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子训夫血汗史 下+番外——浊河刑铭
浊河刑铭  发于:2015年10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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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你先把锁子打开!”初九不喜欢听女孩子哭哭啼啼,皱着眉毛把盒子推到珠月面前:“你千万要小心些,不要弄坏了盒子。若是出了丁点差错坏了里面的东西,只怕是你我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得。”

珠月手抖了两抖,深吸口气把哭腔硬是憋了回去,半趴在地上借了细微的月光向锁孔里面看。不看便罢,这么一看倒觉得真像是死去的老爹的作品,珠月直起身子轻声道:“锁子看起来是花旗锁,其实是典型的组合文字锁。所以箱子没钥匙,只要拼对了画案或是文字就能打开。”

“少废话快开”,初九直起身,整个人几乎贴在了门边。

珠月抽抽鼻子,把个小盒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蹲在地上揪着头发想了片刻,仰头看着初九咧嘴一笑,两只眼睛亮晶晶的:“那!我知道了!”

外面的火光不断晃动,燃起的青烟模糊了尽头,达达的马蹄声不安地在原地摩擦,时不时还能听见几生嘶哑的叫骂。奉命守城的秦人却完全不似他们那般躁动,伸了个懒腰懒散地打着哈切,趴在城头摇头叹息:“秦王走了是齐王,齐王没走楚王来!热闹,真是热闹!”

“你别看热闹了!准备开城门!”年岁大些的士兵小跑了过来拍拍年轻人,深吸两口气平静下剧烈起伏的胸口,脸上古铜色的皮肤皱起,大声嘟哝道:“听说是有人拿着丹书铁劵命令裴将军开城门的!”

丹书铁劵是什么东西?那是可以以先皇旨意命令当今皇上的宝贝。这足以乱天下的东西,就是在戏文里都难得一见。年轻人闻言瞪大眼睛,舔舔嘴唇,惊道:“真有这东西?!”

“管它真的假的!现下咱领命是开城门的!”老兵清清嗓子,向下看了眼围在城下的军马咽了口口水。

宴会已然进入了尾声,餐桌上的羊汤都冷下来结了厚厚一层油脂。韩辛辰阴沉的脸色也不见好转,苏莞烟慢慢咀嚼着嘴里的牛肉,心里盘算着今晚要怎么回去。

忽然有人从偏厅跑过里,趴在韩辛寅的耳边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就连想来一派胸有成竹的凌淮陌也蹙着眉头一脸迷惑。珠月与初九还没有回来,苏莞烟倒吸一口气,心里生出许多不安。

“哟!好大胆的贼竟然偷到了本王的眼皮子底下!”韩辛寅冷笑两声,扫过一脸镇定的韩辛辰,偏头看向苏莞烟的眼神多了几分冰冷。凌淮陌没有多言,嘴角微微上吊竟摆出事不关己的看戏姿态。

韩辛寅挺直后背,阴恻恻地挑起一面嘴角,厉声道:“拖上来!”

本应是活泼乱蹦的小丫头,却像一块死肉般被人架了上来。苏莞烟宛如被钉在原地,觉得全身肌肉都在打颤,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三哥是说我的下人偷东西?”韩辛辰显然没有苏莞烟那么大的反应,但阴沉的脸上却也更添阴云:“三哥不妨说说她偷了什么宝贝?”

既然是撕破了脸皮,韩辛寅也懒得再装,冷笑着从位置上站起身,指指摊在大厅中央的珠月道:“你不知道?”

“东西呢?你口说无凭算不得数!”韩辛辰靠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弹,侧脸竟然勾出一丝笑意。

身边的人又一次要离自己而去,苏莞烟被惊恐与悲哀冲晕了头脑,狠狠甩开韩辛辰的手,再也顾不得旁人冲过去将珠月抱在怀里。总是哭哭啼啼的小丫头这次却没有掉眼泪,瞪大的眼睛有些失神,嘴唇紧抿地发白,嘴角边不断往外淌着的鲜血染红了淡粉色的前襟儿。

“疼不疼?”苏莞烟的手指摩擦着她的小脸,额头上全是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喉咙像是被塞住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还从没有见他怕成这个样子,惨白的脸色都能和那位凌大人有的一拼,珠月摇摇头,想要告诉他不要担心,可一张嘴,满口的血液便淌湿了那人的指尖,脑子里想的话出口全成了单调的“啊啊”。

指尖变得青黑,眼睛、鼻子也开始往外流血。苏莞烟抱紧珠月,将长命锁塞进她的怀里,许久不曾有过的泪水积聚在眼眶,胸口激烈的起伏,满腔的悲愤却说不出口一句,直到了情绪稍稍平静,这才颤抖着声音说:“人要多做好事,来世就能免受痛苦,长命百岁!珠月,公子不骗你的!”

粘稠的血液湿了胸口,珠月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苏莞烟仰头看着居上位者,心里积压了万千诅咒与唾骂,可等到开口却只有浅浅的怨恨:“齐王爷,珠月是楚王的人就是惩戒也不该是你们出手!”

“她自己服毒的,你倒是怨我了?”韩辛寅笑得更欢,手指划过押送珠月的侍卫歪头看向苏莞烟道:“他们亲眼看见的!怎么苏公子不信?”

苏莞烟把已经没了呼吸的珠月放平,站起身向前跨出一步,极力压制的怒气绷得脖子上青筋暴露:“珠月不会服毒的!”

“证据呢?楚王可说了,口说无凭算不得数!”凌淮陌勾唇笑笑,挑衅地看着韩辛辰:“楚王爷快去顺毛吧,你的小狐狸要发怒了!”

苏莞烟还欲再说,忽看见韩辛寅与凌淮陌脸色大变,接着后背传来一阵脚步声。身披银甲的男子走过苏莞烟身边,单膝跪地朗声道:“末将秦羽来迟,请王爷赎罪!”

秦羽话音才落,周同便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见了人大吼道:“谁准你进来的?!”

“周同下去!”凌淮陌冷声呵斥,转脸冲着韩辛辰举杯笑道:“何必呢?”

“秦将军年少莽撞啊!”韩辛辰亦是笑着举起酒杯,冲秦羽摆摆手。

他二人倒是心灵相通,齐王反成了摆设。韩辛寅眼看着失了时机,冷哼一声坐回位置道:“四弟少了那份心思最好!不该是你的就是抢也抢不来!”

乐声再起,身着艳丽的舞姬从两侧缓步走出。苏莞烟满身血污地立在原地,看着尚未僵硬的珠月,似是从千年深渊里透出的寒意从脚底一路冻上心头。

——卷二·风起云涌 渐入佳境·完——

卷三:三足鼎立 锦上添花

第四十六章:再回锦阳府

平定韩辛酉的叛乱后,齐地向西几乎是一口气吞下了整块秦地,原被夹在秦王与皇上中间的小地方一下子成了东西相距上千里的辽阔土地。通州一战韩辛寅的精锐队伍被消耗良多,纵然是收编了不少秦军,但终究人心不稳一时难以重用。趁着他根基未稳,远在大都的那位借机划走了贴近京城原属于齐地的晋州。楚王爷虽然统共也没有与秦军见过几次面,但几十万人马浩浩荡荡也不能白来一次,驻守后方的老将陈千里领命赖在豫州不肯再活动一步。

秦王一灭三方势力都大有增进,尤其是卡在“夹缝”中的齐王可以彻彻底底出来透一口气。一时间大燕向南、向北、向西被彻底分成了三块,直到来年三月末,三足鼎立的局势已然形成。

本应是这场战役里收获最多的齐王却是一点也不开心,毕竟晋州一划走,他便难以寻借口接近大都。再加上形势所迫,要面见皇上就是难上加难,更何况凌淮陌在此时提出了一个让他简直无法接受的建议。

“晋州划给了皇上管,洧川就没有了抵御北方进攻的屏障”,凌淮陌把胖成小猪的老猫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摸弄着油光锃亮的皮毛,冷冰冰的语气不像是与人商量的样子:“王爷,不管是出于制衡势力还是身家性命,权利的中心都应尽快向西迁移。”

韩辛寅听得很不耐烦,眼睛看着幅员辽阔的地图却一点也打不起精神:“你想往哪里迁?金城吗?去做第二个韩辛酉?!”

“不舍得了?”凌淮陌冷笑一声,长出口气,勾起嘴角戏谑道:“你就是拼了命的往上贴,人家也不稀罕你啊!王爷,你不如为自己盘算盘算。洧川是绝对呆不下去的,最起码你也要退守到通州。通州一战虽然惨烈,良田、建筑都多有损耗,但至少民心所向。前有洧川可以抵挡北方袭击,向南可以关注豫州与楚王的动向,距西北也不会太远,易于控制不太稳固的势力……”

“你是王爷,还是我是王爷?”韩辛寅猛地站起身,微眯起眼睛愠怒道:“凌淮陌,你有那个野心,我没有!我想守在他身边,为他守一片江山,而不是把大燕的土地弄得四分五裂。你要想称王称霸,本王也不是傻子,任由着你把我当傀儡摆设!”

处处为他着想,到头来却成了自己野心勃勃。人心不在你身上,便是做什么都是错的,凌淮陌在阳春里感到一阵阴寒,刻薄的嘴巴越发是管不住:“你想守着他,他不见得愿意接受啊!搞不好人家正盘算着怎么清理你呢!”

“他是我大哥,从小便格外照顾我,他断不会那么对我!”韩辛寅看也不看凌淮陌一眼,径直往大门外走,坚决得不容置疑。

看着韩辛寅出了屋子,外面的灿烂阳光散了他一身,黑色的绸缎泛着白光,孤单单的身影很是落寞。凌淮陌忽然大笑出声,肩膀一抖一抖惊得怀里老猫趴在他胸口不敢动弹,直到笑得眼眶里都积满了泪水,他才停下来,轻笑着低声道:“就是你掏出了心,人家也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王爷,你也是蛮可怜的……”

莫说是凌淮陌心思阴暗,容不得别人好。至少在皇上那里他并没有猜错,素以温厚仁德世人的正英皇帝韩辛戌这时候的确在捉摸着先收拾哪一个“好兄弟”。同时钱太后来他这里闹腾好几次了,哭得声嘶力竭闹着要把韩辛酉从软禁的冷宫放回秦地。

“老太太又来哭过了”,韩辛戌把奏章摞在一边,展开大燕的全境地图,略显烦躁道:“就是朕放了,也要看老三肯不肯接受他!弄不好凌淮陌也学着前代佞臣皖紫霄做个杀人剥皮的买卖!”

韩辛戌显然不是他表现来那般纯良,知道他心情不好,蒋崇琴识趣地没有接话,看着他在地图上描描画画半天,又开口道:“再多来几次把朕惹烦了,就彻底让他们母子团圆!”

这是要连钱太后一起软禁的意思啊!蒋崇琴听出来画外音,不管出自真心还是假意总要装模作样的说两句,毕竟是亲妈亲兄弟,免得他日后后悔了拿自己做出气筒:“皇上,钱太后她爱子心切而已,莫要太较真儿。”

“她爱子?!怎么就不能考略一下朕的处境?”韩辛戌明显是动怒了,向来是波澜不惊端出一张好人象的皇帝也多少有些绷不住:“那么喜欢老二就腾出个地方让他俩好好在一起!韩辛酉大逆不道,朕不杀他便是做足了兄长的气度,母后还想怎么样?把皇帝让给他吗?有些人就是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她不要,朕也就不能硬给!再有一次,就把韩辛酉移到坤宁殿与母后作伴!派兵严防坤宁殿,从此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踏进一步!”

一口气说完,韩辛戌终于出了压在心口的火气,这才想起来还有些事没有处理,抬头看向蒋崇琴道:“有消息了?”

“有了”,蒋崇琴小步向前从袖口抽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沉声道:“高云清将军已经见过小哲,苏莞烟那边基本没有问题。日后与楚王发生摩擦,苏会成为我们的内应。”

韩辛戌展信看了一遍,点点头道:“就算是有内应,老四在江东十余年树大根深也不好动弹。老三抵御韩辛酉有功,整体又向西迁了,直接发生冲突怕是说不过去。更何况,他手下文有凌淮陌,武有杨时令,也不会多好对付!”

“要南征必定要先平定北方,但直接出兵必然不妥”,蒋崇琴移步到书桌边,勾下身子向正英帝先行礼,然后指指地图中的豫州道:“草民以为皇上可以借力打力。”

韩辛戌思考片刻觉得这个主意甚佳,接着问道:“凌淮陌何等聪明,他不会看不出这个局!一定要先想办法离间韩辛寅与凌淮陌!”

“皇上多虑了”,蒋崇琴闻言自信一笑,直起后背轻声道:“齐地是齐王的,只要王爷肯一心一意听皇上的,凌大人自然会与他生出隔阂!毕竟他二人的关系本就不堪一击!”

从十月出征到三月返回锦州,来回折腾一遍已经是五个月过去。自珠月死后苏莞烟除了那一天的失控外,时时表现出来的冷静让韩辛辰反而有点心慌,他摸不准这位苏公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江东的三月着实算不得有多暖和,细雨一场吹过的小风照样冻得人骨头疼。也不知是谁开了窗户,苏莞烟一个机灵愣是被冻醒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淅沥沥的声音拉拉被子,不悦道:“珠月,说过多少次我睡觉的时候不要开窗户!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没有慌里慌张的跑动声,轻轻的脚步若是不仔细都听不出来,灰扑扑的身影小心地拉合上窗户,低声回复道:“公子,小人记住了。”

睡久了脑子便有些晕乎,苏莞烟听到声音一愣,这才记起来他再也看不到珠月了。毛手毛脚、哭哭啼啼的小丫头已经去了地下,奔流不息的忘川江边接过枯妪手里的混汤一口饮下便再也不记得前尘往事,干干净净的一身走向早已被安排的命运。

“她心思好,投胎也能投个大富大贵的人家”,小哲转过身垂手立在窗户边,嘴唇嘴唇轻微动动声音都像是漂出来的。

“大富大贵有什么好?”苏莞烟反驳一句,裹紧被子,冷笑着向里翻了个身,眼睛盯着枕头的细密针脚安静地躺着,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以为小哲出去了,这才轻声道:“珠月再投胎,只希望她有个安稳日子。不必大富大贵,穿金戴银,只要一辈子吃喝不愁,夏穿对襟儿半袖,冬捂棉袄烤火炉就够了。最好再有个肯真心对她的人,耕几亩薄田,织三两匹粗布,春看桃李艳枝头,秋收麦黄赏枫红。儿孙绕膝,无灾少病,百岁而终,便是最好不过的日子。”

“小日子听着就叫人羡慕,若真有便是给个皇位也不换!”

听见声音,苏莞烟连忙坐起来。小哲依旧是安安静静地站在窗边,门外却多了个人。韩辛辰一身月白外衫,肩头上沾了几滴雨水,弯弯的眼睛遮住了一贯的锋芒,嘴角挂着浅笑,手里端着一个小砂锅。

刚才的脚步声是他的!苏莞烟赶忙套上鞋子从床上下来,迎上去便要接过他手里的砂锅。

“烫着呢!”韩辛辰躲过苏莞烟的手,把砂锅放到桌子上,兀自拉开椅子笑道:“以为你不上心呢,原来是在这里躲着自己难过。”

“我又不是哪家悲春伤秋、顾影自怜的闺房小姐,不用矫情地躲着自个儿伤心垂泪”,苏莞烟接过小哲递来的外卦穿上,自然地坐在韩辛辰对面:“珠月虽是笨了点,但终究是主仆一场,我也不好诅咒她下辈子投胎成只猫猫狗狗吧!”

韩辛辰摇摇头,伸手压在砂锅的盖子上试了试温度:“苏公子不是个薄情寡淡的人!就像是你自己说的,只因为十年前的一句戏言一锭纹银,你就能不顾一切地来本王身边……你把珠月她当亲妹子一样看,如今却落得个的凄惨下场,你怎么可能完全不在乎?错在本王,不该让她与初九去盗丹书铁劵!现下本王自己炖了点鱼汤,特意来给你赔罪了!”

原以为居上位者便理所应当地把下人不当人看,苏莞烟完全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一时竟局促起来不知道说些什么,看着他把盖子打开,浓浓的肉香扑鼻而来,腾起的白雾熏得眼睛、心头,甚至连屋子都有些湿潮。

苏莞烟试图避开喂到嘴边的汤勺,对面的人却不依不饶,只得浅抿一口,叹气道:“若不是她,可能我们都没命了。其实不能怪王爷,莞烟也是个怕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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