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安(包子)下+番外——夏隙
夏隙  发于:2015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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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从见红了面皮,勉强装作无所谓的态度去夹花菜。

上菜的功夫俩人聊了聊自己的近况,李培呈显然对顾从见被炒鱿鱼的事很感兴趣,但是顾从见最不想提的就是这个,轻描淡写一句话敷衍过去,李培呈也是个人精,见他不想说,也就没继续深问下去。

话题一转,转到了王所安身上。

李培呈倒酒把自己杯子满上,灌了一口透心凉,贼舒爽,菜上得也差不多了,抄起筷子烤肉,顺口问道:“你和这小子到底啥关系?没见你这么重视过谁呢。”

顾从见镇定道:“一个很有潜力的后辈而已,还是从我手底下出来的,难免重视些。”

他只顾着吃一边的主食和花菜,箅子上满满当当地贴着李培呈放上去的肉片,发出“滋滋”的声响,肉片本身蕴含的油脂被热火烤出来,蹭得箅子上反着油光,肉类的香味随着浓烟侵入鼻腔——

往日里他也很喜欢,但是现在真的是一点胃口都没有,看着就恶心。

偏偏李培呈吃得不亦乐乎,还殷勤的给他布菜,说道:“你也吃点啊,别光看我吃……”

顾从见喝了几口矿泉水,把恶心感压了下去,瞅准箅子空出的瞬间丢上去几块蘑菇和土豆片,这回顺眼多了,转过眼开始谈今天的重点话题。

顾从见没跟他拐弯抹角:“你真打算让他一下子就升到总导演?”

李培呈咽下去嘴里的食物,就着小酒有滋有味:“你有什么建议?”

“升得太快,难免会骄傲起来,更何况他太年轻了,你让其他比他年纪大,比他有资历的职员怎么想?”

李培成乐了:“你是那小子的老妈子吧?这都替他考虑。”

顾从见开始画太极:“我是觉得有点不妥,不光是为他想,也是为了你们。他还没啥经验呢,也没经历过什么挫折,顺风顺水的梁子挑不挑得起来还两说,万一出点什么状况,损失的不是你们吗。”

李培呈还是笑,但是不说话。

顾从见装模做样地叹口气:“人际关系方面,我相信他能处理好,但是出了差错,对台里也不好交代。”末了补充道,“我是为你着想。”

“你说他没受过挫折没经过锻炼,这次正好是个机会,让他受受挫,”李培呈仰头把酒喝净,又起了一瓶,“也算是锻炼了。”

“可是也不能一蹴而就,要循序渐进着来,他年纪轻轻身在高位又受挫折,太打击他自信心了。”

李培呈没说话,又满上一杯,眯着眼乐得挺贼:“从见那从见,你急了。”

顾从见怔了。

“你心疼了。”李培呈言语笃定,“你对这小子,真不是一般的上心。你说说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为谁这样过?”

顾从见低头不理他,继续烤他的土豆片。

“我也是想探探这小子的底儿,”李培呈接着道,“不过你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总不能不给你面子。”

顾从见给他的碟子里放了一块烤好的牛肉。

李培呈瞅了一眼,又道:“你怕你家小子爬得高摔得惨,但我丑话说前头,他那个策划,能不能过还两说呢。”

顾从见道:“那是他的事。我也不怕他摔,我就是怕他摔得重了,就不肯爬起来了,”说着笑笑,“这小子别看现在一股干劲,那是因为你重视他,但他不抗骂,总爱往悲观里想,摔得太惨,我怕他就起不来了。”

否则,他也不会因为转正的事和自己闹翻。

李培呈笑骂道:“还不是你给惯的。行了行了,不说了,你记着欠我顿饭就行了。”

这厢顾从见欠了个人情,那厢王所安还不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又被顾大导演参合了一脚,他值晚班,手里不停地把玩着手机,盯着顾从见上午给他发来的叮咛嘱咐,心里打翻了五味瓶,有甜滋滋的,又有酸溜溜的——他终是没忍住,向顾从见抱怨了一句工作累,现在想想,会不会有点挑逗了?

总之,他不好意思再回话了。

然后,然后他就对着顾从见的叮嘱看了一遍又一遍。

值班后照例休假一天,王所安回家蒙头睡了一天,再起来时已经夕阳西下。他洗漱完,去客厅看了看,餐桌上留着晚饭和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姥姥大人去医院取药,不知何时摆驾回宫,小兔崽子安生点,别饿死自己。

王所安虽然对姥姥大人的语气论调见怪不怪,但还是不免抽搐了嘴角。

吃过晚饭,他窝在沙发里看了会儿电视,电视里播放着各个频道元旦晚会的重播,王所安在中视频道停留了片刻,又忍不住拿出手机来摆弄。

他想这样也不是个事儿,便穿上羽绒服,打算出门。走到玄关处,在全身镜前看了看自己,又摇摇头回去换了一身。里面是一件深紫的T恤,没有穿毛衣,外面只着一件皮衣,不怎么抗风,就是样式好看,穿在他身上显得肩宽腰窄。裤子换上了一条低腰牛仔裤,上面滴沥当啷一堆挂饰,走路都带响,脚上穿着低沿的袜子,配上牛仔帆布鞋。

把头发弄乱了些,这回再照照镜子。

嗯,很gay很骚包,又是一副学生脸,这幅模样很受欢迎,也很符合他要去的场合。

临走前他在姥姥大人留下的字条背面写道:为避免内分泌失调严重,小兔崽子晚上去十八禁场所进行调理,勿念,勿留门。

……其实就某些方面来说,王所安颇得姥姥真传。

暗夜下的罪恶迈着浮华的舞步游走于灯红酒绿觥筹交错间。这间酒吧是SY市最著名的gay bar,没有哪家能抢了它的风头,只因为它是本市第一个嚣张地挂起彩虹旗的酒吧。

进去先在手背上盖了个戳,接待的小伙子笑得一脸春意盎然,指了指手边的托盘,托盘里是红绿黄蓝四三种不同颜色的花夹,示意他拿一个。

王所安心道,红绿灯?格林童话?(注)

见他一脸茫然,接待笑道:“看你面生,给你讲讲吧,红色的是有主的,来这纯喝酒纯玩,剩下三个的是找419的,绿色纯零,蓝色纯一,黄色点五,”看了看王所安纯洁的学生脸,心想估计是附近的学生,刚恍惚过劲自己的性向,又好奇,第一次来这种场合,便贴心的解释道,“点五就是可攻可受,你……选一个?”

干了这么多年的小伙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推销员。

王所安心下一横,来都来了何必做婊子还立牌坊,就拿了蓝色的花夹。

小伙子吹了声口哨,贴心的给王所安别在胸前,眯着眼轻佻地拍了拍王童鞋的脸蛋:“Have a good night,baby~”

王所安嫌恶地皱皱眉,走进去的刹那有一种获准参加吸血鬼派对的错觉,只不过吸血鬼的盛宴是血液,这里是经验。

晦暗难明的灯光,透过酒杯打量彼此的视线,亲切的交谈只是为了掩饰对身体的探究,台上身材健美的男人刚刚从钢管上下来,汗湿的赤裸胸腹勾勒出完美的肌肉轮廓,下场穿过人群的同时,身体上仅存的性感窄小的丁字裤里塞满了钞票,紧实的屁股被人捏了又捏爱不释手,丁字裤的细带分割出龟甲般的形状,肌肉有棱有角地束缚其中。

这是个充斥着雄性荷尔蒙的世界。

王所安心脏砰砰乱跳,咽了口口水,额角都渗出冷汗。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顾从见身上干净清爽的沐浴露味道,以及他吩咐工作或开会总结时,那金属质感,甚至略带了禁欲气息的嗓音,而不是这里,连走路都带着粘腻。

王所安有些后悔,又有些挫败,他的情欲,连满室的雄性荷尔蒙都挑不起来,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输入了固定代码的机器人,打开情欲开关的遥控器,在顾从见手上。

他咬咬牙,很怂地……想走了。

才一转身的功夫,就被服务生挡住了去路。

服务生手里托着托盘,对他微微一笑:“先生,这杯酒,是那位先生请的。”

王所安顺着服务生的眼神的方向看去,一位很年轻的男人,三十上下的样子,染着棕色的头发,穿着米色的毛衣和咖色的军筒裤,整个给人的感觉干净又清爽,左耳上海蓝色的耳钉闪闪发亮。

王所安觉得,他好像不太排斥这个地方了。

男子对上他的眼神,举了举酒杯,笑了笑,见王所安接受了他请的酒,便穿过人群来到他身边。

两人的站位是朋友式的,不存在暧昧,彼此的余地留得很舒服。

王所安道:“谢谢。”再看一眼对方的前襟,别着的是红色的花夹。

王所安心里莫名舒了口气。

那人笑笑,伸出手来:“Trilson.”

王所安伸手握了握:“啊,我叫王所安……你的名字好奇怪。”

那人笑意加深,那杯酒喝完,笑道:“以后来这种地方,不要告诉别人你的真名。”

王所安涨红了脸,呐呐的说不出话。

Trilson顺手把空酒杯放在路过的服务生的托盘上,耸耸肩:“第一次来?”

王所安点点头。

“你……”抓抓头发,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你这样的,他最喜欢。”

王所安怔道:“什么?”

“没事,”那人拍拍他的肩膀,“我要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王所安“哦”了一声。

“顺便,帮我把这个塞进墙上的留言箱里,谢谢。”

说着把一张纸条塞在王所安手里,随后笑着离去。

王所安莫名其妙的目送这个奇怪的人离去,也学着他的样子,把酒杯放在路过的服务生的托盘里,然后穿过人群,把那张纸条塞进墙上的留言箱里。

他一边走一边好奇的打开看——反正那个人又没说他不准看。

内容格式有点像一封信,开头是收件人的名字。

Ye

I miss you. I love you.

Trilson

王所安耸耸肩,心情好了起来——果然,比起自己,还有那么多人生活不如意。

这种心态虽然自私小家子气,不过心里能舒坦,比啥都强。

他回头看看暗夜下的浮华,深知自己真的不属于这里。走出大门的时候,他被深夜的刺骨寒风刮得脸颊生疼,单薄的皮衣禁不住寒风瑟瑟,冻得他发抖。

他又想起了顾从见,这一次,他听到自己心底坚定的信念之塔有动摇的声响。

如果说男人的爱情来源于下半身,那么顾从见无疑是唯一的候选人。不要说什么柏拉图式的恋爱,那都是卫道士自欺欺人的假象。

爱一个人,就会忍不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也会忍不住索取他的一切,肉体的欢愉,精神的满足,这才是爱。

顾从见很安静,沉稳内敛,精明干练,眼中总是清明锐利,他却知道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染上情欲时有多性感。

他有着冷肃而坚硬的外壳,但是内里很温暖很柔软,像只海蚌,一颗沙石如果能窥探到他的内心,这颗沙石就会磨砺成光彩夺目的珍珠。虽然沙石会硌疼海蚌的心,但是海蚌忍着疼,默默的,不吭声,也不放弃。

自己就是那颗沙石,但是他不确定顾从见是否还愿意将自己变成属于他的珍珠。

顾从见……

王所安在寒风中感受到了阵阵暖意。

从见……

王所安回家的时候刚过午夜,正碰上姥姥起床上厕所。姥姥大人诧异地打量了下神清气爽的外孙,又看了看客厅挂着的钟,有点颤颤巍巍:“这么快?!”

王所安腼腆一笑:“姥姥晚安。”

女王大人大受打击:“孩子,你不会是……那啥不行吧?”

王所安脸绿了:“不是,”耸耸肩,“那地方不适合我,喝了杯酒就回来了。”说着又是腼腆笑笑,“而且,我知道自己应该追哪个了。”

女王大人长吁口气,挥挥手:“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自己老婆自己追去,我可不再参合你那些破事了。”

王所安点点头,后又想起什么,关切道:“姥姥,今天体检结果怎么样?药都取好了?”

“还是老样子,就是以后取药要换一家医院了,离得有点远,”姥姥摇摇头,干脆坐在手边的椅子上,活动活动肩膀,“老咯,零部件都开始罢工了,”顿了下,抬头对王所安笑,这回她笑得很慈爱,再不像原来那样插科打诨不正经,伸手要摸王所安的头,已经长成青年轮廓的外孙立刻弯下腰让老人肆意地摆弄自己的头发,“没准哪天姥姥就走了,最舍不得的就是你呀。”

“姥姥你胡说什么……”

姥姥摇摇头:“你呀,长得最像你太姥爷。”

王童鞋纠结的算了下辈分:“额、是吗?”

“就是性子不像,你要是能有他一半的魄力,我就能安心了。”

王所安不知怎的,眼眶有点湿。

“啊,以你的智商应该还没算明白,你太老爷就是我爸。”姥姥大人恢复本性,毫不犹豫地打击外孙的自尊——不过她太了解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大脑里装满了策划案和新定居下的小顾顾的王童鞋,确实掰着手指头都算不明白辈分。

王所安脸又绿了。

姥姥无视他的脸色,继续道:“我呀,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太姥爷了,”叹了口气,“如果我家真有只多啦A梦就好了……”

王所安觉得,自己小时候拖着姥姥陪他看哆啦A梦是一件无比愚蠢的事情。

不过听一向威风的姥姥说出如此弱势的话,终归心里是不太好受的,王所安安慰道:“姥姥,都过去了。”想了想还是有点不甘心,“孙辈里面,您待我最好,我都记得的。不过,您待我好,是因为我长得像太姥爷的缘故吗?”

姥姥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瞅了他一眼,否定道:“怎么可能?”

王所安心里舒坦了很多。

“你哪比得上你太姥爷?人家正正经经的大军官,德国著名军校毕业的,中日德三种语言说得溜儿溜儿的,就是日本人都要向他行礼,哪像你?”姥姥嫌弃地从上到下梭巡一遍外孙,像第一次见似的,“让你就学个英语都不乐意,学来学去还是个半吊子,体育六十分……”

王所安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绿毛龟。

“姥姥,敢情您还是官二代?”

“我是官好几代,我祖上是正经的旗人,八旗子弟,从清朝就一直在当官……”说着突然顿住了,“诶,说这些干什么,行了收拾收拾赶紧睡觉去,明早还要上班呢吧,明天早上吃什么?保姆把黑豆泡好了,早上给你榨豆浆喝行吧?”

王所安应道:“行,”不过明显还是对自己家族历史意犹未尽,“不过姥姥,太姥爷那时候正好抗日呢吧?日本人干嘛向他行礼?难不成他是汉女干?”

回应他的是糊到脸上的座椅靠垫,以及女王大人不耐烦的咆哮:“你丫才汉女干你全家都汉女干!滚回去睡觉!明天起不来别指望我叫你!起来晚了没早饭吃!”

王所安揉着鼻子,弯腰捡起靠垫,一边想应不应该让姥姥远离网络……

之后几天进入新年倒计时,省台的春晚统一是在除夕前一两天播出,时间紧迫,全剧组人员已经没有加班这一选项了,干脆就是连轴转。

王所安是新人,又大出风头,自然有人看不过去整他,他也不恼,该干的不该干的能搭把手就搭把手,累得吃午饭时间都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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