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前一秒还被他阴沉的表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下一秒就立刻阳光明媚了，一边感叹着少爷还真是小孩子心性一边下意识的往后蹭了蹭，「反正我说不行也会被你看成是欲擒故纵，那还问我……」

韩翼扬朗声大笑，眯着眼睛亲昵的蹭蹭他微皱起来的的鼻子，「我会充分尊重你的意思啊，当然了，一定要是真实意思！对你这只嘴硬的小鸭子我就只能铁腕政策了。」

身体已经无比契合的两个人自然而然的深吻，温情脉脉的氛围让莫言只能颤抖着敞开身体感受韩翼扬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只有深埋在他怀里感受到他的体温和鲜明的脉动莫言才能偷得片刻安然，他知道自己是无可救药的悲观主义者，纵使知道自己的很多担忧都是杞人忧天，但就是控制不住，他记得以前看过一本佛经里有这样一句话让他感触颇深，「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虽然韩翼扬哄着他折腾了大半夜，但困顿到极点的莫言睡得依然不好，以前这样耗尽体力之后总能轻易入睡但最近却难得睡深，恍恍惚惚中仿佛回到了以前和少爷一起出生入死的日子。他和少爷一起在码头巡视，他紧紧地跟着少爷，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可是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感觉身上越来越没有力气，少爷又走的很快，渐渐就跟不上他，想叫住少爷却怎么也叫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韩翼扬越来越远的背影，正着急的想要掐自己大腿一把的时候他猛地听到了一声枪响，莫言被吓得魂飞魄散，「啊！」仿佛马上就要坠入深渊一般的惊叫一声，倏地张开眼睛。

韩翼扬被他的声音惊醒，猛地弹起来侧过身子看着他，「莫言？你怎么了？」

莫言还是一脸惊惶未定的表情，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留下来，整个人僵硬着身子，还未从恐怖梦境中回过神来的他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韩翼扬，半响才反应过来是在做梦，可是太过逼真的感觉让他的心脏仍然有剧烈的痉挛感，定了定心神颤着手去抚他的脸，「少爷，对不起，吓到您了吧。」

韩翼扬转身拿过手帕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怎么了？做恶梦了？」

微微点了点头，莫言伸出胳膊紧紧抱住韩翼扬的腰，「少爷，我有点害怕。」

一边理顺着他的头发一边享受着莫言主动地投怀送抱，「害怕什么？」

「害怕有人在背后放暗箭想要害你，害怕……」不敢再说下去了，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就已经让他控制不住的全身发凉。

韩翼扬微微笑了，「你这个小傻瓜，进这行多少年了还没有习惯这种活在刀尖上的日子吗？这个世界有多残忍不会有人比你我更了解，那样不堪的过去让我们都得拼了命的往上爬，即使知道怕得越高就可能摔得越惨，但我们还能有别的选择吗？下面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盼你失去斗志，找机会要吞掉日月堂，竞争或者是死路一条。所以莫言，我不想说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话，我只希望你能明白，既然我们只有这一种选择，所以何不放下包袱，享受这种刺激的快感呢？」

低沉的声音让莫言的心越发沉重，本来鼓足勇气想劝韩翼扬的话又全部都咽了回去，他知道少爷害怕回顾过去，他需要日月堂站在最高点来带给他安全感，还说什么呢？少爷已经这般斩钉截铁。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但被韩翼扬抱在怀里的莫言却丝毫看不到光亮，他比谁都希望看到韩翼扬放下心里的恐慌，停止日月堂无休止的扩张，平静却踏实的过日子，但他无能为力。

109.

被韩翼扬坦白的话激起了心中的不安，莫言再也睡不着了，听着外面的鸟叫声他侧着脸看韩翼扬宁静的睡颜，再过一会少爷又得去总部了，又要开始面对一切都仍是未知的一天，这样的日子真的那么有魅力吗？

「无聊了就出去走走晒晒太阳，不许一个人胡思乱想，按时吃饭，中午休息一会，然后乖乖等我回来。」

莫言有些嘲弄的笑了，「少爷我不是小孩子，您放心吧。」

韩翼扬捏了捏他的鼻子，「好吧，那我们晚上见。」

莫言点点头，他的笑容有些勉强，眼睛里有些亮亮的东西让韩翼扬不忍直视，但是没办法，最近的几次大的扩张已经把自己和日月堂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他和总部的兄弟们一刻也不敢放松。

悠咛阁这边的守卫又增加了一倍，韩翼扬得确信莫言是处在安全的环境中才能心无旁骛的在总部周密安排后面的行动，下一步的计划是彻底捣毁红帮，进一步扩大日月堂的势力范围，现在已经进行了八成左右，如不出意外，一个月之内红帮将受到致命的重创。这么想着韩翼扬就觉得精神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他要站的更高，以君王的姿态俯瞰这个世界，他要莫言彻底放下心来陪着他一起享受这胜利的果实。所以就算莫言的不舍有多么明显，他还是亲了亲他的额头之后转身离开了悠咛阁。

轻微的关门声之后是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安静，莫言觉得自己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小了，白天自己呆在温暖的屋子里都会觉得脊背寒凉，韩翼扬安排了几个人专门负责他的安全，有时候想下楼去走一走又想到还要麻烦那么多人跟着自己就觉得兴趣索然。

站在天台上吹吹风，莫言敏感的发觉自从上次悠咛阁整体换防之后又有了一次变动，楼下和门前的守卫人数大大增加，而且很明显挑选的都是办事利索精干的人，频繁的巡视给安静悠咛阁平添了几分紧张的色彩，莫言的心又忍不住揪了起来，悠咛阁守卫森严，总部那边又要有什么大的行动吗？

又是直到深夜才听到韩翼扬轻轻推门的声音，莫言赶紧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做出已经熟睡的样子，他不想让韩翼扬担心。感觉韩翼扬站在床边看了看他，然后低下头凑过来亲了亲他温热的脸颊，莫言感觉脸一下子烫了起来，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他忍不住微微颤抖着睫毛张开眼睛，「少爷，您回来了。」

韩翼扬淡淡的笑了，放低声音，「嗯，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莫言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少爷快去洗洗休息吧。」

「我还有几份资料要看一下，你先睡吧，乖。」

莫言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这么晚了还要看资料啊……」有些黯然的垂下眼睛，「太长时间没有接触总部的事了，好多东西都变了吧，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怎么帮不上忙？你就是我的精神支柱，」韩翼扬把外套脱了半躺在莫言的身边，「每天我一觉得倦怠就想着赶紧把事情处理完好回来多陪陪你，马上就精力十足，」用手轻抚着莫言的头，「所以你平平安安的在悠咛阁等我回来，对我而言就非常幸福了，感觉有你陪着日子过得特别有意思，就是几乎都没什么时间陪你心里觉得有点歉疚，不过你放心，就快过去了，等忙完这段时间我的时间全部交给你支配。」

莫言敏感的觉察到了什么，「那少爷这段时间究竟在忙什么？」

韩翼扬犹豫了一下，「你要答应我不要过分担心。」

莫言点点头，有些慌张的看着他，「这几天我就觉得气氛不对，悠咛阁这边的守卫是不是过于小心？」

「这样我才放心。莫言，我要吞掉红帮。」

莫言瞪大眼睛看着他，「少爷！这太冒险了，冯天的势力还是不容小觑的，据说他和文家也有合作关系，万一他们联合起来就麻烦了。」

「看吧，我就说你不会同意。不过你放心，这件事已经运作到后期了，该打的埋伏都已经准备好，红帮那边安插了我们的人，根据他们传回来的消息，现在的红帮貌似已经不是冯天掌势了。」

「不是冯天会是谁？」

「仍在调查，不过红帮的实力大不如前，前段时间刚刚撤掉了他们在新加坡的分帮，就是要趁现在他们帮内的混乱打他个措手不及。」

韩翼扬自信满满的样子让莫言脊背发凉，他半撑着坐起来，「少爷，这个决定太重要了，关系着日月堂的兴亡，所以还是要慎之又慎啊。」

韩翼扬故作轻松的抚着他的背，「嗯，我也是有所顾虑才迟迟没有行动，等待一个最佳时机。你放心，阿文在码头那边盯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马上就能发现。日本和新加坡分堂都已经把大部分精英抽调回来，我一定会做到万无一失。」

「还是要先调查清楚红帮内乱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怕被红帮发现我们安插了眼线才故意放出这样的风声。」

「嗯，所以还要观察一段时间，看看谁先沉不住气。」韩翼扬笑着看着莫言，「你应该最清楚如果红帮垮台的话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吧。」

莫言有些恍惚的点点头，想说什么但看看踌躇满志的韩翼扬还是没说出口。

「而且文家大势已去，这阵子一直老老实实的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这样看来，大业将成啊。」

「少爷，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要格外小心，这，我还是觉得太冒险了。」

「自古以来就是富贵险中求，而且我们在总部的时候已经把各种可能的情况都考虑周全了，各自制订了解决方案，加之红帮内乱这一天赐良机，所以风险也不算大。你就安下心来静候佳音吧。」

话已至此，莫言只得答应下来然后重新躺好闭上眼睛，果然如自己所料，少爷又要有大的动作，怎么可能不担心，脑子里仿佛有一根绷紧了的弦，尖锐的抽痛让他根本无法入眠。

110.

韩翼扬越发忙碌起来，虽然睡眠时间大幅缩减，但他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莫言暗叹精神力量的强大。他在心里盘算着就算少爷这次一举得手，轻松吃掉红帮，他也不会获得太长时间的满足，过一段时间自然又会想着更上一层楼。这样的「贪得无厌」可以说是一个优秀领导者应该有的性格，但这个过程充斥着太多变数，稍一闪失不仅前功尽弃还可能毁掉这么长时间建立起来的基业。少爷泰然自若的神情让他叹服之外更多的是担忧，是害怕，欲望是一个无底洞，他不想少爷永远走在刀尖上。

午后的眼光暖暖的照进来，莫言孤零零的坐在露台的长椅上有些懒散的眯着眼睛晒太阳。中午只吃了一点稀饭却还是觉得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

这几天他怀疑自己有点幻听，明明周围很安静，他总间歇性的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刚开始还以为是少爷回来了，迅速满怀期待的转回身去看却只能看到被风吹得高高扬起的白纱帘，皱着眉揉揉耳朵还是不见好转，弄得他一度分不清听到的声音是真实还是幻觉。

垂着头想了一会，莫言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已经持续很长时间睡不好觉才会造成一时不太清楚，脑袋一阵阵的发木。之前穆管家看他没什么精神就叫他睡一会，但他现在对睡觉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害怕坠入噩梦的深渊，那种感觉太过真实，往往让他醒过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还是苍白着脸心悸不已。

「又在这发呆呢？」

突然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让莫言吓了一跳，猛地转头就看见韩翼扬微笑着的脸，刚想起身才觉出小腿已经完全麻木了，昂起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表情很是惊喜，「少爷，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总部的事忙完了，想着赶紧回来陪陪你，高不高兴？」

莫言点点头，捏了捏小腿，韩翼扬看到他的动作就蹲到他身前轻轻按摩他麻痹的小腿，「刚才在想什么？我进来叫了你一声都没听到。」

「嗯？」莫言觉得耳朵里像是隔了一层膜，有着「嗡嗡」的杂音，韩翼扬的声音听得不甚清楚，「少爷您说什么？」

韩翼扬抬起头看了看他，凑过去抵着他的鼻尖，「你怎么了？听不清我说话吗？还有，最近你休息不好，眼睛里都是血丝，」说着一丝愧疚浮上脸庞，「都是我让你操心了对不对？」莫言觉得有点晕，他强打精神看着韩翼扬，「也没有，就是睡不着，也没有乱想什么。」

「莫言，再给我最多一个月的时间，我保证漂漂亮亮的结束战斗然后一心一意的陪你，这段时间冷落你了，我要好好的补偿，努力把你养胖一点。」

真的能塌下心来陪我吗？莫言心里想着但没作声的慢慢站起来，笑着拉着韩翼扬走回卧房，「好不容易早回来一次就现在陪陪我吧，我们去楼下走走好不好？」

韩翼扬看他走起路来明显的发跛就看了看一边的轮椅，「不要伤着你的腿，还是我推你吧。」

莫言极力掩饰着自己姿势的不自然，「不要，坐很久了，我想活动一下。」

「那，也好，累了就告诉我，我背你回来。」亲昵的揽过莫言的腰配合着他的步速，韩翼扬心情颇为轻松愉悦，辛苦一天之后和莫言在一起的感觉就像是冬天里有一条毛毯把他紧紧地裹了起来，温暖舒适。

这样的温情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两个人正要上楼就看见穆管家拿着电话匆匆的走了过来，「少爷，阿文在总部打来电话。」

韩翼扬的神情严肃起来，拿过电话，「阿文，说。」

莫言站在一旁也紧张起来，不是说今天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吗？怎么好像有什么急事？

不知道阿文在电话那边说了什么，韩翼扬眼神一亮，「好，我马上就过去，你让已经埋伏好的兄弟原地等候下一步指令。」

迅速挂了电话韩翼扬把电话递给穆管家，「穆叔，悠咛阁这边你多照看，加强戒备。」然后转头看着莫言，声音里是藏都藏不住的兴奋，「莫言，红帮在这边的据点刚刚撤掉了大部分守卫，匆忙赶往日本了，我怀疑是冯天的势力被严重削弱了，现在正是他们守备虚空的时候，我得抓住这个机会，连夜端掉它，你累了就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和穆叔商量。」

韩翼扬仓促的亲亲他的脸颊转身刚要离开莫言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少爷，您先冷静一点，现在还不能确定红帮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大的动作，不能轻举妄动啊。」

韩翼扬拍拍他的肩安抚他，「时不我待，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莫言拦他不住只能徒然的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转身看看一边同样忧心忡忡的穆管家，「穆叔，不会出什么事吧……」

穆管家看他惊惶的神情就强作镇定的点点头，「少爷肯定是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对红帮下手的，现在应该是个很好的机会，得手之后红帮以后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日本不能再插手这边的生意了，莫言，别太担心，往好的方向想，相信少爷。」

莫言怔怔的点点头，他想跟少爷一起去，又觉得自己是个包袱，心情一下子又阴郁起来，垂着头上楼呆呆的坐到床上，愣了一会听见穆管家敲门让他去吃饭就躺下盖好被子，「穆叔，我有点头疼，想睡一会，晚点再吃了。」

「你没事吧，要不要让修昊过来一趟？」穆管家觉得他的神情不对，心不在焉的出神。「不要麻烦林少爷，我睡一会就好，穆叔你别管我了，去忙吧。」

看着莫言略微有些烦躁的闭上了眼睛，穆管家轻声关上门离开了。但他心里总觉得莫言很不对劲，这些天明显的健忘，有时候不久前刚和他说的话很快就不记得了，多数时候都没什么表情，满腹心事的愣神，偶尔叫他也没有反应。他本来是这几天是想跟少爷报告一下莫言的反常的，但少爷太忙了，穆管家摇摇头，还是过了这个紧要关头再说，盼着这两个人都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凌晨的时候莫言依旧没有合眼，微弱的灯光下他的眼下有浓重的阴影，他绞着双手在心里暗自祈祷，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越来越没有耐性，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这让他犹如白爪挠心般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七点，心情犹如外面的天空般阴霾，莫言慢慢下楼，看见明显也是一夜未睡的穆管家，「穆叔，总部有什么消息吗？怎么少爷还没有回来，我这心里不踏实。」穆管家陪着他坐下，「刚才我给总部打电话，没人接，阿文的电话也不通，现在究竟怎么样了还不知道，我害怕有人来悠咛阁寻衅滋事已经全面戒严了。」

莫言更加紧张，「穆叔，悠咛阁这边肯定没事，万一这只是红帮的一个阴谋就麻烦了，您还是把这边的人抽调到总部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