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对我说话,而后面那句已经是肯定句了。
“嗯。我来找你……等下搭车。”我应了声。
我突然很想见见他,告诉他我和景晏的事情,毕竟是亲人,在受到伤害的时候,第一反应肯定是找家人。
“好。我等你。”沉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满满的安抚意味,“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在……”我看了看四周,现在我已经拐弯到另一条街上了,正好有街道牌,我盯着那上面的三个字,犹豫
了两秒,说了另外一条街的名字,“我在……怀安路……”
“嗯,要不要我找人来接你?你今天穿了什么衣服?”
电话那头的声音仍然是平和的、沉稳的,就像他仍是那个好哥哥一样。
不……他明明就是那个好哥哥,我到底在想什么……
“来吧……我穿着黄色的衣服,很明显的……我就在这儿等……”我拿着手机,茫然地看着天,佯装出兴奋的语气,
“哥,我好想你啊!我们很久没见了吧?今天我们一起去丽泉阁吃饭吧!很久都没去了!”
夏子汶突然不说话了,一时间,我的耳边只能听到电流发出的细微的滋滋声。
过了良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如许诺一般,“好,哥等你回来。”
“好,拜拜。”
“嗯。”
“嘟嘟嘟……”电话挂了。
我缓了缓神,拐进另一条路,直接往我刚刚说的怀安路走去。
狭窄的巷子给人一种莫名的逼迫感,使我本来就不算平静的心情越发浮躁起来,好像有什么隐在平静的表面。
快走几步,终于拐出了巷子,顿觉豁然开朗,心情也慢慢放松下来。
没走几步,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惊呼:“撞到人啦!撞到人啦!快打电话!”
有几个像我一样不明所以的人围在人群外面叽叽喳喳地问:“怎么回事?”
“车子撞到人了!那人过马路的时候被撞的,哎呀,据说是车子没刹住车……到处是血……看起来挺不错一小伙子,
也忒倒霉了。”人群外面一个中年女人遗憾地摇着头。
救护车赶到了,我只能从人群的夹缝中看到,被抬上救护车的人,穿的正是一件黄色的外套,黄色外套上暗红的血迹
,刺眼的吓人。
……怎么也是黄色的衣服呢?
……大概是巧合吧。
真奇怪,天气怎么突然这么冷啊?
我抱着胳膊,慢慢蹲了下来。
第5章
人群渐渐散开来了。
天色开始一点点泛黑了,夜幕马上就要来临了,正是下班的时间,街道上人来人往,大都行色匆匆,没有人知道这里
之前才出过一场车祸。
我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茫然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或者有什么……是我现在能够做的。
“铃铃铃……”手机响了。
我从兜里拿出来看,上面只显示了一个字,是个很亲昵的称呼。
我吸了吸鼻子,压下满腔的酸涩,定定地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名字好几秒,还是接起了电话,“……哥?”
“喂?小睿?你在哪?我派去的人说没接到你……”夏子汶的声音里满是不加掩饰的焦急,沉稳的声线也有几分不稳
。
我垂下眼帘,忍不住又吸了吸鼻子,像小时候一样,“哥,我和景晏分手了。”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嗯,没事儿。”
平静的就像早就知道这件事一样。
我拿着手机的手已经不自觉抖了起来,而我却没有意识到,“是不是你……哥……是不是你?”后面的话我没有问出
口,然而大家都心知肚明。
“小睿,你在说什么啊?”夏子汶的声音不变,甚至带上了几分疑惑,“这件事情怎么会和哥有关呢?”
我垂下眼帘,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没有回答,靠在墙上继续听他说话。
“小睿……”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亲自来接你,当面对着你解释好不好?别想那么多了,乖。”
平时听起来十分熟悉的语气,今天听起来却是说不出的别扭。
“哥,”我沉默了许久,终于又叫了他一声,声音小的几乎我自己都听不见。
他却听见了,自然而然地应了声,“嗯。我听着呢。”
“哥……”
“嗯?”
“我不想死……”我颓然地抱着头靠坐下来,喃喃自语一般,“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哥……我还不想死……”
那头停顿了几秒,然后发出一声轻笑,“小睿,你想什么呢?你怎么会死啊?你想太多了吧!哥马上要到了……”
“你根本就不懂……”我轻轻地打断他,“你根本就不懂……死亡的那一瞬间有多么痛苦……”
而我,已经试了两次。
所以……不要杀我……好么?
“……”电话那头深深的沉默了,静的只能听到安静的喘气声。
“哥……不要杀我……”我还是把那几个字说出来了。
“小睿……”夏子汶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哥……我一直叫你哥……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抢什么……哥……放过我吧……”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而我却能大致的猜到。
“小睿……对不起……小睿……”电话那头有声音传过来,是很疲惫的嗓音,“哥最近也疯疯癫癫的……对不起……
对不起……不要生哥的气……”
我舒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有吐完、我就感觉到心口一阵刺痛,伴随着刀刺入血肉中钝钝的闷响声。
“唔……”有血开始涌出,从伤口,从嘴角溢出。
我抬头看,正是那个之前坐在车上的胖胖的中年男人。
真疼……
“小睿?小睿!小睿!”或许是我闷哼的声音传了过去,电话那头夏子汶的声音一点点慌张起来,“你在哪里?我到
了……你在哪里?!”
捅我刀子的人已经走远了,主谋在电话的另一边。
温暖的血从伤口流出,带走了旺盛的生命力,也带走了流逝的生命。
我的视线一点点模糊起来,用力捏紧手机,放在耳边,另外一边夏子汶的声音还在大声且焦急的询问着。
“你在哪!……我来了……我后悔了小睿……我后悔了……”
“夏子汶……我恨你。”
大概是死亡的黑暗,让绝望溢满了心头。
如果这一次还能醒来,我一定会杀了夏子汶。
一定会。
我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
第6章
我果然……没有死。
就像被人狠狠拽了一把,把我的意识用力摁回进脑子里,告诉我我现在身处何方。
被刀子捅的感觉还停留在意识里,却不在身体上。
“子睿,我们……”还是那样的语气,还是那样的场景,还是那样的表情,就像刻好的时间发条,只等着我的死亡来
开启这段故事。
我毫不迟疑地站起身,点一点头,打断了景晏接下来要说的那句话,“分手吧。”
“……!?”景晏顿时愣住,嘴唇微张,很是惊讶的样子。
大概是看到了我脸上的冷漠,景晏抿紧了嘴唇,垂下的眼帘微微颤抖,似乎不可置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子睿……你说什么?”他搅动着咖啡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变的不平稳。
“我说,”我朝他笑了笑,“我们分手吧。”
这一次,掌握主动权的是我了。
“……为什么!?”景晏抑制不住地问了一声,声音一时有些大,惹得周围的人都惊愕地看过来。
景晏这么注重面子的人,自然不会让人看到他这么失态的模样,他猛然站起身,动作太大,撞得椅子都往后倒,发出
一声巨响。
不出意料的,这声巨响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力,服务员迟疑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
“不……没有,”景晏深呼吸一口气,像平时常做的那样,他甚至笑了一下,把自己暴躁的情绪掩盖得很好,“我只
是有点激动。”
“子睿,我觉得我们需要出去谈谈。”说完,也不给我拒绝的余地,付了钱就用力拽着我往外走。
然而背对我的一瞬间,我却看见他的眼圈微微发红,拽的我的手颤抖着,力道大的惊人,脊背绷的紧紧的,嘴唇抿成
一条直线,有种说不出的狼狈。
我冷眼看着他此刻的模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安慰……和些许的难过。
景晏这副样子……是做给我看的么?可是第一次的时候,明明是他提的分手,不管我怎么说……不管我有多难过。
我没有挣扎,而是任由他拉着我大步往外走,疾步之间带起了一阵小小的风,使他的风衣下摆都被吹的拂起来。
出了门口,不出意外的又看到那辆车,停在街角,安安静静,丝毫不引人注目。
我们走到另一边的墙角,相对无言。
真正出来了,景晏也冷静下来了,松开了拽着我的手,一言不发。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不忍心看着曾经的恋人是这个样子,但该问的还是要问,“景晏……我哥答应了你什么?”
他沉默了半晌,答非所问:“子睿……你真的要和我分手吗?”
我没应声。
这个场景多么的熟悉。
他却将我的沉默当作默认,自嘲的笑了笑,“真是……明明本来约你出来就是分手的啊……我现在在说什么啊……”
他扬起脸,朝我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嘴唇微微颤抖着,一点也没有往日在T台上的气势风范,也没有平时和我一起时
的自然爽朗,而是一种苦涩的笑。
他这个样子,我从来也没见过,哪怕他妈生病住院的时候,我也从来没见过。
“景晏,”我还是叫了他的名字,难得的,那么认真的叫了他的名字,“我从来没想过分手,但是这是你提出来的。
”
“是啊……我说的……明明就是我本来想说的……”景晏喃喃重复了几句,眼眶越来越红,越发的抿紧了嘴唇。
景晏比我高了足足半个脑袋,微微垂下的脸却让我更清晰的看到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和濡湿的、颤抖的睫毛。
我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一时之间,我们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第7章
“景晏……”不知怎的,看他这种难得出次一次的脆弱模样,我的心里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快意。
景晏摇了摇头,没有应声,把身体转向另一边,过了好几秒才终于缓过来似的,还带着一点鼻音,声线低沉,“你说
的对,确实是我本来就想提出来分手……分手的原因有很多……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轻易的……说出来而已。”
不然呢,又是让你说出来么?
“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今天想说什么了吧?不然你也不会说那句从来没想过分手了……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原因。
”景晏背对着我,可我却能猜到她的神情,肯定是带着几分自嘲的。
“……”我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顿了一顿,还是问回了之前的那个问题,“你……我哥是不是答应了你什么?
”
“……没有,”这句话他说出来,是稍稍带了一点迟疑的,“为什么这么问?”
景晏当然不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也不知道之前他是说到过这件事的。
于是我有意停顿了一下,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可是我哥之前……!”
恰到好处的止住。
景晏果然愣住了,转头惊愕地看我,脸上是不逊色于我的惊讶,眉头轻轻地皱起来,表情疑惑:“你知道?!……”
随后脸色慢慢平静下来,喃喃道:“不对……你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几乎有些恼火了,这种被隐瞒的感觉实在称不上多好。
“告诉我吧……景晏……”我放软了语气,轻声叫他的名字。
“……”景晏沉默着。
“夏子汶要杀我……景晏,告诉我吧……到底是什么事……”我把语气放的那么低。
“怎么可能?”景晏下意识反驳了,“他这么疼你,怎么可能会杀你……子睿,你不要想太多了……”
几乎是霎那间,我眼前的景象就被渡上了一层黑白,像过时的黑白插画,只有凝固的景象,丝毫没有半分人气,呆滞
而死板,景晏的嘴唇还未张着,表情却已经停住,定格在脸上。
世界被按了暂停键。
就好像,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还活着。
仅仅几秒的时间,就像一副动态水彩画一样,一下子又被涂抹上了颜色,伴随着周围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传入耳朵。
景晏的嘴巴张了张,似乎还想对我说些什么,我却已经不想再听了。
我的不耐烦彻底显露在脸上,不愿意再和他多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只那么几秒,我的情绪就立刻恢复了平静,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急迫。
多奇怪。
隐约听到景晏在身后喊我的名字,那么微弱,好像风一吹就能散了一样。
天是蓝色的,云是白色的,世界是彩色的。
我似乎已经听到了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微微侧头看去,果不其然,那辆车子就像预谋好的一样,正朝着我加速开来
。
浪费太多时间了,下次得直接走。
我默默盘算着,把脸转过来,照常往前走。
刺耳的刹车声又一次响起,在离我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