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书人之古宅 下——白水真人
白水真人  发于:2015年09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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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张得咬住唇,憋住那些充斥在心里的思念,安静一会儿,他犹豫着,有些自虐般问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

“没有……咳……”

听到那边传来一声咳嗽,他立刻询问:“你生病了?”

“唔,没事,小问题而已。”

听着那个人有点干哑的嗓音,心口被拧紧,忍不住要说些关心的啰嗦话。可是听筒那边传来一声女人的呼唤,周宗瑜应了一下,匆匆和他告别挂断了电话。

安德烈怔怔放下听筒,他下意识看了看表,下午五点。

北京现在应该是晚上十二点,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有女人在他那里……

扭曲的嫉妒又窜上来,他想阻止自己,他已经害了周宗瑜一次,不能再伤害他了。

本来周宗瑜就不是同性恋,看起来也不像会接受男人的样子,曾经一度和女人恋爱过。如果不是因为他,那周宗瑜现在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他抓住头发,喘着气跌坐在床边,他不想让自己陷入魔鬼的样子,可是闷痛的心却逼得他落泪。

我不想你去爱别人……看看我……

第四十四章:重逢

二零零三年十一月一日,安德烈意外收到周宗瑜即将拜访的消息,这是两年多里,那人第一次来看他。

安德烈太紧张了,他挂断周宗瑜的这通电话后差点儿晕过去。

管家先生正在安排花匠挪走花园里干枯死亡的植物,他那位沉郁了很久的主人突然从楼上冲下来,抱起他晃了晃,把他的眼镜都晃掉了。

“约瑟夫!他要来探望我!天啊~我该怎么准备,你快给我些建议!”

管家先生垂着嘴角扶好眼镜,这位已经有点上了年纪的老先生反应了半天,也不知道那个“他”是谁。

“先生,恕我愚钝,您说的那个‘他’是哪位?”

安德烈自顾兴奋着,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些血色:“就是瑜,在这里住了很久的那个中国人。”

“哦,周先生,他是个挺不错的人。”管家先生终于知道他的主人为何这么兴奋了,主人那位同性的中国情人一度被囚禁,他虽然向大老爷透露过多次,也还是没改变那位周先生被主人逼疯的事。

现在看来,那位周先生的病情应该是好转了。

“约瑟夫,我好紧张,呼——”安德烈看着花园里已经被撬出来的干枯花枝,叉着腰深呼吸,“快把这些花换掉吧!种上更美丽的花,约瑟夫,你看要不要把玫瑰全挪走?弄些更清新的花来?”

管家先生很发愁,他的主人太兴奋就很容易给他的工作造成困扰。

“先生,您难道不知道这种玫瑰原产地是中国吗?”

“呃……是吗……”安德烈呆住了,他觉得玫瑰都是一样的,红的粉的,不明白其中的区别。

“哦,先生,这种纯正的红色重瓣玫瑰就是中国玫瑰,它的花期非常长,今年低温来得早,否则它能开到十一月中旬呢。”

安德烈睁大眼睛看了看,他很少注意这片花园,总觉得它一直开满花,却从没想过花期的事情。

他现在情感丰富,泛滥到看到一朵花都要掉两滴泪的程度。他立刻把这些被他忽略的中国玫瑰和周宗瑜联系到一起,默默在心中吟诗。把周宗瑜比作中国玫瑰,悔恨自己不该在他美丽的时候对他无视,又在他凋零的时候后悔莫及。

管家先生看着陷入自我世界的主人,莫名打了个冷战。他眼睛眉毛嘴巴都拉成一条直线,指挥花匠不用搭理独自神游的主人,将死亡的花枝挪走,栽入填补的植株。

随着周宗瑜拜访时间的临近,安德烈的反常行为越发严重。

一开始管家先生还能稍稍应付,直到安德烈无时无刻不纠缠着他……

老管家无奈地听着安德烈啰嗦,他家主人那温柔得有点儿肉麻的嗓音,现在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魔音贯脑。

“先生!我觉得您现在应该去睡个觉!”

安德烈咬着下唇,眼神湿漉漉地看着管家,静了一会儿,低声道:“约瑟夫……他……会来的吧……”

“先生……”管家拍了拍比他高许多的青年,将青年的衣领整理好,“他说会来那就一定会来,您应该放松点儿,想想要和他说些什么。”

高大的青年露出一个不怎么自信的笑容,有点紧张地说:“约瑟夫,我看起来还行吧?”

“您状态很好,看起来棒极了。”管家给他整理好衣服,难得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十一月十日,阳光灿烂,天气好得不像话。

安德烈在会客厅里转来转去,神经质般拿着手帕擦抹茶桌和座椅。

“先生,您能安静坐会儿么?”

管家把新鲜的花束放在茶桌上,提醒安德烈应该冷静下来。

安德烈抖着手把手帕折好交给管家,做了两个深呼吸,被管家按在沙发上。

“接机的人传来消息,他们就快到了,大约还有半个小时……”

安德烈又想站起来,管家压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先生,恕我直言,您和周先生之间缺乏的不是感情,而是交流,您真的有好好和他沟通过吗?”

安德烈有些迷茫,看了他一眼,管家长长出了一口气,“先生,您好好想想吧。”

安德烈有些不明白管家的话,他觉得自己和周宗瑜说过很多次“喜欢”和“爱”,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独自苦恼了一阵,突然看到一辆车子驶入庄园。

他紧张地站起身,看着一道熟悉的影子被引入宅邸。

深呼吸,让自己放松一些,很快,会客室的门被推开。那个人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他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

“安德烈。”

他被那一声呼唤刺得心痛,阳光下,深琥珀色的眼睛澄亮得没有一丝杂质,他深爱的那张脸,正冲着他露出温柔的笑容。

那人向他伸出手,他紧紧握住。

久违的真实触感,温热的,踏实的。

不是梦里一碰就碎的幻象。

胸腔里涨满酸痛,这一天等了多久,度日如年的每一天,靠着幻觉支撑,这种日子,终于结束了。

他们坐在明亮空旷的会客厅,像是久违的朋友一样平静地交谈。

安德烈不敢看着他太久,害怕自己眼神里控制不住的感情会给那人造成困扰。

他心口闷痛着,眼睛微热,却还是笑着请那人品尝管家亲手泡的红茶。

他们默契地没有询问彼此分离后的那段日子,而是谈了些近况,关于商业,关于艺术,甚至关于国际局势。

话题空泛,唯独没有关于自身。

虽然他们最想问的其实都是彼此。

时至中午,周宗瑜沉默一阵,提出告辞。

安德烈心下一惊,有些意外道:“已经安排好午餐,你不在这里用餐吗?”

“呃,不用了吧……我趁布朗先生参加拍卖的时候出来的,还得赶紧回去跟他会和。”

安德烈想要挽留,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害怕自己鲁莽的请求会让周宗瑜觉得不舒服。

慌张想办法的时候,周宗瑜却拿起随身的包。

他终于忍不住起身抓住那个人的手。

周宗瑜显然被吓到,抬眼看他的时候,眼睛里透出些惊慌,他们离得很近,近到只能看到彼此眼睛里的颜色。

周宗瑜垂下眼,和他拉开一些距离,有些尴尬地抽回手。

手心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迅速失温。

“那个……”周宗瑜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他不确定那是什么,虽然周宗瑜没有因为他的举动产生太多抗拒,但他还是很懊悔。

他看着周宗瑜的神情,似乎有些含羞的样子。

有些心酸,有些期待,他甚至荒唐地想,那可能是周宗瑜写给他的情书。

安德烈,你别这么蠢……他肯回来再见你,已经是上天对你最大的垂怜了……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努力摆出绅士的笑容,虽然现在他情绪几近失控,恨不能把眼前的人抱紧痛哭一场。

“咳。”周宗瑜清了清嗓子,低头调整了几次呼吸。

不会真的是情书吧?哦~瑜,你可以大胆热情地把它给我,放心,我会悄悄地看,不让你害羞。

他觉得自己一定笑得很蠢,可是没办法,他能保持理智已经倾尽所有努力。

“那个……”黑发男人终于把那信封递给他。

他将那雪白的信封放在手心,回忆到多年前,他们第一次相识,年轻的中国画家在一张水粉纸上写下他的联系方式。

年近三十的时候,他的心竟然有种初恋的酸涩。

“安德烈,这是……我还你的钱……”

他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面前的人。

周宗瑜吓了一跳,他不明白为什么安德烈露出这样震惊的表情。

“真的是还你的钱,我拜托布朗先生把出售画的钱帮我存起来。这里面虽然只有一张国际银行的支票,但真的是足够数目的,我有记账,每次从你那里拿的钱都有数目,真的……”

他想解释给安德烈听,但是男人微红的眼睛让他收声。

“安德烈……你……”

周宗瑜不理解安德烈为什么流泪,紫灰色眼睛死死盯着他,泪水砸在装支票的信封上。

吧嗒吧嗒的落水声在安静的空间越发刺耳。

毫无表情的安德烈让他十分不安,不敢和那双眼睛对视,他起身到男人身边,手忙脚乱地摸着男人濡湿的脸,想擦掉那些泪水。

最后他还是放弃了,那些泪水止不住似得……而且,这样捉摸不透的安德烈让他很害怕,

“唔……我不打扰了,呃……再见。”

抓起公文包,又抬头看了看男人,蓄满泪水的灰紫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再见,安德烈。”

他匆忙逃出房间,恐惧得腿软,十几个台阶却好几次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安德烈静静坐着,听周宗瑜的脚步声越来越小,直到不闻。

宅邸里死寂一般,原本这里就很少使用,周宗瑜来的时候,他更是让佣人都安静远避,于是现在周宗瑜一走,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哈……”

自嘲地笑了一声,无力地靠着沙发仰起头,将死的鱼一般喘息。

多可笑啊,安德烈,你怎么会天真的认为,他是回来和你继续那种购买来的恋爱?你做过什么,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压抑的啜泣夹着刺耳的怪笑,最终演变成悲伤的哭泣。

安德烈觉的自己快死了,空落落的心口凉飕飕地疼,可是这病没有办法治,也永远治不好……

他的药被他自己的愚蠢弄丢,再也找不回来。

第四十五章:会撒娇的小孩有糖吃

安德烈渡过了颓废的一个月,他不知道自己该干点儿什么,虽然他几次告诉自己,不能这样消沉下去,否则他又得见那个唧唧歪歪的老妇人心理医生。

他尝试过看书、散步、为自己做点食物,在不用见外人的情况下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可是,书常常翻开第一页,一天过去的时候还是保持第一页,散步总是走到某处就站定,回神的时候,膝盖都站僵了,做食物做得神游天外,烤焦的烟雾触动防火喷头,管家和佣人赶到才发现,他整个人湿透站在锅子边傻笑。

天气越来越冷,英国北部的印维内斯,气候也不太适合越冬,他在糟糕的精神状态下终于感冒。管家问他要不要去欧洲南部住段时间,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大雪,半死不活地摇摇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待在这儿……

他把自己埋进丝绸被子里,已经两年多了,几经换洗,被子上那个人的味道早就消失……

他大概是最令人头疼的病人吧,不肯好好吃饭,固执地选择吃药而不打点滴,管家尽职尽责絮絮叨叨,可他就是铁了心窝在床上一动不动。

某天醒来,发现管家在他床头放了一个礼物盒子。

“今天是俄历新年。大老爷特意给您送来礼物,新年快乐,先生。”

他呼着滚烫的气,身上却一阵阵发冷,那刺眼的红黄色细条纹盒子看起来非常扎眼。

“您已经在床上躺了一周,我的意见是,您最好能接受医嘱输液。”

管家给他量过体温,看着他喝下药,简短汇报了一下给他发来新年祝福的朋友和生意伙伴。

好了,闭嘴吧,你再这样我就要疯了。

他顽固地继续在床上装死。

意识在半睡半醒和混混沌沌来回摇摆,大约他很久没生病,一病起来就没完没了。半梦半醒的时候,感觉有人在吹口琴,缓慢轻柔的调子,遥遥传来。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曲子,悠悠扬扬,却莫名有些寂寞悲伤。

他又梦到那个人,凌乱纠缠的片段,一时是海边,一时是教堂。阳光明媚,他却一直看不清那人的脸。他追着那个人跑出教堂,不知为何,外面阳光灿烂的下起大雪,雪花在光线下星星点点闪烁,他听到那人呼唤他,一只微凉的手抚摸着他的额头,他睁开眼,那张他深爱的脸微笑地看着他。

太真实了,真实得他都怀疑这不是梦。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哭起来,呆站着对那人诉说自己的思念和爱恋。

那人笑着,那个笑容就像那天他们手心相贴时一样,温柔干净。

然后那人轻声说:“安德烈,我是来还钱的。”

他猛然惊醒,心口狂跳,背后吓出一身冷汗。

张着嘴努力呼吸,恐怖的感觉还萦绕在他心头。

还好只是个梦,他慢慢闭起眼,安慰自己。烧坏的脑子缓慢反应了一阵,终于想到比这更痛苦的事情已经在现实里发生过了。

心情实在太恶劣,弄得他都清醒了。

他没好气地睁眼,惊觉眼前有人。努力挤掉双目因为梦境和高热产生的泪水,呆滞望着给他擦汗的人。

“咦?你醒啦?你刚才好像做噩梦了,可是叫了好几次你都没醒。”

安德烈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或者是梦中梦,或者是N重梦。

别玩儿我了!要睡就赶紧睡着,要醒就一次性清醒!

他皱着眉思考,究竟是没睡醒,产生幻觉,还是没有醒来,造成梦境。

面前的人露出担心的神色,对一旁的管家道:“他这样病了多久?看起来似乎伤到大脑了。”

管家向那人报告他的病情。

黑发男人听着慢慢皱起眉,“不能这样,要赶紧输液,您看看他,似乎已经烧昏头了。”

管家强调是他坚持口服药物,不接受静脉注射。

黑发男人俯下身贴近看他,放在他额头的手轻轻摩挲,撩起他额头短碎的头发,突然把额头贴在他滚烫的额上。

心脏一瞬间缩紧,他不敢置信地张大眼睛,贴得太近,他看不清眼前那人的表情。鼻子里灌入一点茶香,他缓慢思考,大概是管家刚才招待的红茶。

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人叹了口气准备起身。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迅速出手,隔着被子将那人抱紧,迷迷糊糊地压下那人的后脑吻了上去。

唔……

因为没瞄准,他们先撞到鼻子,那人似乎很疼,小声呜咽了一下,接着开始挣扎。

他焦急地寻找那人的唇,一路顺着脸颊终于吻到该吻的地方,削瘦的男人激烈反抗,但是他发出疼痛的气音后,那人还是犹豫着停手。他鼻子堵塞,憋着一口气铁了心亲个够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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