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哭道:“你爹姓尧,你自然也姓尧。”
这句话让顾芩凨整个人愣住,尧清……尧……如果这个人是尧清的娘,那么……也是他的……至亲。
顾芩凨瞬间红了眼眶,他觉得不可思议,一旁的轲戎满脸震惊的看着那女子。
顾芩凨问道:“你是尧清的娘亲?那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孩子!是不是?”
毕方眼看顾芩凨情绪要失控,但他知道这件事对顾芩凨来说很重要,轲戎想要插手,毕方却把他拦住,轲戎咬牙切齿的看向他们。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孩子,他叫什么名字?是男还是女?你告诉我,我必须知道,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顾芩凨激动把手按在她肩头问着。
女子哭着低下头,愧疚道:“清儿,你弟弟已经死了,他被人抛下了冰河,他死了。是娘没用,娘没能保护他,眼看着他被人扔到了冰河里。”
弟弟……尧清的弟弟……
的确是他,顾芩凨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确定他已经死了,但是他已经相信了,这个疯癫的女子的确就是他娘,极乐宫上面有冰穹,这是尧清说过的话,那么冰河也就合情合理。
顾芩凨双手发颤的去摸着她的脸颊,低下的那一瞬,顾芩凨泪如雨下,他从没想过有生之年,他还会再遇到他的娘亲。
他用力将她抱紧,喊道:“娘,我不是尧清,我是弟弟,我没死。”
女子闻言大哭起来,她哽咽道:“你是……芩凨?”
顾芩凨连连点头,“娘,我是芩凨。”顾芩凨没想到,岛主只是为他改了姓,而保留着他原本的名。
女子立刻把他抱紧,“你竟活着,娘以为你早就死了,芩凨,这些年你受了多少苦,让我看看你。”
女子道:“你长的不像你爹,像我,眼睛特别像。”
“大哥也许是像爹的。”顾芩凨回道。
“你有没有见到你大哥。”晏素眉关心道。
顾芩凨郑重的点头,他吸吸鼻子,笑道:“娘,我和大哥已经重逢了,而且相认了。大哥现在本领很高,没人欺负他,娘我带你去找他,你见到大哥一定非常高兴。”
“是吗。”晏素眉边哭边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她伤心欲绝道:“那时我把你大哥扔进那冰洞里,他一个人往里面爬,吓得哭着喊我和你爹,我赶他走,让他别回头,听着他在里面哭,我就生不如死,你可知那些人干了什么事,他们把那些尸体往洞里扔,他们没有人性……”
顾芩凨早已不记得极乐宫的样子,可是尧清他还记得,那段往事,那些痛不欲生的死别,活活的折磨着尧清,所以他拼尽一切都要再回到极乐宫,可他没想到尧清那时那么害怕,是啊,那时他不过几岁而已,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当他看到那满是血的世界……
顾芩凨不能想象,这些给尧清留下了多大的创伤。
顾芩凨不断温柔的安慰着晏素眉,轲戎见有人在指指点点,朝晏素眉喊着,“娘!”
顾芩凨闻声犀利的看向轲戎。
轲戎也毫不退缩的看他,轲戎咬牙切齿道:“她是我娘,和你们没有关系。”
晏素眉擦着眼泪对轲戎道:“戎儿。”
轲戎低吼道:“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什么清儿……你和我爹只有我一个而已,他们算什么?”轲戎指着顾芩凨,“如果他是你儿子,那我呢?”轲戎拍着自己的胸口,“那我算什么!”
晏素眉摇头,抽泣道:“戎儿,我……从来都恨着你爹,当年要不是他还有君亭山、百敛,我和致远怎么会落到那般天地,极乐宫就是被这三个畜牲给灭门的,我的两个孩子也被他们折磨。”
江湖人闻言纷纷交头接耳,轲戎大笑道:“你的孩子……哈哈哈哈。”他笑道:“娘,这么多年你疯疯癫癫,我爹有没有抛弃过你,而我呢,在你被别人嘲笑是个疯子的时候,是我守候在你膝下,而我却比不过你的那两个儿子。”
晏素眉哽咽道:“戎儿,娘知道你一片孝心,可这些我在天极峰活的生不如死,若不是为了你,娘早已自尽随致远而去。”
轲戎狼狈的后退几步,今日这一切被江湖武林看在眼里,他活生生就成了一出笑话,既然如此,江湖事,那就让刀剑解决,轲戎即刻拔剑。
毕方也同时拔出天地剑,“轲戎,你住手!”
轲戎冷冷的说道:“不可能。”
说罢他招式狠辣的直扑顾芩凨而去,顾芩凨把晏素眉护到身后,他指尖一划,坐中宾客杯中的水就被他汇聚成一把宝剑,顾芩凨喝道:“毕方,保护我娘,轲戎我来!”
毕方闻言立刻让开,跑到顾芩凨身后把晏素眉保护好。
轲戎招招都有夺命之势,顾芩凨也不相让。
轲戎道:“顾芩凨,你和尧清为何当年不死在极乐宫内,却还要现在回来折磨她。”
顾芩凨一剑劈下,他们两剑擦过,顾芩凨道:“说到极乐宫,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天极峰杀我极乐宫人,还卑鄙的掳走我娘,让我和我大哥不得相认,险些让他死在我剑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江湖正派做出来的事。”
轲戎以剑与他的剑相对,交锋之际,他喝道:“极乐宫魅惑人心,妖术害人,无论男女都以色侍人。”说到这里,他不由得讽刺道:“难怪你大哥那般美貌,想必被不少人滋润过。呵,也不知道少宫主你的床上功夫如何,把毕庄主伺候的可好。”
这句话已经算的是极致的侮辱,顾芩凨的脸变得铁青,他整个认快到发狂的境地,轲戎只听他握紧的手都传出骨骼聚紧的声音,顾芩凨道:“你侮辱我可以,但你没有任何资格侮辱我大哥!”
说罢,只见他举剑形如流风变幻莫测,而剑招涌动,每一剑都划在轲戎的身上,生生是要把他削骨剃肉一般。
第七十章:颓势
在场的武林人士看到如此情景,愤概万分,对顾芩凨极尽指责,不少人低声议论雾踪是妖孽,毕方护着晏素眉,虽说对于轲戎侮辱芩凨的话,他极为生气,但他绝不希望芩凨失控,此时,顾芩凨不似平常那般冷静,加上雾踪不比试剑山庄,毕方早已恶名在外,不怕谁骂他恶人,可顾芩凨终究不同,要是招惹了江湖门派,雾踪以后难以安宁,于是毕方打算制止顾芩凨。
正在毕方想要出手时,那晏素眉喊道:“芩凨!你住手!说什么他也是你弟弟,你不可如此!”
顾芩凨闻言回头看晏素眉,脸上是挣扎。
轲戎忍受着剧痛,愤怒的看着顾芩凨,那些遍体的剑伤让他痛不欲生,鲜血沿着那些剑痕往下渗透,把他的衣物几乎染成红色,格外的血腥和刺目。
他把剑往地上一掷,铿锵有力的说道:“他不是我哥哥!”
顾芩凨闻言满是愤怒的看他,可是他的剑招却慢了下来,不过轲戎刚才那一震,倒是有几分厉害,顾芩凨被他震的退后几步,好在顾芩凨对他有防备,也没有被他伤到。
晏素眉抽泣道:“戎儿,你别说了。”
轲戎讽刺的笑着,反问道:“难道我要为你们母子相认喝彩,哈哈哈,真是个笑话。”
顾芩凨把冰剑狠狠的往地上一砸,只见冰被散成冰花,洒落了一地,显得晶莹剔透。
他慢慢的后退着,对轲戎道:“从此以后,你我势不两立。”说罢顾芩凨转身对毕方道:“毕方我们走,带上我娘。”
晏素眉哭泣着看了轲戎一眼,转身被毕方扶着离开。
轲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他半跪下地,抓起一把冰花狠狠的捏在手心,不消片刻,化成水融化在他手心,从他指缝间滴落。
在人群中看到此情此景的秦素秋无奈的摇头,牵着秦无雪的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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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北剑盟,一路向前就是城门。
之前他们已经有打算离开京城,不过今日确实是有些仓促,顾芩凨心知今日之事他和轲戎结下了梁子,以后的江湖路注定不太平,所以这京都还是早早离去的好。
顾芩凨掀开马车的帘子,晏素眉已经坐在里边,她轻笑着看他,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娘,我带你回极乐宫。”顾芩凨道,“大哥就在那里等着我们团聚。”
晏素眉温柔的微笑着,点点头应道:“好。她再看看外面,问道:“你那位朋友去了哪里?芩凨。”
顾芩凨道:“他去买东西了,等会就来和我们会和。”说罢顾芩凨放下帘子,坐到马车上赶车,他们往前没走多远,就有脚步声落到马车上,顾芩凨一看身侧,毕方已经咬着果子吃的津津有味,坐在他身侧笑的一派清闲。
“让你去买衣物,怎么买了这么多吃的。”顾芩凨看着身边的大包袱,问道。
毕方塞一个果子给顾芩凨,看着前面道:“前路漫漫,不准备充足,怕有变故。”
“应该没那么快吧。”顾芩凨道。
毕方摇头道:“我刚刚在街市里听到别人说已经在抓壮丁往前线去了。”
“战况如何?”顾芩凨关心道。
“节节败退。”毕方看向顾芩凨,叹息道:“听说在乌兰雪山那一带,死伤惨重。”
顾芩凨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毕方道:“想太多也没用,往前再说吧。”
“好。”顾芩凨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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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
乌兰雪山靖军营地
战鼓飘扬,铁骑铮铮。
豪迈的战歌唱响营地,也不知道是谁在放马疾驰,跑出一连串的马蹄声。
正是寒冬腊月,军营里的士兵裹着棉衣小跑着往营里走去。
谢君诺掀开帘子走出帐营时,一旁的士兵铿锵有力的说道:“大帅!方才军师来到营前吩咐,待你休息好了以后去六帐营谈事。”
谢君诺闻言点点头,问道:“京都那里可有书信?”
“禀告王爷。没有。”
谢君诺沉吟一声,喃喃道:“到底还在等什么?”
离谢君诺在此地任命已经半月过去,因为战事紧张,靠乌兰雪山的那一片驻军情况非常不妙,云龙关那一带的几个城都已经成了死城,被罗刹团团包围,并且斩断了所有的联系,任何靖朝的军队都无法杀进去援助,各方的守军接到求援书时皆是心急如焚,奈何布局守阵都有安排,没有一个部队敢擅离职守,而离那一片最近的大军就是谢君诺所驻扎的西北军,但是这是最后一道屏障,任何原因,任何理由,这里的军队都不能调遣跨过乌兰雪山,如果有任何闪失,靖朝的国门将敞开一个大洞,哪怕是再集结军队,在这几个月是不可能的。
所以以军营里军师和将军的意思,他们坚守阵地,让朝廷再派人去前面援助。
可是一封封加急的书信送往靖朝,却没有一点回音。
昨夜里,军营的巡逻士兵在营外五里外发现了几百具靖朝守军的尸体,他们连夜召集这部将领,才得知已经有一座城池被攻破,整座城数万人都被屠杀,惨绝人寰。
谢君诺问道:“这是罗刹哪位将军下的命令。”
“王爷,是梵钰本人。”军师道:“他下令但凡是破城,便血洗整座城池,一个活口也不留。”
谢君诺闻言低下头,连夜他写下血书,命人用传信鸽传书回京都,可是今日都已经快入夜,那边仍旧是毫无消息。
谢君诺整理了自己的思绪,作为一军的统帅,他知道自己不能意气用事,一切的大局都由他和几位将领做决定,这些关乎靖朝数以万计的百姓的安危,向守卫交代了几句话后,谢君诺就带着随身将领去了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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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清在地图上认真的看着地势,他算着从乌兰雪山改道去昆仑需要多久。
来去快马不过三日,在一个月内,这座军营还不会行军,所以尧清有充足的时间前往昆仑。
可是尧清心里总有些不放心谢君诺,昨夜里谢君诺回来时,神情凝重,尧清听了他的话,也是十分为他担忧,那梵钰实在是超出了所有人估计的狠辣,但凡罗刹铁骑踏过的地方,统统都是歼灭,不留一个活口。
尧清劝谢君诺把此地守好,别轻举妄动,可是尧清看得出来,谢君诺已经按耐不住想要出兵去救援那几座城池,但是这一举可能换来罗刹偷袭此地帐营,只要他们能攻破一个缺口,接下来罗刹大军攻破京都直指中原指日可待。
谢君诺不是不知道其中要害,只是那些惨死的士兵让他悲痛,虽然谢君诺不说,可尧清知道,他的痛苦。
尧清何尝不是担忧,可是他在这军营里是假扮的女儿身,根本走不出这个帐营,谈什么身份帮谢君诺杀敌。
而且尧清察觉他在谢君诺身边反而影响了谢君诺,令他不能专心管理军营大小事务,还总得提防别人误入主帐,所以尧清想趁着这个不能动弹的时间,去昆仑一趟。
昆仑近在咫尺,要他不去探索极乐宫,他还真有点做不到,不过尧清在等待时机向谢君诺开口。
近夜,谢君诺正在和军师商量着调遣其他地方的驻军前往乌兰雪山北麓草原,帐外传来马蹄声,不一会,就有士兵掀开帘子,笑着进来禀告京城的信来了。
谢君诺闻言喜出望外,他连忙接过那书信,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份信传来的是皇上暴毙的消息。
军营的人得知此事一片哗然,更有人瘫坐在椅子上悲戚难当,谢君诺闭上眼,捏紧这封信,谢君诺知道这不会是假的,这信就是谢詹亲手所写,是谢詹的字迹。
谢詹还说到,先皇驾崩,皇城内外白衣素缟,靖朝如今内忧外患,无论多么艰难,期望各位将领能够坚守阵地,不能轻易中了敌人的圈套,还望谢君诺思量刺杀梵钰的可能。
谢君诺看完后只是向在座诸位沉痛的说了一句皇上去了,太子已继位,他一字一句说的极慢,却是像刀子划在那些将军的心上,帐营里一片哀痛。
到最后各位将军都沉浸在这悲痛中,义愤填赝的请命要去杀光罗刹的兵,谢君诺挥手命他们今夜回帐休息,还说要他们好好思量该不该冲动行事,于是乎到最后是个个都走的不服气。
谢君诺一个人坐在偌大的空帐内,半响后,送走了他们的军师回来见谢君诺如此,与他秉烛夜谈,这位军师在边关已久,他跟过的将军众多,但是像谢君诺这样急匆匆被派来的人却是这一个而已,以往靖朝能戍边在此扎营镇守的军官起码得带军五年,熟悉各国的情况,还有地形地貌等等,军师并非小看谢君诺,只是一军统帅不是儿戏,这个位置关乎着靖朝举国上下的安危。
不过通过这半个月的相处和了解,军师发现谢君诺不仅聪明,还很有带兵的本事,通过询问军师才得知原来谢君诺在五年前入钰鎏府前就到边关打过两三年的仗,他对西北几大雪域和山脉都有过深究,还曾游历过藿蒙、大月、罗刹、高丽等国,这时军师才了解皇上敢让他来这里也不是没有道理,为父请愿是一个理由,但这不会是最主要的理由。
军师为谢君诺讲的不过是这些年他在边关的见闻和经历,谢君诺由此才知这位军师是龙磐人士,自幼在这苦寒之地长大,因为熟悉这里的地貌而被当年的西北大元帅看中选入军中随军,后来他刻苦学习,钻研五行八卦和奇甲兵书,才有今天在这军营的一席之地。
虽说谢君诺心中郁结,但和这位军师长谈后他的心情也比之前开阔了许多,看天色已经太晚,谢君诺起身告别回到主帐中,他一掀开帘子,只见尧清披着雪狐衣趴在案几上睡的有些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