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子训夫血汗史 下+番外——浊河刑铭
浊河刑铭  发于:2015年10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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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要一个稀罕本是极好的交流平台,可偏偏抱着同样心思的两个人本身不对盘。再加上凌淮陌终究不是齐地的老大,说话有分量却也不能全权做主;韩辛辰的身份一时他还不想表露,只能把苏莞烟推到前面。大家都是束手束脚,绞尽脑汁猜着对方的心思,藏藏掖掖的结局是他们竟然把重点真的转移到了粮仓起火上面。

陈千里的部队外外面围着,豫州郡守的亲卫队则负责为两位不同阵营的“钦差大臣”开道引路。苏莞烟抬头看看走在前面捂得严严实实的凌淮陌,回身又看了眼易容过的韩辛辰,分明是一身劲装,可顶着的那张脸却是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给楚地丢人现眼,面色青黄就算了,一双豆豆眼还向上歪斜,端的是一副正儿八经的猥*琐之相。真难为他能给自己找到这么一张脸,总不至于是好相貌看惯了,没事换个丑的调节一下口味。苏莞烟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挺直身子,豁然觉得自己是一行人里最正常的,无论是身体方面,还是心理方面。

“当天粮仓的守备与附近的百姓都看见了一道紫色的闪电从天而降,接着粮仓附近就起了大火!‘天火’之说也由此传出来,苏公子以为其中玄妙何在?”凌淮陌猛地转过身指着一大片黑漆漆的枯草杆子笑道,一双弯起的眼睛扎得人心里极不舒服。

被他忽然一声拉回现实,苏莞烟本能地推脱道:“凌大人聪明绝顶,其中玄机必定是早已洞察,不如说出来指点一下我们这等愚人!”

“话不能这么说!凌某人若是知道也就不会问苏公子了”,凌淮陌环抱着手径直越过苏莞烟,走到苏莞烟与韩辛辰中间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盯着韩辛辰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看了半天,然后笑道:“听村民说,那天真是悬得很!闪电哪里也不劈,就照着粮仓一下子就起了大火。凌某人起初也是不信‘天火’一说,不过这两天听传闻听多了竟也有几分相信了。苏公子今日刚到,心还是通透的,不如再仔细盘查一遍,免得被传闻听歪了耳朵。”

被人推上了擂台,不抽出大刀耍上一阵子就是打了自己人的脸。若是只有他自己与陈千里,苏莞烟大可以厚起脸皮推脱,但现在他不可以,毕竟是回头就有“土皇帝”看着,怎么也带像模像样的装上一装。再说了,被人念叨了一路,苏莞烟本人对所谓的“天火”也起了几分好奇。

内外同时起作用,苏美人当然不会再有意谦让,朝着凌淮陌拱拱手,便带着自己的“侍卫”走到了粮仓外围。不看便罢,这仔细一看,苏莞烟心里顿时起了疑惑:“哪地方的粮仓也不会是露天的,地上有用于固定仓顶、打架遮雨棚的铁钩很正常,但里外两层,新旧还有明显差异似乎就说不过去了。”

“豫州粮仓烧毁前下过雨?”苏莞烟站起身,看先一路陪同的粮仓管事。

“没有”,管事摇摇头,但很快又补充道:“我们常年看管粮仓对天气都敏感的很。那几天里到了晚上连着刮大风,我们估摸着十有八九近来会有雨,为了以防万一,我们早早就把遮雨棚盖起来了!大人,天火把棚子烧了,但我们当时真的是做足了工作。”

苏莞烟仰起头,眼睛炯炯有神,似乎是看着了早不复存在的遮雨棚,沉默片刻又问道:“搭遮雨棚的人是当地老百姓?”

管事闻言一时语塞,毕竟事情过去有段时间了,他还真有些就不清楚当时搭建棚子的人,只得犹犹豫豫道:“这个……这个……小人记不清了……但中间的确是有人不说当地方言,听着口音像是大都的。”

“你怎么能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搞清楚就拉来搭建遮雨棚呢?!”苏莞烟忽然翻了脸,厉声怒喝:“我猜着,应当就是那些人里有人出言不敬龙王,这才招来‘天火’!百姓无粮全是因你一时大意造成的!”

“来人把他拖下去!”

凌淮陌配合地转瞬大翻脸,管事还没有搞明白状况,豫州郡守的卫兵便一窝蜂地把人按倒在地上,拖了下去。

苏莞烟舔舔嘴唇,看着凌淮陌脸上一闪而过的笑容,轻出口气。后面韩辛辰不远不近的跟着,看够了大戏,啧啧嘴给出了整场水平的评价:“不错!起承转合尚算精彩,只是结尾有点生硬!下回苏公子可以改改。比如直接说是搭建遮雨棚时有人做了手脚,多拉了几根铁链把闪电引来的,可能效果也差不到哪里去。”

大都来的人是什么概念苏莞烟掂量的清楚,斜眼扫过韩辛辰,刻意压低声音道:“莞烟是个小民没那么大的胆量。王爷,您是来帮我的,不能和凌淮陌那厮一般耍弄我寻开心!”

第四十九章: 大哥

苏莞烟才到豫州一天,粮仓起火一案就这么稀里糊涂“顺应民心”地结案了。潦草的过程,让听闻者都是连连咋舌,偏偏当事的几位满不在乎,毕竟于他们后面的事情才是重头戏。通州要恢复元气,西北面要逐步稳定,这些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凌淮陌坐稳了豫州不打算立刻离开,打着是和韩辛辰慢慢磨时间的心思,当然了,楚王爷本人也并不着急。

韩辛辰从不觉得他比凌淮陌要聪明,但只有一件事他能肯定自己比凌淮陌要看得明白。所以豫州他吃定了并且耗不了多少时间。

北方天气干燥,被子要比在南方的时候软上许多。春天最容易犯困,苏莞烟在被窝里拱了两拱,揉眼看着外面一片亮堂堂,这才万分留恋地坐起来。

“公子你醒了?”小哲听见动静,赶忙捧起衣物立在床边,瞟了眼左右没人,低声道:“消息传出去了,您放心。”

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小哲的话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苏莞烟像一只没有睡醒的懒猫,庸散地摆摆手,微微抬起下巴,拉长声音问:“他呢?”

小哲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苏莞烟口中的“他”指的是谁:“王爷昨晚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见回来,不然我出去找找。”

“他要是不想回来,你是绝对找不找的”,苏莞烟冷声回复,他对小哲,不同于对珠月,中间加了个蒋崇琴,多少有些刻意的疏远,许多闲话不能,更不愿与他多说。

撑撑胳膊下了床,缓了片刻神儿,苏莞烟只披件白色单衣便出了房间。院子里是一片大好阳光,稀稀拉拉的几朵桃花在枝头怯生生地张望,像极了未出阁的闺房小姐,脸庞涨得通红,眼睛里是满满的青雉与羞涩。

记得潞州老家的院子里也有一颗桃树,他要与楚家兄妹三个人手拉着手才能合抱过来。春天的时候,花朵儿可不像这里的那么“内秀”,一朵连着一朵,热闹地挤在梢头,一阵大风吹过,满院子都飘着粉红色。每每此时,小妹一定要他爬上树摘下一朵桃花插在发团子上,然后追着细碎的花瓣兴奋地跑来跑去。楚家大哥与他不同,向来读书用工,不管他两个在院子里闹成什么样子都是微蹙着眉,一本正经地念着:“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韩辛辰一脚跨进大门就看见苏莞烟站在院子里唯一的那棵老桃树下,说是赏花,眼神却一点也不灵动,嘴角向上勾着,愣愣的完全是出神儿发呆的样子。

“看什么呢?”韩辛辰顶着他那张不怎么精神的脸走到更不怎么精神的老桃树下,伸手在苏莞烟脸前晃了一晃,轻笑道:“你是想我想的灵魂出窍了啊?要是,回去一定重重有赏!”

苏莞烟听到声音回过神儿,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某人,心里积攒了许久的情绪在一瞬间有些绷不住了,脸上的憎恶与愤恨连遮掩都来不及。

“不过是一句玩笑不至于如此吧!”韩辛辰讪笑一下,抬起胳膊用袖子遮住脸,有意与他拉开距离,调笑道:“果然是人都喜好颜色,千万承诺竟然抵不过一张丑脸。苏公子表现得这么明显,也不考虑考虑本王的感受。”

苏莞烟迅速换了一张笑脸,言语间略带了局促:“王爷说笑了,莞烟刚才不过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实在是有点气恼。”

“凌淮陌?”韩辛辰扬起语调,眉毛一挑,向上歪斜的豆豆眼更显得猥*琐。

“怎么会,我哪里敢和凌大人生气”,苏莞烟笑着摇摇脑袋,抬头看着稀稀落落的桃花,环起手悠悠道:“我小时候家门前也有一棵桃树,很高很茂盛,绝不是它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春天来了,我和邻家小孩子都喜欢爬到树上玩,可惜好景不长,我犯贱招惹了一只疯狗把邻家小妹咬死了。村里村外骂声四起,爷爷与我再也呆不下去,才开始四处唱曲儿讨生活的。”

韩辛辰放下手,歪着头看看凌淮陌,许久啧啧嘴道:“难怪你那么怕玉将……”

“王爷的狗当然不同于乡野疯狗,”苏莞烟弯起眉眼,嘴唇微开露出下排整齐的白牙,浅笑道:“玉将是王爷的爱犬,当然是随主子,通人性的。”

韩辛辰“呵”笑了出来,拉住苏莞烟的胳膊便往屋里走:“苏公子这话怎么听着像骂人呢?真是白瞎了本王一片好心,连夜去城外买了当地的点心来给你尝尝鲜。”

被他拖拉着往前走,听到这话一低头才看见他手上还当真提着油纸包成的一个个小包。“扯淡!他才不会有这份心思”,苏莞烟脸上笑盈盈的迎合,心里却暗揣度着韩辛辰连夜出城的真正原因。

韩辛辰与凌淮陌的态度令人费解,却也不能说太出乎意料。正英皇帝心里清楚,他要面对的两个人绝非是韩辛酉那种莽夫,要心思有心思,要手段有手段,实在是很难对付。豫州这把火烧得不够好,但不管怎么说,他要的第一步勉强算是面前实现——凌淮陌离开了洧川,要从韩辛寅处下手就变得容易许多。

月朗星稀,淡淡的白色月光像一层薄纱笼在整个洧川上空。临近子时周围的街道静得出奇,偶尔两声野猫发*春的凄厉叫声近得如同贴在耳边。四人抬着的小轿子飞快地在街道间穿行,扬起的窗纱下可以看到轿上人的侧脸,乌发垂肩,肤白如玉,一双桃花眼含着道不尽的风流,微微扬起的薄唇泛着水色,若是旁边有人见到,一定要惊叹便是画上的仙子也怕不过如此。

中午就接到了从大都来的密信,明知道那人亲自来的可能微乎极微,但一颗心就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惴惴不安到了大半夜终于听闻传报有人拜访,韩辛寅几乎是小跑着迎出去。

从轿子上下来的果然不是他,韩辛寅正正衣襟,客套地笑道:“蒋公子深夜拜访想来必是急事。”

“那位的事情当然是急事”,蒋崇琴浅笑着还礼,向前走进齐王身边,这才从袖口中抽出一份书信:“王爷是要亲自过目,还是勉为其难听草民多说几句。”

韩辛寅眉头皱起犹豫片刻终是没有接过,嘴唇抿成一线,侧身让出一条通道,冷声道:“你随我来。”

蒋崇琴以为韩辛寅会把他引到密室,来时路上把能想到的阴森昏暗在脑子里滚了一遍,甚至于是鞭子、烙铁各种刑具都一应化在列,准备半晌不过是担心自己一时惊讶失了分寸。

韩辛寅显然是不知道后面人的想法,面色如常地把人径直带进书房,指指门口的椅子,坦然道:“大哥让我出兵豫州?”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蒋崇琴屁股没有挨到椅子又马上起身,笑道:“王爷英明。皇上担心楚王霸着豫州意图不轨,所以希望王爷您能尽快出兵把豫州的楚军驱逐回境。”

“只是这样?”韩辛寅吊下嘴角,一脸嫌弃道:“你不把话说完,回去也不好向大哥交代。蒋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蒋崇琴点点头,桃花眼弯起,嘴角边带着轻松的浅笑,从容的好似在与人讨论的不是江山社稷,而是门前大街的瓜果蔬菜:“王爷聪慧过人,既然事情您都猜到了,草民也没什么可以补充的,不如王爷说说自己的条件。皇上,特别告诉过草民,您提出的条件圣上一定会认真考虑。”

“大哥信你,我也只能信你。蒋公子,今日我所说望你不要把话传歪了”,韩辛寅垂下眼敛,严肃的语气却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子浓重的寂寥意味:“蒋婉儿的死你们怨他,我无可厚非,只是你也要知道事情并非想象的那样。无论将来如何,都请皇上不要为难淮陌,他嘴巴是毒了点,做事也太过决绝,但他的心思并没有多坏。皇上一定要怨,就怨我吧!”

书房里没有点蜡烛,韩辛寅周身散发着低气压混在黑暗里格外压人。惯常的七分笑意荡然无存,眉头搅在一处,沉默了好半天他才接着说:“我无心江山,能做他的三弟已是此生荣幸。韩辛寅只想替皇上守住大燕的土地,齐地、秦地只要他想要,我便可以双手奉上!麻烦蒋公子转告皇上以后不用这样特别派人谈条件,只要他一句话,我必定倾齐地全部力量替圣上平定万里江山。”

提到凌淮陌,蒋崇琴的心里便是百般的不舒服,但有了后话垫底,面子上怎么也不能有一点不情愿:“王爷的心意皇上必定能够理解。”

韩辛寅靠在窗边没有移动脚步,朝着蒋崇琴摆摆手,声音渐渐虚下去:“这一晃眼都快三年了,令妹的事情是我与淮陌欠你的……往后……”

蒋崇琴冷下脸,沉了两口气才忍住没有转身离开,他咬紧牙,嘴皮微微发颤,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进去,心里有一个声音怒喝着:“不管你是贩夫走卒,还是帝王将相,血债是要血偿的!”

第五十章:回洧川

凌淮陌在豫州把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可偏偏有人要在他后面拆桥。

由于身体大不如前,夜里生寒的毛病也越发严重,凌淮陌基本上一步跨见了老年人的生活,每日下午未时都要抱着他的花生出门转悠一圈,晒晒太阳,活动活动筋骨。不带侍卫、不穿官服、不披铠甲,城里的百姓多见他就是一副闲散的富家公子模样,说不得有多近亲,却也不是传说中的冷冰冰,更不会像有些人暗地里宣扬的嗜血凶悍。

花生岁数大了,瞌睡就格外多,正赶上今日阳光不错,凌淮陌抱着这小畜*生出门不多一刻钟它就窝在他的怀里睡着了,浅浅的呼噜声听得人格外安心。

害怕大幅度的动作会惊到它,凌淮陌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灿烂的阳光烤在身上似乎能把骨头里的阴寒都驱逐出去。

“凌大人……”

身后是弱弱的女声,尾音拖得很长,比旁人说话多拐了两个弯儿。颇是独特的发音让人一听就能分辨出来人,被搅了清净的凌淮陌皱皱眉头,冷声道:“凉儿,以后不要在我出来散步的时候说王府里的事情,什么急事还等不了我这一时片刻的。”

唤作凉儿的侍女是王府的大丫鬟,自小便跟着三皇子与凌淮陌两位天下一等一难伺候的主子身边做事,他二人生气起来,也常常是她在中间充当出气包、灭火员。

后面果然是没了声音,凌淮陌揣摩着韩辛寅此时让凉儿来的具体目的,心里是越加烦躁,本来未时一过便准备回去的,他生生拖到了申时。夕阳从蓝天的中央一路移到了远处的城墙头上,还是两条腿率先提起了抗议,他才悠悠地晃回临时府邸。

还没走到大门,就能看见周同极其没有形象地坐在门槛上,衣领大咧咧地扯开,卷着袖子在脑门上擦汗。手持长矛的侍卫像是什么也没看见,直愣愣地木桩一样站在两边。

“下午来的?”凌淮陌停下脚,远远看了眼周同,回身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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