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棋昱笑：“好。”

“够兄弟，”宋小胖开心了，“来吧，有什么苦水都和你小宋哥说。”

白棋昱摇摇头，看着碧蓝的天空，只是说：“有些感慨而已，以后再慢慢讲吧。”

林珑替白棋昱接下的这支广告是安惠集团旗下一个新饮品，面向年轻市场的健康型混合果汁，很符合他清新健康的形象。因为安惠集团是X市的企业，广告的拍摄地很自然也选在了这个亚热带的海滨城市。

其实白棋昱并不喜欢什么代言、广告、综艺节目之类的工作，他只是想做演员。林珑费了心给他说要多增加点曝光率，让整个事业走上正轨。不谙世事的白二少直接说：“我砸钱不行？”宋小胖被惊得虎躯一震。可惜林珑否决了这个提议，说好做正常演员而不是砸钱的演员！白棋昱想想也无所谓，反正把广告代言之类的工作也当做磨练演技的一部分。于是当白棋昱走出机场，他就开始扮演一个开朗积极的小明星。

机场外有部分影迷接机，白棋昱亲切大方地大家问好，签名、合影也都答应，完全看不出刚才飞机上懒得理人的状态。小宋也笑眯眯拿出工作状态：“大家不要挤，注意安全，小白还会在X市停留很多天……”

接机的安惠员工等得不耐烦，劝走了影迷才把白棋昱接上车。小宋连连道歉：“抱歉抱歉，久等了。”

商务车前排的眼镜男笑了一声：“好久不见，二少这小明星当得可真上瘾。”

小宋一下子卡壳了，他不明白这人说的什么意思，于是回头向白棋昱求助。

白棋昱看起来依旧镇定，他早知道方锐会给他下马威，客气地接话：“确实挺多年不见了，劳烦小贺哥这样方总的左右手来接我这个小明星，真是过意不去。”贺炜在方锐手下干了很多年，虽说是秘书，但也是做副手培养的，可惜一直不见调遣。他的嘲讽对白棋昱来说不痛不痒，但白棋昱一句话就戳了他的痛处。

贺炜沉默几秒，还是忍了脾气说：“方总摆了酒宴给二少洗尘，晚上还请赏光。”

“真是客气，”白棋昱的回应冷淡，“想来会有很多熟人吧。”

“这是自然，”贺炜状似热情地说，“二少这些年都不怎么露面，大家都很想你。”

宋小胖一路上都很识趣地没插话，但憋了一肚子的话到了酒店就藏不住了。进了房间，宋小胖行李一放转头就化身宋小炮：“白少，那人为什么管你叫二少？你认识安惠的方总？他们指名找你接广告是故意的吗？你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白棋昱揉着太阳穴：“你今天为何这么聒噪……”

“我都要炸裂了，”宋小炮说，“感觉今晚就要上演‘鸿门宴阔少欺辱小明星’的戏码，而且背后还隐藏着陈年的恩怨情仇。”

白棋昱被他逗笑了：“当编剧去吧你！还恩怨情仇呢，什么都没有，他们就是闲的。”

宋小胖用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望着他。

白棋昱勉为其难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我在家里行二，所以他们都喊我白二。不过我几年前就和家里没什么联系了，方总他们是我大哥的朋友，也许只是想替大哥出头教训教训我。”

宋小胖立刻脑补了豪门恩怨的情感大戏：“比如你家有顽固的老爹和大哥不愿意让你进演艺圈，但是年轻的你为了追求艺术的道路，毅然和家里断了关系……”

“真会编。”

“等等，白少，”宋小胖的脑袋一转弯，“你哥和方总这样的人混一起，所以说你哥也是个阔少？”

“……”

“所以说……你也是个阔少？呃，前任阔少？”

“什么阔少阔少的，用词能不能不要那么粗俗，”白棋昱自顾自收拾行李，懒得理他，“地摊文学看多了？”

宋小胖久久不能答话，他听到了自己世界观碎裂的声音。难怪白少砸钱不手软，人家是个真·阔少啊！但是之前“金主包养志向远大小明星”的戏码就没意思了啊，难道裴少真的是“男友”？！宋小胖的思绪开始朝着莫名的方向翻涌着……

18.兄弟

傍晚的时候，白棋昱准备单独赴宴，宋小胖却十分犹豫。

“白少，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起码能给你挡酒。”

“不用，”白棋昱对着穿衣镜整衣领，“这是私人恩怨，你就别参合了。”

“这可不行，”宋小胖理直气壮地说，“广告明天就要开拍了，我得保证你开拍前的状态！”

“我承你的情，等广告拍完请你去棋岛的度假酒店好不好？”白棋昱侧头对他笑。

白棋昱此刻换掉了白天的休闲服，为赴宴选了一件奶黄色的衬衫，搭着浅色系的纯色西装。宋小胖知道他喜欢鲜妍的颜色，但是为了演员形象问题，公开场合上公司给他挑的西装都很保守。这是小宋很少见到的白棋昱的私服，极度挑人的配色在他身上却十分合适，明亮的色彩衬得他年轻俊美的脸生出飞扬的神采。这样身姿挺拔却笑意懒散的白棋昱与以往是不同的，像是换了个角色，或者说揭开了一层面具。

“怎么了？”注意到宋小胖的眼神，白棋昱随意整理一下被他染回成浅棕的头发，“虽然是我的私服，但是借给你……你也穿不进去。”

宋小胖撇嘴：“骚包，这种颜色我才不穿。”

白棋昱为此嘲讽地对他眨眨眼，然后笑着出门：“好了，别担心，X市怎么说也是我的地盘。”

洗尘宴设在芙蓉楼，白棋昱自然是轻车熟路的。这酒楼紧邻着白庭洲，连接着X市的内港筠庭港，海鲜很是出名。白棋昱在推开雅座的门时，还想着离开X市前一定要带宋小胖来吃一回。

“二少，多年不见。”门开后，原本还能听到的几分热络气氛沉静下来，只有门边一个眼生的年轻人打了招呼。

白棋昱也不理会，扫了一眼雅间，果然上首坐的是方锐和白清瑞。其他七七八八都是眼熟的故人，但关系一般，干脆连笑容都不必浪费。

“方总、白总，客气了。”白棋昱含笑，落落大方地打招呼。

白清瑞与白棋昱有六分相像，但是五官的线条更加冷硬。听到那一声“白总”，他的嘴唇紧紧抿了起来。

“小臻怎么这么见外，”方锐仿佛没有听到那声刺耳的“白总”，他和和气气地说，“在外面那么忙，很久没有和你哥坐下来好好吃个饭了吧。这次难得回来，锐哥我可要做个东，快来坐下。”

白棋昱没推辞，但是自己随意挑了个门边的座位就坐下了。他甫上桌就倒了杯酒，也不给别人挑话的机会，笑得没心没肺：“承蒙关照了，方总，我敬你一杯。”

“哎呀，小臻还会先敬酒了，”方锐像看到什么新鲜事似得笑了起来，“出去锻炼一番果然不一般了，清瑞你说是不是？年轻人嘛，多见见世面就懂事了。”

“谄媚之姿。”白清瑞皱着眉。

白棋昱也不看他，自顾自喝了酒，问：“人齐了吗？看来是我最迟了。不耽误各位时间，快开席吧。”

方锐依旧面带笑容，但心下不虞。白臻就像换了一个人似得，再没有少年时和软怯懦的姿态，举手投足间甚至有些强势。他认识白臻十几年，不相信仅仅是与白家闹翻的几年，这人就能把本性都改了。

席间推杯换盏、明枪暗箭，句句语锋不离白二少沦落为演戏卖笑的小明星。当然，直爽人说是小明星，有心人说是大明星，阴阳怪气。但白棋昱却面带笑容淡然处之，甚至不忘感谢方锐邀请他出演安惠集团的新广告。

被白棋昱完全无视的白清瑞眉头越皱越紧，直到方锐提到在S市遇到裴梓容，他终于爆发了。

“裴二才回国你就巴巴地黏上去，像什么样子？白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白清瑞只是提了点音量，四下便安静了。他看着自己的弟弟，一脸嫌恶。

白棋昱本来还慢条斯理地吃他的皮皮虾，一下子被全场关注，只好抬头反问：“我和谁交往，关白总你什么事？”

“反了你……”

“咳，”白棋昱呛了一下，只好丢开皮皮虾，“我今天来，是给方总面子。真想不通白总为什么要和我这个小明星过不去？据我所知，白臻六年前就和你们家断绝关系了。况且，现在也已经没有这个人了。”

白清瑞瞪视他，简直想扒下他一层皮，看看这人是不是自己的弟弟。那个绵软傻气的白臻仿佛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只留下这个油盐不进、岿然不动的白棋昱，依旧喜欢鲜妍的色彩、依旧不会看人脸色、依旧专注皮皮虾……但是这具躯壳的内里，却是全然的陌生。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此时莫名的气氛。不等有人应声，门就被推开，一个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金发年轻人站在门口：“听说白棋昱在这里，我们老板请他过去一趟。”

白清瑞的脸瞬间黑了，他自己骂白棋昱小明星是一回事，但是看别人这样指唤他弟弟又是另一回事。

奇怪的是那个保镖样的年轻人有准备一般，径直走过去递给白清瑞一张名片。

白清瑞只看了一眼，就再不说话了。方锐凑过去瞥了一眼，则是若有所思。

“二少，请。”金发年轻人说。

在场其他不明所以的人听了外人这一声“二少”，只觉得是一个耳光打在了白清瑞脸上。但是白清瑞却神色复杂，一句话也没说。

白棋昱拿起湿巾擦干净手，对方锐笑了笑：“抱歉了方总，我先走一步。”

方锐也客客气气地应了：“是我招待不周。”

白棋昱摇摇头，起身就走，对其他人睬都不睬一眼，包括白清瑞。

席上各人面面相觑，而白清瑞捏紧了那张名片。

白棋昱才出了雅间，肩膀就垮了下来，身上那股淡定的气场仿佛可以目测般迅速消散。他笑眯眯地对金发的年轻人打招呼：“小凌哥晚上好呀，吃晚饭了没？”

洛凌也收起了那副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样子，有些痞气地挥挥手：“我先带你过去再说。”

“我还没吃饱……”白棋昱带着怨念说。

洛凌摇摇头，笑道：“我看你刚才就顾着剥皮皮虾了。老板那里置了一桌，你过去一起吃。”

芙蓉楼三楼的雅阁最难预定，而临水视野最好那间是被长期包场的。洛凌送他到门口，门外还站着另外两个黑西装。白棋昱对他们点点头，推门进去。

桌上刚刚开席，酒菜还散着温热的香气，但是餐桌边却空无一人。白棋昱走到观景台边，果然见到那人正在夜风中看着白庭洲上零星的游船灯火。

“哥，”白棋昱轻轻唤了一声，“你怎么又在这里吹风。”

那人转过头来，眉眼凌厉、薄唇紧抿，苍白的脸颊上有一丝病态的红晕。

“哥？”

“我透透气。”

白棋昱走过去，推了他的轮椅进屋：“深秋了，还是注意一点好。”

那人不理他的唠叨，只说：“我让你来X市见我，你去见白清瑞做什么？”

“我去看看他想找什么茬，结果还是老一套，”白棋昱揉揉肩膀，“这场戏演得真累，不过看他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样子太好笑，值了。”

白挽澜挑了一下嘴角：“随你，我们开席吧。”

“好嘞，我给你剥皮皮虾。”白棋昱高兴地说。

当天晚上，还在G市的裴梓容接到了方锐的电话。

“我说裴少，白二什么时候和他们本家扯上关系了？”方锐没头没尾地问。

裴梓容刚刚看了白棋昱那个剥了一堆皮皮虾的照片，暗自觉得好笑，一下子没明白方锐在说什么。

方锐耐着性子说了说晚上洗尘宴的情况，感叹道：“你倒是没说白二变了那么多，我可被吓到了。”

裴梓容皱眉：“你还真的故意刁难他？”

“小打小闹罢了，”方锐不轻不重地笑，“白清瑞不是很久没见到他了吗？虽然提起来脸都是黑的，但终归是亲弟弟啊。前阵子说起这事，我就牵了个头而已。”

裴梓容想到白棋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这群人冷嘲热讽了一通，心里就不舒服。他冷了声音：“我不管白清瑞怎么样，既然都闹翻了，他就别再想着折腾小臻。人都被他逼走了，现在不舒坦又是何苦？”

“裴少，他们兄弟的事我们这些外人也不好评说，”方锐干笑一声，“我倒是要提醒你一句，白二和本家扯上关系的事你心里得有数。不知你这些年在国外有没有听闻白挽澜的事迹，那可是条疯狗。”

“我知道他。”裴梓容平静地回答。棋岛白家，这话在南方不容小觑的势力他怎么可能不关注。

“知道就行，劝你别再招惹白二。疯子和疯子是一路人，你小心。”

19.

有了之前白挽澜的一声招呼，贺炜、方锐和白清瑞仿佛集体失忆，完全忘了去刁难小明星。以白棋昱的演技来说，拍广告很是轻松，倒是几个被安惠高层塞进来的年轻群演偶尔出一些状况，导致拍摄进度拖延了一点。还有一些不同场地的取景常常遇到大批游客，这则广告足足拍了好几天。

X市今年深秋的天气比往年和暖，白棋昱跟着拍摄组兜兜转转看看风景，倒是一点也不着急。而宋小胖完全流连于沙滩和大海，一边嚷着风好大，一边乐此不疲。

拍摄结束后白棋昱依言带了宋小胖去芙蓉楼吃海鲜，还带了他去住棋岛最豪华的度假酒店。

“白少你真是太够朋友了！”宋小胖把自己抛进酒店的大床，“我住一个晚上感受下就好，不让你破费太多。”

“我想在棋岛停留几天，”白棋昱说，“好久没回来了。”

“可以理解，”现在白棋昱不管说什么宋小胖都说好，“白少你年底也没什么通告了，好好休息一下。”

“嗯。”

自从知道白棋昱自己就是金主后，宋小胖总是很有八卦的欲望：“白少，我虽然孤陋寡闻，但好歹也算听过棋岛白家的。前几天我还不太敢往那边想，可我现在就在棋岛度假酒店最贵的房间里，你就让我问一句呗。你是棋岛白家的人吗？”

正喝水的白棋昱咳了起来：“你可别乱说。”

“原来不是啊？”宋小胖失望。

棋岛是X市的离岛，与周围的罗屿、星屿等岛组成X市的外环列岛。棋岛面积较大，是X市旅游业的支柱之一。岛上有山丘、岩峰、礁石、沙滩等地貌，并且作为上个世纪通商口岸使领馆的聚集处，岛上的建筑有着各国风情。而白家是这片列岛居民里最大的家族，他们的海贸史可以追溯到百年前，直至现在也是南方沿海最大的外贸集团之一。

“棋岛白家只有一个继承人，”白棋昱想了想，也没透露白家之前那场内乱，只是说，“我们家算是分支，出了三服的。”

宋小胖搞不懂这种弯弯绕绕：“算了，反正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了。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他摇头晃脑，隐隐生出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高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