尧清连忙扶住慕容棠,生气道:“你这样贸然运功,就算是玉蝶香也护不住你的心脉。”
慕容棠闭着眼睛,急促的喘了几口气,然后虚弱的说道:“我怕等不到你回来,那就见不到你最后一面。”
尧清封住他的穴道,慕容棠忽然痛苦的抓住尧清的肩膀,忍着巨大的痛楚,道:“清儿……”
“不行,你不能死,你答应过我要告诉我爹娘的事,慕容棠!”尧清向慕容棠输送真气,想要保住他的心脉。
可是慕容棠却是气息越来越低弱,尧清眼角泛红,咬牙切齿道:“慕容棠,你要是现在死,我绝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
毕方解开顾芩凨的穴道,顾芩凨看慕容棠恐怕是要不行了,道:“他刚才是在自毁。”
“他在等尧清。”毕方道,“这要是没有这玉蝶香为他助力,他那一剑都承受不了。”
屋外传来嚷嚷大叫的声音,“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只见秦素秋披头散发睡眼朦胧的走进房里,地上那一滩血刺的他立刻睡意全无,再看屋里的人,那本该被他困在地牢里的毕方竟然逃出来了,而慕容棠正半死不死的坐在那里靠尧清的真气续命,还有一个不认识的,正诧异的看着自己。
秦素秋眉头一皱,便是凑到慕容棠面前查探他的心脉,一摸他便是感叹,“哎,这真是糊涂啊。”
说罢秦素秋命尧清不必再为他输真气,没多大用处了,尧清却是不能相信,他仰起头倔强的说道:“秦叔叔,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如果他死了,我永远也查不到真相,念在清儿是尧致远遗孤的份上,你帮我这一次。”
“清儿,莫说我救你两次,哪次都是这糊涂人拿半条命换的,这救人不易啊,法子那都是害人的,你就死心了吧,他心中对尘世早已了无牵挂,一心只盼望你平平安安,要是你再出什么岔子,那就是糟蹋了他的心意。”
尧清闻言整个人都失控了一般,表情变的极端痛苦,忽然,他想起了什么,道:“那我用自己的半条命换他,行不行?”
“你别再想那些害人的法子,让他安心去吧、”秦素秋极其无奈的说道。
尧清却是凄凉的笑道:“我放过他,那谁能放过我,我永远都查不到害死我爹娘的凶手,不能为极乐宫枉死的人报仇,我苟且偷生这十几年,认贼作父,甘心做男宠,我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顾芩凨听着尧清的话,脸上露出震惊,毕方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刚才听的该不会是错觉吧。
极乐宫……
曾经鼎盛的魔教,传说极乐宫是个非常神秘和逍遥的地方,虽然称为魔教,但是真正进到极乐宫的人,都不愿意再离开,听说极乐宫里的美人绝世无双,个个都能让人失去理智,最擅长的便是媚术与房术,只有有了露水姻缘,便会甘心做他的奴隶,江湖中人嘴上骂着邪魔歪道,却是对其向往不已,真是应了一句温柔乡原是英雄冢。
不过这座极乐宫殿,能找到的人并不多,因为它太神秘了,江湖传言有缘人才能见到,但这个有缘人说的太笼统,以至于极乐宫到底在哪里,宫里的美人美到什么程度,根本没人能说的明白。
十五年前,一夜春雨后,极乐宫就莫名其妙的从江湖上消失无踪,其后有许多人去探究,但是再没有人找到过极乐宫,更别说去看看那里的美人们,久而久之,极乐宫留给江湖的只是一个神话,或者是美梦。
“我终于见到了一个活的,极乐宫美人。”毕方也不知是为此感到高兴,还是觉得的确是应景,“还真是一个大美人。”
第三十八章:起死回生
顾芩凨看着尧清伤心欲绝的样子,心中徒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心痛,尧清额头间的花印伴随着尧清的痛苦越来越清晰,也让尧清那张脸像是上了红妆般越发的明亮动人起来,而他眼中也显出血红色的光芒。
“我的娘啊,你怎么练了这魔功!”秦素秋从尧清身边弹开,惊恐的喊道:“毕方啊毕方,快压制住他,他练了斩天诀,真让他发狂,那可不得了,他不杀上个三天三夜不会收手。”
秦素秋边说边躲开尧清,尧清闭上眼极力压制体内的功力,可是心中的恨意越积越深,让他的斩天诀不自发的运起全身的内力,其实尧清十分痛苦,可是却控制不住心中的杀意。
“走!”尧清低吼道,“在我发疯之前,快走。”
顾芩凨从没见过尧清身上流露出如此重的杀气,尧清身边的天地剑剧烈晃动起来,甚至发出异样的光芒。
毕方向前一步,想抢天地剑,尧清抬头,眼中那红色的光芒穿透毕方的心神,毕方整个人都被尧清那张蛊惑万生的脸惊艳到,一双手攀到毕方肩上,尧清轻轻的靠近毕方,在他耳边呵出一口热气,诱惑道:“你不会伤害我吧。”
毕方吞吞口水,猛地闭上眼睛,心想这媚术太厉害了,简直要让人迷失心智。
顾芩凨看毕方在与尧清斗法,立刻扑到尧清面前,尧清抓住顾芩凨的手,道:“我不想害你。”
“那还不收手!”顾芩凨想抽出手,却被尧清抓得更紧,尧清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照映出顾芩凨的脸,凭心而论,顾芩凨不得不承认尧清很迷人,不仅仅是脸,还有他身上的那股气息,让人会特别想要靠近他,哪怕被他伤的体无完肤,也想要靠近。
“走!”忽然,尧清猛地推开顾芩凨,一掌将毕方从幻境里解救出去,顾芩凨这才惊醒,刚才他也受到了尧清蛊惑。
毕方一从幻境脱身,便消失无踪,只留下发狂的尧清和顾芩凨对峙。
“你还不走……我快控制不了自己……”尧清弯下腰,顾芩凨伸手把天地剑拿过来,毕方突然出现在尧清身后,一掌想要劈向尧清的天灵盖。
顾芩凨还来不及思考自己这样做有多危险,猛地向前一扑,把尧清抱到了自己怀里,“毕方!你不能现在杀他。”
毕方出掌太快,根本收不住内力,但怕伤到顾芩凨,毕方却强行的手掌,内力反噬,竟是吐出一口鲜血,顾芩凨抬头,仓皇的推开尧清去扶住毕方,天地剑也由此掉落到地上。
此时,从毕方袖中掉落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盒子,尧清压制着杀气将盒子捡起来,秦素秋一眼看出来这里头是什么,喊道:“小祖宗你别再害人了,他好不容易解开你的情蛊,你再种上去,害人害己。”
尧清捂住胸口,喃喃道:“我以他的情入蛊,再用我的身体养蛊,这样他还有救吗?”
秦素秋琢磨着,也对啊,情蛊要活下去,有寄主就可以把人做容器,但是,从来没人这么做过,如果出岔子,这和养傀儡和死尸有什么区别?
“别别别,小祖宗,你别乱来,没人这样养过,你养错了就要养出怪物了。”秦素秋算是怕了尧清,这就叫不知者无畏,病急乱投医。
尧清却是露出笑意,在毕方受伤和顾芩凨心乱之际,尧清使出踏雪寻梅一把抱起慕容棠,眨眼之间就消失的无踪,只留下一串传音,“这天地剑杀气太重,若不想被它牵制,应尽早毁掉。”
秦素秋想到尧清要做傻事了,急得跳脚,他骂道:“你个白眼狼,死都不让他死的瞑目,还要他炸尸,作孽啊,这真是作孽!”
顾芩凨为毕方把嘴角的血迹擦尽,压抑着心中的痛楚,紧张道:“毕方,你……要不要紧?”
毕方摇头,血却再从嘴角溢出,顾芩凨被吓得手脚慌乱起来,眼中一片湿润,“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毕方……”声渐低沉和痛苦。
毕方却是喘息道:“你别哭。”
顾芩凨咬着自己的嘴唇,拼命压抑着自己那蚀骨的痛楚,这比伤在他身上还要让他痛苦百倍,毕方何曾受过这种伤。
毕方却是抱住顾芩凨,强装坚强,笑道:“你再哭,我就真要不行了……。”话还没说完,口中再吐出一大口鲜血。
顾芩凨僵硬着抱住毕方,整个人已经不敢再动弹,眼泪却已经顺着脸颊落下。
“哎呀,这这这,赶快把他放下来,这怕是伤到奇经八脉了,我这是遭了什么孽。”秦素秋赶紧的把毕方放到在地,封住他几处大穴后,秦素秋拿出一套银针,道:“赶紧那烛灯过来。”
顾芩凨不顾脚伤,立刻扑到桌上去把烛灯拿过来。
秦素秋手法熟练的为毕方调息,慢悠悠的自言自语道:“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年轻人,都不爱惜自己的一条命,傻子。连毕方这样高出凡人一筹的剑客也躲不过情劫,看来这情呐,不要也罢。”
顾芩凨根本无心再听秦素秋的话,他半趴到地上,整颗心全都牵挂到毕方身上。
扎完最后一针,秦素秋道:“你们今天都是来砸我的招牌,要是我妙手丹青救不回毕庄主,这无忧山庄也不必再开下去了。”
“多谢秦谷主援手,芩凨感激不尽。”顾芩凨连忙道谢。
秦素秋摆摆手,道:“等他醒了,把针拔了就没事,功夫好就是命大,就刚才那一掌,换到别人身上去,早就经脉俱断,七孔流血而死。”
没想到这一掌如此危险,顾芩凨不由得把头低的更厉害,秦素秋拍拍顾芩凨的肩膀,道:“毕庄主这样的奇才,百年内找不出第二个。他的造诣已经登峰造极,只差羽化登仙,凡人要得到这般人物的眷顾,光靠一时的情话是撑不过三年五载的,年轻人,且当珍惜啊。”
顾芩凨点点头,便是一言不发。
收拾完东西,秦素秋就离开了琼海仙蓬,余下顾芩凨守着毕方,顾芩凨呆呆的看着窗外隐约可见的花灯,他慢慢扣住毕方的手。
原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话如此艰难,原来他和毕方从前所经历的那些根本算不得什么,他真的太弱小,弱小到在毕方、尧清、慕容棠面前,命如蝼蚁。
毕方能保护他一时,但是决不能一世。
顾芩凨从没有这么希望自己变得强大,无坚不摧,这样他就可以独当一面,再不需要毕方为他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而顾芩凨的这种愧疚、深情、迷茫和迷惑,不知不觉把他从最初懵懂的雾踪弟子拉出了江湖,他终于真切的感受到江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这里弱肉强食,武功代表着一切,善恶瞬息转变,明明是尧清颠覆了雾踪,如今一切矛头却指向雾踪,和十五年前的极乐宫。
假如尧清当真是极乐宫的后人,那么,雾踪到底对极乐宫做了什么,让尧清恨之入骨,让大师兄宁可用命偿还这份债,而他的师父和岛主当年又做过什么?
这一切没有答案,所以他不能杀尧清,他要弄明白一切的因果,要不然大师兄就是枉死,顾芩凨沉下心,等毕方身体好转后,他必须立刻回到雾踪,查明当年极乐宫事情的前因后果。
顾芩凨不能再天真的以为回到雾踪就还能回到当初潇洒自在,天高海阔的日子,身不入江湖,便不出江湖,可一入江湖,再想脱身,却不如想象中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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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方醒来时,全身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他想活动一下筋骨,却被一双手按住。
“别动,秦谷主吩咐了让你多休息。”顾芩凨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毕方嘴边扬起一抹笑,点点头便不再动了。
顾芩凨坐到床边,为他捏捏肩膀,道:“好些了吗?”
毕方道:“比昨天好受的多。”
“下次再不准这样。”顾芩凨道:“我宁可你那一掌打到我身上,也不想看你伤成这样。”
毕方轻笑一声,无奈道:“说来我也许是受到天地剑的左右,一时杀气涌上来,便想取尧清性命,要是我再下手重点,怕是想收都收不住手了,所以还好那时没伤到你。”
顾芩凨解释道:“师兄的死和雾踪的仇,我没有理清之前不能杀尧清,要不然我这辈子都无法安心,所以再给我一些时间,毕方,这些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知道。”毕方轻笑道,“我都知道。”
顾芩凨轻轻一笑,伸手温柔的抚摸毕方的脸颊,道:“你再休养几天,我们就回雾踪,我带你去看我长大的地方,那里很美,你一定会喜欢的。”
“好。”毕方应道,这时秦素秋端着药进屋,见他们二人情意绵绵,轻咳一声,道:“该吃药了。”
顾芩凨连忙接过那汤药,试了试温度,很烫,而且特别苦,顾芩凨顿时皱起了眉头。
秦素秋道:“这是调理气息的,良药苦口,赶紧趁热喝,为了熬着一碗药,废了我不少宝贝。”
顾芩凨“哦”了一声,坐到床边喂给毕方喝,喝下第一口毕方差点吐出来,秦素秋道:“你可不能吐出来,这要贵着呢。”
顾芩凨拍拍毕方的背,毕方才艰难的吞下去,他面露苦色道:“怎么会这么难喝。”
“你以为这是给你填肚子的,药嘛,不难喝还怎么治病。”秦素秋说完就替毕方把脉,点头道:“恢复的很快,果然天地剑法非同寻常。”
顾芩凨继续给毕方喂药,毕方却把头扭到一边去,摆出一副我不喝的样子。
“这是秦谷主废了心血为你找的药材,你再喝点,要不然就糟蹋了。”顾芩凨哄道。
毕方摇头,坚决不张开嘴。
“再喝点。”
继续摇头。
“毕方,你别闹了,听话。”
毕方心想这哪里是救人,根本就是想毒死他嘛,于是他干脆往被子里钻。
顾芩凨哪里见过毕方这样耍赖,喊道:“毕方,你真是……”
“喝了会死人的。”毕方在被子里闷声道。
秦素秋一听顿时变色,挥袖道:“不喝是吧,等会吃苦头就别找我。”说罢秦素秋气哼哼的走了。
顾芩凨听了秦素秋的话,连忙哄着毕方,“你怎么还像小孩子,喝药还要人哄?”
毕方道:“芩凨,我不喝嘛。”尾音向上翘起,顾芩凨头皮发麻起来,毕方竟然和他撒娇起来了。
虽然真的被他喊的于心不忍,但是为了他能早些好起来,顾芩凨豁出去了。
“好,不喝了,听你的。”顾芩凨笑道。
毕方慢慢的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一双手温柔的放到毕方身后,毕方回头,只见顾芩凨的脸凑上来,温热的唇准确的落到了毕方的唇上,接着……
毕方睁大眼睛吞下一口药,顾芩凨的嘴角流下一些药汁,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陪你喝,这样不怕了吧,要死我陪你。”
毕方的眼里有些怪异的变化,他盯着顾芩凨的嘴角,却是慢慢的绽开了一抹笑。
紧接着他伸出舌尖舔过顾芩凨的嘴角,带着笑意调戏道:“竟然这样,就别浪费了。”
顾芩凨伸手摸摸自己的嘴角,毕方凑过去再亲亲顾芩凨的手指,道:“只要是你的,都很甜。”
顾芩凨把那碗药凑到毕方面前,道:“好了,把剩下的喝完。”
毕方皱起眉头接过顾芩凨手里的碗,叹道:“这么苦,还是不要你受罪的好、”说罢毕方一饮而尽。
顾芩凨在毕方放下碗的时候,凑到他面前轻轻含住他的嘴唇,毕方吞下口中的药,那苦涩的药汁他们唇齿间流转。
“芩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