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吐字清晰,描述的言简意赅,要点明确,声音带着一股幽冷之气。
他明明描述的是恐怖的尸体,却并没有尴尬或者害怕,就好像在听人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严云启在心中赞,这个宁无心比他的不少手下都好用。
宁无心走到尸体旁,掰着小杏的嘴巴和脖子看了一下,又接着道,“舌骨碎的很厉害,舌头也破了。颈部有缢痕,从前面到后面形成一个半环,后颈没有痕迹。”
严云启吸口气,对着包慈命令道,“把王府里所有人就叫到这里来。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包慈连忙领命去了。
严云启对宁无心道,“多亏了神医在。”语气含着不少的赞赏之意。
宁无心在心底不禁暗喜不已,心脏也跳得厉害,和王对他的印象似乎很好。
宁无心一副高雅的仙人之资,“王爷真是客气了。这是草民的荣幸。”
他又问道,“王爷怀疑这不是自杀?”
宁无心已经看出这个小杏不是自杀。
他是医生,有些东西他一看就知道,只是和王是怎么看出来的?
严云启沉吟着,不说话。
这些东西,和王本不该懂,他若说出来,必然引人怀疑。
半晌,他道,“本王只是感觉而已。万一真的不是自杀,也好避免犯人趁机跑了。神医也觉得不是自杀?”
宁无心看着严云启道,“小杏脖子的缢痕分明是被人勒死而成。吊死的缢痕呈现倒八,直到耳下。而且,吊死时舌头一般不会破。”
严云启脸上明显露出喜色,“神医所说的极是。若是等下府衙来人,还望神医指点他们一二。”
宁无心心里泛起怀疑。
这个人明明也很清楚小杏不是自杀,却偏偏不说原因。
不说,却又记挂案情的进展,生怕别人判错了。
怎么如此矛盾?
外面乱糟糟的,似乎有很多人。
接着,一个官员带着几个官差来到柴房里,立刻便与和王跪下。
几人寒暄一阵后,在严云启的示意下,宁无心只好把自己的观察所得告诉官员。
官员满脸堆笑地谢过了。
几人又敷衍了几句,宁无心才扶着严云启走出柴房。
宁无心叹道,“王爷,你明明知道这些官员就是要尽快结案,却执意要告诉他们这些,这不是分明给他们添麻烦吗?”
严云启沉吟半晌,“宁神医认为该如何呢?”
宁无心笑道,“有些事情,也不必太执着。”
“如此说来,那九泉之下的小杏,岂不是冤屈永远得不到申诉?”
宁无心说不出话来。
严云启皱着眉头,半天才道,“只要我能够的,我必然要尽全力。自己明明知道,最后却让凶手逍遥法外,或者冤枉人,叫人晚上怎么睡得着觉?”
宁无心一呆。
对与错,是与非,对他来说这么重要?
他在心里打起小鼓。
自己是个无拘无束,无甚羞耻的人,若是严云启知道了自己对他的心思……
会不会就这么骂他毫无廉耻,把他赶出去?
自己和他,简直就是一根棍子的两头,完全是两个极端啊……
而且,自己还是个男人,他这么正直的性子,只怕是无法接受吧。
怎……怎么办……
自己还是很喜欢呢……
“宁神医,你的品性为人让人敬重,又有如此好的观察力和头脑,不为国家效力,实在是可惜了啊。”
宁无心垂下脑袋,他的品性为人一点都不让人敬重,很自私……
他也其实一点也不高雅,猥琐的很……
怎……怎么办……
自己对这个男人的心思,真是越来越强啊…
不过,看起来,真的好艰难。
05.作战计划
“公子,请进。”仆役帮着宁无心把他的行李和药箱放进客房里,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宁无心关上门,环顾四周,满意的点点头。
王府的客房,果然比他之前住过的地方好的多。
衣柜是大的,床是大的,有书桌,有摆饰,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茶壶茶碗都很精致。
宁无心在铺了垫子的躺椅上坐下来,感觉十分柔软舒适。
他躺下来,双腿交叠,闭目养神。
哎,果真很舒服啊。
接下来几个月要在这里享福了。
他已经告诉了严云启,恢复视力很难,但是能帮他改善一下。
严云启沉吟了半天,在宁无心坚持不懈的劝说下,终于答应。
宁无心在心里盘算起来。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自己这么多年了,挑来拣去的,就看上过这么一个人,怎么说,也不能就这么放弃。
就算不要他的心,只要他的身,一次也好。
不过,怎么让这个人心甘情愿的就范,是个大问题。
他站起来,走到书桌前面,拿笔蘸着墨,神情严肃的思索着自己的作战计划。
宁无心感觉他最大的难题就是严云启的性格。
严云启性格正直,是非对错观念强烈,这是最恐怖的一件事情。
这一样,就把好几个作战方式全部报废。
比如说,这样的人,绝对不接受一夜情。
比如说,这样的人,对诱惑不屑一顾。
再比如说,这样的人……可能完全不接受违背伦常的男男之事。
宁无心感觉有点气馁。
自己风华绝代,气质超然,不知碰到过多少女人和男人想同他结交。
就连平素喜欢女人的男人,也对他看直了眼。
可惜的是……偏偏这个严云启是个瞎子……
他攥紧拳头,心里有些怆然。
难道……
果然……
只剩下……春药……一条路了吗?
自己如此的风姿,也要沦落到用那种下三滥的东西才能把自己的第一夜送出去?
真是……憋屈……
太伤自尊了……
再想想,再想想,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一个小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神医,王爷请您去他卧室一下。”
宁无心一懔,马上从自己的世界中回到现实里来,把手里的字幅和小银图不动声色的收起,放到行李中放好,“知道了。”
攻陷和王的事情,要见机行事。
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
接下来有这么多的机会可以接近他,近水楼台,一定要将和王弄成断袖之癖。
宁无心慢慢走到严云启的卧房外,突然见到包慈从里面跌跌撞撞的走出来,神情慌乱。
宁无心挑眉,“包总管何故如此惊慌?”
包慈擦擦额头的冷汗,小声道,“府衙刚来告知王爷,将一个婆子抓走了,说她可能是凶手,要审,王爷正在大怒。”
宁无心心道,又是为了案子?
他整理一下衣服,迈步走进严云启的卧房中。
再一次来到这里,心境有些不一样。
他看着严云启俊逸的脸庞和性感的喉结,顿时觉得有点紧张。
“宁神医?”严云启皱了一下眉头。
他早已听到宁无心的脚步声已经走了进来,却站在一旁悄无声息。
宁无心稳定一下心神。
刚才心里实在太不矜持了……
绝壁,绝壁,绝壁不能显露出来。
宁无心的声音清冷,“王爷唤草民前来有何事?”
严云启的脸色还是残留着一些暴怒之色,却在克制着,语气还有点恭敬,“特地请神医前来,是想和神医商量一件事情。神医请坐。”
宁无心在桌前椅子上坐下,离严云启十五步之遥。
严云启咳了一声,面露尴尬,神医果然不喜与人亲近,连坐都坐的那么远。
他小心道,“不知可否请神医坐的……近些?此事事关重大,说话还是小声为是。”
宁无心按捺住心里的小激动,端了一把椅子,在严云启面前坐下。
他之前也曾经为严云启检查眼睛,不过那是为了看病。
现在的情况,是严云启主动叫他坐近点,那种感觉怎么能一样。
他继续清冷道,“王爷请说。”
“府衙带走了一个婆子,说是凶手,要审,我没有好的理由阻拦,只好让他们去了。”
“这个草民听说了。”
严云启的声音带了点怒意,“官衙审案,根本不分青红皂白。这个婆子只是因为和小杏有些口角,却未必是杀人凶手。但是此番她被带走,必然遭受严刑拷打,屈打成招也不奇怪。”
宁无心点头,现在官衙审案,就是这么审的。
只要凶犯一画押,他们便是立了大功。
“王爷说的是。”
严云启踌躇一下,“这个凶手,只怕是个男的。”
宁无心挑起眉毛,“王爷为何如此说?”
“你说小杏舌骨碎的厉害,这种力道,只怕是个男人所为。而且,柴房里只有一把小杏上吊用的长椅,以一个女人的身高和力气,只怕难以将小杏的尸体挂起来。”
宁无心点头称是,他的确真没想到这些。
不是他不够聪明,实在他的心思全放在了别的地方……
“而且,将人勒死,一般都是男人的作案方式。”
严云启感觉和宁无心这个聪明人说话十分舒爽,不禁脱口而出。
宁无心心中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严云启的样子和说法,倒像是自己判过了很多案子似的。
“依王爷的判案经验,女人通常用什么作案?”
严云启脱口而出,“依照在下的经验,女人通常用毒。”
宁无心惊异起来。
这个人真的有很多判案经验?
而且,他自称“在下”,不是“本王”。
严云启也感觉自己说多了,咳了一声,“早上人多事乱,不曾将柴房查仔细,不知神医可愿再次带本王去勘察一下?说不定凶手会拉了什么东西在那里。”
宁无心收敛自己的心情。
这个人就算会判案,又怎么了?
反而更加增加他的男人魅力。
宁无心站起来,将严云启扶起来,在他耳边轻声道,“王爷随我来。”
吐气如兰,轻轻喷在他的脖子上。
严云启只感觉身边的人满身的药香,吐出的温暖气息将自己的脖子弄的微痒,身体微微一僵。
06.和王唐突
宁无心扶着严云启的手肘,慢慢向柴房走去。
从近处看,严云启脸上的刚毅神色让他的英俊脸庞更加摄人,身上独特的男人味也更加明显,宁无心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他是一个纯粹只喜欢男人的人,在和王身边,就像把一块肉丢在饿了二十四年的狼身边一样。
当然,这只狼风华绝代,很有水准,也很高傲,宁愿饿了二十四年,几乎饿死,也决不肯屈就于劣等肉类。
他望着严云启淡色的嘴唇,神情像在思索人生大事。
很薄,却薄的很性感。
宁无心阴郁起来。
到底接吻是什么滋味??!!!
他到现在还没把初吻送出去过啊!!!!
书里面一个接吻就能写上几百字,到底“酥麻”是什么滋味,又如何让人“销魂”, “欲罢不能”,“晕眩不止”??!!
真是……让人神往。
他转头看看和王,希望……似乎就全都放在这个男人身上了。
“神医,可是到了?”严云启开口,双眉紧锁。
他如今完全看不见,只能靠身边这个他现在很尊敬的人来帮忙。
这个人,不得不说,是他如今唯一能够算是谈得来,还能够仰仗的人。
宁无心收敛心思。
此男人目前处在只可意氵壬阶段,万万不能打草惊蛇。
一旦自己不可告人的意图败露,后果会很严重……
他轻轻放开严云启,声音清冷,“正是。王爷现在就站在柴房里面,门口旁边。”
说着,他走了进去,“王爷就在这里站着,容草民查探一番。”
严云启点头。
宁无心细细检查起来。
他本来就是一个十分细致的人,在做事情的时候,也非常的投入。
这一查,就是半个多时辰。
严云启在门口站着,什么话也不说,心里却暗暗赞赏。
他虽然看不见,却也能根据宁无心在柴房内发出的声音来判断他是怎么检查的。
他不得不说,宁无心这种检查现场的细致程度,绝对不比跟随自己多年的得力手下差。
宁无心搬抬东西的时候,动作十分轻柔,这样就能避免破坏证据。
检查的顺序,是把柴房划成了几个区域,然后一个接一个的检查,这样就能避免遗漏。
严云启还听见东西被轻轻捡起的声音,看来,他还真的有所获?
他不禁觉得有些遗憾,要是神医的性格不是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倒真想和他结交一下。
宁无心对人体和医理熟悉,实在对判案有极大的用处。
只不过人各有志,神医性格冷清,自己当然也不便硬贴上去。
更可况,自己现在是瞎子一个,对神医来说自然没有很大的用处。
宁无心勘察完毕,在心里仰天大笑一声。
这个柴房,真是特么的乱七八糟。
墙角里有一点血,还有一颗掉下来的牙齿,不过早已蒙上了许多灰尘,说明很久以前有人在这里打过架。
积压已久的木材底下,有一条撕破了的浅绿色布条。
这种布条,通常是用来做……姑娘肚兜的材料。
这说明,有人曾经在这里鬼混。
墙角跟里,有一条缝隙,宁无心将手伸进去的时候,从里面掏出了一包药粉。
他闻了一下。
尼玛!竟然是春药!
宁无心里冷笑一声,春药此物,到底是正是邪,主要是看什么人用。
两个情投意合的人,一直尴尴尬尬,感情几年都没进展,春药一出,必然水到渠成,三年抱俩。
两个本来横眉冷对的死对头,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春药一出,竟也会突然看到对方不一样的地方,羞羞涩涩,扭扭捏捏起来。
当然,这样的情况有个大前提,就是下春药的人一定要长得好看。
要是天姿国色之人给人下春药,那叫增添情趣,成全好事,是大大的风雅之事。
但是要是贼眉鼠眼之人给人下春药,那就是作女干犯科,污人清白,让人不齿。
像他宁无心,要是给和王用春药,那就说不定会成为世人所称道的一段千古佳话。
真是……弄得他心痒痒的……
到底应该怎么勾引呢?
今晚回去,一定要将小黄书再找出来研究一下……
宁无心检查完毕,来到严云启身旁站定。
“神医有什么发现?”严云启英俊的眸子没有焦距,微微皱着眉头。
宁无心将春药和肚兜布条的事情交代一下,省略掉牙齿的小事。
“现场可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比如说新鲜血迹等等?”
宁无心摇头,“不曾。完全没有。这个柴房应该废弃了很久,没有什么人使用。除了挂尸体的附近,尘埃到处都是。就连春药和布条,也都是很久以前的,与本案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严云启继续皱着眉头。
宁无心道,“草民怀疑,此处不是案发的地方。小杏应该是在别处被杀死的。杀死之后,又抬来这里悬尸。果真如此,此人必然是王府里的人,对王府十分熟悉。不然,抬着那么大的一个尸体,早就给人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