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其元撇了撇嘴巴,向厨房望去,虽然不是一片狼藉,可也好不到哪去,篮子里的菜一看就没洗干净,鱼的内脏还留在肚子里,锅里的汤水都逸了出来。
“你会煮菜吗?”刘其元一脸怀疑。
冯霖轻松地耸了耸肩:“我以前学过一点。”
“多久以前?”
“那个……七八年,还是八九年……”
“……”
可惜刘其元也不会烧菜,最后只能忐忑地看着冯霖将菜端了出来。
清蒸鲤鱼、香菇炒青菜、可乐鸡翅,再加一个番茄排骨汤,起码面相上都看得过去。
刘其元拿起了筷子,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自己做菜?”
“我怕你饿着啊,大少爷。”冯霖调侃道,又替他盛汤:“还没吃早饭吧,来,先喝完汤暖暖胃。”
刘其元舀了一勺,顿住了,看了看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面前推过来的热汤,心里不禁涌上一股暖流,眼睛里有些湿湿的。
冯霖见他这副样子,索性抓着他的手将汤勺送进了自己嘴里:“没那么难喝吧,别发呆,快试试。”
刘其元破涕为笑,无奈地又舀了一勺,做出一副勉强的样子:“呜,还成。”
冯霖松了口气,这一刻似乎什么都是值得的。
“吃完饭,我们去看看你哥。”
刘其元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他之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倒是把这事给忘了:“是该去了,一会我去联系丛哥,看他能不能找到律师。”
冯霖夹了一块可乐鸡翅给刘其元,又给自己夹了一个,皱了皱眉,似乎甜了点:“那些人可靠吗?我认识几个当律师的学长,要不找他们帮忙?”
刘其元摇了摇头,尝了一口,笑了起来:“好吃。”
“什么?”
“冯霖你真棒!”
说完刘其元直起了身子,“噗嗤”一声,沾满酱汁的双唇在冯霖脸上印下一个吻。
“好啊,你居然敢吃我豆腐,看我怎么吃了你!”
说着冯霖站了起来,就要去追刘其元,刘其元立刻将手中的鸡翅对着他,让他不能靠近,冯霖只好一口先咬下鸡翅,刘其元趁机给了他几拳,冯霖受伤地抱住手臂,小红帽刘其元一时心软靠了过去,最后还是被大尾巴狼冯霖扑倒在椅子上……两人就这样吃着饭,打闹了起来。
第六十章:理由
下午两个人和张丛找了一位王律师就匆匆赶到了警察局,在办了一系列手续之后终于见到了刘其争。
只准两个人探视,于是只有刘其元和王律师进去了。
门外,张丛斜着眼打量着冯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隐隐感觉到了他和刘其元之间不正常的关系,而且他们本来就有过节,他更加看不惯这个人了。
冯霖倒是坦然地接受他的视线,反正他现在已经打定了主意,刘其元都没有说什么,别人就更加不能改变。
百无聊赖之时,冯霖抬头认起了警局办公室的门牌,看着看着他倒是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上回在这巧遇的马叔叔,现在已经是这儿的局长了。他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何不走这条路试试呢?看了看张丛仍然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于是独自走开了,走走逛逛,果然在局长办公室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在门外的茶水间倒了杯茶,他毫不犹豫地敲门进去,马高远抬头一看原来是冯霖这个小子,先是一惊再是一喜,热络地招呼他坐下。
两人寒暄了一阵,冯霖迟迟没有讲到重点,马高远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有心事,于是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贤侄是不是碰到了什么麻烦?有什么用得着马叔叔的地方尽管说。”
马高远虽说已经是一局之长,可见仍然十分重视感情,更何况冯霖的父亲做了高官,两人私下时常来往,自己对这个小子又十分喜爱,实在没有不忙帮的理由。
冯霖见状松了口气,否则他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不知道马叔叔知不知道最近被抓的一个黑-帮老大?”
马高远闻言收起了笑容,晦暗不明地盯着冯霖看了好一会,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听你爸说你小子一直是优等生,怎么对这个案子感兴趣了?”
冯霖见状也不敢直说,只好托词:“倒也不是特别感兴趣,您也知道我是学法律的,正巧有朋友想接这个案子,这不是来打听打听。”
马高远重又露出了笑容:“原来是这样,这个案子就是逮捕了一个黑-帮分子,要是没有重要证据,关他个几年也就放了,我想你朋友不会想替他辩护吧?”
“这……”
马高远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直到冯霖浑身不自在,才接着说:“我又想起一件事来,上回白青会绑架巨商之子的那起案子是你报的案吧?听说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个是你同学?你们很熟?”
冯霖冷汗连连,眼前的绝对是不输给他爸的老狐狸,他没有说话,只见马高远叹了口气,继续说:“小霖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叔叔不是在逼问你,而是为你好,叔叔跟你说句实话,这事你就别搀和了。”
冯霖听了这话反而越来越疑惑,难道这起案子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他原本要是听到这话,绝不会再问下去,可如今事关刘其元的亲哥哥,他必须得管。
“马叔叔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跟您绕弯子了,我是认识刘其争的弟弟刘其元,咱们很要好,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事来的,我知道刘其争是黑狗帮的老大,你们没有充足的证据根本动不了他,何必白费这个功夫。”
马高远少见地严肃起来:“既然你都清楚,我也就不瞒你了,上头对这个案子很重视,就是你爸也很关注,事关B市的社会安定,你要相信警方能处理好这事。”
冯霖也终于明白从马高远这得不到什么消息,于是也不再多说,起身离开:“我明白了,谢谢马叔叔。”
门开了一半,听到马高远冷不丁说:“你今天会来找我,都是为了刘家那个弟弟吧?”
冯霖一时愣住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他说:“小霖啊,你一向嫉恶如仇,应该能分辨是非。这件事我会替你留意的,你快回家去吧,别让你爸担心了。”
冯霖又把话咽了下去,没再说什么,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马高远只等着他走远,又坐了许久,才拿出了私人电话,拨通了老战友的手机号码……
冯霖走回去的时候,正好刘其元才和王律师推门出来。
刘其元的脸色不太好,王律师也满脸愁容。
“老大他怎么说?”
王律师摇了摇头:“刘先生似乎不愿意多说,如果他自己都放弃了,那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意了。”
这可就怪了,刘其争作为一方老大,呆在自己家里束手就擒已经很奇怪了,这种情况下还极不配合律师,难道他就真的不打算自救?
王律师安慰大家,说这个案子关键在于证据和刘其争本人的态度,要是警方拿不出有力的证据,顶多关个几天就能放人,他一定会尽全力为他辩护。在警局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刘其元便让他们先回去,他跟冯霖回到了家。
两人一直各怀心事,吃完晚饭,刘其元呆在沙发上愣愣地出神,冯霖坐在他身边。
“想什么呢?”
刘其元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怎么还不回去?”
冯霖捏了捏他的鼻子:“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在哪我就在哪,别想赶我走,我赖上你了。”
刘其元淡淡地说:“我家不欢迎你。”
冯霖急了:“你又来了,咱们早上不是说得好好的吗?”
刘其元白了他一眼:“我们只是和好了,我可没同意你晚上能留下来。”
“怎么白天可以,晚上就不可以了?你在想什么呢……”说着冯霖暧昧地将手伸进了刘其元的衣服里,去挠他身上最怕痒的地方。
刘其元扭动着躲开,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冯霖你别闹……跟你说正经事。”
冯霖满意地收回了手:“你不是见着你哥了吗,他没交代什么?”
刘其元的身体微微靠在冯霖怀里,皱着眉摇头:“我哥似乎很肯定他会没事,只让我别管了,难道他另有什么安排,我是不是不该破坏他的计划?”
冯霖想到了马高远似乎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心里隐隐不安起来,似乎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正在发生着。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之后面色有些凝重。
“小元,我去接个电话。”
刘其元没有想那么多,点了点头,冯霖走到了阳台之后,他打开了电视。
“喂,爸。”
接着冯霖沉默着听了很久,一声不吭,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呼吸越来越急促。
“爸,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过了许久,他好不容易说出了这句话。
“对不起……”
“您怎么对我都好,别动他。”
“我求你了……”
“喂,喂,爸……”
冯霖还保持着通话的姿势,浑身僵硬难以放松,他转过身望向客厅,窗帘被风吹开,刘其元正巧望出来,隔着玻璃窗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冯霖好不容易扯开了嘴角。
风停了,柔软的绸布又缓缓放下。
他终于放下了手臂,突然刺耳的铃声又响起,是收到短信的声音,冯霖的手颤抖着又一次打开了手机。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显示在屏幕上的一张张照片,全都是他和刘其元的合影,无一不是亲密,甚至有吃年夜饭那天,他们在酒店安全通道里纠缠在一起的场景。
最后定格在最后一张,那是一把装在透明塑料袋里的手枪,拍照的光线有些晦暗,可冯霖还是一下子认出来。
这是一把早就不该出现的枪,他垂下了头,手掌不由收紧,该怎么办……
“你好啦……”时间不早了,加上前一天没睡好,刘其元看着电视有些迷糊,突然听到了冯霖进来的声音。
冯霖放轻了脚步,走到他身边,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轻声说:“别坐在地上,小心着凉。”
刘其元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突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你手怎么了?怎么都是血?”
冯霖想收回来,却被刘其元抓得紧紧的,他只好说:“可能是早上翻墙的时候伤到了,没事的。”
刘其元将信将疑:“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房里有药箱。”
说着他正要站起来,突然脚下一软,刚刚蹲地太久双脚发麻了都没察觉。
冯霖笑着摇摇头,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刘其元挣扎着要下去。
“我能走,你别把我当成女孩了……”
“唔……”
“怎么了?”
“你别乱动,我手疼。”冯霖皱了皱眉。
刘其元也就不敢再动,怕被摔下来,只好用手环住他的脖子,这样做的时候早就羞红了脸,于是把脸埋进了他怀里,因此他也没有看见冯霖脸上温柔又悲伤的表情。
“我知道你是男孩子,我也早知道我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孩。”
刘其元索性问些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还没问过你,为什么……是我?”
冯霖小心翼翼地收紧了手臂,抱着他走上楼梯,听到这个问题低低笑了起来:“因为……你很特别。”
刘其元不屑地说:“你是说不出理由了才这么说的吧?”
“是真的,其实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一直喜欢乖巧的女孩子,可是你那么不同,只要你在的地方我的注意力都被你吸引过去了,完全看不到别人。”
刘其元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却偷偷露出了笑容。
第六十一章:预兆
冯霖将他放在床上,又拿来药箱。
刘其元替他处理的时候不禁觉得奇怪,伤口又新又整齐,怎么看都不像是早上翻墙的时候划伤的。
冯霖缩了缩,又被刘其元抓住,摊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
“乱动什么,你不是疼吗。”
冯霖露出了一个苦笑:“那你不能轻一点。”
刘其元挥了挥手上夹着棉花球的镊子:“知道痛你还翻什么墙,我家门铃是摆设吗?”
冯霖笑了笑:“我怕……你不给我开。”
刘其元的手顿了顿,擦好药之后给他贴了一个OK绷。
接着他垂下了头:“你为什么那么傻。”
“正常人碰到危险的事躲都躲不及,你为什么还要傻乎乎地贴上来,到底是为什么……”
冯霖笑嘻嘻地说:“那你就当我是傻了吧。”
刘其元瞪了他一眼:“没在开玩笑,我明明已经那么对你了,为什么你一点也不生气。”
冯霖坐到了床边,从后面张开手臂抱住了他,柔声说:“生气,当然生气,就是生气了才说了分手。”
刘其元哼了一声,不习惯地挣扎了两下,又怕碰到他手上的伤口,也就只能乖乖靠着。
冯霖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可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就算我说分手也不打算解释,我对你来说就这么不重要?”
“我……”刘其元着急地解释:“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可是那个时候还有别的办法吗?而且明明是你先不要我的……”
刘其元急红了眼,冯霖将头轻轻搁到他的肩窝,一手捏了捏他的脸:“好啦,我们不要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跟我说说你的事吧。”
刘其元躲了躲,还是没能逃过冯霖的魔爪,不禁有些不悦:“我的事你不是都知道了,有什么好说的。”
冯霖笑了笑,收回了手:“那我来说说我的事吧。”
刘其元背对着他说话很不方便,就好像自言自语似的,所以索性向后一仰,整个人躺在冯霖身上,这样一抬头就能看到他。
“怎么,你终于要交代你和宁宁姐的事了?还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冯霖坐直了身子,靠在床头,调整了姿势,让刘其元能躺在他两腿之间比较舒服的地方,低下头正好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他不禁伸手去抚摸他的眉宇,接着缓缓开口:“唔,也不算隐瞒,你也没问嘛,我爸做官之前入伍当过兵,我妈是大学老师。”
“怪不得,当时军训的时候你那么相信那个什么教官,还冤枉好人。”刘其元不满道。
冯霖捏了捏他的鼻子,笑着说:“多久的事了,亏你还记得,我哪有冤枉你这个‘好人’,也不想想那会是谁给你上的药。”
刘其元的眼前也浮现了当时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还有上药的画面,原来那个时候就被冯霖占去了便宜,不禁有些羞赧:“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还有呢?”
冯霖继续说:“我爸当兵那会曾经参加过一个扫黑活动,他当时的长官我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