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子睿，我们……你还好么？”

我用力的喘了一口气，压下那种奇怪的心悸感，心跳快的吓人。

其实我是感觉不到太多死亡的痛苦的，但是从楼上掉下去的那种感觉却是十分清晰的。

景晏坐在我对面，眉眼有种熟悉的桀骜，头发往后梳露出饱满的额头，表情有点担忧。

这张脸，我好像很久没见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先是轻笑，然后越来越大声，笑的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我没有死！我就知道！

我怎么可能会死！

“子睿……？”景晏又出声，略含担忧的叫了我一声。

我站起身，直直往景晏的方向走去，景晏仍是坐着的，抬头看我的动作，疑惑在面上显露无疑。

我弯下腰，狠狠的吻住他，伸手扣住他的手，另一条腿压住他的腿，压制住他。

“唔……放、放开……！”景晏偏着头，咬紧牙关不让我亲。

“喂！你干什么！快点放开他！”

隔壁桌的女孩腾一下站起来，手拿一把叉子大声叫道。

我毫不理会，闭着眼，只专心致志吻着景晏，变换角度用舌头舔他的唇，试图让他放松牙关，另一只手缺缓缓往下滑

，探进他衣服下摆。

景晏身体猛地一僵，整个咖啡厅里都是好事者的尖叫声，起哄声，此起彼伏的叫好，更有甚者拿出手机来拍摄。

“你放不放！……不放我就要、就要……”隔壁桌的小姑娘结结巴巴地问了两句，看我还是没有反应，心一横真的拿

着叉子冲过来，准备狠狠往我背上来一下子。

“子睿！”景晏看得清楚，慌张地喊了一声，只是呢喃不清，都被我吻住。

我头也没回，一只手已经准确的抓住小姑娘的手腕，阻止住她的动作。

我后退一步，放开景晏，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小姑娘一眼，调笑道：“你确定景晏是蓓蓓男朋友？不是你的？”

我发现我记性真好，居然还记得这个名字。

“当然确定！”她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我这是替蓓蓓出手而已！”

我没理她，扭头看向景晏，“好了，我们分手了。这个算是分手吻好了。”

“夏子睿！你真的要和我分手？！”

“对，我要和你分手，”我认真的点头，“我发现我一点也不爱你。你找人来刺激我也只是让我更确定这个事实而已

。”

景晏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忍不住的抖动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没有再理会这么多，往门口走去。

我叫夏子睿，今天我和交往了七年的恋人分手了。

因为我爱上了别人。

那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他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总是梳的一丝不苟，脸上总是挂着十分温和的笑容，平易近人。

他是医生，我们是在看病的时候认识的。

我感到十分幸福，也许是因为我爱的人也爱我，这种幸福比以往的所有都来的更明显更甜蜜。

和景晏分手了，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他在一起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第21章

“有时候我会想，我是因为什么而站在这里的呢？

我想起很久以前听过的一个笑话，说是有记者去采访精神病院的院长，问他：你们是怎么判断一个精神病人的病到底

好了没有的呢？

院长说：我们会问一个问题，一个浴缸里面放满了水，在你面前有一个碗和勺子，你会选择哪个更快让浴缸里的水放

干呢？

记者不以为然的说：当然是用碗。

院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正常人都会选择去拔塞子。

你看，这个故事是不是很搞笑，因为选项里面没有塞子，所以一般都没有人会想到塞子，那这么说的话，这个记者也

是神经病对不对？我相信，如果院长在不知道正确答案的情况下，选择的也一定是碗而不是拔塞子。

说不定，世界上所谓的正常人都是神经病，而你也是，所以当你身为神经病的一员的时候，你反而觉得自己是正常人

了。”

我坐着椅子上，穿着白色的病号服，一脸认真地对夏子汶说。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说你没病？”他叹了一口气，“小睿，听哥哥话，等你的病好了就可以走了。”

“我没有病！”我暴躁地站起来，把桌子狠狠推到一边。

“我没有病我没有病！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我几乎要崩溃一般，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大叫起来。

“快快！2037号又发疯了！快来按住他！”门外几个健壮的女护士匆忙赶来，把我狠狠按在地上。

夏子汶站在一边，愣愣地看着我，眼里有着无措和心疼。

“哥……我真的不是神经病……哥……哥……带我走吧……”我的眼泪不受抑制的落下来，向夏子汶的方向伸出手。

他的喉头动了动，迟疑了几秒，终于缓缓蹲下来，拉着我的手。

我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惊喜过，紧紧拉住他的手，指甲都深深陷进他的掌心里。

“夏先生！请不要阻拦我们的工作！”身旁一个女护士尖锐地叫了一声，夏子汶下意识顿住了，抿着唇，看着我。

我察觉到他的意图，忍不住尖叫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他的手，“哥！哥！别放手！别放手！别留下我一个人！”

可是，没有用。他的手还是一寸寸离开了，任凭我拉的再紧也没用，只有掌心里的指甲印昭示着我的痕迹。

我停在原地，不再挣扎，连眼神都滞下来，颓然地垂下眼。

因为我清楚的知道，不管怎样做，结局都是一样的。

几个女护士满意地笑了起来，拽着我往房间走去。

“小睿……哥明天再来看你。”夏子汶的声音传来，在空荡的走廊里造成一道小小的回声。

不用了……

你帮不了我。

我不是神经病，为什么没有人相信？神经病能像我一样思考么？

我开始拒绝任何人的探视，说是任何人，其实也就是夏子汶一个人而已。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新来的医生，他笑得很温和，脾气很好，是我见过最好的医生。

他说，他喜欢我。

他说……他可以帮我离开精神病院。

第22章

我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洁白的天花板，空气中夹杂着医院特有的消毒药水的味道，刺鼻难闻。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一边想着，一边缓缓坐起身，试图下床。

明亮的窗子外面传来清脆的鸟叫声，婉转而动听，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天气很好，微风轻拂。

我穿上鞋子，缓缓走出了病房。

走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一眼望去，两边的门都紧紧关着，就像里面关了一只凶兽，只要房门打开，就会扑出

来，咬的你骨头都不剩。

我带着这奇特的想象往前走，一步又一步，一格又一格，走廊里回荡着我的脚步声，越传越多，越传越远，等到再传

回我耳朵里的时候，就好像有很多人在一起走路，用杂乱不一的步伐跟在我身后。

每一间房间都有一个门牌号。

2043，2044，2045，2046。

2047……

我站在门前，曲起手指，迟疑了片刻，轻轻敲响了房门。

“云……陈医生，是你么？”

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稍稍带着疑惑，每天都可以听到，毫不客气的说，可以最多听到这把声音的就是我。

因为这是我的声音。

陈医生……？是谁？陈锦么？那前面的云又是？

我当然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

我犹豫了很久，把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扭动，然后猛地推开——

里面空无一人。

被子被我开门带出的风扇动了一下，屋子里安静的吓人。

我走进去，用熟悉且厌恶的目光打量着这里，感到一种不可言说的窒息。

“啪嗒。”门在我身后轻轻关上了。

我回头看去，门后面的角落里站了一个人，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刘海长长的，露出苍白的皮肤，一张脸瘦的不得

了。

他看到我，抬头笑了一笑，“我不是神经病。”

我认真地点点头，“我相信你不是神经病。”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好像终于放下心来，“太好了，终于有人相信我不是神经病了。”

顿了顿，他主动走上来拉住我往床边走去，像两个真正的朋友一样，盘腿坐在床上对我说话，“虽然你不是第一个这

么说的，但是我觉得你是真的相信我。上一个人虽然说相信，但我觉得他在骗人。”

“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吧，”他茫然地说，抬头看天花板，神情渐渐呆滞起来，“我真喜欢他，我最喜欢的就是

他了。他对我可真好，他还说可以带我离开这里。”

“这样啊……”我颔首表示赞同，“那你最喜欢的就是他么？”

他把视线对准我，眼神仍是毫无焦距的。

“我最喜欢的……是他。”

“唔，那景晏呢？”

他显得越发的茫然了，愣愣的重复着，看着我的眼神全是迷茫，“景晏……？”

“那……你是谁？”我把脸凑近对准他，让他的眼神可以对准我的，“我又是谁？”

“你是谁？……”他跟着我一起念，有些茫然的迟疑，“我又是谁？”

“你是……夏子睿？”他缓缓念出这个名字，“我……”

他的眼神一点点清明起来。

“我也叫夏子睿。”

几乎在他念出名字的同一瞬间，我能明显的感觉到有一阵巨大的吸力往后吸着我，像一个漩涡。

他愣愣地看着我，轻轻抿了抿嘴唇，不得不说这个动作像极了夏子汶。

他伸出手朝我招了招，“我等你下次再来找我。”

我张张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好。”

他这才又笑起来，嘴角勾起来的弧度很好看，“我等着你带我走。”

“我……会的。”

他们都不带你走，我带你走。

哪怕你就是我。

第23章

故事的开始是怎样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看到的故事是从中间开始放的——

故事从这里开始，从这里继续。

我走出咖啡厅，拿出手机，满心欢喜地找到那个人的名字，打通了他的电话。

“我和景晏分手了！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嗯，做到很好。”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几乎都能想到他脸上微微带笑的温柔的表情了。

“那我现在可以来找你么？”我雀跃地问。

他顿了一顿，“暂时不可以，你看前面，是不是有辆车？”

我顺着他说的往前看，“到处都是车，你说的哪一辆？”

“浅蓝色的小货车，停在街角的，你看到了吗？”

我觉得精神似乎晃了一下，好半晌，才迟疑的点点头，突然又想起我点头他看不到，于是连忙补了一句：“看到了，

停在街角的。”

“嗯，车里坐了我一个朋友，你去帮我拿一样东西吧。”

我没有丝毫犹豫，“好，是不是拿了我就可以见你了？”

“是啊……”说到这，他的嗓子莫名哑了一下，停顿了好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句：“如果你觉得不对劲，拿了东西就快

跑吧。”

说完一下子就挂了电话，剩我愣愣的看着手机发呆。

我一步步向那辆车子走去，只觉得身后的嘈杂声似乎也一点点消散了，全身心的安静下来。

他居然叫我帮他拿东西，我很开心。

不算长的一段路，一下子就走到车前了。

我没有想太多，正准备走上前去敲玻璃，电话突然又响了。

“喂？”

“子睿……你去拿东西没有？”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发颤，声线沙哑的厉害。

“没有，”我以为他是想催我，“我现在准备敲玻璃叫司机了……”

“停手！不要敲！”那一头的声音猛地加大，让我已经伸出去的手硬生生停在半路。

“怎么了？”我不解。

“子睿，听我说，现在立刻跑。不要停留，找个安全的地方给我打电话！”

那头说得很快很急，我简直想不出来一向温文尔雅的他怎么会这么急，不过既然是他的话……

我……似乎没有不听的理由？

对，他的话一定是对的……可是，为什么我……

我不再想那么多，转身就跑，隐约听到身后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却又莫名的熄了火。

怎么回事？

我疑惑，却也没有回头去看。

云锦说的话我要认真听才行，这样云锦才会更喜欢我。

我一边想着，一边用尽全力往前跑，丝毫不敢松懈。

跑了很远很远的一段，我才终于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回头看，车子已经不见了。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吐出来，终于让气息平缓下来，才拿出手机给云锦打电话。

“云……”

电话一接通，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打断了，“你现在没事了吧？”

我有些疑惑，还是回答了，“没事啊。”

那边很久没有声音，似乎是失望，又像是庆幸，“你在哪？我来找你。”

我左右看了看，报了个地名给他。

“在那里等我，我现在就来。”

“好。”

我有一个恋人，他叫陈云锦，他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他，他带我离开精神病院，我们现在在一起。

最后，我觉得……我不是我。

我是哪个夏子睿。

我……是不是夏子睿？

第24章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下来，不再多想别的，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然而才过了没多久，就听见身后一声巨响，伴随着极其刺耳的刹车声，拖出一条长长的刹车痕迹，相撞的车头冒出缕

缕黑烟。

我扭头一看，正是之前陈云锦让我去敲玻璃那辆，而另一辆……

我心一慌，冲上去，趴到另一辆车的玻璃前，用力拍打，“云锦？云锦！你没事吧！？”

“啪”的一声，车门被打开，陈云锦半个身子正好倒下来。

他的头大概是撞到了方向盘，额头有一道明显的伤口，白净的脸上划过一道鲜艳的血痕，眼镜也被撞碎了，看到我，

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我的心莫名颤了一颤，好像被刀子划了一道痕迹，之前有的些许怀疑也消失殆尽。

“小睿，”陈云锦说话了，虚弱的叫了我一声，“是你哥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