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已百年——La Carmen
La Carmen  发于:2015年10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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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一说,韩铮卿的神经才松懈下来,一直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

韩泽天直直的凝视白锦良久,才略微点头:“你既然这么选择,那就好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是。”

“听说正卿是给你找了个家庭教师的,你这样聪慧,也应该知道那人是个心理医生。等过完圣诞节,把人叫回来,和袁医生一起照顾你,把身体养好。今天你也成年了,以后找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做,有事做,就不要再多想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韩泽天也不再严厉,又看了看还跪在床边望着白锦的韩铮卿,继续对白锦说道:“我们这样的家庭,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遇到,你也是男人,不要耿耿于怀于过去。铮卿也不会在意,既然你自愿留下来,以后好好过日子,都不要再做出有损韩家脸面的事情来。”

白锦笑着应了,只是那笑容有多难看,让韩铮卿忍不住对他父亲出声求道:“父亲,您别再说了……”

白锦受不了他父亲话里暗指的事情,他也受不了,受不了在杀了那几个在季家地下室轮女干白锦的人之前,那些人说的话,那些话就是他亲手毁了白锦的铁证,是他这些天日夜悔恨和噩梦的缘由。

韩泽天看了看已经挂不住笑容的白锦,和满脸痛苦的韩铮卿,这才起身离开。

门关上后,韩铮卿坐到床边,小心翼翼的轻握住白锦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拿到嘴边吻了吻,看到白锦没有抗拒,于是又吻了吻,低声说:“你在我身边,姓什么都没关系,你不想姓韩,那就还是姓白,都不会变的。”

白锦既然当初宁愿背叛他,也要帮白家,既然这么在意,那就继续姓白好了,他不想白锦更恨他,以为他要彻底的抹杀他过去的一切。

白锦却收了脸上的笑容,哑着已经音调模糊的嗓音,目光灼灼的看向他:“你们父子两个可真是有意思……一个为了让我乖乖听话不惹麻烦,要我姓韩……另一个为了理所当然的在玩我,要我姓白……你说,我究竟该选哪个?”

他说这样的话,在这之前,韩铮卿必然已经失控的火冒三丈,还有可能已经对他动了手,但经历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尤其是他父亲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告诉自己,不管以后白锦把话说得再难听,他都要忍,只要白锦还在他身边就行了。

装作没有听到白锦话里的挑衅,直接按铃叫护士进来,扶着白锦躺下,给他盖好被子,说:“你睡吧!我下去送客人。”

今天是白锦的生日宴会,他要让别人知道他是很重视白锦的,每一位客人他都要亲自送走。

白锦闭上眼睛,没有说一个字。

等韩铮卿走出几步,快到门口的时候,才听到他的声音,幽幽地从床上传来:“总有一天,我会死在你们父子手上……”

韩铮卿的脚步顿住,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在心里回应,永远都不会有这一天,除非是他和白锦一起死。

护士以为白锦睡着了,只留了一个人下来看着他。

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下来,白锦被子下面的手在发颤,他从来没有这样清晰的明白弱肉强食的这个世界。

他白锦孑然一身,就只能任由人欺凌和逼迫,完了他还要感谢他们对自己善意的收留。

可是,他怎么能不留下来?不留下来他剩下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不留下来,他怎么能让韩铮卿痛苦?怎么能让韩铮卿生不如死?

不留下来,他心中那延绵不绝的仇恨怎么能够得以宣泄?

他若是就这么走了,那些让他几欲发疯的痛苦和血泪都成了笑话。

他知道韩泽天是不会对他完全放心的,韩泽天也知道他白锦是韩铮卿唯一的软肋。培养了二十年的韩家继承人,韩泽天决计不会让自己动一点小心思。

可就算如此又怎样,韩铮卿自己犯贱,非要一副巴不得他留下的样子,他就是折磨不了韩铮卿几年,就算最后玉石俱焚,也值了。

这年的圣诞节,白锦是躺在床上度过的。

可能也因为天气冷的原因,几处伤口都恢复的很慢,好在让袁医生一度担忧的伤口感染并没有发生。

但可能因为这一年来,受伤太过频繁,白锦的身体变得虚弱起来,袁医生手底下的营养师一直在给白锦做调理,明显的感到白锦的身体在进入冬天之后非常容易疲累,吸收功能也有所下降。

最不好的是,白锦虽然烟瘾戒的差不多了,但被烟草腐蚀了大半年的肺也开始出问题了,一呼吸几口冷空气,就会开始咳嗽。

白锦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在向他抗议了,只是还不是那么明显。

因为刚庆祝完白锦的生日,整幢别墅都还在做着些收尾的工作,加上韩铮卿这个主人的兴致也不高,一有闲暇的时间,都花在了照顾白锦身上。于是,整个圣诞节假期之间,这里都没有什么过节的气氛。

圣诞节的假期还有两天没完的时候,温言就赶了回来,他其实一直挂心白锦,这次是他离开的时间最久的一次,让他在英国很是惴惴不安。但他却连电话都不敢打,因为他走之前连管家里德都看出来韩铮卿不喜欢他和白锦走的太近,对他说,如果掌握不好分寸,吃苦的只会是白锦。

再加上他答应了他母亲一定会圆满的解决白锦的事情,他也不想真的韩铮卿一个不高兴,直接让他以后不要再去。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明明连电话都不敢打一个来了,他回来的时候,白锦还是又躺倒了床上,前段时间才恢复一些的脸色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又是那个苍白、脆弱的白锦。

温言被袁医生领进白锦房间的时候,里面的温度调得很高,他从外面进来,身上甚至开始冒汗。

白锦靠着床头半坐在床上,在腰部以下还盖了被子,手上仍然缠着纱布。里德已经告诉他白锦受伤的事情,却没有告诉他原因,但想也和韩铮卿脱不了关系。

白锦正在看佣人拿给他的一尊小巧的玉雕,是他生日的时候别人送的,管家这家天清理了出来,就拿来让他看看。

看到温言来了,他把手上的玉雕放到床头柜上,那上面还有几件玉雕,有花鸟的,也有人物的,都栩栩如生,应该价值不菲。

然后笑着对温言说:“你来了,你这次回去,倒真觉得你走的太久了。”

他说这话,惹得袁医生也看了温言一眼。

白锦却随即又指了指那几件玉雕,说:“你来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喜欢的,算作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

温言哪敢要,在床边护士照看白锦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心中有不少话要问,却碍于袁医生在场,什么也不能说。

只得推辞道:“我回来的匆忙,没有给你带圣诞礼物,怎么好意思收你的。”

白锦却笑道:“我得了这么多生日礼物,哪里还需要什么圣诞礼物。你既然不好意思,我就替你选了。”

然后拿了一尊高十来厘米,雕的尤其精致的泗州大圣像,对一旁的佣人说:“就这个吧!麻烦你把这个包好,我送给温老师了。”

温言只诧异白锦的生日,心里不知为何开始恼怒自己这次怎么这样不细心,连白锦生日也不知道。

所以也没看细看白锦选的是什么,只是非常歉意有礼的说:“那也好,我收你一个圣诞礼物,改天把你的生日礼物补上。”

就算他仔细看了,他一个从小生活在英国,虽然中文说的很溜,但对中国文化里的东西也没有了解的像土生土长的中国人那么透彻,自然不知道泗州大圣代表的是什么。

但袁医生不一样,他在中国南方沿海出身和长大,直到二十来岁才移民美国。家乡那里的寺庙大都会供奉这尊神像,而在民间,泗州大圣却有着另外一个象征。

第十六章

袁医生不知白锦究竟知不知道这尊小小的雕像代表的是什么,但还是开口阻止了白锦:“锦少爷,您还是换一个送给温先生吧!”

白锦不解的问道:“怎么,这个不行吗?”

看他那样子,是确实不知道泗州大圣是什么,也难怪,白锦从小就在美国,哪里会知道他家乡那种在一定区域内才会供奉的神呢!

他当然不敢说这尊佛像的象征意义,于是只好说:“这尊佛像能逢凶化吉,您还是留在身边最好。”

白锦却笑道:“正好,温老师经常都在外,正好适合他。”

然后不管袁医生欲言又止的表情,直接让佣人拿去包好。

温言原本根本没有去注意这个礼物,只是因为是白锦送的,才想着收了拿回去好好放起来。

但没想到袁医生居然会出声阻止。他也算是和这位袁医生共事了一段时间了,甚至这人在每件事情上从来拿捏有度,不会无缘无故给雇主提意见,虽然他给了那么一句解释,但温言因为是白锦第一次送东西给他,感到是很珍惜的,所以还是收了下来。

袁医生想了想,还是跟着佣人出去了,就算是为了白锦,他觉得还是该去给佣人交代一声。

若是让大少爷知道白锦送了个东西给温言,还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样的事端来。

他一走,房间里就只剩下白锦和温言,寂静的空气里突然就带上了一些尴尬。

温言觉得自己心里明明就有不少话想说,但却开不了口。

尤其是白锦对着他淡笑的那么自然,目光也是那么平和。

在心里憋了很久,才憋出那么一句:“怎么又受伤了?声音也变成这样了?”

白锦扬起嘴角笑了笑,才颇为放松的呼出一口气,像是一直在等着温言开口似的。

“是啊,你看你一走我就不好了,你……”

叹着气说到这儿,白锦摇了摇头,住了口,顿了顿才又说:“你母亲还好吧?”

温言一颗心被白锦那个“你”字给吊到了半空,听了后面一句,有才坠回来,隐隐有些不可言状的失望。

“好,自然是好的。我给她看你的照片,她很喜欢你。”

“是吗?”白锦听他这么说,神情之间好似雀跃了一些。

隔了一会儿,神情又低落了下来,幽幽的说:“我都记不得我母亲长什么样子了,她去世的早,我连她一张照片都没有。”

那样子低垂着眼睑,嘴角笑意若有似无的悲哀,让温言什么也没想的就说道:“等你身体养好了,你可以见一见我的母亲,你要是喜欢,她也可以做你的母亲。”

白锦抬起头,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感激和谢意。继而转了一下头,才说:“你都这样说了,那也用不着再隐瞒你的身份了吧?”

温言脸上的笑意差点挂不住,他以为白锦知道了他的身份,脑子里迅速的转了一圈也没有想出白锦有可能知道的渠道。

只得有些犹豫的问道:“什么……身份?”

白锦笑出了声,有些调侃的问他:“我究竟该叫你温医生还是温老师呢?”

温言松了一大口气,苦笑:“你什么时候发现的?看来我的专业能力有待提高。”

白锦扁了扁嘴,说:“一开始我就发现了。肯定没有人告诉过你我曾经考取了Stanford的心理学专业,我曾经对这个很感兴趣。”

温言诧异并且愤怒,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起过这个,如果他知道要决计不会用家庭教师的身份出现在白锦面前。

心理学上,最忌讳的就是医生想隐瞒自己的身份,却被病人发现了。这不只会造成病人对治疗的歪曲,甚至会对以后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生出不信任感。

有可能不止达不到治疗效果,相反还起到反效果。

他就说过,像韩铮卿这样讳疾忌医,连白锦的资料都不愿意给他一份,早晚会出问题的。只是没想到,治疗一开始就是有问题的。

越想,温言的脸色越凝重,白锦在一边却突然笑出了声,安慰他说道:“你就别担心了。你看,我什么时候抗拒过你给我安排的那些治疗课程?你要知道,我比谁都想自己好起来。”

温言看着白锦笑的很轻松,他突然心里就后怕了起来。想一想,自从开始治疗以来,白锦表现的那么乖顺,过程也很顺畅,一直都按照自己安排的节奏在进行,并且白锦的配合度甚至让他们连相互建立信任的过程都没有过,这些一度让那个他倍有成就感的表现,现在想来,让他感到万分惭愧。

是什么蒙蔽了他的眼睛,连这些都看不清?如果白锦今天不说出来,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察觉?

温言从来没想过他十来年的职业生涯里,他居然这样轻易地就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他觉得自己简直不可饶恕,因为对象是白锦,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好像心里更加难受了。

他需要好好和袁医生商量才行。

温言看着笑的一脸无所谓的白锦,只得苦笑:“白锦,你太聪明了。”

白锦回道:“是啊,太聪明了不好。有时候我挺希望自己怎么不是个白痴呢?”

温言不再接他的话,只是说:“你坐的太久,先躺下来吧!”

然后就扶着白锦躺了下来,他忧心忡忡的想着去找袁医生谈一谈,给白锦盖被子的时候手突然被白锦抓住,他条件反射的就一把甩开了去。

幸好白锦用的是那只没受伤的手,温言的反应如此大,也超出了他的预料。温言自知有点反应过激,忙弥补着说:“对不起,我在想事情,手没事吧?”

白锦收了脸上诧异的神情,低喃着说:“没关系,我只是想跟你说声谢谢。”

说完,白锦拉了拉被子,闭上了眼睛。温言看着他的脸好一会儿,以为他快要睡着了,他却又突然张开眼睛,里面没有什么情绪的问温言:“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脏?”

问完后看着温言的目光,像是等待判刑的罪犯。

温言想都没想的摇头:“我只是条件反射的动作,并没有其他意思,你应该知道的。”

白锦直视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像是想确定什么,就在温言以为他已经相信了自己的时候,白锦却闭上了眼睛,像是自言自语的低声道:“没关系,我自己都觉得肮脏和恶心,和那么多人上过床……你出去吧!我累了。”

温言心中后悔万分,却什么都做不了。最后他只是很郑重的恳求白锦:“我只希望你能把你的信任一直交给我。”

白锦露在被子外的脸庞还是那样苍白,冷淡,没有一点情绪变化,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

温言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有可能只会是自己的期盼了。

温言关上门出来,正好碰到袁医生回来,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倔强的管家里德不要将白锦送东西给温言的事情告诉韩铮卿。

看到温言的脸色又难看又凝重,一点也没有先前的轻松。

“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言很气馁的看着他:“我想我们需要重新谈谈白锦少爷的问题,治疗方案也要重新确定,或者决定是否还有必要继续治疗。”

“什么意思?”

温言语气非常差的反问道:“你们不给我看他的资料,好,我不看。但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曾经考取了Stanford的心理学专业,他十七岁就能考上世界有名大学里最优秀的专业,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还是你们都以为他就只是韩铮卿的附属物,是没有多高的智商的吗?”

他说到后面越来越气愤,而袁医生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看了看他们所处的位置,把人拉到就近的一个房间,关好门才呵斥道:“在这里,不管你说什么话之前,先看看地方再说。”

然后稍微降低了音量,没那么严厉了,说:“好了,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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