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安(包子)上——夏隙
夏隙  发于:2015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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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的血压蹭蹭往上窜,就好像拿着一把真枪对着对方头顶扣下扳机,结果对方死到临头还开心的说“太好了你的射击技术真棒”。

狠狠一拳打进棉花的感觉绝对能反噬,自己气得呕出一口老血。

他想毁掉顾从见,把他踩在脚下,让他仰望他崇拜他,承认自己不如他。

只可怜秦君斐那时——现在也是,他不懂,这种扭曲变态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然后顾从见送上门来供他糟蹋,他刚开始还不确定,想用身体留住他。他了解顾从见就像了解自己的对立面,他俩截然不同,所以他知道如果贡献出自己的身体,以顾从见的死脑筋,绝对会负责到底。

顾从见在责任这方面就是个偏执狂。

结果最后关头,顾从见不忍心了,放弃了。

秦君斐开心的明白了,顾从见爱他,爱到比秦君斐想象得更多。多得多得多。

他告诉自己他的开心并非来源于顾从见对他的爱,而是因为他终于可以把顾从见一举摧毁,让他仰望自己了——这样他的眼里就会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而那个讨厌得像只苍蝇似的祝青颂,负分滚粗!

可最终的结果,并不是他计划的那样,反而偏离轨道偏离得离谱。

他如愿以偿了,顾从见终于不能与他比肩而立了,他完胜。

可是,心中隐隐的焦躁每日每夜不停的在鼓动。

他没有忘记顾从见在问自己“为什么”的时候,眼中摇摇欲坠的希望火苗,在自己说出那些话后回归死寂,接着整个人都死寂了。

他堵上了顾从见通往电影殿堂的路,毁了他的梦想,他还记得顾从见跟他讲自己以后要成为名垂青史的大导演,让中国有一片大地能赶超好莱坞。

顾从见有多爱电影,他知道,虽然他经常嘲笑他的梦想不靠谱。最终正如他所说,顾从见只能混迹于当初他们考虑都没考虑过的电视圈。

秦君斐作出了预言,再亲自把顾从见往自己预言的路上推去。

顾从见绝望了,认命了,秦君斐又难受了,不得劲了。

秦君斐想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走了岔路。

不久前,他在美国犯了事,回国暂避,安心做起了老师,兜兜转转又和顾从见碰了面。

顾从见变了很多,变得严肃刻板,变得死气沉沉,就像欧洲中世纪的教书先生。

他忽然想抱抱他,后来觉得是自己大脑短路了。

接着他发现顾从见的死气在见到眼前这个说喜欢自己的少年时生动了许多,于是他又不舒服了。

果然,自己这辈子,就是看顾从见不顺眼。顾从见遇上他,算他倒霉。

回过神来,眼前的少年还在执拗的等待自己的回答。眼里的希冀与期盼他是如此的熟悉,就好像与当年等待他发出最后一击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重合了,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流光溢彩。

秦君斐想,如果自己答应了下来,顾从见是不是就会真的一蹶不振了。

但他又不喜欢他变回死寂。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熄灭火苗的样子,让他……让他胸闷。

他需要再想想,再想想……

这样想着,他说出了口:“我再想想。”

王所安有些急切,但还是忍了下去,目光坚定,说道:“秦老师,不、君斐,我等你想好。”

秦君斐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人,是不是太坏了一点。

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也许,单纯是满足自己的癖好吧。他这样想,果然舒服了不少。

秦君斐笑着点头:“谢谢,”看了看表,“这个时候赶不上地铁了,我送你回学校。”

王所安很开心的笑了起来,孩子气的“嗯”了一声,伴随着重重的一点头。

秦君斐看着少年笑靥如花的脸蛋,心想,如果面前的少年能对着顾从见做出这样的回应,顾大导演一定会幸福得晕过去吧。

只可惜,他见不到。

秦君斐勾起嘴角,很想笑。

太好了,他见不到。

5月,大四毕业生们已接近毕业季。影视导演专业的倒霉孩子们分两批,一批跑去全国各地取景为毕业影展拍毕业影片,一批眼底充血猛敲键盘准备论文答辩,王所安顾及电视台转正的事,放弃了大学时代最后一次拍影片的机会,选择了论文答辩。

面对工作和学业两方面的重压,整个人也迅速的憔悴下去,搞得周灏吓得连连嗷叫自己要转专业。

这天顾从见下了课和祝青颂一起去食堂吃饭,碰见了排队打饭的周灏。周灏手里拿着两个打包用的饭盒,见到两位为老师打了个招呼,顾从见见他打包回去吃,便问道:“给王所安带饭?”

“嗯,是啊,”周灏一手托一份晚饭满脸苦逼,“马上答辩了嘛,他天天跟炸药似的一点就着,我要是不给他把饭端回去,再恭恭敬敬摆上筷子,他——灭了我倒是不能,但绝壁会忘了吃饭这回事。”

顾从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没去拍片子?”

这回是祝青颂回答:“你忘了他还在你手底下实习呢吗,可惜呀,顶头上司一点都不心疼,还给他安排了那么多事要到处跑……”

听到这话周灏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都变得诡异起来:“顾老师……很心疼所安的,是吧?是吧是吧?”附赠一个欠扁的笑脸。

顾从见完全没听出周灏话里的话,再次若有所思地点头。

于是,王所安接到通知,这一周的现场录制都不用去了。

顾大导演有个毛病,就是明明是一番好意,却不知道解释一下自己的良苦用心,所以好意让人觉得成了是不怀好意。

王所安一直惦记着转正,突然接到这个通知,心一下子悬起来了,挂断电话越想越焦躁,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翻到顾从见的号码,却在按下呼叫键的前一秒及时停住了。

不行不行,他心想,也许这是个考验,自己不能太慌乱,不沉稳的导演不是好导播。啊不,是导演。

王所安可以安安稳稳(顾大导演脑补的)码毕业论文了,那多出来的事情自然落在了别黎头上,别黎受宠若惊,没想到顾导这样看重自己(别黎脑补的)。

要说别黎吧,大家还记不记得赵姐的欲言又止?赵姐跟着顾导做了将近十年的财会,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够摸透顾从见的脾气秉性。顾导喜欢聪明人——当然谁都喜欢聪明人——也喜欢努力上进的人。别黎不聪明,但是他够努力。在最初只有别黎的时候,没人觉得不妥,可是后来王所安来了,王所安多好一孩子,想想他漂亮的简历和成绩单,而且还和别黎一样努力,所以,这势头,就不甚明朗了。

不过好在别黎也没多大野心,一心想回家乡支援家乡建设,因此也没给王所安什么小鞋穿,反而相处得还不错。

而现在,顾导又重视起了自己,别黎觉得自己要更加努力。

不过这个努力,也是过犹不及的。

之前有一期节目是别黎导的,采访一个男中音歌唱家,这位家喻户晓的歌唱家是农村出身,很热爱自己家乡广袤无垠的土地,因此别黎别出心裁,特意把演播室布置成了农家院的样子,两边堆着柴火堆,还有一大坨麦梗,舞台上撒了厚厚一层来自这位歌唱家的家乡的黄土,后面的布景没有用LED屏,而是仿造了《红白喜事》这部话剧中的真实布景,还借来了一口磨,又从工地上搬回来了两块大石头代替以往演播室中的椅子,主持人和嘉宾的服装都变成了干农活时候穿的那种衣服。

别导第一次独立做一台完整的节目,神经一直紧紧绷着,等到临开机前一天,临时起意觉得现场还不够生动,又连夜找人从农村弄来了一头驴。驴拉磨嘛。

结果第二天,保安死活不让驴进场,好说歹说换成了一条乡下的看门豺狗,还挺温顺的,这才让进。

顾从见放手由着他折腾,节目录出来效果还不错,别黎等了半天没等到顾导的批评,当然他本来就没有奢求有表扬,于是开心的觉得自己这样做还算入得了上司大人的法眼,之后又做了两期,都是在演播室的布景上下功夫。

顾从见觉得这是他个人风格的体现,也就放手让他折腾了。

这一折腾,就折腾出事来了。

这一期本应该是王所安导的,但顾大导演为了王小童鞋安心顺利的毕业,就把这活丢给了小别童鞋。

王所安的方案已经做到了一半,跟别黎的调调完全不同,于是别黎一口否定,开始了自己的方案。

且不说王所安在寝室里急火攻心,就是顾从见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只不过两人不满的原因有所不同:王所安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而吐血,顾从见则是对着策划案皱眉。

这一期要采访一位著名的相声演员,这位相声演员的相声取材广泛,但大多数都是来自于街头的大排档。

嗯,你猜对了,别黎要把演播室布置成大排档。

顾从见虽然不赞成,但还是同意了。他不是不赞成别黎的想法,想法遑论对错,每个人的idea都值得鼓励,他只是怕出点什么事。

于是警告了别黎小心一些,便让他放手干了。

录制那天,别黎请了一个烤羊肉串烤得手艺很好的新疆师傅现场烤制,排开了几张大桌子,让没事干的场工们上去吃东西当群众。

吃着吃着就不对劲了,别黎才想起来他忘记告诉那个烤肉串的不要真烤,比划比划是那个意思就成!

但是已经晚了,烟雾已经触响了火灾报警器,整个中视大楼进行紧急疏散。

这时候顾从见正在学校上课,接到电话眼前一黑,课都没上完就让学生们下了课,另找时间补课。

自己的实习生出了这种事,实习生是留不住了,连带着顾大导演也得了相应的处分。

王所安却是开心了,虽然他知道不应该表现出来,他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但是他就是开心了。

没人和他抢名额了,他当然开心。

于是王所安更加努力的学校电视台两头跑,想表现表现自己。

他是表现了自己,日益憔悴消瘦的脸蛋证明了他工作的努力,但是顾大导演心疼呀,一心疼大脑就抽了。

这回是真抽了,还抽得特别……特别离谱。

其实顾从见这没想太多,就是想让他顺利毕业,然后再跟着自己,自己身边留着位置等他呢,而且他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他真的不用在这个时间点上拼命。

这样的上司多好啊多人性啊,百年难求啊,但是王所安没有明白顾导的良苦用心,他觉得顾导是在给自己施压,好像在说“你不努力?你不努力?不努力就会有别人来取代你!你再不努力呀!”。

如果是在感情方面,顾导知道他有这样的觉悟,绝对会立刻表痴心,表多少次都成。

但是在工作上,就心疼得无以复加了。

然后,等到上头收各大导演的转正重点推荐对象时,顾大导演推荐的是别黎。

这时候的别黎都已经打好包要走了,又来了这么一出,无疑是天上掉馅饼,还是个金馅饼,且这个纯金的馅饼没把自己砸死,这这这……

至于王所安,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咽不下来又吐不出去。

而顾大导演为自己的安排深感欣慰,中视转正一年有两次机会,上半年过了还有下半年,等一等没关系的。而且转正的话事情会更多,耽误了毕业就糟糕了。

但是王所安不知道这些,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特别想找顾大导演来聊聊人生。

于是在一个加班的周末晚上,他敲响了顾大导演办公室的门。

王所安敲开了顾从见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是透明的,但是介于顾从见一直在低着头不停的在写着什么东西,所以王所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现在已经很晚,加班的人也走得差不多,夜深人静中,只剩下顾导的办公室还灯光大亮,王所安磨磨蹭蹭,等到没人了,才敢去找顾从见。

其实顾从见更喜欢开台灯,一笼温暖的光线只照在特定的一处上,这样更能集中他的注意力,而开天花板上的大灯,太像白天了。

顾从见喜欢深夜,从那一笼灯光中,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就好像,碌碌一天过后,真正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这种感觉虽然有些孤独,但是他很喜欢。

而这些想法在见到是王所安敲门的时候,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顾从见示意他进来,而后放松的向后仰去,靠在椅背上,伸手捏了捏后脖颈,轻轻一笑,眉目舒展,说道:“这么晚,回去都没有车了,下回不用这样的,你最近也很忙,答辩一定要好好表现。”

王所安怔了怔,隔着办公桌站在顾从见对面,欲言又止。

顾从见不知怎的心情很好,问道:“有事吗?我还有一点东西没看完,要么等我看完一起去吃夜宵?”

“不用不用,”王所安急忙推辞,嘴巴张了又闭,“顾导……”

“嗯?”

心一横,问道:“顾导,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

这回轮到顾从见愣了:“没有。”

“那、那……”王所安心中着急,却吞吞吐吐道,“顾导,为什么,那个转正的事,您看……”

“哦,那个不急,”顾从见道,“你先安心毕业,还有机会。”

“毕业是一定会毕业的,我的意思是,您为什么,”他斟酌着词句,“我的意思是,您为什着,推荐别黎?他不是……被辞退了吗?”

顾从见看了一会儿王所安的脸。

王所安的顾虑他知道,也理解,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一点心虚。

可是他明明是为了王所安着想的啊!

他想了一下,说道:“我是为你好。”

“什么为我好……”

“这段时间工作太忙,我怕耽误你的论文。别黎已经答辩完了,他虽然出了错但也涨了经验,我就推荐他了。你别急,还有机会。”

“还有机会?”王所安听他轻描淡写的就决定了自己的前途,没准儿命运都会由此改写,一直烧在心头的火苗蹭的蹿得老高,嗓门也高了,“你知不知道这个机会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怎么可以轻易就、就否定我!”

顾从见有点心烦:“我没有否定你。”

“我一直以为,顾导您是值得做榜样的人的,”王所安忽然沉静了下来,“看来我错了,是我眼拙。”

“我从来都不是榜样,”顾从见道,“你不要自以为是,与你相比,别黎并不差什么,这个机会对你很重要,对他也是。”

办公室里沉默了很久,能听到墙上钟表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顾从见并不觉得刚才的话有任何不妥,他习惯实话实说。他是真心为了王所安考虑,不过好像表达欠妥……

他想着是不是要重新平心静气的再跟他解释一下。

这时王所安开口道:“你在报复我。”他说,“你是故意的,你在报复我!”

顾从见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报复你?”

他怎么会报复他,他爱他还来不及!

王所安整个人都欺在了桌子上,双手撑着桌面,呼吸沉重,忿詈道:“你!你公报私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说着越来越气不过,揪住顾从见衬衫的衣领,把顾从见死死压在椅子里,两人离得极近,顾从见甚至能看到他眼底把眸子映得亮晶晶的火苗。

顾从见好像很苦恼,撇过头,低声道:“我也就为了你公私不分。”

他体谅王所安辛苦,于是夹了私心把名额给了别黎,让他放松些,结果,他好像又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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