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简单,苏贤你和安朔一个床,我一个床。”王超嘿嘿一笑就把行李箱往一张床上一放,孙扬一听,急了,“那我怎么办啊?”
“你?!”扬了扬眉,“压地板!”
“啊?超哥……你太法西斯了吧!”
“王超,你他妈的只会出馊主意!程安朔他睡觉流鼻涕!”可苏贤这刚说完,就觉得自己的手给程安朔狠狠掐了一下,“我再说一遍,那是你的口水!”
谁都不想让谁占便宜,苏贤死活是不肯住这地方,嫌这地方太小,硬是要程安朔去想办法。结果安朔也没辙,吃饭的时候也就跟老太太这么一提,老太太原本挺为难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吴倩路过听到了,抓住老太太的手就说,咱们这五楼的宿舍有四张床,就我们小组两个人。这是好事,老太太二话没说,便同意让安朔吃完饭就带他们小组的和吴倩他们换房间。
吃罢饭,苏贤动作最快,拎了行李就往五楼冲,吃饭的时候他都听说了,五楼的屋子最宽敞,虽然上楼下楼不方便,可住的舒坦就行。王超和孙扬也不慢,背着包就上来了。吴倩和他们班另一个女的早就站在五楼楼梯口,见三个男生上来了,也不含糊,“苏贤……我们好心和你们换房间,你们得帮我们把东西搬下去。”
苏贤一听,笑了两声,“和你们商量的那是程安朔,你们要搬东西找他。”说着指了指跟在最后面的人。
程安朔不跟他计较,接过吴倩手里的旅行箱就又转身跑了下去。王超挠了挠头,一把抓住苏贤,“苏贤……你这样太狡猾了点吧?要换屋子的可是你……到头来什么事儿都踹给他做?”
苏贤听罢,得意地一扬眉,“王超,你太落伍了吧?我上初中那会儿咱们班的至理名言可是,有困难,找干部。安朔不是班长嘛?还是咱们宿舍长吧?他不干谁干啊?”
把刚才从安朔手里抢过来的钥匙往门上一插,迅速开了门闪了进去。
那头程安朔把吴倩她们那两个行李箱给扛回二楼,累的跟滩烂泥似的,再跑回楼上的时候,在过道里就听见苏贤的声音,“妈的!坑人!没见过这么坑人的!!那药罐子压根是居心叵测!”
——这小子,给他换了屋子还不安分,程安朔也是一气,摔了门就进了屋子,“吵什么吵?刚才吃饭前要换屋子的也是你吧?你吼什么,走廊里都听见你那声音!”
苏贤那表情都扭曲了,指着屋里四个床垫,“这叫床?拿个床垫搁地下,你叫它床?那拿个鞋垫摆你面前,敢情你还叫他鞋了?下回我给你搞一双来,你穿着试试?”
王超也出来插话,“哎哟!安朔,不是苏贤乱喊冤,我们这回真叫是给药罐子坑了!下面那地是小了点,可也有个正儿八景的床啊!你看看,原来那彩电二十一寸,现在小了一圈!!还有,这墙,下边那可是涂料涂的,咱们这是什么?毛胚!”
“爱住不住!”程安朔火大地又摔了门,那声音响的外头其他宿舍的也探出了脑袋。王超这回可是给震住了,这安朔生气的功夫可不多。苏贤也傻了,看着正光火的程安朔直吞口水。
顿时屋子里又没人敢吭声了,最后还是孙扬打破了僵局,“超哥……苏贤,我说一句,这里的面积据我目测是二十个左右,下边那只有十五,我们还是赚了。”
“滚!你少在这儿插嘴!”苏贤随手,扔了一带方便面。程安朔慢慢坐到中间那床上,确实,这床垫是不舒服。苏贤咳嗽了一声,王超识相地帮苏贤把面给捡回来,尴尬一笑,“呵呵……都别不高兴,别为那么点小事儿生气。咱们兄弟仨不能伤了和气。苏贤是不对……安朔,你也不对……你们别瞪我啊!最不对的那个是我,成了吧?”
苏贤僵着个身子站起来,拿了脸盆和毛巾,“那个什么……我先去洗澡。”
这回,待苏贤看完了那锁不上门,只有一个水龙头,外加一面镜子,一个恶心得要命的马桶之外什么都没的厕所,什么都没说。
外头终于清静了,王超递了水给安朔,“别生气……苏贤也不是有意的。”
“他知道什么?他哪回能想到别人了?只知道抱怨这抱怨那,一出事就找人给堵上。”
“话也不能这么说……他就嘴巴利点……”
王超正劝着安朔,忽然就又听见苏贤那杀猪般的声音,“哎哟!水!烫!烫死人了!”
抬眼一看,安朔那脸色又不好了,王超赶忙回话,“怎么烫了?水都不会开了?!你自个儿捣鼓捣鼓!”
——你说这苏贤怎么搞的?人家刚还说他那什么,就又出事儿了,蜡烛不点它还亮?!
“不行!烫死我了!怎么拧都只有热水!”
程安朔蹙着眉头,一动不动。
王超又吼,这好人还是得自己来当,“你傻子还笨蛋啊?!开冷水!”
“没冷水!王超你别在那儿幸灾乐祸,说现成话!快进来给我看看!”
“……”王超挠着头,看了看安朔,“我进来?不好吧……”
“妈的!你个忘恩负义的!让你帮我办点事儿比谁都逃得快!”
孙扬听不下去了,“超哥……我去吧……”
“你?开玩笑!一边凉快去!”王超没辙,拍拍屁股站起来,“苏贤啊,别急……我就来了。”
才走出去几步路,腾地就给程安朔拉了回来,“别去!急什么?他死猪不怕开水烫,别管他!”
“程、安、朔!”厕所里传来苏贤发了疯的吼声。
摔了毛巾,砸了脸盆,乒乒乓乓。
——程安朔,一王八蛋,死猪?谁死猪?你他妈的才死猪!说我不怕开水烫,我烫死你!
盛了满满一盆子水,哗啦一声,带着快气炸的情绪,苏贤把水往厕所门上一泼。
——吱呀一声。
门?门怎么就开了?苏贤也傻了,那水,好死不活地泼在了一个人的身上,而那个人恰好就是,刚被自己挂在嘴上,诅咒的。
水烫得什么感觉都快没了,程安朔浑身都湿透了。厕所里的灯暗的连他的脸都看不清,只听见沉重的呼吸声,苏贤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安朔,没事儿吧?”传来王超担心的声音。
水龙头还是没关,哗啦啦地流着滚烫的热水,这次苏贤没有躲,即使那水烫红了他的胳膊。蒸汽很大,弥漫在整个厕所里。程安朔缓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把水给甩干,“没事儿……水好像还是不行,超子你出去问问。”
转身又把门给关上。
那声音很低沉,敲在苏贤的耳朵里有点重,“安朔……没,没事儿吧……我,不是那什么,故意的。”
程安朔不出声,苏贤见他脱了衣服,走了过来。
瞧着那危险的眼神,心有点发虚,“安朔……有话好好说……不过,你……你要是先动手,我也不给你好脸色看!别以为我不会干架!”
还是没说话,忽然转身,把水龙头一拧,关了,“你还真死猪不怕烫了?”
“我……”苏贤这才回过神来,“谁死猪了?!你还不是一样!泼了那么烫的水连吭都没吭一声!”
“笨蛋!就不能把龙头给关了?”程安朔一手挨着墙壁,凑近了苏贤,另一只手又拽起他那发红的胳臂,“胳膊没烫坏?”
“没……”苏贤摇了摇头,扭了扭身子,靠边站了点,觉着气氛有点不大对劲,“刚才不是你说的,别管我?你又进来干什么?”
瞪他,死死瞪他。
“苏贤……我有话和你说……”不知道怎么的,苏贤就觉着,有什么东西窜上了自己的腰,滚烫滚烫,比刚才的热水还要烫。
“说,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办,苏贤那嘴,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什么狠话来,程安朔的眼睛认真地看着自己,他从不知道,那眸子可以这样深邃,让自己捉摸不透。
“苏贤,我不当你什么都不知道,今天的话你听完了可以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你当我放屁矫情恶心都成。我没功夫再为你的事儿发脾气,其实我们两个从小到大,在一起也快十七年了,我也觉得特别累!你小子没什么好的,除了小时候挺机灵的,进了初中之后没少干过傻事,你和我作对,我不是不知道。你私底下骂我混蛋骂我无赖我不是不知道,不过这事儿我也经常干,你这嘴巴什么时候说出句像样的话来了?你泼吴倩那事儿我不是不知道,你不是就心理不平衡嘛?”
一大段话,像机关枪似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真弹实枪,打在苏贤的身上,火辣辣的疼得不行。
——他在说什么?程安朔他妈的在说什么?!心突然被绞得生疼,就像是被砸坏了,还淌着血。
还容不得苏贤想什么,做什么,程安朔根本没有打算停,“我受够了……你给我听好了,苏贤……别老缠着我,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苏贤的心激烈地抽动,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脑袋有点充血,像受过雷劈,扯着嗓子,“程安朔!妈的!你……”
话还没有说完,满肚子的委屈和怒火都没有发泄出来,程安朔用手捣着他的嘴,“苏贤……我干了一件很不明智的事儿。”
“我,不小心,喜欢上一个叫,苏贤的笨蛋。”
——什、么?
脑袋,还是轰的一下,就像是忽然踩到了地雷,砰的一声,什么东西都,灰飞烟灭。从地狱又来到了天堂,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该说什么,苏贤的脑袋一时,停止了工作。
于是时间静止了,再然后,手里的脸盆掉在了地上,镇定,得假装镇定。
“开玩笑吧?”苏贤再往后退,可腰给程安朔握着,不能动弹,只能特别特别勉强地冲他笑,“我是男的。”
“废话!你不是男的和我上一个厕所?”
“那你说什么糊话?!”苏贤吼了一声,但声音低低的,他怕给人听见,“还是那个,我听错了?”
“听错?你不至于三级残废吧?”程安朔也恼了,面子上,他不能过不去,一用力把苏贤推到墙上,“他妈的你小子无赖什么?初中那会儿你看见女生在我面前转你就不舒服,军训那会儿你糟踏吴倩什么事儿?高一刚开学,你乱传谣言,把我形容得跟个猪八戒似的。你摆明了吃醋,现在还无赖了?你没胆捅这篓子,我来,我捅了,你倒没胆承认?算不算男人?”
“妈的!你让开!”苏贤硬是使劲推了他一把,“你了不起?军训那两回,你他妈的还亲过我,你不记得了?你隐讳点什么?还拿人工呼吸当借口!我看你是早对我有意思了!伪君子!”
“……”
苏贤曾经说过,我们俩,叫各怀鬼胎。现在,看来,一点都不假。
俩个人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可这篓子是给捅了。谁都不敢轻举妄动,虽然都很清醒,却害怕是孩子在胡闹。这年纪,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不知道什么是舍不得,只知道在一起的感觉。在乎,所以曾经彼此干了这样、那样的事。
“程安朔,原来你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心理变态!”
“我心理变态?我挑明了,你怕了?有种你发誓你骨子里没那想法?!”
“……”
“不说话了?”
“……”
“吼什么?厕所隔音不好你不知道?!我他妈的又没说我对你没意思!”
——原来如此。揭底的感觉爽透了!
闹够了,也争辩够了,俩人都已经面红耳赤。厕所里头的蒸汽渐渐散去,热量也随之消散,苏贤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发出牙齿打颤的声音。
“又咋了?”程安朔也说累了,该说得都说了,不是非说不可,可是有些话不说,憋在肚子里伤身体不说,还会让两个人都在死胡同里钻,发了疯。
“你杵在这做啥?冷……冷死我了。”脸不知怎么的,烧得发烫,可浑身是凉的,始终是抵不过十月的凉气,苏贤挪了挪身子,却一下给程安朔从后面抱住,手狡猾地从腰侧顺着未干的水滑了下去。
——苏贤,你小子嘴硬是吧?今个给你个教训。
慌了神,哆嗦得更厉害。
“怕了?”身后的人贼笑,笑得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刚才那嘴不是挺厉害的?怎么不说话了?”
听着那坏笑,苏贤火大,立马反唇相讥,“妈的!姓程的,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今个我又看清你这个人的本质了!氵壬虫!你他妈的氵壬虫!”
“氵壬虫?!我看是谁氵壬!”把话说开了,什么都好办。手不规矩的,探了下去,苏贤一颤,像触了电似的伸手,抓住那偷袭的手不放,“混蛋!你想干吗?”
堵住他那烦人的嘴,一下子世界安静了。苏贤心里头那把火烧得更旺了,咬着牙就是不让敌人得逞,哼哼唧唧的,死守。一掐一捏,顿时异样的感觉闪电般击溃大脑,头皮发麻,脚一下就软了,身子明显晃悠了两下,就歪在氵壬虫的身上了,嘴里断断续续,“你……你……他妈的……想干什么!”
“试试你的功能好不好,别是个残废。”坏笑,歪着嘴,又掐弄了几下,那还得了,苏贤他哪儿受得了这个,哼了几声,“你才无能呢!放开我!别以为你把事儿抖落出来,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飞红了脸,气氛诡异至极,两个人越贴越近,年轻的身体磨蹭得过火。忽然不觉得冷,火烧了全身,扭的更厉害,却没处躲。
“还敢装清白?”就那么几下子,苏贤那宝贝就起了反应,恼了,却浑身乏力,酥了身子软绵绵的。
开玩笑归开玩笑,火可以烧,汽油却怎么也不能乱洒。
分寸是有的。
门外,忽然传来王超的声音,“安朔!我问了,龙头没问题,就是咱们屋这东西有点玄乎,得有点技巧!我找专业的问过了,这就进来给你们露一手!”
一惊,乱了手脚。苏贤最是手忙脚乱,瞪着安朔,那人也不含糊,哗啦一声拧开了水,蓦地,那水就飞溅了出来,瀑布似的,洒在贴在墙角的苏贤身上,冰冷冰冷,竟是凉水!好死不活,还浇在了关键的部位,一下火就灭了。
瞪大了眼,死命捏着拳头,就想砸他的脑袋,可惜——
王超踹开了门,春风得意,“我还没当过水管工,不过咱们这楼隔壁的也有这毛病,他们弄了半天,总算……咦?安朔你咋也脱了?你俩一块儿洗?不用那么着急吧?才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