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他从悲伤中被解救出来,露出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第一回下定决心要和这个人在一起。
只是,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差不多半个多月以后狂侠就要走了,虽然离裳很想要留下来。但是,家仇未报,他留在这里也不安全。
所以,虽然很不情愿,依旧跟着走了。
在走之前他们约定,十二年后蓝倾月去找他,他们一起占山为王,游戏江湖。而他在这十二年间好好学习各种技能,先开创他们未来的根据地。
只是,这十二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见是再见了,却已经是物非人亦非,两个人的世界,只留下一个人的回忆,在时间的沧海中早已经不复当初。
蓝倾月此时在哪里呢?
蓝倾月此刻正在哼哧,哼哧偷偷摸摸的跟在两个人后面,累的满头大汗,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他并没有上船,准确的讲他连码头都没有来,在穿过巷子的时候无意中抬头,看到了酒楼上把酒言欢的两个人,他就决定改变方向。
两人个人自然其中一个是水含笑,另一个是和他长的及其相似的男子,君十七。水含笑这次出来也有一段日子了,陪着君十七在南方走了很多的地方,这次在这里只是短暂的休息。
“十七,你说你这次去了极北之地?”水含笑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挑眉,目光中有一种奇特的微笑。
“嗯。”坐在对面的君十七认真的望着他,点点头应道。
水含笑扑哧一笑,“拜托,你说话就说话,不要每次都这么认真的看着我,我会以为对我有什么想法。”
“啊?会吗?”君十七微微一笑,“习惯了,你就忍忍吧。”
水含笑脸上的笑猛地收敛,“你去极北之地做什么去了?”
对于他的严肃,君十七倒是不以为然,依旧认真的望着他,自然的说道:“找东西。”
“找什么?”
“你该知道,去那里能找什么。”君十七淡淡一笑。
“极北之晶?还是极北之花?”
“极北之花。”君十七也不隐瞒。
“找到了吗?”水含笑脱口而问,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不论君十七找到没有,这话问的都很突兀。
“没有。”君十七自嘲一笑,“不要说极北之花了,连极北之晶都没有找到。”
“也是,那种东西本来就是传说里的。”水含笑若有所思的单手敲着桌子。
“东西是没有找到,不过,我碰到了一个人,你也是认识的。”君十七笑的有点暧昧。
“哦?说说。”
“星。据说是你住的那个红楼的小倌?”君十七笑眯眯的望着皱眉的水含笑。
水含笑陷入自己的思考,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他现在想的是,他以前一直搞不明白的一个问题,星喜欢真珠是大家都知道,为什么当初相亲的时候他没有出现。现在终于明白了,想来他也去找极北之晶了,只是,他是自己要去的,还是被人唆使去的,就有点说不太清楚了。
若是他没有去极北之地,那么,落和真珠应该也不会成亲吧。若的没有那天的婚礼,自己和蓝倾月也就不会……
(拾)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君十七喝完手中的第三杯酒时,水含笑还在发呆,对于他的反常还是第一次见。
水含笑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没事,就是想起一点事情。”
君十七显然是不信的,却也没有打断他的话,更没有提出其他的疑问。只是安静的笑笑,“一会儿我想去一个地方,你能陪我去不?”
水含笑大笑,“刀山火海,愿侍君侧。”
君十七也是一笑,眉目间有点黯然。“那里虽然不是刀山火海,却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吃饱喝足就向君十七的目的地出发,蓝倾月就偷偷摸摸的跟上,只是,他一个书生再怎么灵活也不可能逃得过两大高手的耳目。
更何况,他一点都不机灵,简直笨的人神共愤!
彭!
这已经是一路走来的第十二次摔倒的声音,君十七侧身用眼角扫了眼后面蹩脚的跟踪,抬头瞟了眼水含笑,“你真的不去管管他?”
水含笑抿唇,“不管。”
“真的不管?再这么摔下去,还没有上山那个小书生就摔得看不出模样了。”
“不管。”水含笑冷硬的回答,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着。
君十七耸耸肩,这个嘴硬的家伙。从一开始发现后面有人跟踪到现在,后面的人每跌倒一次,水含笑的脚步就会慢一点,他自己没有发现,君十七可没有瞎,现在水含笑走路就恨不得磨着走了,生怕后面的人跟丢了。
明明担心的不得了,还要假装一点都不关心,死活不肯回头光明正大的把那个人带上。
蓝倾月郁闷的看着被磕破皮的手心,好痛!
这真的不能怪他,他只是个小书生,长这么大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更没有走过这么难走,崎岖的山路。
体力早就有点不支,可是怕把他们跟丢了,也就一路磕磕碰碰支持了下来。只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情,山路只有一条,就算他不跟的这么紧,也绝对不会走错,跟丢。
水含笑见后面的人越走越慢,也看的心急,可是他又不想先低头。只能拉着君十七闲聊。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看着越走越诡异的天色,水含笑觉得有点不对劲。
“魔窟。”君十七笑的可爱。
“……”水含笑沉默了许久,“你……没病吧……”
“嗯,好像没有。”君十七歪头想想,肯定的回答。
“那你还去魔窟!你知道不知道那是妖王的地盘啊!”水含笑觉得这个人真是疯了,去魔窟还笑的这么开心。
“知道。”君十七扬起一抹浅笑,“就是知道才去。”
“……”水含笑无语。
魔窟是妖界妖王,夙夭在人界居住的地方。妖王的暗黑力量在六界都是没有几人可以惹得,所以,魔窟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存在,却几乎没有什么人敢找去。
君十七这样做,简直是犯傻!
蓝倾月真的是走不动了,体力殆尽,气喘吁吁的强逼着自己往前走,不小心踩在了一块石头上,惊叫一声,身子再也保持不了平衡向后栽了下去。
正想着突然耳畔传来一声惊呼,下意识扭头,看到蓝倾月不知道踩在了什么上面,一个打滑栽下了山崖!
“该死!”水含笑咒骂一声,想都没有想顺势追了出去。
蓝倾月想过很多种死法,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种,从高山上掉下来摔死。他从小生活在四季如春,风景秀丽的湖边,在他思考未来的时候也没有想过会有一天站在高高的山上。
其实,死他并不害怕,毕竟……他扬起一抹浅笑,满满的都是浓黑的苦涩,又不是没有死过。
只是他不甘心,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水含笑自己的心情,还没有来得及努力让他爱上自己,更没有来得及看着他幸福。
下坠的腰上猛然一紧,有个温热的东西挽住了他的腰身,茫然扭脸在急速下降的气流中,清晰的看到了水含笑抿唇懊恼的表情。突然,很想笑,而他也真的笑了出来,笑的整个身子半弯,差点从水含笑的臂弯中掉出来。
“你疯了吗,有什么好笑的!”水含笑大怒,自己拼了命来接他,不知道感激就算了,还笑的这么惬意。
尤其是现在完全找不到可以降低速度的东西,这个山壁上居然连根草都没有,找不到任何借力的地方。照这个速度落到地面上,他们两个就直接摔个坑合葬了,连买棺材的钱都省了。
蓝倾月笑着,伸手抱住了水含笑的腰,借着力整个人埋到他的怀里,眼泪就悄悄的跑了出来。
“对不起,谢谢你。”
“你哭了?”水含笑隐隐觉得自己的衣间好像湿了一大块,想到他满脸泪痕的样子,心中有一片地方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没有。”蓝倾月狠狠用脸在他的胸前蹭蹭,飞快的否认到。
水含笑刚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咚的一声巨响,身子好像被折断了般疼痛,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他怀里的蓝倾月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从山上掉下来的惯性那么大,虽然有水含笑护着,他身体本来就弱,这么一摔痛的好像半条命都不见了,眼睛一翻也晕了过去,手还死死的抓着水含笑腰间的衣服。
就在他们两个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一时没有注意已经落到了谷底,虽然下面没有什么巨石,但是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落在了地上还是可以让身体差的人当场毙命。
当水含笑醒来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这一昏迷居然已经过了半天。强压下脑中让人想要呕吐的眩晕,手臂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的坐起身来,不知道那个文弱的一根手指就可以搓倒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身子起到一半就起不来了,腹部像是被巨石压着似的躺了个人,想都不用想知道是蓝倾月。
空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脖颈处,感受到微弱的脉搏律动,确定他还活着。水含笑好像虚脱了般软软的到会地上,抬起已经颤抖的不受控制的右手,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真是没有出息,不就是个人,居然会紧张到这种地步。
左手摸到蓝倾月紧握着自己衣裳的手指,微微用力想要掰开,被他这样抓着,水含笑什么事情都做不来,甚至连山谷里的形势都看不清楚。可是,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依旧没有掰开蓝倾月的手指,这个平时文文弱弱的家伙这个时候居然好像有神力似的,如何都不能撼动他一分。
水含笑闭上眼睛,掰他手指的左手慢慢的改为握,把那只冰凉的却执着的手窝在了手心。不想放开就握着把,反正现在就算起来也不能做什么事情。
山崖的高度掉下来的时候就已经体验过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一个人爬上去都费力,更何况还有身上这个大累赘,除了明天天亮了寻找出路,好像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闭上异常沉重的眼睛,不知不觉陷入了梦中,半睡半醒之间还在想,不知道君十七那个家伙会不会下来救他们,还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直接去了魔窟。
想起君十七说到魔窟时半扬的眉眼,心中隐约觉得有点不妥,那个地方……
蓝倾月痛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中天,眯着眼睛望着头顶遥远的天空中刺眼的太阳,过了半天都反应不过来自己这是在哪里。
直到耳畔传来细碎的嗤嗤声,扭脸对上一双黑豆豆般的眼睛,它的嘴半张开,吐着红色的性子,缓缓的向蓝倾月的脸上靠近。
在看清楚那东西模样的一瞬间,蓝倾月就知道往外吐气,不知道要吸气了,尖叫一声手指下意思的抓紧手中水含笑的衣衫,身子却不敢动弹。
水含笑睡的正熟,被他这一嗓子吓得呼啦从地上弹起来,就在他动的瞬间那个东西也一跃而起。
习武之人的习惯在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之间他连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看清楚就一把掏出袖中的扇子,啪!一声击在来物的身上,那东西很轻,这一拍居然被拍出了很远。击在不远的山石上,发出清楚的闷响。
“啊……!!!”
蓝倾月再次尖叫,瞪着大大的眼睛,惊恐的盯着不远的前方。水含笑下意识跟着扭脸,在看清楚草丛中花花绿绿的东西时,也不禁到吸一口凉气。
只见前面的草丛中密密麻麻挤着无数条颜色各异的蛇,算不上很粗却很多,一条条相互叠加钮在一起,吐着猩红的性子彼此起伏争先恐后的向这边爬来。
蓝倾月早已经脸上发白,单手捂着唇一脸要吐的表情。水含笑虽然胆子不小,一条蛇没有问题,十条也行,但是面对成千上百的蛇群,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镇定的说没有关系。抱起地上的蓝倾月偷偷跃上了一块巨石,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蛇这种东西虽然动作很敏捷,却是个瞎子,只要你不动,不要有气息,最好能把身体的温度弄得没有,它就找不出你的方位。
手指在蓝倾月的腰间摸着,还好只断了两根肋骨,试探的按压,蓝倾月痛的睁大眼睛,若不是快一步捂住他的嘴巴,只怕又要叫成不像样了。
“咬着牙,想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就给我忍住。”水含笑找到衔接的断口,手指在上面来回测量,嘴唇开阖没有声音发出,用的是武学中的传音入密。
蓝倾月咬着唇点点头,眼中因疼痛而泛起的水雾,在他眨巴眼睛的时候悄然落下,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水含笑终于找到帮他接骨的地方,用催眠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道:“闭上眼睛,想象你现在躺在舒适的大床上,想想你开心的事情,或者以前记忆深刻的事情。”
蓝倾月乖乖的闭上眼睛,从前的一幕幕像是倒带般在脑中快速回放。画面回到了一水居,只是这是的一水居不再是风景如画,美丽怡人。
而是变成了一场修罗地狱,漫天的大红中,连临着的水面都被映成了如血的颜色,刺眼的血红给天空涂上一道绝望的色彩。
就在这样的大火中,一人缓缓从火中走出,怀里抱着一个小少年。由于背着光,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怀中的少年脸色发青,那分明是死人的脸色,偏偏这少年居然缓缓的睁开了眼,虽然是半眯着,却也可以确定他还活着。
(拾壹)
蓝倾月永远都记得,在那场大火中第一次睁开眼时,那个站在大火前,身上穿着被狂风扬起地如火般鲜红的衣衫,没有说一个字,见他醒来那人就把他放在了地上。如同火中的精灵般连个回头都没有,再次走进了茫茫大火中消失不见。
那时的他意识特别的模糊,却一辈子都记得,那身烈焰中的如火红衣。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抹红衣就像是梦中的唯一一点温暖,也许就在那个瞬间,来不及悲伤就已经爱上。
只是,陷入沉睡中的蓝倾月皱起了眉心,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注意到渺小的自己,即使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他,却还不如只在梦里来的温暖。
腰间传来猛烈的疼痛,他无声的长大嘴巴,无声的呐喊,滚烫的泪从紧闭的眼角轰然落下。
因为记得水含笑的嘱咐,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喊出声,即使真的很痛很痛。
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唯一能讨好的,对他,蓝倾月用自己的全部来满足。
水含笑接好骨的时候,蓝倾月已经软软的晕倒在他怀里,唇被牙齿咬出了深深的血痕,眉心紧皱,脸色惨白。
搂着他的手臂不自觉的放温柔,手指缓缓的抚过他紧皱的眉心,试图让他放松。蓝倾月的眉浅淡而细长,依稀记得他垂首浅笑时如女子般的娇羞。
这是水含笑第一次认认真真看他的模样,却如何都说不出来在红楼之前自己还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张容颜,若是见过自己是不会忘记的,若是没有见过为何他见到自己时眼眸中会闪烁那种久别的光芒,那是一种寻求许久终于得以见面的光芒。
水含笑真的回去认真回忆过,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想要问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不能直接说我认识你吗?还是说,蓝倾月你确定自己认对了人?
阳光越来越炽热,将近午时了,围在草丛中的蛇开始不耐烦的蠕动,尤其是后来缓缓爬来的那条比男人大腿还要粗的大蛇更是蠢蠢欲动。
水含笑警惕的握紧手中的折扇,他不知道这些东西下一步会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走出这个蛇窝,但是……
低头看看怀中依旧昏睡的蓝倾月,他希望自己为了这个人拼一拼,想他堂堂明月楼主,若是连一个文弱书生都保护不了,传到江湖上一定会被人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