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殁+番外——平59
平59  发于:2015年09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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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场景又要换,“别让我看了”我出声阻止,不知是不是折柳给我也下了诅咒,我哭也哭不出来。我捂着胸口蹲在地上,那么疼,当初溱殁是否也是这么的难过。

“这不是你想知道的么”平静无波的声音带了点嘲讽:“怎么,看到真相不敢面对了?你自以为是的逃离其实一直在逃避,让一个本不相干的人替你承受这一切。”

喝了。冰冷的声音传来,我控制不住的抬起头来,一碗药被端在溱殁眼前。消忆草?溱殁笑:怎么,一步步害我失去所有,如今连智力也对任玖构成威胁了?黑衣人面无表情:王爷说,折断了一只鸟的翅膀,他不会再给生长出来的机会。这喝下去你即使傻了也不会忘了他,若是不喝,想必他是不懂药理的吧,以我的武功,放点绝情草在他的茶水里该不是难事。溱殁笑 了,伸手端起来就喝了下去,没有任何反驳,一滴不剩。黑衣人哑然,立在原地没回去复命,半晌:何必?溱殁眼神飘远,似是未听到一般,目光中有着绝望和悲凉。都给人当狗,不然我真想结识你,黑衣人自嘲的笑了:我回去便也是死,只有死人不会说话。我只为你感到不值,听命也便罢了,爱上自己的主子,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吧。溱殁闭上眼:是啊,一错再错,回不了头了。那影卫叹然:你早该是自由的了,却自降身份留在这里,一次一次都是为了他,你没心么,不会难受?他有多大的力量支撑着你。溱殁睁开眼,我熟悉的自信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黯然:你知道什么是累吗。亲手杀人杀到麻木,被利用受伤到麻木,身不由己到麻木,终于有一个人带给你光亮,就像濒临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样不舍得放开。你追随,但是有一天你发现,他带给你的依旧是熟悉的麻木感,每一次你都告诉自己忽略它,只求那束光芒就好。一次一次,你以为你尝过足够的痛苦,可以强大到百毒不侵,看起来坚不可摧再来一次也无妨。到最后你发现,失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人明明带给了你希望,却狠狠的把你丢进绝望。那种一样的痛苦,不一样的人给予的,你连麻木都做不到了。

“够了”那种尖锐的的疼痛在我胸口似尖刀一样,到最后,他连傻了都不肯忘记我。场景依然在继续,我无法闭起眼或是低下头。原来这才是无能为力,逼着你亲眼看着亲耳听着,让你再也做不成逃兵,无法自欺欺人。

“远远不够。”事物全部扭曲然后消逝,天地间一片白雾,只余我一人蹲在那里,他还做过什么。

良久我才起身。“怎么样可以挽回……”“挽回什么?他的智力?武功?清白?你们之间的感情?还是他等你的光阴?你丢了的太多,如今想全部捡起来,痴人说梦。”

竟是我太贪婪了吗。“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死也愿意?”“若我爱的人生无所恋了,那我死又何妨。”“好,他陪你生,你便陪他死吧。”强风骤起,巨大的风力似要将我搅碎,身体上的痛苦不及灵魂上半分,一种脱离肉体的刺痛传来,脑海中满是他一身素白的站在桥上,我揽着新娘从他边上走过,满府喜庆,满心苍凉。

锐痛消失了,我还是完整无缺的站在那里。不禁疑惑,声音传来:“自此日两月之久,溱殁恢复智力,你内力解封。他自会带着朝廷的圣旨来边疆封你为帅。去异域,不要再辜负他。”我怔住,然后笑了,那声音带些疑惑:“不问我拿走了什么?”我轻摇头:“他失去所有,我失去些算得什么。”

强光闪过,我猛然惊醒,扶着床头坐起,擦了擦额上的汗。那梦境那么真实,现在想起我的胸口依旧是刺痛着,探了探内力,果然已经解封。我无力的靠在床头,闭着眼感受那尖锐的疼痛。溱殁,如果爱你是以心痛为代价,那么我笑纳。

第三十五章

内力回来了,要回兵器便是易如反掌的事。那副将也是许多人看不过眼,教训了一顿竟是人人叫好,不禁皱眉,这军纪不甚严明,定要好好整治一番。

这一来,邵正也知道我来了,赶忙来找我,嘘寒问暖了一番,然后让人搭建帅帐。还是非常有效率的,当晚便住进了帅帐内,与我之前住的帐简直天壤之别。将士非常疑惑,看我的眼神也各有不同,我也不管,反正没人来找事我倒也乐得悠闲。

几日后我收到加急的书信,我没看过溱殁写字,但那凌厉的笔风一眼就让人想起了他倨傲的眼神,信上大抵说九王爷代表朝廷昭告天下封我为帅,又举行了什么仪式之类的,最后,他带着府上和宫里新召集的二万士兵正往这赶来,行军速度较慢,大概半月以后到达。

我不知道溱殁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的,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离我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心中是迫不及待的喜悦还是难以言表的苦涩。我猜不透,或许二者都有,那哪种更多一点。只是不管是什么,我都要好好的对他,然后告诉他我一直爱他。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十多天了,我算着也该到了,便在帐外等待。从日出到日落,整整一天,我失望的回去,第二天亦复如此。四天之后,当我再次翘首以盼的时候,一支队伍出现在远处,我向队首看去,我以为他骑着马坐在最前方,意气风发的率领着即使人数不多的军队。可是没有,那一刻我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只是失落,跟见到队伍那时的喜悦那么大的反差。队伍渐渐的近了,邵正赶紧出来迎接,前面的士兵依次让开,一顶轿子被缓缓的放下,从那里走出来的人身形笔直,素白衣衫,目光散发着自信的光芒。四下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气,接着全部单膝跪倒在地上,垂首抱拳。那一刻整齐的“参见主将”那么有力,我一瞬间才知道溱殁在三军中的威严。一时间只余我二人立于天地间,他将目光移向我,眼里闪过些仓皇,然后似是微笑着朝我走来,一步一步非常坚定。我多想迈出步子迎向他,这条路如此艰辛,你一个走的太久会累。可是不知怎么了,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自始至终没有动一下。直到他走到我面前,单膝跪下,清亮的嗓音响起:“参见主帅。”

四下哗然,议论声毫不遮掩的此起彼伏。“他竟然能让溱将军表示尊重和服从”“他是谁啊”“军中一直没主帅,是没有人能位居溱将军之上,可是他……”“溱将军都跪在那了还说什么,快快”……

接着所有人有抱了抱拳,各怀鬼胎的说参见主帅,声音杂乱不堪,我不去理会。我看着地上跪着的溱殁,他在将士面前屈尊来给我提升地位。军队向来山高皇帝远,想来溱殁在这军中的地位自然是和皇帝一般,可望不可即,但凡沾染都似玷污一般。我心疼的就要伸手拉他,这才想起来人多眼杂。微颔首说道:“军马劳累,各位自去整顿休息,其余的事明日再说。溱殁,你跟我来。”

进了帅帐,绕过屏风。他双膝一屈跪在地上:“少爷。”我突然就笑了,这么多年其实他什么都没变,变得只是我,这一声少爷在我听来那么悦耳。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是先告诉他我还记得那年的约定还是我辜负了他。我想我即将带兵出征,于是:“异域花一事,为何瞒我。”他陡然抬起头,脸上惊诧的神色一目了然,又低下头去,似是因着愤怒而微微发抖:“下奴……”“你很愿意做奴才?”我有些愤懑,一代天骄如此卑微的跪在脚下说自己是奴才。“……末将有罪。”他突然这样说:“只求少爷明日当众封了帅再罚末将,末将愿意承受双倍的责罚。”

我怔住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低着头半天听不到我说话,无声的叹了口气,拉开外衣自腰间解下软鞭来,双手举过头顶:“少爷,请……”我骤然明白他的意思,心狠狠的一揪,我一把抢过鞭子,看到他认命一般的闭上眼,我从没想过我们见面后会是这样,自始至终我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他一次又一次包容我。我愤恨的一把扔掉鞭子,伸手拉着他的手大力的把他带进怀里。

他依旧是一僵,我伸手环住他,低着头下巴枕在他的肩上:“对不起。”他挣动起来,似乎想跪下。我牢牢地按着他,一句话也不说。他依旧在我怀里想要挣脱桎梏。“溱殁!”我喝止他,他不动了。“对不起”他依旧毫无反应“对不起,对不起……”我在他耳边喃喃,声音低沉沙哑。半晌他才有所反应:“少爷……这于礼不合……”我松开一只手,他又要跪下,我板着他的下巴印下一吻,他又僵住了,我啃咬着他的唇,含糊不清的说:“你不是下人,你是我爱人,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我要娶你,看哪个敢说一个不。”我松开他的唇,看着他一瞬间染上雾气的眼:“……你……记得了……”

第三十六章

他突然笑了,苦涩中带了些其他的情绪,我听不出来,他就那样看着我笑了,目光似要透过我看到我灵魂深处一样。他闭上眼,向前一倾,有些生疏的靠在我怀里。良久,肩头传来些濡湿的感觉,骄傲的人又怎么会允许自己有泪水。多么深的执念和疲倦,我不忍心唤他。很久很久,久到我都甘愿变成一尊石像只要他永远属于我的怀抱。

他抬起头来,面上看不出任何异色,眼底有淡淡的青色。我伸手想扶他上床去休息,谁知刚迈出一步他便双腿一软险些跌在地上。我赶忙拉住他,伸手把他抱起走到床边把他放下。“腿怎么回事?又疼了?”他摇摇头,一脸轻松:“本来无事,前些天路上下了场急雨,躲避不及淋了些。行军匆忙顾不上换,衣物潮湿许是旧伤作怪。日子久了便有些疼痛,才叫人用轿抬着来了。”

两万大军,他一个昔日的主将,不是疼痛至极怎会在行军途中众目睽睽之下让人抬着走。我伸手脱下他的外裤,撸起袭裤的裤腿,洁白笔直的双腿,膝盖上曾经铁钉留下的伤疤微微泛红,关节的疼痛弯曲都很费力气。想想他泰然自若的在将士面前行走,跪在我身前面不改色要忍受多大的痛苦。我把双手搓热覆在他膝盖上,缓缓的用着内力提供给他温暖,心思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心痛的麻木,真的像他说的那种麻木感,却像罂粟花一般有着惊世绝艳,让你着迷在其中连它给的毒都可以得之坦然。

再抬头时,他已经倚着床柱睡着了。我轻手轻脚的替他脱了外袍和中衣,扶着他躺下,拉了被子给他盖好。吹熄了蜡烛,在一片黑暗里对着看不见面容的地方浅浅的笑了。苦尽甘来,我们的日子还很长很长,去了北蛮地界之后我便带着他去闲散居里挂名,然后去山野中隐姓埋名的过下去,一世便也至此了。过去错过的我未来偿还吧。

怕打扰他,我在帐外坐了一整夜,迷迷糊糊没睡一会天便亮了。洗漱完毕回了帅帐才发现他早已穿戴整齐,坐在桌前,桌上是帅印圣旨等物件。我走过去:“这形式晚些做也罢,你身体还没好,这就起来了。”他摇摇头,也不解释,就是看着我。我想再有三月余我也有二十四了,况且早日去了能早日带他过平淡的生活,便勉强答应他,只是仪式的时间必须控制在半个时辰内,他也做出让步。

但我没想到,他让我度内力在他脚踝上。

百万大军的封帅仪式,有目共睹的看着他。曾经的主将定不能露出一点点软弱动摇军心,尤其他如此有威严。我一想便知,没了武功,步伐虚浮,任何习武之人都能看出。但将内力凝结在他脚踝上,相当于缚了重物,走路自然平平稳稳,但那是对常人或是练武的特殊要求才会这样做,况且他的腿……

“不行”我皱着眉,二话不说的拒绝他。他眼里的哀求若隐若现,我受不住这个,一下心软下来,却依旧立场坚定。“少爷……”那声音简直可怜至极,我敌不过他:“不要弄得像我欺负你一样,不准就是不准。”他伸手抓着我的衣袖,故意睁大着眼睛看我,轻轻咬着下唇:“就半个时辰……我保证站着不动……”我别过脸不看他惨兮兮的样子,他又收回手去:“就让我再任性最后一次……”还像模像样的哽咽了一下。我知道他是装的,也是为了他好,但无可奈何,他的固执总让人心惊。我轻叹一声,转过身伸手覆在他脚踝上,他勾起嘴角当着我就有些得意的笑,我无言。

看着他固执的不要人扶,一步步走出帅帐,走向城墙。城墙下黑压压一片军队,那一级一级台阶那么高,他抬起腿一步一步坚实的踩在上面,身形笔直依旧。丫鬟拿来盔甲让我穿上,阻隔了我再看他的视线。金色铠甲在阳光下耀耀生光,我迫不及待的上了城墙,看着溱殁站在上面,不怒自威,墨发轻扬。

封帅,授印,在我看来一切都不足为提。只是那万众瞩目下升起的雄心怎么都平复不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参见主帅中,他静谧的站着,看着我的目光似是带笑。我又一次陷在他的温暖里,尽管这时是无比威严的时刻。

凭着他的威望,我做主帅丝毫没有异议。那天又说了什么鼓舞士气的话,声音便又大了一些。我清楚的看着他额上的汗珠,略苍白的脸色,只想快些结束。我知道老头子在天有灵的话看到估计会气的活过来,三军之前儿女情长,不像他儿子。

那天用了很久很久,我却无法在那时带他下去。我撑着表现出一副王者的样子,表面上霸气沉着,内心里焦躁不堪。风吹得城墙上的旗呼呼的响,盛夏的阳光照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

第三十七章

“北蛮之人犯我大皖疆土,伤我兵将,占我城池,屠我百姓!这等民族大辱,亲友死伤之痛,定要如数还给匈野贼人!残肢断臂,血流成河,若是哪个怕了,现在就可以走。战场上敢临阵脱逃丢了三军的脸,我这马蹄第一个从他身上踏过去!”

全场肃然,我勾起嘴角淡笑,斜着眼睨着城墙下的军队。我终究是又回到了这里,一场长达六年的逃离最终回到了起点。在这里,我依旧姓赫连,依旧在战场上为了朝廷打天下,尽管并非我所愿。

多么可笑,我有着不凡的武功,熟络的人脉,一定的江湖地位,却逃不过命运的安排。那些曾经受过的磨难就是我这场毫无结果的疯狂的牺牲品,和信念一起石沉大海,宣告着那些年少不经世事的日子已经逝去。

“誓死忠于赫连将军!誓死追随溱将军!”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接着,整齐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那洪亮的声音震彻天地。

“誓死忠于赫连将军!誓死追随溱将军!”

“誓死忠于赫连将军!誓死追随溱将军!”

“……”

我笑了,如果那些轻狂的岁月注定只能祭奠,那就珍惜眼前吧。冲动的年纪谁都有过,如今我学会了向现实低头,低下曾经高傲扬起的头颅,然后慢慢的习惯。

但求一个好的未来,平平淡淡却也无妨,让我被满是荆棘的路划得伤痕累累的心有一个最终的归宿。

侧目看着身旁阳光下的人,素白的衣衫似是镀了金边一样,英气的脸看着柔和了几分。他负着手威严的站着,垂眼看着城下,眼里有几分未明的情绪。就这样吧,照顾他白头,他死了我便下去陪他,像那个梦里那人说的一样。

风还在吹,看着他极其细微的晃动一阵心疼,同时庆幸自己没允许他穿盔披甲的站在上面。时间流逝,我比他更难捱,直到真正结束,我才上前不动声色的扶住他,缓缓的下了城墙,就希望这是人生的路,我扶着他一辈子就这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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