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董贤身上的伤口被云霜碰到,顿时令他倒吸口冷气。
“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摔了一下。云霜,你都这么大了,不可以再哭鼻子。”董贤为她擦去眼泪,真庆幸当初救了云霜,可以有这么好的一个妹妹为自己担心,只怕董沁听到他失踪,高兴还来不及。
阿成知道董贤回来后,第一时间跑回董府,还未歇口气,又被董贤吩咐去宫中,告诉刘欣他这几天有事,先不回宫,让刘欣不必担心。
哪知刘欣听到后,大发雷霆,直接就上董府找人,让他担心了那么久,也不见见他,只说一句不必担心,他又怎么可能不担心。想到这,火气压抑不住的往上涨,他要立刻见到董贤。一路上什么都不看,也不听,在阿成的引路下,直奔董贤的院中,可怜了阿成来回奔波。
到了目的地,刘欣喝退所有人,当打开门见到董贤自己正在处理手臂上的箭伤,只有这里伤的最重,在河流中,伤口不小心被撕扯的裂开,差一点就能看见骨头,身上其它地方都只是些皮外伤。
见此,刘欣的火气瞬间消失不见,也不问董贤怎么一回事,一语不发的帮他上药,绷着的脸显示着他的愤怒。怒董贤不爱惜自己,居然还瞒着他,手上却是极轻极细心,生怕弄疼董贤。
换好药,刘欣坐在桌前,脸上十分不悦,董贤知道这次他真的是生气了,只好嬉皮笑脸把头凑到他眼前,道:“别生气了嘛,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在董贤厚脸皮的纠缠不休下,刘欣无奈妥协,其实自己并不是真生他气,他也有责任,没有保护好董贤。董贤告诉刘欣,他身上的伤是在昨天傍晚想去郊外走走,结果遇上一批杀手,当时阿成来不及相救,他只得一路逃跑,最后潜入河流中,别人都以为他会顺流而下,可董贤却逆流而上,这才逃过一劫,之后被上山采药的药农救起。
这番说词自是早就准备好的,而且也告诉了阿成,刘欣根本找不出破绽。刘欣叮嘱董贤以后出去多带些人,以董贤的身份,很可能成为众矢之敌,让他以后务必保护好自己。董贤知道刘欣理解错,那就将错就错,这件事就这样过去。
经过这次的事,刘欣不禁反思,倘若有一天他成为间接害死董贤的凶手,那该怎么办。他宁愿自己死,也不要他伤到一分。
椒风已经修建完工,刘欣根据董贤的要求,让他在新府里养伤。同时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等事情结束之后,刘欣想与董贤去游玩一番。
时间平静得如同水面,长安城的夏天不是很长,很快便过去,又到秋高气爽的秋季,百姓们忙碌着收成。一入麦田,随处可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百姓生活虽累,却幸福美满。看着这样一幅人间美卷,每个人都有想保护它的冲动。
刘欣最近整天忙碌,董贤看着他挺心疼的,拉着他,顺便叫上阿成与云霜去野炊。有个皇帝在一旁,除了董贤,阿成与云霜都胆战心惊。
“大家都不必拘礼,今天我们几人中没有君臣之别。云霜,你不记得我了吗?”见云霜怯怯摇头,刘欣很没有帝王风度的白她一眼,“小丫头,你就只记得圣卿救过你,就忘了当初还有一个人送你俩回去吗?”
云霜不敢置信地盯着刘欣,一时忘记他是皇帝,结结巴巴道:“你、你是…文公子。”
“是我。”刘欣脸上又恢复那阳光的笑容,令阿成与云霜觉得易亲近了些。当初要进城门时,阿成躲在暗处跟着走了一段路程,也认识文义。“所以你们两个没必要那么拘谨,还叫我文公子就行。”
阿成与云霜这才没那么害怕,加之一旁的董贤根本不将刘欣当做皇上,令气氛缓和不小。马车上只有两人和一些要用到的东西,阿成在外面驾马,云霜坐在车内看外面的景色。董贤和刘欣如初见时,骑马走在前方。
“喂,刘欣,你看这田野中这么多花草树木,这个季节开得最欢的莫属菊花,连冬天也有梅花自苦寒来。你说,这现世上会不会有彼岸花呢?”董贤见无边的田野,长满各种花草,只是他们都快枯萎,等明年春天到来,一切又将出现。
“那不是只存在地狱的花吗?人间怎么可能会有,为什么你对这种花那么情有独钟啊?”
“你才情有独钟,我不过是想见一见。”
刘欣很自然道:“我只对圣卿情有独钟。”想了一瞬,刘欣脸色变得严肃,说道:“那我希望现实世界上有这种花,如果没有,我希望你永远见不到。”如果彼岸花只存在地狱,那么刘欣愿意让董贤永远见不到,永远不会有去世的那天。
董贤心中一暖,道:“如果一定要见到,我们一起看。”
“好,一起,谁也不许说话不作数。”
两人手牵在一起,前方朝阳似一道门户,一道通向幸福的门户,画面虽有些怪异,但那种幸福的感觉,任何人都能感受到。
云霜却被这一幕刺痛了双眼,心头一片苦涩,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脸上却是带着笑容,哭中有笑,令她看起来如此凄迷:哥哥,云霜希望你永远像现在这样开心,至少我还是你最疼爱的妹妹,我还可以陪在你身边,我不会去破坏你的幸福,其他人更不可以。
许多人在想着自己心中人的同时,往往会忽略身边那近在咫尺的人。阿成将云霜的神情都看在眼中,与云霜一样,他愿意默默守护所爱之人,毕竟除了董贤,他在云霜心里是最重要的人。
快接近正午时,一条小溪旁,三脚架上一口小铁锅,锅下方是石块围成的炉灶,之所以将地点选在这里,一来方便取水,二来现在正是易引起火灾的季节,等会若是出现意外,也可以快速解决。云霜在这里生火做饭,阿成便为她打下手。
溪水中,刘欣与董贤正蹲在石头上抓野味,刘欣完全不知该怎么做,董贤正好找到理由,毫不留情奚落他,道:“有时当公子哥也不是什么好事,你看你,连龙虾、螃蟹、鱼都不会抓,以后多跟我混混,保证你一个人在深山野林中,也可以过得很自在。”
“不会就不会,你会就行了,到那时你照顾我。”刘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想得美,抓不到你就饿肚子。”董贤不管他,继续探索隐藏的食物。
“圣卿,你忍心让我饿肚子吗?”刘欣的样子十分可怜,双眼中更是满含期待看向董贤。
无奈,董贤就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很随便的道:“忍心。”刚一说完,就发出一声惨叫,将伸入洞中的手抽出来,一只虾钳正夹在手指上。
刘欣急忙就要去帮他,董贤十分眼疾手快将大钳子取下,在水中将手上的泥洗净,还好没有破皮。而刘欣却是紧张得比自己受伤还甚,仔细查看董贤的手没事,这才放心。
等所有的菜弄好时,董贤要亲自弄一份油炸龙虾,原因是对刚才被夹的事怀恨在心,要看到它们被炸得金黄,气才能消。刚开始刘欣严重怀疑他的手艺,招来一个危险的眼神,立马不再多说话。
待龙虾出锅是,刘欣彻底没话说了,心服口服,要是让他做,一定会弄成黑炭,试想,哪个皇帝会做饭、做菜呢?
赤霞烧红半边天,风吹断云朵,行人影子被拉得很长,夕阳西下,那是回归它自己的家,人们往回走,也是回归自己的家。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今天的一切都会成为四人人生回忆中的一页美好篇章,没有权势,不用勾心斗角,平凡又简单的一天。
8、聪明反被聪明误
刘欣在朝堂上,越来越像昏君,所有忠臣之言都不听,一心只宠爱董贤,许多时间都没有去上早朝。傅晏和丁明依旧在牢中,群臣有怒不敢言。
“圣卿,是不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刘欣正在批阅奏折,见董贤在一旁用探究的目光盯着他,不由问道。
“你这是想让王莽产生错觉,对吗?让他以为你是个昏庸无道的君王,那样他就可以放松戒备,一旦戒备松懈,就更容易找出破绽。”
“圣卿真是聪明。”刘欣毫不吝啬的表扬,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可有时候,聪明会反被聪明误。
冬天很快来临,这是一个属于梅花的季节,白雪皑皑中添上点点黄或红,如同画龙点睛的部分,令整个冬天变得活灵活现。椒风院中种植有几株梅树,淡淡的幽香,充满整座庭院。董贤一直心神不宁,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父子俩的关系,自从上次一起喝酒谈心之后,恢复如初。
不知不觉中,董贤与刘欣在一起已经一年,犹记得去年也是在这样一个雪白的日子里,董贤说:“圣卿不想要其它,只要一颗心,属于陛下的真心真意。”寒冷的冬天,因为身旁有了一个人,两人相依相偎,一点也不觉得寒冷。
刘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怀中睡得正熟的人,像是怕他会突然消失般,根本不敢移开视线,又像是要将他牢牢刻在头脑中,永世不忘。
因为刘欣的“颓废”,朝堂上大部分权力被王莽所揽,马上就会接近成功。
王莽府邸中的一处密室,还是那晚的几个人,王莽坐在王座上,下方是蒙面人严戍。严戍禀报,董贤的情况一切如常,看不出有二心。
这令王莽很是不解,董贤不是个甘愿任人摆布的人,怎会肯就此受制一生。而且刘欣的表现也有些太过了,没有帝王愿意让他人夺走自己的地位、权力,因为这不仅是他所拥有的权力,还是男人的自尊。若刘欣真是荒氵壬好色之徒,又怎么可能当上皇帝,在帝王家的残酷中脱颖而出。皇室内的血雨腥风比人们想象的还要可怕,能走过这一切,站上绝颠的人,绝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本官让你做的准备,可有准备。”
“禀主人,随时可以行动。”
“好,本官会想办法让董贤离开,到时候你就动手。”
“是。”
王莽主掌大部分兵权,在朝堂上的地位,又因太皇太后王政君在后宫中有绝对的权势,没有官员敢不给三分颜面。第二天在朝堂上,王莽提出大汉与匈奴在边境有不和,希望可以派一位使臣前去说和,目的就是为了支开董贤。没想到还没说让董贤前去,他主动请命前去,因为害怕刘欣会看出什么,董贤不能经常练武,正好借这段时间,提高武功。令两人都意外的是,刘欣很快答应,但王莽必须随行保护大司马卫将军的安危,若有闪失,必定重罚。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将王莽调离长安,还可让他保护董贤,以刘欣对董贤的宠爱程度,也在合情合理之中。边境事关大汉安危,刘欣如此做,既可安抚民心,又有理由让王莽相信,只怕会苦了董贤。
前往边境谈和,来去的时间都用了两个月,再加上谈和,又用了一个月。当然,这是董贤故意这么做,他知道刘欣想把王莽调离长安。
董贤能预感到风雨将起,空气中的危险气息已越来越盛,这次回到长安,一定要找到解药为家人解毒,也要准备好随时逃命。
等董贤和王莽回到长安城,宫中的宫人也都感觉这“天”有些不稳,似乎要变了。董贤准备让赵梓音离去,可她无论如何都不肯走,说什么出嫁从夫,如果非要她离去,唯有一死。董贤又言一切都会办好,让她有个新的身份,会有一个新的开始,赵梓音依旧不肯离去,也只好作罢。
董贤始一进入未央宫,便敏锐的发现这里的气味有些不对劲,可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以为是自己刚回来,有些劳累,所以产生了错觉,也就不再去想为什么。
三个月不见,董贤发现刘欣明显瘦了不少,一定是这段时间太过操劳,主动为他按摩,“每天这样批阅奏折,不累吗?我们出去走走,怎么样?”
“好,我也觉得自己像是要生锈了。”
要论在皇宫中两人最喜欢的地方,必然是凉亭,两人在那里重逢,在那里度过无数个欢声笑语,也是在那里,董贤敞开心扉,不顾世人异样眼光和后世所留下的骂名,只为要刘欣的真心真意。太多的回忆,春去秋来,时间改变着这里的一切,那些记忆却从不曾变化,一切都印在彼此的生命中。
这一天,他们携手走过以前走过的每一个地方,回忆着从前的点滴,也为它添上新的一笔。也许两人都感觉会有什么事发生,都特别珍惜着一刻,没有谁去提朝中的事,只聊快乐的现在和过往。
一切都在沿着特定的轨迹发展,刘悠快满一岁,小家伙已经可以靠自己爬动,董沁越来越像个贤妻良母,少了几分少女的稚嫩。
不知为何,刘欣最近脾气越来越坏,只有面对董贤时才会收敛。有时身上会无缘无故的痛,像是有人在剥皮刮骨般,刚开始刘欣还能忍,不想让董贤担心,认为只是一时身体不适,也就没找御医。直到现在,实在是无法如往常般从容,董贤心思又十分细腻,发现刘欣的不对劲。
董贤瞬间明白那种奇怪的味道是什么,与王莽给董府人下的月癫相差无几,但是由于混入香料中,点燃后毒气飘散在房间里。短时间吸入不会有事,但是长时间吸入,就会如同服了月癫的毒一样。
御医几乎到齐,诊断出是中毒,可是没有一个人能配制出解药。董贤来不及考虑许多,只好将剩下的解药,暗中送到御医面前。
御医们十分纳闷,现在刘欣昏迷,只好去问董贤该怎么办。因为正值关键时期,董贤在刘欣昏迷的第一时间,封锁住消息,吩咐太医仔细检验是不是解药,如果真是解药,倒是可以一试。御医不敢有任何懈怠,立即着手研究,待确定是解药后,马上给刘欣服用。
所有人都退下,董贤自己也喝了些药,他这些日子与刘欣在一起,也吸入了毒气,但是没有那么严重。
椒风,董贤与云霜在府中散步,正值盛夏时节,昨晚降了雨,空气格外清新。站在桥上视野更加宽阔,下方是与外面溪水相连的人工水渠。
“云霜,可以帮我一个忙吗?”董贤问。
“哥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会帮你的。”
“云霜,我不知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但我想求你,不要为难我的家人。”董贤看着云霜,没有严厉,而是充满无能为力的无奈感,让云霜心中一颤。
董贤看似无厘头的话,却让云霜大惊,“哥哥,你……。”
“我都知道了,你和王莽的关系。但我相信,你还是我的妹妹,你是你,他是他。”董贤从未想过云霜会和王莽有关系,而且是父女的关系。那次与董恭在柳树下喝醉,云霜的话令董贤疑惑,这次前往边境,从王莽的言行中,发现端倪。
“他从来都不管我和我娘,在我的记忆中,我爹早就已经死了。在这个世上,只有哥哥你和阿成大哥是我的亲人,云霜不会让他伤害你们的。”云霜想到为保护自己被人贩子杀害的娘亲,对王莽恨之入骨,若不是他只顾权势,只顾自己的前途,母亲怎么会心灰意冷的离开,在路上被歹徒杀害。
“云霜,只要你愿意,府上的所有人都会是你的家人,你并不是一个人。”
密室中,王莽听到严戍的来报,预料的成真,董贤已经开始采取行动。椒风中有人工水渠与外界相连,水下是用铁柱编织的栅栏,牢牢固定在河流与人工水渠的交汇处,防止有歹心之人进入府内。现在铁栅栏上被人以利器割开,只需再用力一推,便会有一个足够一人自由进出的洞。一旦出去,就可以沿河流游向城外。这就是董贤什么要求也没有,唯独要一条水流流经府中的原因。
“你让人去埋伏好,如果他敢背叛本官,让整个董府的人赔罪。”王莽语气平淡,话语中却满是血腥味。
严戍犹豫问道:“那小姐,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