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点了点头,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刘兴,示意他坐,又似笑非笑的问温言:“之前怎么没一起和你过来?”
“是我和袁医生商量了,这才决定的。”
“这么说,是你建议把人带过来的?”
温言没做多想,直接点了头。
白锦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好像颇为满意,但没有再多说什么。温言也没有去细想他的表情。
三人又说了些客气话,温言把治疗安排给白锦看,白锦没有接,只是笑道:“你做的安排,我没什么意见。只是恐怕以后每周下午就不要安排了。”
温言不解。
白锦喝了口水,解释道:“刚才那个人,忘了给你们介绍。他以后就是我的贴身保镖。我闲着没事,正好跟着他学些东西。他现在应该就在外面,一会儿出去的的时候打个招呼吧!”
对此,温言心中有很多疑问,换做之前,他必定是已经问出口了。但看了看旁边的刘兴,自己找这么个人,不就是要在面对白锦的时候好让自己能有所顾忌的吗?
于是他压下心里的好奇,只是答应了白锦,会重新安排课程。
而白锦对突然多了一个人出现,似乎并没所有什么情绪,依然非常温和而淡然的和他们说话,话语间让人觉得他心态非常平和,也很顾虑他人的想法,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只是温言还是感觉到,有刘兴在,白锦和他们说的都是些很客观的话语,就如喝的茶口感如何,最近天气怎样这样的事情,却并不表露他主观的内心情绪,更不会说之前只对着他一个人的时候会说的那种悲凉的自暴自弃的话。
第十九章
白锦看着温言带人离开,若有所思的晃了晃手里的杯子,笑了,并且较为得意。
温言知道找帮手来一起面对他了,他确实该高兴,这说明温言有所顾忌,如果没有不该有的心思,何必找个帮手呢?
白锦笑出了声,温言不愧于他的职业,心思果然敏感,自己还没怎么出手,就已经开始防范了。
不过防范有什么用呢?他还没做什么就要防范他,那他随便做点什么,温言岂不是要乱了阵脚?
可这怪得着谁呢?温言自己出现的不是时候。不过温言也不亏,自己就算是要利用他做什么,至少也会让自己对温言的心是真的,不用真心,怎么能够换回真心呢?
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活着还有几分真心,不过,对温言敞开心扉总是不会错的。
到了现在,还有什么是他舍不下的呢?不管他喜欢不喜欢,只要他想,他任何时候都能抛弃。
里德去和韩铮卿说白锦要跟着那位伤了他的保镖学射击的时候,正好遇到韩铮卿和手底下几个心腹谈完事情。
韩铮卿看他欲言又止,就知道和白锦有关:“说吧!又怎么了?”
在收拾文件的几个心腹,包括陈叔在内,状似不在意,实则都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最近他们见白锦的次数少了,白锦好像也不再有兴趣对着他们冷嘲热讽了,又因为韩铮卿在白锦的事情上对他们很是不满,虽然最近已经不再找他们的碴儿了,但他们却不敢多问。
其实不必问,也能猜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日子有多不太平,从上次那么盛大的成人礼上白锦还带伤出席就知道了。
“锦少爷想跟着范成学射击。”
里德此话一出,不止韩铮卿惊讶的一挑眉,连几个心腹手上的动作都是一顿。
范成是谁?韩铮卿手底下人才济济,但范成是谁大家都是知道的。这人本来从美国有名的军校毕业,就被韩铮卿拉了过来,特长就是枪械设计和生物制剂研究,别看他长的一副魁梧模样,实则是经常呆在研究室的。他设计和研究出来的东西,颇得韩家重视。
这也是为什么他伤了白锦,韩铮卿虽然有杀心,但还是没有动手的原因之一。这样的人才,不是随处都能找得到的。
韩铮卿坐下来,想了一会儿,低声笑了笑,对里德说:“他要学就学吧!”
陈叔等几个心腹听了心中大惊,要知道白锦虽然从小被养在韩家,但从来就没有对枪械这些表现出一丁点的兴趣,小时候韩铮卿练枪的时候,开始还想哄着白锦学一学,也不至于说起来在韩家长大的孩子却连枪都不会用。
但白锦整天只想着玩儿,把教他射击的老师和保镖指使着去给他爬树抓鸟抓蝴蝶,就算韩铮卿严厉的责骂他,他却是抓准了韩铮卿对他的疼爱,不会拿他怎么样,韩铮卿一骂,他就哭着认错,完了该干嘛他还是继续干嘛。
后来韩铮卿也不逼他了,大约是觉得自己会护白锦一辈子周全,既然他不想学,也就不再勉强他了。
可现在白锦想学了,却不是陈叔他们愿意看到的,如今时过境迁,白锦究竟是什么心思,谁也不知道,连韩先生都出面了,就能看出来,白锦不是那么简单的。
现在白锦要学射击,谁都会多想的,他们不相信大少爷不明白。
“这件事,大少爷是不是还需要慎重考虑一下?”
最终还是有人提了出来。
韩铮卿现在极不喜欢他们插手和白锦相关的事情,但他没有用眼光制止说话的人,也没看他一眼,只是对里德说:“你去安排,就说我答应了。”
连里德都没想到他会这么简单的就答应了,准备好的说辞看来是完全的没有用武之地。
等里德出去了,韩铮卿看了先前问他问题的人一眼,有点无奈的回他:“你们太小看白锦了,以为以前发生过的事情能就那么过去了?你们还在犯着和我之前一样的错误。”
然后看着窗外沉着声音低声道:“不闹上一闹,事情又怎么会了结呢?”
他只是没料到白锦还知道范成这个人,并且看来知道的还不少。果然,人一旦理智起来,再细小的机会,都不会让它从面前溜走的,总会抓住一切机会来像海绵一样的吸收能从别人那里吸收到的东西。
这个范成平常很少露面,大部分时间呆在实验研究室里。因为他管着韩铮卿保全队伍里所有的枪械更新和维护,在白锦成人礼那天才会被叫过来,当时韩铮卿让人去把白锦从浴室请出来的时候,范成正和几个相熟的保镖摆弄最新改良过的几把手枪,于是就一起去了。
他虽然知道白锦的身份,但却不像常年跟在韩铮卿身边的保镖一样那么清楚,在白锦的事情上是容不得一点不小心的。
他朝白锦的浴室门开枪的时候,原本是一点也没有犹豫。
可他扣下扳机之后,尤其是看到白锦手臂被击中后,不顾手臂上鲜血长流,靠在墙上对着他笑的时候,他突然产生了一丝愧疚。
所以,后来韩铮卿要他跟着白锦,他也无话可说,虽然他其实并不完全算是韩铮卿的保镖队伍里的人。
范成以前一直专心钟情于自己研究室里的那些枪械和各种致命的药剂调配,不太感兴趣自己雇主的其他事情,白锦以前他也只是远远地见过几次面,给他的印象就是雇主身边一个备受宠爱的贪玩的小孩儿。
后来有一段时间韩铮卿经常单独去练枪,还经常从他那儿拿些没有完全经过测试的新型枪械去练,那气势像要把靶场都直接轰了。那个时候他听说是白锦那小孩背叛了韩家,惹得韩铮卿大怒。至于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也没有再去打听。
他没想到有一天会成了白锦的保镖,而且白锦还主动要求跟着他学射击,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家大少爷还真的答应了。
他真担心哪天那位从表情上看上去就不好惹的白锦少爷要是拿着枪把他们家大少爷给轰了,那他一定会被韩先生给大卸八块的。
韩铮卿没有把大家都不赞成他答应白锦去碰枪的事情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白锦终究还是要狠狠的折腾一回的,先前那些对着他的冷言冷语,也不过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
白锦不甘心,那他就让他出这口气,他只要看着白锦,不把事情闹到他父亲也看不过去的地步,那白锦做什么,他不再阻止,也没有资格阻止。
现在他放在心上的事情是另外一件,他就想知道白锦那天晚上在床上是怎么回事。
他简直无法接受白锦在床上对他没有反应的事情,他知道白锦会这样肯定和心理上的问题脱不了干系,但关键在于,他可以忍受温言管白锦心理上的问题,但身体的绝对不行。
那天晚上之后,他又拉着白锦试了好几次,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去取悦白锦的身体,那具精致的身体就是毫无反应,每每也只换来白锦的一番冷嘲热讽。
他随便找个人就能给他找出不少闻一闻就能让人性致高昂的药,但他没想过要用在白锦的身上。
可这件事情,就像一根新的刺儿,卡在韩铮卿的喉咙,让他能呼吸,但就是呼吸不畅,真正的如鲠在喉。
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几次,他还是决定不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也许等到白锦心理上的问题得以稍微解决和等他出了那口心中对自己的恶气,他能期冀白锦还会给他们两人留得命在。到时候,即使白锦废了,只要还在他身边,他就无所谓了。
他知道他在冒险,可他没有办法,白锦要折腾,要让他痛苦,要让他每天如坐针毡的担心会被怎么报复,他就随他去,既然白锦对他已经恨得入骨,他除了陪着他折腾,他还能做什么?
第二十章
真正的开始新的治疗之后,温言就发现白锦其实和先前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
他开始毫无顾忌的敞开自己,和温言说自己所有的事情,事后他说的那些,从韩铮卿和里德管家那里的到确认,几乎都是完全准确的。
就连一直作为观察者角色存在的助手刘兴也能确认,白锦的种种表现,绝不会是装的。
温言对此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现在他却不太敢一个人和白锦单独相处,他虽然把这一点伪装的很好,连刘兴也没有发现,但他总觉得白锦是知道的,对于他好几次总是非常得体的拒绝和以前一样来自白锦的去花园里逛逛的邀请,白锦虽然没说什么,但那似笑非笑的脸,总让温言觉得他是知道些什么的。
幸好后来温言拒绝的次数多了,白锦也不再开口,他也就把更多心思投入到和范成每天的射击课程里去了。
白锦对温言小心谨慎的退避没放在心上,还不是他对温言出手的时候,他需要更好的时机,而他愿意等。
时隔七八年,再把枪握在手里的时候,白锦早就没了当初的不情愿,他现在对手里的这东西感兴趣的很,事实上他对范成擅长的东西更感兴趣,不过,什么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得慢慢的来,这个他也不着急。
“锦少爷还记得怎么握枪吗?”
范成拿了另一部和白锦手上一样的后坐力比较小的MP5,往上面装弹夹的时候,这么问白锦。
白锦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抠开弹匣看了一眼,突然端起枪冲着两百米之外的靶子就是一阵猛轰,直到把三十发子弹全部打完,范成被他的动作惊得一愣一愣的,耳边全是枪声,弹夹上到一半就没了动作。
此时对讲机里很快传来了手下报靶的声音,显示白锦打出去的三十发有二十四发中靶。
这可不怎么像好几年没碰过枪的人会有的成绩!
白锦把手里的枪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扔给旁边的保镖,对范成问道:“你不是懂设计吗?有没有什么新鲜东西可玩儿?”
范成想说他设计改良的那些东西,威力可不是一般这些枪能比的,他对枪械这些很是钟情,没想到白锦还能有这一手,一直没看出来,一时之间倒很是佩服白锦。
于是叫手下去把他实验室里最近刚完成检测,在意大利M12S的基础上进行了大量的改良,虽然外表看上去和原来的M12S没什么区别,但只有拿到手上用过才会知道,改良之后的远距离有效射击率提高的比率相当大。
白锦对它颇为满意,但刚打完两匣子弹,就被范成给阻止了,原因是他们出门来这边的时候袁医生再三交代他左手伤愈不久,不能拉伸太过。
白锦有些恋恋不舍的把枪还回去,边拿手帕擦手,边问范成:“不让玩枪,带我去看看你的实验室怎么样?”
这边离白锦和韩铮卿住的别墅区不远,表面上是韩铮卿的私人靶场,实际上还兼做韩家一个比较重要的武器研究基地,范成就是里面骨干级别的技术人物。
这里的武器研究可不只是枪支弹药这些东西,还包括部分用于近距离攻击的生物制剂武器。
范成看白锦一副无聊的样子,话也说得漫不经心,说完也不急着听范成的答案,而是饶有兴致的往四处看看,倒像是真的在欣赏这处占地面积不小的郊外靶场似的。
这地方怎么都能算得上韩家比较保密的位置了,但范成压根儿就没想到要避讳把白锦带到实验室里去,这是有诸多原因的。换了其他人,考虑到白锦现在和韩铮卿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都不会想都不想的就把白锦带到实验室里面去。
首先就是范成他不怎么关注自己研究以外的其他东西,更不会过多的去关注白锦和韩铮卿之间的事情,其次他现在对随便摸把枪就能打出不错成绩的白锦很是另眼相看。再说带白锦来这里之前,也没人给他说白锦不能进实验室,更何况早几年韩铮卿也不是没带着白锦进去过,只不过以前白锦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完全是为了陪他们家大少爷。
范成本来想着随便找把枪教教白锦握枪姿势什么的,也能混过去好几个小时,现在他准备的那些完全没用,白锦才在这呆了不到一个小时,枪是不可能继续玩的,那去实验室看看似乎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了。
范成还在为难白锦会不会要求去那些封闭性要求比较高的项目组,刚叫人去准备,就被白锦阻止了,让他安排个不怎么麻烦的。
这个实验室建在地下,分了若干个项目小组,范成只负责管其中几个,于是他带了白锦去整个实验室最正常的地方。
韩家底下也经营医院,自然就会有相应的药物研究基地,在旧金山的主要是心血管疾病治疗药物的研究。
白锦随着范成逛了一圈,听了范成的介绍,撇了撇嘴:“看上去规模比以前大了很多。”
“心血管方面的疾病现在分的很细,我们几乎全部有专门的负责单一类的药品更新研发。”
白锦看着看不清脸的工作人员拿着试管摆来弄去,也搞不清他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不过这些可不是他感兴趣的东西。
大概的看了看一排排全部只写着分子式的瓶装粉末或者液体试剂,想了想,白锦捏了捏鼻子,阻挡愈来愈浓烈的消毒水味道,指着一支被加入的不明药剂,就开始剧烈反应的试管,对范成说:“行了,改天再来看,这个挺有意思的就是了,让他们好好给我说说。”
范成没把他说的话当真,心里还在想白锦看来也真的就是一时好奇无聊了来看看。
可他没料到接下来的日子里,白锦对这个实验室的兴趣一直都不减,当然也没有表现得多么明显就是了。只是每次来了这边,玩枪和在实验室呆的时间一半一半而已。
这么过了大半个月,白锦和实验室的几十号人都混了个脸熟,那些人看范成对白锦都是恭敬有加,他们对白锦也是有问必答,甚至在白锦对他们的一些实验表现出兴趣的时候,不介意白锦自己动手去做上一做。
至此,白锦似乎真的找到了些他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甚至在同温言谈话的时候,他也会时不时的说出些在实验室里的新发现。
这样的白锦越发神采飞扬,有时候甚至让温言觉得自己有些难以抵抗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灼灼耀眼的光辉,想完全占有这样光彩夺目的白锦。
温言对自己居然对治疗对象产生了这样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感到羞愧,同时又感到恐惧和害怕。羞愧于自己对白锦的那些想法完全就是枉顾和违背了自己的职业道德,他成了以前连自己都看不起的那种会爱上治疗对象的心理医生。
恐惧和害怕则来源于白锦若是知道了他的这些心思,将会有什么反应,他有预感自己如果就这么放任自己对白锦的这种迷恋,那么他的人生都会坠进无限的深渊里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