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邻——子扶
子扶  发于:2015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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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为数不多的知情人都懂某个安全范围,李和安在这个范围内逗弄,陆之瑶又加固围栏。越是如此,倒是越不会被当真。阮捷忽然有些感激李和安,他和郑北林的某些举动本来就不可能见光,在组长提点那番话后更是如履薄冰,现在这么以假乱真的,心里那块空篓子渐渐被填了满。

转身往厨房走的时候,趁着背对众人,壮胆在郑北林屁股上轻轻蹭了一把,心里冒出另一个大胆的想法。有些心虚地看郑北林,对方似乎并不在意,五官沉静,透着丝丝缕缕笑意,看似平常,阮捷却觉得像是烧融的铁水,自己下一秒就该被烧成灰烬了。

低头在郑北林脸上吻了一下,又被郑北林回吻了唇。

最后郑北林喝高了,阮捷纵使心疼他的胃也没能把人拦住,李和安让他们留下,阮捷私心觉得不能跟别人分享醉态的郑北林——那次回忆太美妙了——坚决拒绝了,最后拦的出租,郑北林的车留在李和安这里。

陆之瑶由一位女医生送,上车前过来找阮捷说悄悄话。

“你也不容易啊阮阮,那会儿我差点乐哭了知道么。”

她说得小声,只有三人能听见。被阮捷半扶着的郑北林轻笑一声,抬头看阮捷,学着陆之瑶的语气重复:“阮阮。”黏腻的,被附体了似的。

轰走眼睛瞪成青蛙的陆之瑶,把郑北林塞上出租。

郑北林这次是完全醉了,比上次严重。

旧戏重演,回去以后郑北林又要看阮捷戴发卡,粉红色的那只。阮捷这段时间都没锻炼,那只发卡也不记得扔哪去了,死活把郑北林哄到床上等着,一头扎进已经很久没睡过的郑北夕的卧室翻箱倒柜。翻得满头大汗时候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了,四面八方全是酒气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但阮捷又舍不得推开他,便任他抱着,继续把抽屉里的东西往外排。

郑北林贴近他的耳朵,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地上凉,坐椅子。”

阮捷让他逗乐了:“你不也坐地上吗?”

郑北林道:“陪你。”

本来该笑的,但不知心里哪根弦就这么被戳中了,阮捷心里抽了一下,他也是喝了酒的,情绪瞬间涌上头顶,鼻子一酸,也不回头,就着从背后被人抱的姿势摸摸对方的脸,“我去雪地里打滚你也陪我啊。”

郑北林“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很可爱。”

阮捷:“……”

阮捷手上没动作,郑北林等了一会,摸摸他的脸。

阮捷吸了吸鼻子,关上这只柜子,再打开另一只,随手一翻,在证书堆里找到了。

“怎么在这?北林哥,你收的啊?”

“嗯。”郑北林似乎花了些时间回忆,又道,“别哭。”

这点鼻音都被听出来了。

阮捷把柜子关上:“发卡怎么和证书收到一起?”

郑北林道:“不能丢了。”

阮捷低头没说话,几秒后,把发卡往头上一戴,回过头,郑北林眼睛里藏了两支火柴,噌一下燃了。

这只发卡就是军令牌,有了它,指挥最后的郑北林那是一句一个准。之后一切工作都非常顺利,阮捷给郑北林喝了醒酒茶,吃下润喉药,伺候人冲了澡,服侍着睡下。自己再回浴室冲澡刷牙,出来时候郑北林都睡着了。

洗干净后郑北林身上的酒气被沐浴露冲去大半,阮捷凑近他睡,翻了两次身,把手伸进他内裤里偷偷摸了摸他的屁股,又在他乳头上轻捏两下,抱着那点挥之不去的小心思睡过去。

郑北林酒醒后大概也不记得昨晚的事,元旦三天假,又给阮捷当起了保姆,照顾得滴水不漏的,连剪指甲都差点亲历而为了——那天洗过澡正看电视,阮捷坐在沙发上问他指甲钳哪去了。

天太冷,都没有出门闹腾的心思,两人宅满三天,郑北林又去上班,阮捷继续留意网上各类工作的信息,回了学校一趟,听讲座,听下学期论文导师的选择和其他事项安排。有同年级的已经开始倒卖寝室的东西,赵宜他们四人将不常用的书脊处理了,另外三人把自行车和轮滑鞋一类也卖了个好价,阮捷有郑北林那里作为稳定住所,并不需要处理太多东西,晚上搬了一些回来,宿舍空去大半。

郑北林看着他的小风扇发笑。

阮捷道:“万一忽然有事我还回去住几个礼拜呢,留着总比再买好吧。”

郑北林道:“那还搬过来。”

阮捷道:“我这不是……满脑子都是搬家么,就顾着塞东西了。”

郑北林摸摸他的头,说和郑北夕商量过了,她留在这屋里的东西都挪到以前郑北林的房间——也就是现在的客房去。衣柜床柜一干家具按阮捷的喜好换新,这间房属于他。睡觉还是在主卧,这里算个私人小空间。

郑北林已经想到这么多。

阮捷不介意用旧家具,所以两人要做的事只有清理郑北夕留下的东西罢了。临近期末,郑北林在学校的会有些多,工作室也要顾及,又忙起来,阮捷也没休息几天,就收到老爸住院的消息。

“说是下楼摔了,伤了腰。”

给郑北林解释了,对方立即给他订机票,当晚就回去了。原本郑北林想一起,但一来学校的事调不开,二来还没和家里坦白关系,他请假亲自过去也有些奇怪,便放了阮捷一个人走。

电话里已经说清情况,伤情不是很严重,老妈也说如果请不了假就不用回。阮捷哪会不回,老爸消沉那段时间是他照顾过来的,他亲眼看着这个男人如何扛起责任,把这个家重新撑起来。即使经历过那样的日子,对阮捷的成长也没有造成多少无可挽回的负面影响,爸妈为他考虑了太多。现在想到那个男人居然老了,难免伤感起来。

出机场直接叫出租,到了镇上咬牙付过钱,给老妈打电话,把人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当晚就回了,得知是坐的飞机,淡淡责备了几句。从C市到这边高铁很方便,的确没必要买高价机票。

老妈让他直接回家,阮捷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要求住院吗?”

“又不是动不了,家里离医院也不远,我上班呢,不方便照顾。”

阮捷背着个双肩包爬上单元楼。最后一次回来是去年寒假,有些远了,靠近家门心里有些雀跃。不知道哪家的熊孩子在对联边的墙上踹了两只脚印,阮捷盯着看了一会,打算进去拿抹布出来擦了。

自己拿钥匙开门进去,父母都在客厅,电视停在当地电视台,播着本土方言演绎的家庭伦理剧。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放,阮捷先接了杯水,再往他爸身边一坐,“您真行,下个楼也能摔了,小时候我摔了还骂四肢不协调呢。”

出乎意料的,老爸没笑。

阮家家教宽松,阮捷怕妈,但也敢变着法子在安全线附近作死。而对阮玉辉就没多少顾忌了,阮玉辉其实也经常揍儿子,但阮捷也不知是比别人多长了几层皮还是怎么,揍了也不长记性,更不记仇,父子俩嘻嘻哈哈的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阮捷把老爸仔仔细细打量一通,并不见病态。

以前要挨揍时候他也会观察父母的神态,也算是总结出经验来了,阮玉辉眼底有薄怒,然而顾筱却神态如常,不像是要责怪他的样子。对于揍他这件事,父母向来是夫妻同心的。

太反常了。

联系到陆之瑶说的事,忽然有些害怕。

顾筱拍拍他的肩:“大晚上还又跑机场又坐车的,赶快冲个澡睡觉去。”

阮捷也不敢问老爸到底伤没伤到。

他又回头看阮玉辉,后者似乎也没有反对顾筱的意向,阮捷搓搓在外面栋僵的手,道:“那你们早些休息。”

提起背包就回了屋子,拿了干净短裤和睡意立马奔浴室。以往他回家,书包放下头一件事就是坐下和爸妈侃侃学校里的奇闻异事,高铁上的所见所闻,不说个尽兴是不会睡觉的,今天却怂了。

想给郑北林发条信息问问他的猜想,又打消了念头。

也不能找家长似的什么都找郑北林,何况现在的麻烦是货真价实的家长。

37

洗澡时候手机响起来,郑北林的电话。阮捷关掉花洒,接通后说在洗澡,挂掉,风风火火打了沫再冲去,随意套上睡衣,大声朝父母喊了句睡觉了,回房间把锁带上,开空调,躺上床,拿出手机回拨。

像是一直等着似的,才拨出去接通了,郑北林开口就问阮玉辉的情况,阮捷猜不准目前的形势,怕他着急赶过来,也顾不上之前说好的不能有所隐瞒,含糊其辞把对方唬过去了,又说过两天就能回去,便断了通话。

外面开始下小雨,阮捷把空调调高几度,汗都出来了,没办法只好调回去,翻几次身又觉得冷。反复折腾几次,那么一丁点睡意也被耗了精光。身边缺了个人,总是哪里不对。心里又怕,就好像小时候某次考试成绩忽然一落千丈,不敢向家里说,却忽然要开家长会时候的心情——也不尽然,比那时候还要怕。

刚知道自己性向时候他是没那么恐惧的,迷茫很短暂,总觉得未来总能有解决的办法。也许是那时候年纪也不大,无知者无畏,但现在只要稍微设想可能的结局,就觉得心都要被掏空——不止,血都被放干,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和皱巴巴的皮。

冷静。

他告诉自己,冷静些阮捷。

C市和老家天高路远的,父母哪里来的机会监控他的生活?李和安、裴歌、方季,哪怕是樊羽都没有机会接触他的家人,陆之瑶更不可能向家里打报告,根本没有理由,除非郑北林家……郑北林家。

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脚心都是冰凉的。

他想起郑伯母那双眼睛,眼角上挑,高傲的吊梢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翻身起床,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热汗冷汗把整个身子浸得黏糊糊的,他拉轻轻拧开房门,朝浴室走。客厅已经黑了,主卧房门紧闭,和外面的夜幕一样的岑寂,他多看了两眼,松一口气。

冲澡时候脑子里接二连三的冒出些以往看过的鬼故事,汗没了,鸡皮疙瘩上来了。加快速度洗干净,熄了灯脚步生风地往卧室赶,莫名其妙的,从来没这么胆小过。

“这难道是他的错?”

主卧里忽然冒出老妈的声音,极力控制的音量。

阮捷收回迈出半步的脚,立在门外。

顾筱的声音在抖,像是气的。

阮玉辉的声音更加高昂:“难道是我的错?!”

“这么大声做什么!”顾筱低声训斥,“孩子都睡了。”

阮玉辉道:“迟早要说的事,今晚是给他个缓冲,你还真当他让他回来度假的?”

顾筱很久没吭声,阮捷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手握成拳,指甲快把睡意都给攥出个洞来。

他忽然听见抽泣声,微弱的。

“是我的错,我的错,我生的儿子,什么毛病都是娘胎里来的……你别冲他说狠话,朝着我来行不行……”

老妈在哭。

阮捷差不多也能肯定了,本来是该怕、该逃的,却被老妈化成了一滩软泥,刹那间眼眶红透。

他颤着手摸向门把,深吸一口气,心里渐渐平静了,门把往下一掰,吱呀一声,床上两人的视线立即扫过来。

顾筱红着眼愣成雕塑。

阮玉辉只惊讶了一瞬。

“您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阮捷道,“我听着。”

阮玉辉坐在床头,台灯照着他半边身子,他像尊雕塑,很久不动。

“这都什么时候了……”顾筱抹了抹眼廓,“回去睡觉,什么事睡……”

“你和郑北林,真有那么一回事?”阮玉辉打断妻子。

阮捷点了点头。

阮玉辉抬手揉太阳穴:“马上搬出去,就租原来看中的房,多少房租我给你。”

阮捷瞪红了眼睛。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爸。

阮玉辉道:“听到没有?”

阮捷像只被抢了食的小狗,声音哽咽,却又透着凶狠:“是不是郑伯母告诉你们的。”

阮玉辉迟疑片刻,道:“你知道就好,阮捷,你是成年人,我不想说过多的话刺激你。这个世界不是你想的那么单纯,有很多不那么好的人,很多。你要学会自己去判断,然后做选择,人活一个尊严……”忽然一顿,“你觉得在郑家,你很快乐?”

阮捷道:“郑伯母说了什么?”

阮玉辉道:“总之你尽快搬走,这段时间欠人家的,我会登门道谢。”

阮捷道:“郑伯母说了什么?我不搬,你不能这么独裁,我是成年人了,我有选择的自由,我并没有……”

“你先给我闭嘴!”阮玉辉额上青筋跳动,“你真就打算跟这么一个男人过日子了?还是比你大十岁的男人?”

阮捷道:“男人又怎么了?大十岁又怎么了?我们碍着谁了?你都不让他来家里见见人就觉得他不好,他对我好的地方你们根本就看不……”

“还想我送你们去领证还是怎么的?”

阮玉辉掀开被子一掌拍上床头柜,台灯跟着震了一下,巨大的响动把阮捷吓退了半步,然而就那么一两秒的时间,腿又生了弹簧一样迈回去了,还往前攒了几步,头昂得老高,一副随时准备咬人的模样。

“也行。”阮玉辉冷笑,“只要你能让国家给你们发个证,我亲自送你去领。”

顾筱强笑起来:“你这是越老越滑稽了还是怎么?发脾气也别拿桌子出气,砸了东西我可不打扫……”

只有她能笑出来,父子俩依旧剑拔弩张。

顾筱又朝阮捷道:“郑伯母的性子我也不是没跟你说过,她不可能看得上我们家,你爸也是受了一肚子闷气。还有你,这事瞒了我们多久?我们儿子喜欢男人居然还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你亲爹亲妈都没权力知道了?一般人是没法完全接受,但你我们的儿子,我们还能把你吃了吗?”

顾筱语气平和,阮捷像是被顺了毛,握紧的拳头渐渐有了松动。

顾筱道:“你先听话,回去就收拾东西搬出去,我们……”

阮捷也不跟他妈发脾气,倒像个受了委屈的三五岁孩子,语气软下来,有些示弱:“妈,我让郑北林过来,我知道你们见过他,但你们根本不了解他,我介绍你们好好认识好不好?或者你们抽空到C市,看看我们住的地方,没有人比他更照顾我了,有些事你都没细心到那个地步。他像郑伯伯,心地是真的好,对朋友也好得不得了……”

本来就不太会表达,一着急更词穷了,说来说去只剩一个“好”字。

阮玉辉道:“你不跟个男人腻歪就真没法过了吗?!”

阮捷一怔,随即心口一凉,明白是他天真了。

老爸和老妈的态度并不一致。

阮玉辉的怒火还是在“同性恋”三个字上占了大头。

阮捷刚被顺平的毛重新炸起来,“这不叫腻歪,就算没有郑北林我也甩不脱这个毛病,生下来就这个样!”

阮玉辉也气红了眼,身子都在抖,捉起床柜上的烟灰缸就要甩过来,被顾筱一个眼疾手快扯住了首。阮捷红着脖子也不闪,就这么瞪着他爸,阮玉辉气急,扭头就朝顾筱吼:“看你生出这种人!”

阮捷彻底恼了,凶神恶煞朝他爸喊了回去:“有病也是你带的,你少赖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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