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这种沉默,才是伤我最深的。
那魏光澈又是怎么想的呢,既然是不打算用强却又对我那般轻易的放过,他为的是什么呢?我不由用手指轻碰自己的唇,那个时候的触感忽然又在这深沉之夜里慢悠悠的从心底浮了出来。
嘴唇变得滚烫,该死的,为什么最近我脑海里萦绕的总是那些不干不净的事。火从心底起,我直径站了起来想走,这是旁边有人说道:
“呦嘿,好标志的兔儿爷。”
斜眼望过去,是一个喝醉了酒的大汉,脱了外杉横系在腰上,胸口黑黝黝的汗毛没得让人恶心。这条花街我来的不少,他没认出我,自是因为混的都是一些下九流的地方。
“小爷,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荡,你家里人可真放心啊。”他凑近我,我冷冷的看着他,一身酒臭味。
“可你……”那大汉似乎有些迟疑,“我怎么看着你漂亮得跟娘们一样,你到底是……,不对,娘们没那么高……”
看一旁的食客和老板都转过身当作没看到的样子,我就知道,这大汉有些来头,不过只能在这破巷子里称霸王的,还不是废物一个。
“是男是女都好,”那大汉边嘿嘿笑着边伸手过来,“大爷本来没这方面爱好的,不过看你这小脸,今儿也不妨开开荤……啊!”
他话没说完,我已经利落的一剑刺下,将他的脚钉在了地上。
开荤?我怕他家人要带着孝吃上三个月素了。
一把将剑拔了出来,那大汉在地上鬼哭狼嚎的打着滚,一时到有些不知从何处下手。
“呦,大晚上的,杜衡公子一个人在这小巷子也不怕被鬼吃了。”
我回过头去,楚仁渊摇着把折扇很是潇洒的走了走了过来。
“鬼倒没遇到,反碰见个活腻歪的。”
楚仁渊随意看了眼,嗤笑一声。
“这种无知无识的东西,见了你自然是两眼放光了,也是你的过错,这么晚了还在花街附近晃荡,怎么,难不成是莲珊赶你出来了。”
他本是说笑而已,见我没反应不由吃惊道:
“不可能吧,那女人被你迷的连找人赎身都不顾了,这大半夜又是因为什么跟你置气?”
“不是莲珊的错,是我自己想出来透口气。”
“透口气?”仁渊的脸上透出戏谑的表情,他看似随意的接过我手中的剑,一剑结果了那大汉的性命,随即把剑咣当一声丢在旁边。
“沾了这种下三滥血污的兵器要不得了,我前两天刚得了个新鲜的,明儿让人送你那去。”说完他又对吓得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老板说:
“官府人来了,告诉他们人是太常寺楚大人的儿子杀的。”说完放了块银锭在桌上,“今晚扰了你的生意,算是赔偿。”
“你爹知道了定会生气。”对他这种举动我也没多意外。
“我要说是这家伙想对我动手脚,我娘只会说我杀的好。”仁渊一笑,露出两枚尖尖的虎牙,“走吧,卫公子,小人斗胆请你喝杯酒压惊去。”
“酒是不想喝了,倒是想找个地方睡上一会儿,明早我还要进宫当差呢。”
仁渊歪头想了想。
“那干脆去我家好了。”
“这么晚了,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走走走。”仁渊拽着我就往他家去。
以前我也去过楚大人府上,说实话,仁渊的爹娘都算是待人和善的长辈,况且这么晚了他们定是早睡下了。
进了楚家的别院,仁渊忙着让小厮准备去准备。
“忙什么呢,我眠一下就好了,沐浴什么的今日就算了吧。”
“那怎么行,”仁渊不客气的说,“即使你如今日日进宫也不能掉以轻心,衣冠不整,周身不洁什么的,可是不敬的大罪。”
我开始觉得困,懒得与他多话,直径去了里间沐浴,虽然身量上他略比我高些,但大半夜的折腾也麻烦,他就让小厮拿了自己的衣衫给我换上。
仁渊的母亲是郡主,自然将他养得有些败家习气,服饰都是可着尽善尽美找最好的铺子定制的。眼下他给我拿的这一套,月白衫子上画着一株枝干遒劲的梅树,红梅的花瓣由下零星漫上衣襟,倒是不失大气,可也太花哨了。
“我马上就睡下了,你又拿这种衣服来做什么。”我穿好后埋怨他。
“这衣服你穿着倒好,飘逸而不羸伤。”他根本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难为你天天穿着禁卫军的官服一捂捂一天,倒白瞎搭了。”
“你话越发多了,我去外间休息,你也别整日的瞎混令敏文郡主伤神。”
“好端端的,我娘做什么伤神,”他坐下反给自己倒了杯茶,“她眼下心中最要紧的就是我的婚事。”
仁渊家室好,人长得也像模像样,因了他喜欢四处瞎混的性子,敏文郡主倒是想早日给他娶亲好有人在家拴住他。
问题是仁渊自己还没玩够,如何肯受妻室的拖累。敏文郡主就他一个儿子,自然也怕他委屈了,关于楚仁渊订婚的消息每年都会传出来,但到了最后总是不成,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也别挑三拣四,自己整日的瞎混,还敢嫌弃好人家的闺秀。”
“啧,这话没得作态,难道我未来的岳父岳母看重的不是楚家的富贵?原就和我无甚相关。”
他这话倒也没错。
“那次听到人说,楚大人想让你尚公主?”
“不是我爹,是我外祖,”仁渊皱眉道,“论起来昌明公主也到了该议婚的年龄,我们算是表兄妹,他们就想出了这么个点子。”
“听你这口气,让你尚公主倒是委屈了你。”
“别的不说,尚了公主就不能议政,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得系在老婆裙边上,太没意思。若有机会,我倒是想与你金戈铁马为羌无立下功绩,这才不愧是大好男儿。”
“说的那么好听,现在得空也没见你去。”
“早就提过了,爹倒是赞成,可我娘哭得跟什么一样,这就算了,总得磨上两年给我娘个准备,总之现在不是成亲的时候。”
“先定下来倒也没什么,”我笑道,“你能耐得住,还不是因为有几房绝色美姬相陪。”
“真要是个绝色早进了皇上的后宫,哪轮的到我,”他也笑了,“不过我最近新识得了一个孩子,唱西厢很有两下,得空了也让他给你来一段。”
“那玩意我没兴趣。”我知他的为人,多半又是借口摸上了哪家戏子。
“真不是你想的那回事,”他见我回绝的干脆忙说,“那孩子倒长得齐整,可主要还是嗓子吊的好。”说着他嘴角一撇,“上次为了小五的事情我娘还在生气,这个把月我可不敢再招惹她老人家。”
小五原是楚家采办来唱戏热闹的,被楚仁渊看中偷着上了手,原本世家公子私下找娈童玩玩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毛病,可那个叫小五的似乎有几分气性,过一阵见仁渊烦了把他丢开,就在自己房里吞金自杀了。事情倒被楚家上下捂严实了没传出去,可毕竟不厚道,敏文郡主为此还禁了仁渊半个月的足。
仁渊风流成性,更奇的是似乎不分男女,只要容貌上佳他就觉得满意。平常我对他这做派其实是有些反感的,他自己也知道,就是惯常说话间不小心提到了他也会随口带过去,从不深入解释。
“仁渊,你……”话一出口我有些迟疑。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你,你和男人在一块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仁渊眼睛睁得大大的。
“什么什么感觉。”
“就是,和女人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你问这个干嘛?”
“不,”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这个,“不会恶心吗?”
“你平常不是最烦这事吗,好端端的怎么问起来了。”
“我……”我想了想,斟酌的说,“之前当差的时候我见到了那个赵玉熏,完全就是个娘娘腔,皇上登基这么久一向没听说过有,有龙阳兴致,忽然为了他……有些想不通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他和缓了神色,“皇上的心思哪是我们可以随意猜测的,再着也与你无关,好好当你的副统领,过个一年半载的想办法领圣恩去戍北当个正儿八经的武官。那种宫闱内幕,打听的越多死的越快。”
“……”
“说起来,”他看着我,“是我想太多还是如何,怎么觉得你有些好奇的意思。”
“怎么可能。”我冷冷斜了他一眼。
“真的?”他表情玩味起来,“真的没有?”
说话间仁渊站起来走到了我面前,他靠近我的耳边,几缕乌发滑过我的锁骨。
“要是好奇,我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其中的滋味。”
9、窗下日光
我胸口一阵气闷,猛的推开他。
“呦,这就嫌了。”仁渊往后退了一步,一幅意料之中的样子。
“给你句忠告,皇上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要真没那份心思就离两仪殿远着点。”
忽然来这么一出,本想张口骂他,却见他肃了神色说的这句话,不由也是停了停。罢了,仁渊本就是个做事随意的人,想到一出是一出,也是我今日问法太反常了。
摔帘子去了外间的套房,躺在床上却是生出一丝安心。
刚才仁渊靠近的时候,我只觉得不舒服,却并未半分暧昧的感觉。
看来是崇元帝的身份摆在那才让我之前如此异样,皇上忽然做出那种事,除了惊骇还会有什么,难免脑子糊涂。啐,少见识罢了。
第二日进宫后魏光澈果然检查我武功的进展,五日所学不多,我比划几下也就够了。
“不错,看来这武功倒是对你路子。”魏光澈看了两眼接着低头看折子,手上拿着成窑的杯子送到嘴边呷了一口。
他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我真是不明白他为何日日不是不是大红就是大紫。
“谢皇上。”我跪下谢恩。
“是了,这武功要使剑才顺手。”他将折子丢在一旁。
“告诉太后朕今日去与她老人家一同用晚膳,还有,把上月柔戎国进贡的剑拿过来。
小太监领命匆忙赶去,不一会儿呈了一口黑铁沉沉的匣子。魏光澈打开那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把长剑。
好歹定安侯府也是武将世家,名兵利器多少都有点数,可这把剑,却让我屏住了呼吸。
那剑鞘是雾色的灰,看着不似一般的精铁。剑柄上牢牢缠了一条血红色的绸缎,缎尾流水般垂至剑身中部,待魏光澈拔出剑来我方知道为何要绑红绸了。
那剑是半透明的茜红色,似夕阳全然下落那一刻的光芒,通透热烈中又有锋然的气息。
剑身靠上刻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字——风。
“这剑倒是衬你这样的少年人,拿去吧。”魏光澈微微一笑,那笑意似在眼中绽放一般,似乎真心的欢喜,我的脸轰一下就红了。
跪下接过剑,刚想说什么,忽见王公公匆匆过来低声禀告: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魏光澈脸上的笑意似被吹灭一般,淡然了表情。
“容她进来,你去叫玉熏也来。”
见王公公去传话,他又对我说:
“到屏风后面去。”
我拿着剑有些莫名其妙,但皇上这么说我也不敢违逆,只得躲到屏风后面。
说起来,我一个禁卫军副统领为什么要这般偷偷摸摸的?
站在屏风后面不由起了层冷汗,要是皇后进来屏风倒了,见我拿了把剑站在这里九成要当我做刺客就地立诛吧。
“臣妾参见皇上。”一把柔和女色传了过来。
我忍不住透过空隙去看,原配襄凉皇后三年前病逝后魏光澈就将郑贵妃,中书舍人郑大人的女儿扶正为皇后。郑大人是个老学究,家宴时我也见过他,不知为何他看我最是不顺眼,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也没好到哪里去——秃顶糟老头子。
不过郑皇后长得甚至端庄,确有母仪天下的风范,肤色白腻眼波柔和。
“皇后可有事?”
“臣妾听闻陛下这几日都吃住在上书房,想来必是政务辛苦,特意做了些清爽的吃食带来。”
“哦,难为皇后有心。”魏光澈这口气一听就是不感兴趣。
“陛下固然英明,可太后的意思也还是请陛下多保重身子。”
“朕知道了。”
这么干巴巴的对话,真难为皇后还能面带笑容的接下去。
算是明白每次我说“臣死罪”时魏光澈为何做出那副表情了,跟皇后娘娘相比之下我那告罪根本就单调得有挑衅的意思。
“皇上得闲了,也去后宫走走,即使臣妾年老色衰,还有夏婕妤她们几个。便是皇上都不喜欢,太后说了今年怎么也要再选人进来,到时定给皇上挑些可心人儿。”
“羌无并不似中原地大物博,”魏光澈似乎不高兴了,“选秀劳民伤财能罢则罢了,你得空也劝劝太后。”
“太后也是担心皇家子嗣。”
“不是有了皇长子吗,行了,你要没什么说的就先退下吧。”
“陛下,”皇后跪了下来,“臣妾虽愚钝,也知要仿班婕妤,为了陛下臣妾一死又何妨。”
“你想说什么?”
“请陛下多放些心思在后宫,先帝常说,后宫安才好治天下,陛下只得一子,更兼如今只亲近赵玉熏一人,于国无益,于民有伤。”
“放肆!”魏光澈啪的将手中的茶杯惯在地上。周围的人吓得跪了一地。
“陛下息怒,”皇后丝毫不动摇,“明知会遭陛下厌弃,有些话臣妾还是不能不说,陛下专宠赵玉熏已闹得人尽皆知,太后心中着急只是不知该如何劝解,臣妾斗胆问陛下一句,修身治国齐天下,陛下当年对臣妾说的这句话已然不作数了吗?”
“你少拿太后做筏子,”魏光澈冷笑道,“太后已经准了的事情何须你一介妇人来质问朕,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若只赵玉熏一人臣妾今日也不会在此冒犯天尊。”
“想说什么给朕一次痛痛快快说清楚!”
“太后今日忽然听闻定安侯次子被陛下拔擢在宫中当差,当即就生了大气,让臣妾亲来劝陛下,此人不可留。”
说起来我根本没见过太后,怎么她倒当我如眼中钉一般。
“青年才俊正当为国效力,有何不可留。”
“定安侯府卫二公子卫凌风的相貌妖治有伤体统,整个京城里都传的沸沸扬扬,皇上眼下重用他怕是……”
“启禀陛下,赵大人求见。”
皇后听到赵大人三个字脸色一白。
“让他进来。”
“陛下……”
“够了!即便是太后的意思你也该明白自己眼下应做的是什么,朕乃一国之君,做事何须你致琢,便是提拔定安侯次子也有自己的道理,难道朕做什么还要跟皇后一一解释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