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卡片，小心翼翼地放入抽屉里，单秋泽看见收拾完碗筷的楚文乐走来，他的手上拿着一件外套。

“蛋老师，穿上吧，小心着凉。”楚文乐笑着递过外套，可是单秋泽却迟迟没有接过，眼睛似乎因为没有戴着那架黑色眼镜而显得有些憔悴无神，淡褐色的眸子掠过自己手上的外套。楚文乐无奈地笑了笑，想把外套披在单秋泽身上。

手腕倏然被握住，楚文乐顺着那股力量跌坐在单秋泽的沙发椅上。一种男士护肤乳令人舒心的香气窜入楚文乐的鼻腔，他有些手足无措地蜷曲在单秋泽身旁。单秋泽的一只手环住身旁楚文乐的腰，另一只手从正面搂住了楚文乐微微发凉的脖颈。觉得被疲倦感抽离力气的单秋泽埋在楚文乐的肩窝处，他的睫毛扫过楚文乐变得敏感的脖子，楚文乐不禁一阵轻颤。

“蛋……老师？”

“嗯。”低沉的回答中似乎夹杂着疲倦的意味，楚文乐没有挣扎，低垂眼眸的他看着拥住自己的单秋泽，忽然觉得心间最柔软的地方正在被侵蚀。他靠在自己身上，均匀的呼吸声缠绕在自己的肩窝处，温热的气息使自己快要沉溺在这样的温存之中。

“啊！我忽然忘记了！家里没有菜了！”楚文乐一声惊呼驱散了单秋泽所有的困意，顺势推开自己的楚文乐急忙穿好拖鞋。“蛋老师，我去下超市！”

这个家伙真是。单秋泽的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一边走着一边胡乱套着外套，楚文乐觉得自己仍然心有余悸。因为阴天的缘故而变得昏暗的楼道口站着靠在惨白墙上的男人。黑暗中的耳垂上的那枚耳钉闪烁着鬼魅般的光泽，其实楚文乐一直觉得，如果林晨没有这枚耳钉，应该看起来没有那股邪气。

“你怎么还在这里？”讥讽的口气让沉思的林晨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抬头一看原来是刚刚那个不给自己留任何脸面的男人。不得不承认，没有任何表情的他被阴沉的气息笼罩着，透露出令人猜不透的神秘感。

见林晨不说话，楚文乐慢条斯理道：“难道这栋楼里还有你的老相好？”

“怎么，你被赶出来？”林晨也毫不示弱地冷笑着问道，显然他被激怒了。

“我才不会像你一样被赶出来。”楚文乐轻笑，“我只是出去买菜，他说想吃我做的菜。”林晨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他紧握的拳微微颤抖，显然他找不到更加锐利的话来反驳自己。心情徒然大增的楚文乐绕过一言不发的林晨，他背对着林晨说道：“不用再来找他了，他不会记得你的。”如此定笃的口吻在表明着他十分了解单秋泽。

单秋泽一手插进外套口袋里望着远去的楚文乐，他难得地抽了一支烟，修长的时候间夹着散发烟草味道的烟，猛地吸了一口，胸腔中弥散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惘然。忽然，他的视线紧锁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人身着一件黑色风衣，手上提着白色的塑料袋，那里面显然是啤酒。要问没有戴眼镜的单秋泽为什么知道，原因是，那个人是潘越。

“潘越？”陌生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潘越下意识回头，看见了那个自己很久没有见到以及并不想看到的男人——林晨。

两年前，在宁林还没有来这所学校之前，潘越曾经在酒吧认识了林晨，当时林晨只是个大学生，初来这个城市的他没有依靠只得靠自己生存下去。谈吐之间对将来充满希望的林晨让潘越油然而生一种亲切之感，那段时间潘越总是在林晨身边照顾他，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也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两人在交往快一年的时候，林晨突然提出了分手，惊讶之余的潘越忽然意识到，林晨不过是在寻求一个依靠而不是一个爱人。自己有些失意的模样甚至被单秋泽嘲笑了一番，潘越抱怨着“耽秋泽你又伤害了我们的友谊”之类的话狠狠宰了单秋泽一顿。

而一个星期后在同样的酒吧看见林晨和单秋泽正在接吻的场面让潘越惊讶不已，他跟在他们身后看见他们走进了宾馆，他在楼下的车子里坐了一夜，第二天早晨看见单秋泽独自走出来，他没有勇气去质问这个交往十几年的好友，他宁愿相信单秋泽并不知道自己和林晨曾经交往过这个事实。

将林晨拽进车里毫不留情地扯开他的衣领，发现他的锁骨处被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吻痕，林晨嘴角边的讥笑使潘越的怒意被点燃。“你和单秋泽在一起了？”阴冷的声音夹着不可置信的情绪，原来潘越和单秋泽认识啊，林晨这样想着。

“难道秋泽没和你说吗？”秋泽……这样亲昵的称呼如果一块巨石砸在潘越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即使自己已经和林晨分手，阿耽……他怎么会和林晨在一起？带着种种疑虑的潘越听到了林晨继续说道：“你可以去问问秋泽，我和他发生了什么……”狠狠地甩了林晨一个巴掌，林晨的脸颊上立刻出现了可怖的红肿。他不相信，他要自己去问单秋泽。

“阿耽，你认识林晨吗？”颓然坐在车子里的潘越无力地瘫在座椅上，电话中他的声音明显在颤抖，可是身处嘈杂环境的单秋泽并没有注意到，潘越身旁是咬着下唇抚着脸颊的林晨。

“不认识。”如此冷淡而漫不经心的回答让潘越觉得自己置身于深渊之中，心沉到了最低端。

“真的……不认识吗？”

“嗯。”

“我……知道了。”电话顺着手无力地滑下，为什么要否认，你们明明昨晚在一起，为什么要骗我……潘越那日连闯了几个红灯开车到单秋泽家，他喝了很多酒，在单秋泽回家时，他看见了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潘越，备用钥匙被插在门上，这个家伙究竟是有多不小心。

被尘封的记忆被再次开启，潘越真的不想再回忆那一次的经历，他在爱人和朋友之间选择了朋友，所以他放弃一探究竟，选择相信了单秋泽，即使，在宁林那日和单秋泽在宾馆住了一夜之后，他也不愿想起这件事。

“好久不见啊。”

“你来干什么。”潘越死死地攥住手上的袋子，他眯起深沉的眼眸打量着从单纯变得现在这副看起来放荡的林晨。

“你觉得呢？”堆起笑容的林晨看着袋子中的啤酒，“我觉得，秋泽应该不会有时间见你。”

想抽完一支烟然后给潘越开门的单秋泽正打算扔掉烟头，他吸烟的动作忽然僵持在那里，他看见肩并肩一起走着的林晨和潘越。视线紧锁在两人的身上，他们，怎么会认识？脑海里闪现出无数的可能性，最终定格在那日接到潘越电话的时刻，难道他们……

电话忽然打断了单秋泽的思索。“喂，蛋老师我买了好多东西！我带不回来了！你开车来接我！”

回到家后楚文乐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嚷嚷着要亲自下厨，但是却被单秋泽粗鲁地一只手接下了所有的袋子。被打发走的楚文乐在一声凤凰传奇的铃声后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又穿上外套说：“蛋老师，我出去一下。”

当单秋泽烧好了所有的菜时，仍不见楚文乐的踪影，沙发上静静地躺着楚文乐的手机，划开解锁键，一条短信映入眼帘：“下楼。你一个人。”From：潘越。

“砰——”打开门后猝不及防的潘越被单秋泽揪着胸前的衣领毫不留情地压在墙上，“楚文乐呢。”陈述的口气与阴沉的面容，潘越不禁冷笑了两声。

“你干的，是吗？”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的单秋泽渐渐松开了潘越的衣服，然而衣领上的褶皱时刻提醒着单秋泽自己刚刚对潘越动怒的事实。痛楚的感觉袭来，渗出冷汗的后背紧紧地贴在身后冰凉的墙壁上。

“我说不是我，你会信吗，单秋泽。”

单秋泽失去理智是有原因的，在看到短信后单秋泽下了楼，门口的保安大叔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哎呀呀，经常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小伙子，被几个人劫走了啊……那个气势真是……怎么回事啊……唉！”

整理好情绪，单秋泽坚定的目光落在潘越身上，“潘越，我相信你。”单秋泽说完这句话后感觉自己的肩被重重打了一下，潘越的脸上浮现了少有的正经，敛起笑意的他给人一种严肃和沉稳的感觉。

“是林晨。”

“我疏忽了，阿耽。”

“我不应该让他碰我的手机。”

“哟，潘越，单秋泽，你怎么一起来了？”林晨环抱着手臂靠在一旁的沙发上，酒吧里弥散着酒精的奢靡气息，昏暗的灯光倒影在每个人脸上，他们如同傀儡一般和身边的人攀谈，堆积在一起的猥琐笑容已经被人熟视无睹。

林晨没有想到这两个男人这么快就找过来了，真是有趣。

不想和这个人多废话，单秋泽甩开身旁要拉住自己的人，走近了那个被几个人围住的包厢，面目狰狞的男人们噙着扭曲的笑容不急不慢地拥了上来。想要孤军奋战的单秋泽忽然被拉住，走到身边的潘越给他一个平日里熟悉的微笑。

那一句“我相信你”，无疑成为即将被摧毁的屏障前，最有力的保护。

第三十二章

楚文乐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无边的黑暗钳住了他的咽喉，使他无法呼吸。仅存的意识里他隐约记得被人强行灌下了刺鼻的酒和一种不明液体，他听见几个男人的笑声并看见他们伸向自己的魔爪，他想后退，可是身体却瘫软得如同烂泥一般，下身已经变得灼热难耐，游移在自己胸口的手令自己感觉十分恶心，陌生的气息环绕在自己周围，楚文乐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迫使自己清醒一些。

他听到了嘈杂的辱骂声和东西被砸碎的声音，随即，便再一次进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当单秋泽和潘越大力地将那些伏在楚文乐身上拉开后，单秋泽毫不留情地一拳砸在一人的腹部，那人吃痛地闷哼一声接着又被踹倒在地。而之后，那群人被赶来的保安拖出了包厢。看了看楚文乐，潘越有些不忍地拍了拍单秋泽的肩膀，之后潘越便出去处理后续的事情了。

安静的包厢内灯光十分明亮灼人，铺着惨白床单的床上蜷曲着一个瘦弱的男人。走到床边，单秋泽弯下腰来想抱起他，刚触碰到他的手臂，滚热的感觉袭来。他抓起他纤细的手臂环在自己的脖子上，然而楚文乐却又立刻环上了另一只手，他有些难耐地将单秋泽带到自己面前，猝不及防的单秋泽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压在他身上。单秋泽一只手抵在床上，另一只手扶上了楚文乐的额头。

第三十三章

包厢外，走出门的潘越，帮他们关上了门，抬头看到了站在那的林晨。并没有像和他说什么，擦肩而过，想要走出酒吧门口。

“潘越。”林晨跟了上去，潘越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走到门口，林晨忽然说：“那天，在这里，我看到你了。”

“什么？”潘越回头，对上林晨的眼睛。林晨看向一个方向，潘越也顺着看去，“就是那里。你站在那。”潘越忽然意识到林晨说的是什么，那天，他站在那，看到刚和他分手的林晨和单秋泽接吻。实在不想回忆这些事情，潘越偏过头。

“然后……你看到我们去了宾馆，不是么。”潘越猛地看向他，林晨又重新挂上了那样的笑容，看到潘越的样子，继续说着：“又看着单秋泽出来，又来问我，应该也问过他了吧。”

“住嘴。”潘越不知道林晨想要说出什么，但本能告诉他，不想听下去。

“住嘴？呵呵。潘越你是不敢面对。”林晨走上前，抬头看着潘越，“他跟你说什么？不认识我？跟我没有关系？你相信了？不然你怎么会再也没有来问过我。”

“潘越，十几年的友谊又怎么样。他还不是骗了你。”林晨鬼魅的笑容让潘越觉得刺眼，这些着实狠狠的刺痛了他的心，某些事被赤裸裸的剥开，让他几乎有些难以招架。

可是，单秋泽说过，我相信你。比起林晨，他更想相信单秋泽。

“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和他都不会在乎，你。”

林晨无言的看着潘越，有些不甘心的开口：“那里面那个男人呢。单秋泽好像很在乎他。别哪天，栽了同一个跟头。”

“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想说，别再找单秋泽麻烦。”

“我没有找单秋泽麻烦啊。潘越。不过是给那个男人一点教训而已。”

“谁都不可以。”说完，想要离开。

可是，潘越还是又回头对林晨说：“真悲哀，你现在变得这样刻薄。”

林晨无所谓得一笑：“这么说你还记着我以前的温柔吗，潘越。”

“不会记得。”说完，潘越便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林晨在原地，看着潘越走远。酒吧外还是很冷的，夜晚的秋风刮着。

真悲哀你现在变得这样刻薄。这句话实际上已经可以把自己伤的遍体鳞伤。但是，已经不会感到疼痛了。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那存在的一点点不甘心，也都没有了。

不会记得。真好，我也不会记得。那些日子早就烂在心里了。

但愿，你真的不会再栽同样一个跟头。

……

这两天楚文乐都有些躲着单秋泽。早上自己先去上班，晚上自己先回家。

单秋泽敲了敲楚文乐的门。

“蛋老师，我先睡觉了！你自己吃吧！”

单秋泽不悦的皱眉，想要开门，才发现门被锁住了。

“开门。”

“我真的不饿。”楚文乐又对门外的喊了一声。幸好自己锁了门。安心的吃起自己泡好的泡面。

“你不是不饿吗。”单秋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蛋老师！你怎么进来了！”嘴里的面条还没吃完。

单秋泽举起自己手中的钥匙，慢慢的说着：“这是我家，我有钥匙很正常。”

“哦，对……”楚文乐丧气的低下头。

单秋泽俯下身靠近楚文乐，说：“干嘛躲我。”

“没有啊。”

单秋泽站起来，转身把门锁上。开始解自己的衬衫。

“蛋老师……你干嘛……你怎么脱衣服了？！”

单秋泽停下动作，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正视过了，不就不用躲了。”

“正视什么……”

单秋泽又走上前，拉起坐在椅子上的楚文乐，看着他锁骨处依旧还有的痕迹。

“真实的样子。”

“蛋老师你的手还有伤！不要这样！”

“早好了。”

“居然早就好了？！好了也不可以这样啊！啊……冷。”

后来，楚文乐好好地正视了一下单秋泽真实的样子。

第三十四章

苏哲改完手中最后一篇作文的时候，已经凌晨。连续两天的作文已经让学生们怨声载道，可是孙宇凡一篇作文也没有写。

有些事情已经超过了控制。苏哲叹了一口气，合上本子。那晚如果勉强算是一个误会，自己也许可以去解释什么。可是解释什么呢，有的时候自己的心往往最难看清。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苏哲忽然慢下了动作，这双眼睛……还有覆上眼睛那个温柔的手掌。每当语文课孙宇凡都是看着自己。这些天的沉默忽视让苏哲觉得填满胸腔的是满满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