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换他怔住。
“总之你小心。”
“你们都看见了吧,咱们新来的副主编。”
“早就看见了,来的那天就知道了。”
“啧啧,长得真好看。”
“不光是皮相好,年纪轻轻就当上副主编,人也有才华,可不是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呢。”
“要我说,这么好的男人肯定是已经名草有主了。”
“这可不好说,我觉得吧,一般这种都是GAY,你看他长得多受啊。”
“哎,这天底下的好男人不是结了婚就是有了男朋友,这可怎么办啊,让我们这些人怎么活啊。”
“嘘,快别说了,来了来了。”
几个女孩子不知道在鬼鬼祟祟的说什么,见我来了一下子散开各回了各的岗位。走近的时候都笑得阳光灿烂,甜甜地说:“副总编好。”
“你们好。”我点点头,忽视掉背后那种诡异的感觉。
“孟孟前两天看见是一个男人送他来的,开的车好着呢。”
“那男的长什么样啊?”
“没看清,不过肯定也次不到哪去。”
这些天基本适应了这里的工作环境和生活状况,前不久刚搬到白经远家,我说不用,但他坚持要送我来。我说我可以挤挤公交车,我就笑。
他问我为什么不买车,我只是说:“我不会开啊,所以懒得买。”其实自己心里清楚,这么多年还是没能摆脱幼年的阴影。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会让我莫名其妙的眩晕。
他要我怎么说出来。
我盯着电脑上的字不知不觉有些出神。
搬过来的这些天我们很少再发生肢体上的接触,每天晚上都是在床上各自睡。他对我的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还是那样淡淡的。他没有提过在一起的事,也没有明确地说要我做他的男朋友。而我,没有过问过他和乔藏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来往。
我只想给他足够的自由。
爱并不是单纯的占有和掠夺。看着傅闻意和罗震我就明白了,很多事情原本不必要吵的,但是因为自尊心还是要伤害对方,多么不值得。
靠近了,依旧觉得遥远。
白经远,你什么时候能真正的为我敞开你的心,真正的信任我,信任我的付出。我不急,我会给你时间,等着你说在一起。我在电脑前就微微地笑起来。
没想到今天下班出奇的早,以为弄不完的东西竟然弄完了,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准备直接回家,对了,得上超市先去买点菜,做点好吃的。
我提着大包小包回去,拿出钥匙开了门。客厅里没有人,但是他的钥匙还放在桌上,分明是回来了。不过怎么会有两串?心中正疑惑着,我低下头去换拖鞋,动作一下僵住。
外面放着两双鞋,其中一双是陌生的。不光是鞋,我这才注意到沙发上还有一个白色的帆布背包,很时尚,不像是白经远东西。
卧室里好像有声音,我镇定的走过去,门是虚掩的,可以分明的看到里面的情况。
我一下睁大了眼睛。
“你不应该过来。”
“我就是来了,我赌你心里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以为你说分手我就会离开?我答应了吗?你怎么能这么狠。”乔藏争辩着。
“上次你说过,我以为你是想要分开。”
“阿远,我们和好好不好?”乔藏说着,突然凑到白经远眼前,倾身去吻住他。白经远反应过来后推开他,乔藏又吻上去。从这个角度,真正看得一清二楚。
突然白经远朝门口的方向看过来,正对上我的眼睛。
我尴尬惊慌的转过身去。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尽力的加快速度,离开这个地方。
那种感觉太羞耻了。
“惟光,你等一下。”白经远快步追上我,终于在门口的位置把我拦住。
我紧紧地抿着唇,不发一语。
“我并不知道他要来。”他说。
对,你不知道。为什么要向我解释呢,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解释的呢?我强忍着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平静地说:“是我回来的不是时候。”乔藏也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我表情也顿时变得惊讶又尴尬。
“你们继续。”我说着,用自己最淡定的表情坐到沙发上。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却没了主意。
“白经远,你们……,”乔藏惊讶的表情渐渐透出些古怪来,“他住在你这里?”
白经远还是沉默。我突然这一刻想要离开这里。前一刻可以完存的自尊突然崩离,这样的感觉让我自己感到愚蠢。
“我想起来把一份材料落在单位了,我先回去了。你们不用管我。”我拿起钥匙,拉开门就要出去。
“我送你。”
“不必。”我挡住他伸出门的半个身子,“我自己去就好了,真的不用。”说完我快速地下了楼。
身后没有人跟上来。
我走在大街上,突然之间发现自己无路可去。当时那么轻易的答应他过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一腔的热情,现在倒好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不应该怪他,我知道,乔藏找他与他复合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原来他一直不肯与我确定关系一直在拖延的原因,就是在等着乔藏有一天会回来找他吗。如果是这样,就不要让我住在他家,睡一张床,盖一条被,即便是作为朋友,也太过亲密。
或者就是我自作多情。
一直以来把我作为朋友依靠,从小到大,都只是作为朋友而已。倘若是真的喜欢,便不会这样遮掩。
我忍不住在心底嘲笑自己。还说他的一时兴起你不会在意,还说你不介意自己未能与他确定关系。那现在难受的人,又是谁呢?
只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着。
太希望和他在一起,那种潜伏多年的渴望击中我的时候,简直就是毫无预兆地爆发,所以得到一点似是而非的回应之后才会那么当真。我轻轻叹息。
苏惟光,事已至此,你要怎么办呢?是等他来,还是去摊牌?无论哪一种,都没有胜算。
现在唯一有点后悔的事情是,当时离开的时候没有把行李也拖出来。生出这样的念头来,又不禁觉得好笑,你把行李拖出来做什么呢,是要让乔藏愤怒,还是要让白经远难看呢。
还是说,你以为折磨自己他就会挽留你?
不过眼下看来,是不能回去了,万一再撞到些别的什么,还是自己心下酸楚,何苦呢。只是也不能去找宋潇,那家伙精明的很,三言两语就会被他看出来。自己的伪装向来薄弱,这一点我是非常清楚的。
当夜找了一家快捷酒店住下,只是躺在床上看电视看得无趣,闭上眼又辗转难眠。
第二天早早的到了单位,人还很少,门口的保安不禁觉得惊讶,大概想不通为什么五点钟就有人清醒的来上班。
不用说他了,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我终于心中了然。偶尔看一眼手机,没有一个未接来电甚至是短信。
就知道自己不该妄想。
晚上又一次走进这个自己住了不到一个月的房子,里面很暗。想必是今天加班,他还没有回来。只好先走,留个便条给他应该就可以了。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于情于理在离开的时候都不应该默无声息。
我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一进门他的眼睛就直接看到了我。
“你这是要?”
“这些天住在这里时间也不算短了,也不能总住。”我说。其实想问的话是你和乔藏在一起了吗现在,如果是的话,那我现在做的就是对的。
“为什么不能总住?”他微微蹙眉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
“没有为什么,”我淡淡的笑,有点无奈,“乔藏如果搬回来的话,我在这儿住这怎么合适呢?”
他的表情变得不自然。
“你知道了?”他说,“确实,我们目前是和好了,但是并不妨碍你在这里住着。”
想象和亲口听他说出来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身子不易察觉的抖了抖。
“我也会不自然的。总不能看着一对情侣在我面前还如同面对空气吧。”我柔声说。
屋子里依旧十分的安静。
还真是恰到好处的沉默。
“那天晚上,我”沉默之后他开口说,“并不是故意要对你做那种事。”
“我知道。”我连忙说,“都是男人,亲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幸好你及时停手,不然我说不定就不会这么潇洒了。”
“那你住哪里?”他问我,这个问题听起来有点不合时宜,因为我曾经告诉过他。
“不会没地方去的,”我说,“放心吧。对了,冰箱里还有没吃完的酱牛肉,记得吃。”
我拖着箱子走过去,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让开。
“和好的话,就好好过。乔藏是真的喜欢你,所以才会不计前嫌的找过来,你要珍惜。”我像往常那样拍拍他的肩。
“你这是在怨我?”他突然说。
一股涩意猛然袭上心头,挥之不去的苦涩在胸腔蔓延开来。我想说我可能是这么想过,但怎么会这么做。我并没有资格。
作为朋友,你并没有任何对不起我之处。也许就是这样,当时的我才会那么恼怒的离开,仓皇离去。
“不是的。”说是怨你,不如说是在怨我自己。我淡然一笑。
他吐出一口气,带着点茫然不解的表情:“你昨天没有回来,今天一回来就要走,我不明白。”
“拜托你别说这种话。”我想自己忍耐的限度已经快要崩盘了。
“惟光。”他又叫我的名字。
“我先走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好好休息。”说完,我头也不回的离开。
临出门的时候,没有忘记把钥匙还给他。
去超市的时候碰见宋潇。
“哎,你怎么买这么多速食啊,一点鲜菜也不买。”他瞥一眼我的推车,疑惑地问。
“恩,”我一愣还是说了出来,“我从白经远家搬出来了,这两天现住在外面。”
“不是,”他又好气又好笑,“那你怎么不去我那住啊,我都那么邀请你了。再说前两天不还住的好好的吗,怎么就突然又搬出来了?”
“乔藏回来了,然后他们复合了。所以我想先搬出去住几天,觉得你可能会比较忙就没吱声。”我说,扭过头去拿榨菜。
我看见他的动作停顿了那么一秒。
“白经远那个混蛋。”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没说话。
“我这几天不忙,再说了,你是我哥们。别住外面了,今天就搬进去。”
我到底还是没有拒绝。
其实没有主动搬到他家去也是自尊心在作怪。开始来的时候那么自信的以为能够确定关系,现在没有两天就搬出来,确实还挺不自在的,而且心情这么糟糕。
要叫我怎么若无其事地说自己没有和他在一起,两个人就像朋友一样的在一张床上睡了一个月。充其量,也就是个第三者的位置而已。
只是想起来他这么轻易地和乔藏复合,这么轻易地看着自己离开,还是会有点难过的。不过我并不是那么容易消沉的人,仍然正常地上班、休息。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和他联系。
两个月之后再见是在一家餐厅。
那天是至臻与另一家出版社一起商议出来吃饭,我和主编重任在肩不得不上任。对方来的人也是八面玲珑、巧舌若簧,客气话说了很多,无非是拉拢关系,以便更好地合作从而赚取最大的利益之类的。
我看了一眼不胜酒力的主编,端起酒杯挡在了对方敬过来的酒。
“我来。刚才也没来得及敬上几杯酒,来,王经理,我敬您。”
那姓王的看了看我,眯了眯眼睛,终于还是举杯碰了一下。
“王老板,这几次多亏了您们努力宣传,书卖的是越来越顺利了。希望我们接下来的合作依旧顺利。”我真诚地说。
“苏先生客气了。”
我应酬地笑笑。坐在这个位置上刚好可以看见门口,就是那么一眼,就碰巧的看见了往里走的乔藏和白经远。他们选了一张双人桌,在我们这桌稍微靠前一点的地方坐下。
白经远显然看见了我,而我,在他把眼睛对上自己的那一刻迅速的转过头,为面前的王经理斟了一杯酒。
“苏先生这是要灌醉我啊,你们看看,就这么一会儿碰了几个了?”王经理形容世故,另有所指地说道。
“苏先生酒量好,自然碰的多了。来,苏先生,咱俩也走一个。”另外一个消瘦的男人赶紧端起酒敬过来。
我没有推拒的一一喝了。
我不经意地看过去,乔藏和白经远的菜也陆续上了桌,乔藏早已经脱了大衣,里面是一件浅灰色毛衣。我很熟悉那件衣服,因为白经远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毛衣,说不定,他穿的这件就是白经远的。我禁不住臆测。
我看见白经远正在给乔藏盛汤,他们两个脸上映着柔暖的灯光,显得既和谐又美好,实在是一双璧人。
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来,”我朗声笑道,“我们接着喝,祝贺新书大卖!”
大概是看我兴致好,其余的几个人也不好扫兴,气氛逐渐热烈。敬到面前的酒一杯又一杯,我也笑着一杯一杯的喝下肚。
其实已经喝了很多,我根本就没什么酒量,今天却是停不下来的想要喝,想要酒精麻醉自己。反正有这么多人陪着,呵呵,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喝醉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那两人就在不远处相依相偎,相濡以沫,那种渗出来的温柔简直要把我焚毁了。真是相亲相爱,真是好。好的简直就像是从来没有分手过。
我怎么就遇不到,那个人为什么就不是我?
我只有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喝。一边喝一边笑,眼前就模糊起来。
白经远,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往我这边看过一眼。
你看,这就是不在乎。他如果在乎,怎么会舍得看我喝这么多的酒还不来制止我呢,他应该冲过来夺走我面前的酒杯说“不要这样,不要再喝”,可是他没有。你看,他不在乎。他又有什么资格,我又有什么资格。
果然是醉了,这样的话都想得出来。我笑着摇头,觉得自己真是傻到家了,为了他人在这里买醉,除了伤害自己,也不过是徒留笑柄。
真是难看。
这么一想又清醒起来,突然间就很悲哀。胃里翻江倒海,疼得我想掉眼泪,可是不能不能,还有这么多人,还有这头顶刺心的灯光。
还有前面那两个人,还有白经远。
我怎么能哭?
我突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谁。
是真的很疼,突然一阵尖锐的刺痛,我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奇怪的是,白经远在这时突然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我看见无尽的空白。
我恍恍惚惚的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回给他一个微笑。
我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想要这样的,我想着,疼痛没有减轻反而加重。旁边的人说了什么我完全没有听到,只是觉得四周被嗡鸣声代替。
“小惟,你还好吧?”主编终于不放心的问我,“你的脸色真的太差了,好惨白。”
“没事的,”我拍拍她的肩,“你看,我还可以喝,我没事。”
突然,我捂住嘴巴。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走过洗手间的时候要路过他们的那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