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局棋剩败一时难分,不如二位先用些点心。”秦素秋提议道。
慕容棠将棋子放下,道:“不如稍后再来。”
尧清站起身,走到桌边,身边的下人把果盘按照顺序摆好,尧清也没用心去看,但见那仆人有双白玉般的手,尧清不禁抬头看他,这不看还好,一看尧清便是眯起了眼睛。
正好与尧清对上了视线,谢君诺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误打误撞见到了他,虽是心中喜悦,却不敢在这里造次,尧清静静的看着谢君诺,道:“不用收拾了,下去吧。”
谢君诺明白尧清话里的意思,后退一步他便转身就走,慕容棠走到尧清身边,温柔的笑道:“清儿,方才那一局……”
谢君诺回头看那妖艳的男子十分亲昵的将手搭在尧清肩上,尧清却没有回应,只是低头看着桌上那些水果,谢君诺黯然离开。
一出房间,顾芩凨便对谢君诺道:“尧清在里边。”
“他要我出来,恐怕这里并不安全。”谢君诺道,顾芩凨想了想,拉着谢君诺离开。
夜风如刀,尧清坐在琼海仙蓬的窗前,看着山阶里花灯摇曳,慕容棠走到他身边,将他搂住,尧清回头看他,慕容棠笑道:“在看什么?”
“灯。”尧清道。
“想点灯吗?”慕容棠问道,尧清转过身,“还没到放灯的时候。”
慕容棠牵起尧清的手,拉着他出了琼海仙蓬,边走边道:“就当是陪我,下面的山涧里可以放灯。”
尧清任由慕容棠牵着他的手,两人一步一步走下石梯。
慕容棠不时回头看他,尧清看着花灯照映在慕容棠脸颊上,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温柔。
溪水有些冰凉,慕容棠将从门卫手中拿过的灯递给尧清,道:“你先放,可以许愿。”
尧清并不接过,他淡淡的说道:“我不需要。”
“那我先点灯。”慕容棠弯下腰,点燃花灯就将它放到水里,他对着花灯说道:“明年今日,旧人如故。”
尧清一掌便让那花灯飘去,慕容棠站起来,道:“喏,你放吧。”
“我从来不信这些。”尧清道。
慕容棠轻笑着,“我也不信,就当是一个念景。”
尧清接过他手中的花灯,用火折子点燃后,尧清弯下腰将花灯放入水中,他道:“愿爹娘早日安息,清儿一定会为极乐宫讨回公道。”
说罢,尧清起身,慕容棠转身要走,尧清却抓住了他的手,“明年,还会有今日?”
慕容棠低下头,叹息道:“于我来说当然没有,这一句不过是为你求的。”
“除了我,你还能不能想你自己。”尧清道,“慕容棠,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感动。”
“清儿,风大了,走吧。”慕容棠背对着光朝尧清浅浅一笑,尧清看不清他的脸,只得伸手在慕容棠脸颊划过,“不求明日今日,但求此生无悔,你从来不懂。”
慕容棠身体一颤,尧清黯然道:“罢了,何必徒增烦恼,回去吧。”
尧清正要离开,慕容棠却一把抱住了他,人影憧憧,愁绪万千,尧清靠在慕容棠肩上,慢慢闭上了双眼。
谢君诺和顾芩凨在石阶上看着这一幕,谢君诺脸上看似平静,眼中却是无限哀痛。
“君诺,或许看到的并不是真相。”顾芩凨安慰道,谢君诺摇头,道:“他是真心的,若是不愿,没人能近他的身。”
“君诺。”顾芩凨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谢君诺落寞道:“我早该知道,他心中一直放不下一个人,他甘愿为他忍受孤苦,为他清心寡欲,也只有那个人,才能让他就算身受重伤,也要见上一面。”
“难道他是慕容棠?”顾芩凨惊讶道,谢君诺点头,“我见过他年轻的画像。”
“他不是一个老头吗,怎么一下子……”
“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武功尽费。”谢君诺冷静的说道:“巫教有一种武功可以让人驻颜长寿,但是一旦此功亏损,此人就会容颜苍老,一夜白头。如果武功全废,他会回到练功之前的样子,但是,油尽灯枯,活不过三个月。”
“你的意思是说,慕容棠现在不仅武功全废,连命都保不住了?”
谢君诺戴上面纱,跃下石阶,执剑向尧清他们偷袭而去,正与慕容棠亲吻的尧清眼见剑光一闪,立刻将慕容棠护到身后。
只是目光的对视,尧清就分辨出了此人时谁,趁谢君诺逃跑之际,尧清对慕容棠道:“你先回山庄,我去追。”
说罢,尧清立刻追上谢君诺。
黑影一动,尧清抽出腰间的薄剑,他与谢君诺在此处对峙,但是谁也不肯退步。
谢君诺身形一动,剑锋直刺尧清天灵盖,尧清抓住他的手,只是一掌过去,谢君诺便无法逃脱,立刻口吐鲜血,倒在了尧清怀里。
尧清抱起谢君诺,跃到神峰之上,这里有隐蔽的山洞,还有流萤,尧清让谢君诺躺到石头上,才揭开他的面纱,看见谢君诺带血的唇角,尧清立刻温柔的为他擦去血迹。
“既然武功还没练好,何必逞能。”尧清教训道。
“你答应过天极峰的事一旦解决就会回去找我,可你现在在哪里?”
尧清望着谢君诺,指尖在谢君诺脸颊徘徊,他倾身吻住谢君诺,牢牢的抱紧他,谢君诺任由尧清解开他的衣物,尧清不断的啃咬谢君诺的身体,喘息道:“君诺,我还有没有完成的事。”
“你又言而无信。”谢君诺伤心的说道。
尧清把他抱进怀里,温柔的说道:“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带你远走高飞。”
谢君诺抬头看他,哽咽道:“尧清,我……输不起,如果是骗我,就早点让我死心,我不想恨你。”
尧清不断吻着谢君诺的脸颊,道:“傻子,怎么会呢,就算是骗尽所有人,我也不会骗你。”
谢君诺立刻投进尧清怀里,他们唇舌纠缠,难舍难分,谢君诺的手指缠绕在尧清的发间,流光溢彩,尧清微微一笑,便让时光都为之静止,谢君诺只觉得自己痴了,尧清疯狂的占有让谢君诺唯有紧紧抱住他才不至于离开他的身体。
情事以后,他们全身大汗淋漓,尧清为谢君诺撩开湿漉漉的长发,他笑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我和顾芩凨来找毕方,没想到就遇到了你。”谢君诺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回到慕容棠身边。”
“说来话长,君诺,这件事你先别管,你回平江王府等我,我把江湖的事了结,就去找你。”尧清道。
“不行。”谢君诺拒绝,“我已经等了你很久,我还有等多久?”
尧清看谢君诺十分执着,只得把他抱得更紧,尧清握着谢君诺的手,道:“慕容棠没多久的时间了,我必须在他死前知道我爹娘的事,君诺,我只有这一次机会,我不能放弃。”
“为了报仇,你愿意付出一切?”谢君诺眼眶有些泛红,道:“就算要你回到他身边。”
“是,为了我的身世为了极乐宫,我可以。”尧清坚定的说道。
谢君诺推开尧清的手,将衣服拢到身上,背对着他说道:“那我呢?如果非要在我和他之间做出一个选择,你会怎么办。”
尧清闻言面色一沉,谢君诺继续说道:“尧清,他为你做的,我也能做到,哪怕是以命交换。”
“君诺,你和他对我来说并不同。”尧清叹息一声,他替谢君诺将衣服穿好,“你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说罢,尧清从谢君诺身边擦身而过,谢君诺想抓住他,才发觉根本已经抓不住了。
第三十七章:极乐宫
眼看着谢君诺和尧清消失在树丛里,顾芩凨立刻找个地方躲了起来,他偷瞄着慕容棠独自一人走上石阶,心想谢君诺的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要是慕容棠没废武功,那还不要了他的命。
直到慕容棠消失不见,顾芩凨才从隐蔽的地方走出来,他有点担心谢君诺,要是尧清把他打伤了那可如何是好,正待顾芩凨打算追上去时,有一双手从他身后猛的捂住他的嘴,顾芩凨被强行拖到了暗处。
“唔唔!!”顾芩凨哼哼的挣扎起来,耳边熟悉的声音笑道:“你好大的胆子,一个人在这里偷偷摸摸干什么。”
顾芩凨心中一喜,回头便见毕方轻笑着看他,顾芩凨猛的扑上去把毕方抱了个结实。
“毕方,我师兄人呢,你怎么一来就被人家关地牢里去了。”顾芩凨关心的问道,毕方的身体瞬间僵硬,顾芩凨松开他,微微后退,他看毕方不说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我师兄……”顾芩凨刚开口,毕方便把手按到顾芩凨肩上,轻声道:“这是他的选择,芩凨,你有一个很好的师兄。”
毕方知道顾芩凨难以接受,劝道:“我答应他,会照顾你还有小兄弟。”
顾芩凨瞬间泪如雨下,他没有痛哭,只是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毕方慌张无措的把顾芩凨搂进怀里,顾芩凨道:“毕方,我把师弟弄丢了,我对不起师兄,对不起师父和岛主。”
毕方闻言脸上有些触动,到最后只能化成无声的安慰,他不断的抚摸顾芩凨的头发,毕方坚定的说道:“放心,我会替抉衣报仇,绝不会放过慕容棠和尧清。”
“你都知道了?”
“抉衣临死前告诉我的,他要我不再为他报仇,说你们雾踪亏欠尧清太多,芩凨,尧清和雾踪到底有什么仇怨?”毕方问道,顾芩凨完全没想到抉衣死前会透漏这些话,如果能想到尧清和雾踪有何仇怨,那也只能和巫教有关。
“我不知道,师兄以前从来没提过。”
毕方转念一想,“也许抉衣是不久前才知道,这件事足已让他放弃海棠星魂来保尧清的命,一定非同一般。”
“不必再等,现在我们就去问尧清。”顾芩凨说罢就想带毕方往树林里去,毕方却拉着顾芩凨,让他先别冲动。
“我感觉天地剑有一股非常凶猛的杀气,一旦见血就会失去控制。”毕方向顾芩凨讲述了自己想为抉衣报仇的事,他当时完全陷入仇恨,只想杀人,若不是那个陷阱,恐怕他很难冷静下来。
“天地剑原本就是一把亦正亦邪的剑,握剑者的心绪直接掌控着剑魂,所谓恶者愈恶,善者更善。”顾芩凨接过天地剑,道:“剑我暂时保管,不会有问题,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入魔。”
“好。”毕方点点头,便放心的把天地剑交给了顾芩凨。
顾芩凨和毕方在树林里找了半响也不见谢君诺,就在悬崖上传来声音时,毕方立刻把顾芩凨推到一边,以免他被人误伤。
尧清从峭壁下来,便被毕方攻击,尧清扯住藤蔓躲开毕方的掌风。
“毕庄主几日不见,何字如此?”尧清平静的说道,毕方冷哼道:“冤有头,债有主,当然是来找你算账。”
尧清几步跃下,落地后他与毕方相对,尧清笑道:“算账?在下实在记不清和毕庄主有何怨仇。”
“尧清,大师兄已经死了。”在暗处的顾芩凨走出来向尧清说道,尧清讶异,但是很快就镇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毕方道:“二十年海棠星魂开花结果一次,这一次他把这唯一的机会留给你了。就算只是一场师兄弟,抉衣待你也算是仁至义尽。”
海棠星魂……尧清脸色一变,半响后,他问道:“大师兄他人呢?”
“已经为他洞葬。”毕方道:“他是巫族人,顺其乡俗,随地安葬。”
尧清脸色越发苍白,顾芩凨见尧清还念及同门师兄弟的情谊,问道:“师兄临走前吩咐我们不必为他报仇,尧清,你和雾踪到底有什么仇怨,让你非要颠覆雾踪,杀害师父和岛主。”
“仇?雾踪已灭,此事再提也没有任何意义,你要为雾踪报仇便放马过来,我所做之事,只求无愧于心。”尧清淡淡的说道:“二师兄,能不能告诉我,大师兄葬在哪里?”
“难道到他死了,你还不肯让他安宁。”毕方冷冷的讽刺道,“我想他不会想要见到你,所以不必了。”
“那要怎么样,你才能告诉我。”尧清说罢猛地跪下地,顾芩凨惊的后退一步,尧清半垂下头恳切道:“大师兄是我此生唯一敬重的人,若能选择,我宁死不会接受海棠星魂,毕庄主,师兄生前待我真切,我与雾踪的仇怨不该由他偿还,我从不求人,这次算我求你。”
顾芩凨听着尧清的话,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他道:“要不是你,大师兄又怎么会被慕容棠暗算,可他却为了救你,甘心放弃唯一的机会,尧清,你亏欠大师兄的,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机会偿还。”
尧清闭上眼睛,道:“师兄到底葬在哪里?”
“三江卧龙峰,峰顶溶洞内有一座冰棺。”毕方道:“我答应过他不伤害你,尧清,只有这次,以后江湖再见,我绝不留情,但是慕容棠今日我非杀不可。”
说罢,毕方搂住顾芩凨御剑直奔琼海仙蓬。
尧清面色一沉,立刻提步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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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棠还在房内点香,忽然房门被人一脚踢开,毕方满脸杀气的走了进来,顾芩凨握着天地剑紧跟其后。
“不知为何,每次与毕庄主相见,都会发生一些不太令人高兴的事。”慕容棠将香点好,慢条斯理的说道。
“慕容教主欠着这么多条人命,死后也不知道能不能逃过炼狱。”毕方道。
莫名的香气在房中散开。
慕容棠抬头,眸中异色带笑,那剑眉皓齿却是妖异的紧。
“与毕庄主不妨多让,却不知毕庄主心中可惧怕?”慕容棠这一身红衣越看越媚,毕方冷笑,“我若是怕,便不会再多上一条。”
慕容棠坐在桌边,撩起耳边一缕长发,他淡淡一笑,“毕庄主果然和毕凌云很相似,连眉角的寒意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哼,慕容棠,你别耍花样。”
鼻尖越发浓郁的香气,让人的气息开始混乱,毕方把顾芩凨往后推了一步,“你这是什么香?”
“解乏定神。”慕容棠笑道:“是上等的补品。”
毕方剑锋一扫,低喝道:“死到临头,还不思悔改。”
慕容棠稳如泰山般将手边的酒杯掷出去,却是将毕方的剑气完全消弭。
说时快,那时急,毕方立刻收起剑,掌风一推,直逼慕容棠而去,慕容棠以双掌接住毕方强大的内力,毕方内力一增,慕容棠便是从嘴角溢出了鲜血,但是却没有收手。
毕方道:“你这样不消一刻,便会经脉尽断。”
慕容棠凝神闭目,毕方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臂像是被火点燃了一般,灼热异常。
顾芩凨在身后看着毕方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样子,回神思量,他立刻明白了,这是大师兄曾经提过的,巫族的幻术,可以让人暂时分不清眼前所见和手中的感觉,这种幻觉有什么可以把人逼疯。
顾芩凨立刻拔出天地剑刺向慕容棠,突然,从顾芩凨身后冒出一个人,他抢下顾芩凨手中的剑,把他的穴道一点,顺势往后解开了慕容棠施加在毕方身上的幻术,并且极快速的灭了那在燃烧的焚香,慕容棠吐出一大口鲜血,强撑着身体没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