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不可以哟，不可以像这样看着姐姐，会爱上她的。”一只手背肿着但指节白净修长的手按倒了相片，徐温站在秦苏阳的身边这样说道。像是困极的人不自觉地闭上眼睛打了个小盹又突然惊醒，刚刚那个少女的眼睛一时间居然让他起了困顿之意。

“姐姐真是的……”徐温看着相框的背面喃喃自语，然后抬起头看着秦苏阳的眼睛。“老师，我的东西都整理好了。”

“嗯……”秦苏阳的视线从相框上移开，转而扫向了衣柜旁边的一个黑色行李箱上。“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了吗？”

“是啊，我把衣柜里所有的东西都塞进来了，冬天的到时候再过来拿吧。”徐温走过去把行李箱拖起来，朝秦苏阳扬起一个微笑，看着徐温像是小孩子拿到糖之后欣喜的笑容，秦苏阳不自觉的低下头，嘴角跟着抽动了一下，走到了徐温身边。

“还有什么要处理的事吗？”

他转了转眼睛像是思考了一番，然后看向了秦苏阳。“呐呐，老师，和姐姐通个电话吧，告诉她现在是由你来照顾我，姐姐叫徐娴，一定要记住哦。”

听到徐温说要让他和刚刚相片里的那个少女通电话，秦苏阳微微愣了一下。看着少女眼睛时产生的诡异的感觉现在仍然还很清晰，徐温见他不说话，走过来单手抱住了秦苏阳的腰然后抬头看着他。

“老师不用担心，姐姐是这个世界上除了老师之外我最喜欢的人了，我是姐姐唯一的直系亲人，她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秦苏阳低头看着徐温的眼睛，心里突然就软了下来。掏出手机放在了徐温的手里，然后俯身吻上了他的嘴唇。唇齿交缠片刻，秦苏阳松开了徐温的脸，少年的脸红红的，不敢和他对视，秦苏阳定定的看着徐温，心里突然有种想把他狠狠禁锢住的念头，他就像是拥有着什么令人迷醉深陷的魔力，总是可以让秦苏阳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吸引着不断向他靠近。

徐温开启手机，拨了一串数字，手机传出了待机音，不一会电话被接通，一个声音甜美清脆，漕着一口流利的日语的女性声音传了过来。“喂，这里是徐娴，请问有何贵干？”

“姐姐，是我，温，我要向你介绍一个很重要的人，呐，我真的好喜欢他。”徐温看着秦苏阳，用日语这样说道。秦苏阳站在一边听着徐温和他姐姐之间的对话，心里稍微酝酿起了待会需要用到的一些措辞，很快徐温就把电话递给了秦苏阳，他伸出手接过了电话，然后在徐温的注视下说起了日语。

“徐温的姐姐，您好，我是秦苏阳。”

“啊啊，您好呢，我是徐娴，怎么样，温他很可爱吧？”

徐温在一旁撇着嘴道，“什么嘛，老师明明会说日语。”

秦苏阳摸了摸徐温的头，然后回复道：“是的，温他的确非常的可爱。”

“呐，您叫他温呢，你们已经是情人关系了吗？”徐娴尾音上扬这样问道，秦苏阳愣了愣。“不，还没到那种程度，温受了伤行动不方便，我是他的代课老师，他暂时来我家住一段时间。”

“什么嘛，温他都已经说了喜欢您了，和这么漂亮可爱的孩子住在一起，如果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也没办法，顺应自己的内心付诸实践好了，那孩子不会拒绝自己喜欢的人的。”

秦苏阳愣了好久才消化了徐娴说的话，她的意思是自己如果对徐温抱有了那种想法的话不要犹豫出手就好吗？怎么说呢，真是个开明的姐姐吗？她就这么确信自己是一个好人？不会吃干抹净之后就抛弃掉她的弟弟？又或者说……她怎么能确信一个男人会对另一个男人产生‘奇怪的想法’？

“……哈哈哈，呐呐，不要想多了嘛，苏阳君，我只是相信温的魅力而已，你们在一起我也不会有任何意见的，请好好照顾我亲爱的弟弟哟，你对于他的‘爱’的情感可是他很重要的救赎呢。”

“……是，请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呐，那再见。”

“再见。”

嘟的一声传来电话切断音，秦苏阳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中没有反应过来。与其说奇怪倒不如说这个女人敏感到锐利。先不说直接认同了老师和学生在一起这件事情，自己明明没有表示出一点对于两人之间感情承认的态度，她直接就说明白了日后在一起的事情。偏偏秦苏阳对徐温确实是抱有这种想法，但是万一没有呢？万一自己是一个直男而且有女朋友呢？她分明就不了解自己的背景才对吧？

对于徐温的姐姐，秦苏阳的心头始终抱有着一种疑惑，那双和徐温一样的漂亮的黑色眼睛此时又浮现在了秦苏阳的脑海里，目光对一切都是如此的自信，配合上那搭配协调的美到足以令人窒息的皮囊，她的一切几乎让人无法拒绝。

秦苏阳看向了徐温，带着重新审视的意味，少年还未完全抽成的身量修长而又纤细，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整块温润的和田玉，五官在瓜子脸上相互映衬突出，和徐娴一样精致动人，少了几丝女人的魅惑，多了几分少年的温和俊美，美好的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最吸引人的就是那双眼睛，仿佛透过那双黑色的眼睛就能打开世间所有的美好与安宁。

“老师？”徐温疑惑的看着秦苏阳，而秦苏阳也直直的盯着徐温。心里莫名的烧起了一股火，仿佛奔腾在他的血管里席卷了他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少年站在床边，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软软的半边身子上，秦苏阳走近了他，然后伸出双手桎梏住他的肩，不由分说的将他按倒，双唇相触不再有多余的空间。

莫名的……莫名的……想用力地抱他。

第九章

牙丸理连从文件中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看着趴在木质地板上刚刚挂掉电话一脸笑意的徐娴。

“你又干了些什么？”

“啊咧，怎么这样说，我能干什么？”

“这里除了我之外没有别人，但是你却全开了徐耀，还是说，你想要勾引我？”牙丸理连放下了手里的笔，歪着头动作缓慢的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充满学术气息的眼镜，看着徐娴被长而卷翘的睫毛半遮盖着的金色眼珠。

徐娴抬眼看向了那个冰冷却浑身不自觉的流露着王者之气的男人，眼角微弯，清丽而又妩媚。

“分明是牙丸大人总在勾引我。”徐娴放下手机，脸搭在臂弯上，小腿抬着前后交叠，一副小女孩的模样。

“你用徐耀带来的催眠的确令我着迷。”牙丸理连站起身，走到了徐娴身边，蹲下身温柔的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然后猝不及防的把徐娴翻身压在了身下。

“对于怪物而言，这种在恋爱般的感情简直就是穷人于钻石般的奢侈，但是，你知道……”牙丸理连亲吻徐娴的力道突然猛烈起来，两人分开时，一丝血液顺着徐娴的嘴角流出，舌尖传来被咬破的钝痛。

“牙丸大人不喜欢这种身体失控的感觉，但是我使用完全的徐耀并不是为了挑战您的权威，温他没有掌握徐耀的用法，那种不完全的引诱，根本就无法留住他在乎的那个人。”

“我早就说过了，让你教会他。”

“但是不行呢，大人，徐耀对于温来说，是不同的。”

“……我命令你马上把徐耀收回来。”牙丸理连摘下眼镜随手扔到了一边，居高临下的捏住徐娴的下巴，牙丸理连从来都不喜欢在徐耀开启的情况下碰她。她微微的皱了皱眉，不知道下次那个男人触发到自己的残象又是什么时候了。

徐娴眼底的金色慢慢消散，黑色的眸子又重新回复到了这张绝美的容颜之上。

牙丸理连满意的舔走了徐娴嘴角的血液，眼底的妖蓝强烈的流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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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地交换着接吻的角度，就在徐温被吻得晕头转向的时候，秦苏阳突然失去意识，脸滑到了他的颈窝。

徐温睁着眼睛怔住了，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金色的光带从秦苏阳的眼里消散在空中。

被催眠了……

挂断电话之后的记忆就开始变得暧昧不明，秦苏阳开着车把徐温带回家，他完全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抱着徐温在他床上睡了一下午，就像他完全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三天之内喜欢上这个小孩一样。

但是，心被从徐温那里得到的感情填充的慢慢膨胀起来，这种鲜明的存在感让人完全不能也不想去怀疑什么。

徐温终于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休闲的连帽衫和宽松的七分裤，以及一双白色的运动板鞋，尤其是配上那张充满期待的脸，让他看起来显得富有了些活力，稍微脱离了之前的病态和苍白。

小孩长得真好看。

秦苏阳拍了拍徐温的肩膀。“去逛商场吧，买点零食明天在家的时候可以无聊的时候吃一吃，然后，嗯……”

“老师，可以再去上次的那条江边吗？”秦苏阳转头看向了窗外，天上阴沉沉的，不断有风呼呼的吹过，偶尔透过落地窗之间打开的缝隙吹进房间，凉凉的风里带了些舒服的湿度。

“可以，只是今晚可能有雨，气温大概也会降，出门前再多穿一件衣服。”

“那我现在就去，老师，伞放在哪里？”

“在餐桌旁边的收纳柜里，待会我拿。”

徐温听完蹦蹦跳跳的又跑到了卧室里加衣服，秦苏阳看着徐温的背影，突然觉得，如果能这样一直继续下去其实也很不错。

他拉开了落地窗玻璃，走到了阳台上。正好一阵强烈的风刮过，头发被风吹的肆意张扬着，看着城市冰冷的夜景被点点绚丽的灯光包围禁锢，视线渐渐冷了下来。真的很漂亮，这样的夜景。美好的让人想忘却隐埋于它之下浓稠到已经化不开的罪恶。

32岁是黄金年龄。他原本就没有打算一辈子呆在部队里，那个地方说起来是单纯的地方，但其实水并不浅，尤其是属于高层的管辖范围。上位者掌控着社会的绝大多数财富，军队也只是用来镇压和威慑。秦苏阳申请退役之前是中校的职位，他自己也看得清楚，那个地方并不适合自己，他向往的是另一片脱离管束的更为自由的战场。

“老师，好了，现在可以走了吗？”徐温从卧室里跑出来，站到了秦苏阳的身边。他看着眼前的少年，不再神游，双眼恢复了以往的坚定。

“走。”

把车停好，秦苏阳拿着伞和徐温走在桥边的人行道上。中国结形式的路灯照下来的光却不是红色，而是一种淡淡的暖色。徐温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一边摸着桥边的扶手，一边看着桥下连粼粼波光都变成黑色的水流。

“老师，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会死吗？”徐温突然转过头来看着秦苏阳，秦苏阳看着徐温分外认真的脸愣了愣，然后看了一眼桥下，目测也有十几层楼那么高。他伸手把徐温往自己这边揽了揽，下意识的想他离那水远一点。

“就算跌落的姿势没有导致身体受到外来挫伤，从这样的水里逃生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水流湍急而且半径超过100米，普通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游到岸边。”

“哦。”徐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虽然被秦苏阳揽着走在靠人行道中间的位置，但是总是时不时的拧头朝那水边看去。被夜色衬托的黑黝黝的江水，秦苏阳实在想不通有哪里好看的。

“老师，走在这桥上感觉死亡就在脚下。”徐温看着远处被夜色染黑的水面这样说着，秦苏阳转过头看着徐温的耳朵，还有被风吹扬的黑色头发，短短的发丝间能够看到少年与脖颈连着的侧脸，以及微合的眼眸和轻抿的嘴唇。

“死亡从来就在我们周围。”秦苏阳一把按住了少年被风扬起的头发，然后把他的脸扭了过来。“但是不用害怕，每个人都需要去面对，这是世界上唯一平等的事情。”

徐温轻轻挑起嘴角笑了起来，夜风渲染了这个笑容，像是漫长无边际的遥远夜空中突然坠落的一颗星子，孤独瞩目却又那么的孤注一掷。

“如果这是唯一的公平，那么这也算是唯一的慰藉，至少让我知道无论老师距离我多远，终有一天我们面临的终结会是同一件事情。”

秦苏阳看着徐温皱紧了眉头，少年的这番话更像是在宣告自己与秦苏阳之间有多远的距离。

“我在这里，至少现在我一直在这里。”

轻轻拉住了秦苏阳的手，十指相扣，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慢慢从嘴唇间呼出一口气，像是满足又像是在惋惜着些什么。

“我只想喜欢老师。”

“……嗯。我不介意让你一直喜欢下去。”

“我希望老师能永远让我喜欢下去。”徐温侧过头看着秦苏阳，少年精致的脸有一半伴随着黑色的江水被埋进了深沉的夜色。

“难道我还能因为你喜欢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不成？”秦苏阳说话时带着一丝好笑的意味，徐温也跟着轻松了起来。

“就算把我扔下去，我也喜欢老师。”徐温看着秦苏阳的眼睛，秦苏阳被少年的视线灼的浑身发烫了起来。他摇了摇头，没有移开视线，反而盯起了徐温。

“我是不会这样做的，但是你不能再这样偏执。之前是方昼，你在乎他，所以任由他伤害你，但是这样做双方都得不到丝毫的解脱。两个人的关系如果有一天到了只能靠这样互相伤害来继续维持的话，我希望你要学会去放手。有时候只有放手，才能得到更值得你去在乎的。”

徐温点了点头。“所以我得到了老师。”

秦苏阳摇头。“我的意思是，这适用于任何一段关系，也包括我和你。”

徐温更用力地扣紧了秦苏阳的手。“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开老师的手。”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秦苏阳也反扣住了徐温的手，至少他相信自己不会辜负徐温对他这样坦诚的信任。

“回去吧，开始下小雨了。”

“嗯。”

第十章

秦苏阳学乖了自己一个人跑到沙发上去睡，无论怎样，徐温手上的伤也不适合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秦苏阳洗漱完毕之后，煎了两个蛋，烤了几片吐司，然后把黄油和果酱放在了桌子上。自己吃完了早餐。

徐温还在床上没有起来，在家里也没什么需要做的事，任由他多睡一会。

今天需要去学校和方昼商讨一下一些需要处理的问题了。秦苏阳垂下眼睑，靠在卧室的门框上，双臂交叉在胸前，看着床上鼓起的一团。沉默了一会，他打开门，到楼下取了车。

如果徐温一直和自己住在一起，自己也不可能再去沈少城的佣兵团。小孩真是铁了心要跟着自己的话，以后倒是可以继续投资或者干脆自己成立起一家公司。秦苏阳心里的状态相比较之前要好了不少，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这种可以慢慢积累的东西也不足以让人担心。两人都不了解各自后面的背景，但是却都没有什么束缚。

或许这也是秦苏阳放宽心的原因。

……很大的一部分还是徐娴。秦苏阳又想起了那双黑色的眼睛，就像一潭隐秘的黑色沼泽，可以将人吸入深不见底的黑色地带。心里隐隐约约的泛起了一丝疏离和危险感，这种预感曾经帮助他在战场上很大程度上躲避掉了一些没必要的危险和麻烦。

他知道徐温的家世可能并不简单，但是对于一个相当于被抛弃的孩子来说，那或许并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