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徐温缓缓的半睁开眼睛，表情有些不安和胆怯，仔细看的话他的脸此时还是红色的。他犹豫了一会，从后面伸手抱住了秦苏阳，把脸轻轻地贴在他的背上，这次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秦苏阳醒来的时候，徐温已经不在床上了，看了一眼钟，早上七点。秦苏阳边活动着身体边走出卧室，听到厨房里有动静传出来，走过去一看，徐温已经换上了昨天的校服，正穿着那条灰蓝色的方格围裙在准备早餐。

“老师，早上好。”秦苏阳面无表情的拿起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煎的金黄的鸡蛋卷，又推了推一旁的火腿，听到徐温问好后也回了一句。“嗯，早上好。”

“老师，早上吃白粥咸菜还有鸡蛋卷和火腿好吗？”徐温一边搅着粥一边看着秦苏阳在盘子里戳来戳去，这样问道。

秦苏阳看着徐温愣了愣，点了点头。“啊……这样很好。”因为秦苏阳早上往常都是出去吃或者下碗面条再或者就是炒点剩饭这样来的。

“老师先去洗漱吧，早餐很快就好了。”徐温闻了闻白粥，然后继续在锅子里搅动。

秦苏阳抓了抓有些翘起的头发，趿拉着拖鞋向浴室的方向走去。到了洗漱台前，发现牙膏和漱口水已经准备好了，他拿起牙刷刷了几下，感觉镜子好像被擦了一遍。秦苏阳的日常卫生保持的相当不错，只是这些好像徐温今天都已经帮他做过一遍了。

真是一个不错的小孩，现在的青春期少年能有这么乖巧倒也是难得，而且手艺是真的很不错，这比他在早餐店里买的要好吃多了。秦苏阳这样想，和徐温坐在餐桌旁边安静的一口一口吃着早餐。

“待会我送你去学校吧。”秦苏阳吃完最后一个鸡蛋卷，然后收拾好筷子，看着徐温说道。

“谢谢老师。”徐温愣了愣，“不过我自己去就好了。”

秦苏阳纳闷，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被人看到了的话会被说我勾搭老师……”徐温抿了抿嘴，目光停留在桌上的盘子，“我没有关系，但是我不希望老师被我连累。”

秦苏阳听到徐温的话之后心底升起了一股无名火，少年说的话一点都没有错，但是他就这样逆来顺受的一直承受着这一切，秦苏阳早就看不过去了。

“如果我说我一定要送你呢。”秦苏阳没有丝毫疑问的语气，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徐温，手里还拿着收拾好的筷子。

“……请不要这样。”徐温说话的声音淡淡的，他低下头，目光看向了别处。秦苏阳仍旧盯着他，“既然是根本没发生过的事情，我也不怕别人说什么，更何况还是一帮学生。”

徐温的头垂的更低，他快速的收拾好了餐具，然后开口说道：“我吃完了。”接着跑向厨房。秦苏阳意识到徐温可能是要跑，他立马起身走过去，一把抓住了徐温正要开门的手腕，眼底的光严厉且震慑人心。“我说我一定要送你去不仅仅只是为了让你图个方便，我更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么逆来顺受，这件事情如果真的因为你被传开，我自然会有我的处理方式，但是如果你再这样懦弱的不说话只是承认，那我就算是被你拖下水的。还是说你更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秦苏阳盯着徐温的眼睛，而徐温只是怔在原地，不行动也不做声，呆呆的看着秦苏阳。半响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秦苏阳看到他软了下来，自己也就松开了徐温的手。

“等我一下，我收拾完东西就过来。”

秦苏阳转身把桌子上的碗收进了厨房，然后从卧室里提了一个包出来，带着徐温走下了楼。到了车库，径直走到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前，秦苏阳拉开车门，让徐温坐副驾驶，徐温磨蹭了一会然后爬了上去，秦苏阳关上车门，自己走到了主驾驶的位置。

车子发动时有轰隆的声音，徐温看着窗外，又看了看秦苏阳。

“老师，待会不要送我到学校里面去好吗？”

秦苏阳没有看徐温，自顾自的问道。“徐温，你姐姐在哪？”

徐温转过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在日本，我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她寄给我的。”

秦苏阳愣了愣，转而问道：“这样的话她应该把你也带去日本生活才对吧？至少可以照顾到你。”

“……我念高中之前一直都在日本。”

“是吗，那你中文说的很不错啊。”秦苏阳转了个弯，路口有个红灯，他卷起半截衬衫袖子，把手搭在方向盘上，摇下了一点车窗。清爽的晨风透过缝隙吹了进来，秦苏阳耳畔的发丝被风轻扬的吹起又落下，额头到眉骨弯折的力度衬托着他高挺的鼻骨，充满男人味的侧脸被日出时的丝丝亮光均匀的洒落，充满让人目炫的吸引力。徐温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没有被风吹起来的迹象，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不自觉的带着些向往的喜悦。

“中文是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妈妈教我的，妈妈死了之后就一直是姐姐教我。”

“这么说，你父亲是日本人？你是日籍？”

“……是的。”

“那这样……可以问一下你本名叫什么吗？”秦苏阳多少对这个日籍少年提起了一丝兴趣，红灯还有二十多秒才转绿，他转过头看着徐温，阳光使他的眼底看上去流转着温暖光芒，徐温有点不自然的侧了侧脸。

“尾野温。但是姐姐和我都不承认这个姓氏，所以，老师也只能叫我徐温。”

徐温抬眼认真的看着秦苏阳，秦苏阳垂眸，嘴角像是挂了一丝笑意，徐温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是秦苏阳的表情根本就是和之前一样毫无波动。秦苏阳伸出手压了压徐温的头发，然后发动了汽车引擎。徐温抱着头疑惑的看着他，脸上还带着一些红晕。秦苏阳突然觉得可爱，少年的发丝依旧是软软的触感。他看着前面的路，开口说道：“小家伙头发挺好的。”

然后徐温红着一张脸低头看着裤裆不再看秦苏阳。

只是和徐温相处了一天而已，秦苏阳就已经觉得徐温是一个很讨人喜欢令人疼惜的孩子，他不知道那些欺负他的人为什么会这么狠心下得去手，就算是因为一个死去的女生，也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这样想着的秦苏阳或许忽视了一点，他是个GAY，所以对于徐温他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

车开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学校，秦苏阳把车开进了停车场，徐温环视了四周没看到有什么人，就飞快的跳下了秦苏阳的车，抱着书包跑远了。秦苏阳摇了摇头，然后关上车门，发动引擎驶离了学校。

徐温班上的课一周只有两节，还有一个班也是如此。剩余其他班的课由学校的体育老师一起分摊下来，秦苏阳只管特优班的课，通常是上午最后一节和下午第二节或者第三节。也可以说这个学校的体育课就像是兼职一样，秦苏阳的正业是他曾经就读的军校里的教官。但是他并没有正式的签校方的劳动合同，所以也只能算是代课。从特种部队里出来时他拿到了一大笔钱，再加上十几年来存的老婆本，特种部队里发的血汗钱十分优渥，一直攒下来秦苏阳也算是个有钱人。早还在部队的时候，他就拿了一部分钱放在大学时一个开公司的朋友那里投资，到现在公司越做越大，秦苏阳的股份每年能拿到近百万的分红，他又用着这些钱买了国家基金并且做了一些其他的投资，完全算是在用钱生钱。所以做这种职业也全是为了打发掉时间。军校那种生活过于封闭而且局限，秦苏阳在部队的时候练兵都已经练腻了，于是他又找了高中体育老师这份简单的工作。

事实上这些都只是暂时性的。秦苏阳还在特种部队服役的时候，有一个战友申请了退役，到现在一共过了有差不多五年的时间，在秦苏阳退役和辞掉武警这个工作的时候，他曾经联系过秦苏阳。沈少城现在是一个国际佣兵组织里的团长，主要活动范围在多处战争地带。事实上秦苏阳当了那么久的特种兵，早就已经不再习惯现在这个安逸的社会了，他从来都是抱着枪杆擦着子弹，冒着一吨一吨的炸弹的危机在和那些国际恐怖分子打着交道。他已经看透了稳定社会背后的黑色一面，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在背后充当保卫者的角色，根本没有办法再心安理得的这样安定下来，半辈子的激野与磨练已经注定了他天生就是一名应该抱着枪战斗的战士。

只是秦苏阳并没有马上就决定好，这算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如果真的能在这期间找到一个能令他安定下来的因素，他可能就会陪着那个人好好过日子了。

也可以说，这一年大概就是决定最后结果，用来缓冲的一年了。

第四章

徐温缩在自己的位置上，头扎在臂弯里，早在他一来的时候就察觉到有好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在盯着他。果然，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敲响，老师走了之后，方昼和他身边的几个人就一路敲着桌子走到了徐温身边。周围的同学一看这种架势也都知道大概要发生些什么，都纷纷的离开了教室。方昼一把抓住徐温的头发把他的脸露了出来，看到徐温脸上的青紫有些要好转的痕迹之后，咧嘴轻笑了一下。

“哟，这药还挺管用的。”方昼说着捏着徐温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向了他旁边的那些人。“你们看看，是不是管用？”还没等身边的人回复什么，方昼就一拳打在了徐温的脸上。拳头落在眼角上有闷闷的响声，徐温因为惯性作用，额头又重重地磕在了桌子上。

旁边的男生们都开始起哄，徐温努力地支起胳膊把自己撑了起来，但很快就又被方昼旁边的一个高个子一把攥住了衣领。

“谁呢，还贴心的帮你涂药了，怎么，遇上圣母了？”高个子语气轻挑地说着，徐温眼里突然闪过的一丝诡异的光芒，震慑的高个子手有些发抖。他恼羞成怒的就这么揪着徐温把他从课桌上扯出来扔在了地上。徐温刚打算爬起来，就被一脚踩住了手。

“今天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方昼嘴角带着笑，但是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

“知不知道学校附近有一条小巷子，昨天晚上死了人啊？”徐温的瞳孔骤然放大，方昼看到徐温的表情之后，嘴角笑意更浓。他低下身，然后看着徐温的眼睛，故意将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了踩着徐温手的那只脚上。“我得到的最新小道消息哦，那个人就是被杀人魔杀掉的。从后面抓住死者的脖颈，然后撞在墙上，一击致命。头盖骨都被撞碎了，而且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也就只有杀人魔能做到这样了。学校里巡逻的大爷太认真敬职了，三更半夜的了还来查房，把你给就这么放了出来，我们想呢，今天晚上就随便找个小巷子把你捆起来丢在那里，如果有幸没有碰到杀人魔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如果碰到了的话呢……”

徐温脸上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血色，他的手被踩的已经失去了知觉，方昼看着他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突然哈哈笑了一下。“骗你的。”随即松开了脚，招呼他旁边的一个人让一让。“你的命虽然不怎么值钱，但是你要是一死，我爸可保不住我了。”徐温还趴倒在地上，方昼走到那边之后抄起了旁边的一条凳子，然后用力一扔，凳角硬生生地砸到了徐温的手腕上。

徐温把嘴角咬出了血，呻吟声总算是憋在了喉咙里，右手手腕以下已经没有知觉，但是手腕上方传来的剧痛让他身体不停的颤抖。方昼歪了歪头，然后转身走开了。

“大概是断了吧，学校要多少医药费多少处罚金都给他们就是了，不就是要钱吗……”方昼和那些男生的声音从走廊里传了过来，徐温一个人倒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手腕以怪异的姿势扭曲着。他双眼无神的沉默了一会，然后慢慢地撑起身体，爬了起来，一只手清理起了课桌里的东西，然后把包挂在了肩膀上，吊着软绵绵的右手走出了教室。

医院怎么走？徐温这样想着，太阳已经是将要落日的模样，他站在一条不知名的马路上，迷茫的看着前方。眼角被打裂，肿了一大块，压迫的徐温只能睁开半只眼，他身边有车子在来来往往的驶过，心里又充满了那股不知名的闷胀感，几乎要将心脏撑的爆裂开来。小时候有一次他偷偷跑出去玩，因为是陌生的脸孔所以被其他的孩子排挤欺负的时候，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后来他将自己的这种感觉和姐姐说了之后，姐姐一脸说谎的表情看着他。不管是对于尾野或是对于徐，都是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姐姐捏着他的脸，温柔的说道，指甲尖利的快刮破他的脸，但是姐姐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姐姐是除妈妈之外对他最好的一个人了，姐姐是不会骗人的。

所以每次徐温感受到了那种可以让眼眶变得又酸又涨并且往外流东西的感觉之后，都是选择忽视掉，但不得不说，那种感觉真的是……非常的难受。比手臂被折断都要令人觉得痛苦。

徐温用左手擦了擦眼睛，湿润的液体在手背上蔓延。他突然又想起了秦苏阳，那个让他觉得从心底里感觉到欣喜的人。要是能和他一直在一起就好了，这样就会一直都那么开心……但是……徐温侧过头看了一眼天空，突然什么想法都消失了，眼底金色和红色的光带在不断交错蔓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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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苏阳开着车回家，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人。他看着后视镜把车倒到了那人的旁边，摇下车窗，然后敲了敲玻璃。

“徐温，过来。”

徐温正抬着头看天，突然被秦苏阳叫了名字，他小跑着到了秦苏阳的车旁边，脸上带着一点兴奋的笑。秦苏阳从车子里伸出手点了点徐温的左眼角，表情看上去有点生气。

“又被打了？这次有没有还手？我记得你力气挺大的。”

徐温看着秦苏阳，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接着一声不吭的站在路边，就这样看着他。秦苏阳弄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徐温点头是他确实又被打了，摇头是他并没有还手。看了眼前面的路，秦苏阳指了指车后座。“先上车，我送你回家，你家是在我住的小区附近对吧？”

徐温愣了愣，像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什么都没说。他跑到后座，然后用左手打开车门，动作看起来有些别扭的爬了上去。秦苏阳边开车边从后视镜里看着徐温额头上有一块头发好像有些奇怪，他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对应的地方，开口说道：“把这一块撩上来我看看。”

徐温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伸出手撩起了头发，血液凝固后头发也跟着被黏在了上面，秦苏阳立刻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赶紧命令还在扯着额前刘海的徐温住手，然后在路边停下了车子，自己从车座位上翻到了后面去，小心检查着徐温额上的伤。“有头晕的感觉吗？怎么撞的？”

“磕在了桌子上面，头不晕。”徐温老实的交代道，此时秦苏阳终于注意到了徐温的手放的方式有些诡异。他抓起了徐温的手腕，果不其然徐温呲牙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秦苏阳抓着徐温的手四周轻轻地活动了一下，徐温干脆流出了生理泪水。他摇着头，说话的声音带着鼻音。“老师……疼。”

秦苏阳咬了咬牙，小心的放下了徐温的手，接着一把把他按到了座椅上。“你到底是打不过还是不想打？”

徐温看着秦苏阳的眼睛，眼角的泪水还有残留，他小声的回问了一句。“老师希望我动手吗？”

“是的。”秦苏阳紧紧的锁住徐温的视线，“最起码的正当防卫都做不到的话，你怎么说也要会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