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此人绝对是个沉不住的人。
小厮被提着来到严云启面前,摔在地上。
他整个人被吓得牙齿打颤,大叫不止,“王爷饶命!小的冤枉!”
严云启喝着茶不说话,故意吊这人的胃口。
等小厮安静下来,他缓缓道,“大胆歹徒,杀人行凶,还敢狡辩?”说着唤道,“来人!将他打死!”
几个侍卫一拥而上。
小厮已经吓得脸色发白,鼻涕眼泪一起下,连尿也被吓了出来,“王爷饶命!小杏真的不是小人杀的!”
严云启声音冷峻,“胡说八道!小杏不是你杀的,你逃跑做什么!”
小厮哭道,“小人确实与小杏有私情,不敢隐瞒!但是小杏死的那天晚上,小人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睡觉,完全不知情!请王爷明察啊……”
严云启的声音缓和下来,“本王就听你把全部的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若是不合情理,立刻打死!”
小厮连忙磕头,一边哭,一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
他和小杏在王府里碰到几次,看对了眼,慢慢有了些情意。
一天,他接着能与她说话的机会,终于向小杏提出半夜私下见面。
当夜,两人在花园假山中相会,成了好事。
之后,他又几次相约,两人又相会了几次。
小厮哭道,“小人本来是想娶小杏为妻的,绝对没有始乱终弃的意思!”
严云启喝着茶不说话,半晌才缓缓道,“小杏死了,你却连面也不敢露,算什么担当,谈什么情意!小杏把自己托付于你,也算是瞎了眼睛。”
小厮叩头不止。
严云启又道,“你和小杏私会,每次如何传递消息?”
“西院墙角下有一个石榴树,我若想和她相会时,便在石榴树下放一块涂成红色的石头,那晚我便会在假山中等。”
严云启听了,心中一动。
这可是个重要的线索。
这样说来,那个犯人可能就有眉目了。
16.真相大白
严云启对小厮道,“你和小杏有私情的事情,有没有对什么人说过?”
小厮磕头不止,“这件事事关重大,小的并没有敢跟什么人说。”
严云启点头,思量一阵,“小杏从小被卖到王府里来做丫环,孤苦无依,没有家人。她把终身托付于你,又因你而死,你说应该如何?”
小厮看严云启的意思,是要给小杏一个说法,连忙道,“但凭王爷吩咐。”
严云启沉吟一会儿道,“她的尸身还在府衙,你把她领回来安葬好,和她的牌位拜堂成亲,归入你族谱之中,也算给她个名份和归宿。”
如此,将来小厮若娶妻生子,小杏身为原配,也起码有烧香拜祭她的人。
小厮连忙应承,心中也是为小杏苦涩。
严云启道,“带宁神医去那个石榴树那里看看情况。”
小厮连忙应着,带了宁无心出去了。
严云启思索,石榴树是个关键线索。
那个凶手既然能把小杏半夜三更引出来,必然是通过石榴树给她发出了暗号。
他是怎么知道这个暗号的呢?
严云启喝着茶,心中已经形成一个答案。
能够成为凶手的,也就那几个人啊。
但是,自己现在一点确凿证据都没有,如何逼的真凶现形呢?
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不多时,宁无心带着小厮回来了。
宁无心在严云启耳边道,“石榴树的位置很偏僻,就在墙角。树面对的墙的位置,根部有一个小凹槽,红石头就是塞在凹槽里的,不注意的话,根本不能发现。”
严云启点头,此事不出他所料。
他对小厮道,“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王爷请说。”小厮心中叫苦,怎么还有事?
严云启叫其他所有人退下,大厅里只剩宁无心和包慈,才道,“我要你去府衙的大牢住几天。”
小厮立刻打起哆嗦来,“王爷,小的真的无罪,也愿意娶小杏为正妻。请王爷饶过小的一命。”
严云启笑了笑,直把小厮笑的毛骨悚然,磕头不已。
只听他高深莫测道,“叫你去坐牢,不过是装个样子。你不去,我这里就找不出凶手。你若不去,就真让你做凶手,你去不去?”
小厮心中叫苦,就算去了,要是王爷找不出凶手,自己岂不是也要做凶手?
他央求道,“只是……装个样子?没有严刑逼供?”
严云启不说话,只是慢慢喝茶。
小厮等了半天,王爷连个保证也没有,自己却别无他法,只好道,“但凭王爷吩咐。”
严云启喝茶喝了半天,直把小厮弄的提心吊胆,才叫了侍卫进来,叫他们把小厮送去府衙。
临行前,他又对包慈嘱咐了几句话,叫他亲自将小厮送过去,嘱咐蓝尚君不可以用刑,只在他牢房里待几天,同时把小杏的尸身收了,准备安葬。
包慈这才带着几个侍卫和小厮走了。
严云启皱眉,凶手到底是哪个,怎么逼的他承认呢?
手上证据不足,这实在是一件难事。
宁无心站在旁边,为他倒茶端水,一句话也不说,并不打扰他思考。
严云启道,“念之,你说,凶手为什么把小杏的指甲盖给掀走了呢?”
宁无心皱下眉头,耸耸肩膀,“不知道。是杀了人留作纪念吧。”
严云启眼神一懔。
他一开始就是这么认为,现在连念之也是这么想,只怕真是这么回事。
要是果真如此,只怕他们碰到的是个——
严云启站起来,“念之,随我去一趟府衙。”
“去府衙?要做什么?”
“见仵作。”
宁无心扶着严云启刚要出门,只听远处一个仆役前来禀报,“启禀王爷,府衙杨仵作求见。”
严云启心中一喜,连忙道,“请他进来。”
自己刚才还在思考如何劝说仵作,想不到这个人竟然来寻自己了。
此案果然有望!
两人在大厅里坐好,杨仵作佝偻着背进来了,似乎有重大心事,显得十分苍老。
一进大厅,他就捂着膝盖,一边叫着王爷,一边艰难的跪下来行大礼。
严云启连忙微笑道,“仵作免礼。”
接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老人家请坐。今日可好?”
杨仵作不敢坐下来,只在旁边站好了,“劳烦王爷挂心,小人实在担当不起。”
严云启微笑不语。
杨仵作清清喉咙,干涩道,“小人听了王爷和神医的话,昨夜思虑整宿,一夜没有睡好,觉得良心难安。此次来见王爷,是要告诉王爷关于此案的事情。”
严云启心中有些激动,连忙吸一口气,“老人家请说。”
杨仵作脸色有些沉痛,“小人在和州府衙当仵作只当了两年,小杏这个样子的女尸却不是第一次看见。”
严云启眼睛一眯,“仵作请讲。”
“小人知道这里面事关重大,每次遇到这样的女尸,都多留了一个心眼。算起来,小人已经见过了四具女尸,都是杀人女干尸,右脚趾盖被掀走。”
严云启皱眉,自己预料的果然不错。
掀指甲盖这个行为,实在像极了宁无心所说的取走战利品。
这么做的人,通常十分享受杀人的行为,很有可能是个惯犯。
而且,凶手冷静凶残,这一系列的杀人穿衣悬尸,凶手似乎都有条不紊,绝对不是生手能够做出来的。
宁无心倒是有些惊异,“之前的案子破了吗?”
“两案至今悬疑未解,另外两案判了凶手,已经……斩首。”
严云启脸色阴沉起来,“只怕也是用了刑吧。”
仵作垂下头,咬咬牙,反正今天是要豁出去了。
他朗声道,“当时两个凶手一直都喊冤枉,一个熬不过大刑,认了。另外一个被大刑折磨的昏死过去,是失去意识时画的押。到死都不肯承认的那个,据说以前得罪过蓝知府。”
严云启心中大怒起来。
这种冤狱之事,简直到哪里都是一样!
蓝尚君这个官,自己早晚有和他对上的一天!
他平静一下心情,对仵作温声道,“今天老人家对我说的事情,千万不要外传。如果蓝知府问你今天来我府上什么事情,你只说我叫你来讲说小杏尸体的事情。”
仵作眼中已经热起来,哽咽道,“王爷不必挂心小人。小人一把老骨头,能得遇青天大老爷,是小人的福分。只要王爷能找出凶手,为死去的女子报仇,小人死而无憾。”
严云启低下头来,宁无心也默默无语。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严云启细细问了那之前四个女子的身份和死时的情况,把几个案件都了解清楚,老仵作才慢慢走了。
宁无心沉默半晌,“王爷心中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了吗?”
严云启慢慢点头,“他只怕已经作案很久。发现尸体的有四起,没发现的只怕更多。他以为无人抓的住他,这次竟然在王府里作案,本王一定把他揪出来。”
宁无心眼睛一亮,“是谁?要怎么抓住他呢?”
严云启微微一笑,“叫包慈把我们昨晚选的十二个侍卫叫过来。同时,宣布杀死小杏的凶手已经被抓住送往府衙,王爷高兴,要设宴慰劳对此案贡献过的人,请他们在花园里吃饭!”
宁无心马上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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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和王府花园里灯火通明,一片欢笑之声。
刘统领坐在上座,就在严云启下手位置,和宁无心相对。
王府里几个管家,捉住小杏情人的几个侍卫,小杏的几个姐妹和管理王府花园的几个园丁也都带着他们的家眷坐在下面的席上。
大家全都向王爷和他身边的绝色神医轮番敬酒。
刘统领笑道,“王爷和神医神机妙算,竟然捉到杀人凶手,实在让人佩服。”
严云启笑着说惭愧。
刘统领又对着二人吹捧几句,三人相谈甚欢。
不多时,一个侍卫来到宁无心身边,耳语了几句。
宁无心在严云启耳边微笑着,不动声色道,“王爷,你要找的那个东西没找到。”
严云启脸上平静无波,轻声说道,“应该不好找,那就去准备下一步吧。”
说完,他继续和大家饮酒作乐。
宁无心连忙和侍卫吩咐了。
侍卫领命之后,立刻退下。
又过了一刻钟,严云启脸上已经泛着红晕,哈哈大笑道,“今日实在尽兴!大家继续吃喝,尽兴为止!本王不胜酒力,要去休息了!”
大家连忙从席上下来,跪着送人。
包慈和宁无心把哈哈大笑的严云启扶着走了。
不多时,刘统领也退了席,花园里只剩下一群侍卫和下人。
没有了上司主子,所有人都放了开来。
一时间,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吵吵闹闹,不成体统。
正热闹的时候,突然传来几个人的喊叫声,“不好了!南院走水了!好几个房间都被烧了!”
席上的人尚未喝的大醉,大家马上吵闹大叫,呼喊救火,一时间纷乱无比。
几个管家怒叫道,“快从湖里取水救火!”
众人纷纷攘攘,全都去找水桶脸盆,跑去救火。
一到南院,果然见几个房间里有浓烟冒出来,院子里已经乱成一团,很多人在跑进跑出。
一个人一见到这种情况,心里焦急。
他的房间就在冒烟的屋子旁边。
里面,有他十分重要的东西。
他咬咬牙,要是那个东西不见了,他实在不舍得的很。
他看看周围,又看看房间,要是现在冲进去,只怕还来得及。
想到这里,他再次匆匆环视四周,确定无人注意他之后,他飞似的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很快的拿走了一样东西,又挖出了自己积攒的银两,冲了出来。
一出来,宁无心和几个侍卫已经站在门口。
他眉头一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宁无心一个眼色,几个侍卫立刻将他拿下,把他手里的东西抢了过来。
接着,几个仆役打扮的人腰酸背痛的走了出来出来,满脸黑灰。
他们手中都端着一个很大的炭火盆,那黑烟就是从炭火盆中出来的,南院根本没有失火。
宁无心接过东西一看,原来是一个孔雀小雕塑。
他把雕塑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脸上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笑道,“王大叔,你一个管理王府草木的,怎么会这么重视这样一个风雅的东西,拼了命也要救?”
被叫做王大叔的男人脸色阴沉。
他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设好的圈套,就等他跳进去吗?
凶手不是小杏的情人,已经被抓到了吗?
怎么又寻到他的身上?
他们到底已经知道多少了?
******
被称为王大叔的男人被几个侍卫带到大厅,跪在严云启的面前。
严云启慢慢喝着茶,不说话。
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脸色阴沉,却不骄不躁,就在下边跪着,什么反应也没有。
严云启微笑道,“王易简,年四十三岁,和州府人氏,五年前来到王府做园丁,娶妻白氏,无儿无女。”
王易简声音丝毫不起波澜,“不知王爷把小人押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严云启单刀直入,“意思就是你是杀小杏的凶手。”
王易简轻哼一声,“王爷何出此言?”
严云启慢慢喝着茶,缓缓道,“小杏死的那晚,是自愿与人相会,说明有人知道了她和她情人的联络方式,在西院的石榴树下埋了一颗红石头。红石头平时埋藏的十分隐蔽,除了扫地的和管理那一区草木的,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人会注意到这些。”
“王爷说的,小人完全听不懂。就算小人管理那一区的草木,也不见得一定是小人杀的人。”
严云启冷笑道,“话的确是这么说。但是我还知道了另外一件事情。”
王易简不说话,却冷冷盯着严云启。
严云启继续道,“这个杀人凶手做下的案件不止这一件,几年前开始就已经屡次行凶。行凶,就要有作案时间。我查看你们几个人的资料,其他人都不常出王府,只有你因为要采办种子的缘故,经常出门。你的嫌疑又深一层。”
王易简冷笑一声,“小人斗胆问一句,王爷可有证据?不过王爷既然已经认定是我,把我送去府衙严刑逼供即可,根本不需要证据。”
严云启喝着茶,缓缓道,“这些被杀的女子,有的已婚,有的未婚,却都有共同之处,就是她们都有相好。这个凶手,不知以前遇到了什么事情,对这些女子恨意极大。”
王易简的脸上闪出阴狠之色。
严云启对宁无心道,“念之,东西可找到了?”
宁无心将雕塑放到严云启手上,并把几块从雕塑上掰下来的东西放在他手上,“王爷,这是个孔雀小雕塑。我刚才仔细看了看孔雀的羽毛,从上面拆下来这些东西。”
严云启摸着拆下来的东西,将它们散落在王易简的身边,赫然是人的指甲。
“这些女子身上的东西,你必定日日抚摸,仔细回味当时将她们杀死时的情景吧。房间失火,你也对这些战利品不舍得的很,一定要把它们救出来吧。”
王易简不说话,脸色一会儿狰狞,一会儿恍惚起来。
严云启对宁无心道,“一共多少片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