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下——蔺月笙
蔺月笙  发于:2015年08月31日

关灯
护眼

“想学我便教你,你又不是外人。”琴晚淡淡道,“再说你手那么笨,我还怕你断我财路不成?”

临清真不知道该感激还是该发飙。

又陪临清去买被子。

临清挑来挑去,怎么也拿不定主意,喜欢的那一床价格太贵,便宜的又看不上,临清犹豫不决,嘴里碎碎念个不停。

琴晚看不下去,直接抱起临清看上的那一床,走到老板面前,“我买两床,老板算便宜些吧。”

临清目瞪口呆看着琴晚同老板讨价还价,舌战群儒的架势,居然真的把价格讲下来了。

出了铺子,临清依然晕乎着没回过神来。

琴晚没好气道:“你这样怎么不花钱快,买东西要讲价,不要傻乎乎的人家说多少就给多少。”

临清呆呆点头,觉得自己还有许多要同琴晚学习。

发怔之际,琴晚已经把他拽到县衙门口了。

临清不解道:“来这里做什么?”

琴晚道:“要柳玉郎请我俩吃饭,看他还收没收刘小姐的帕子。哼,绣得那样难看,也好意思拿出手。”

临清:“……”

嗯,这里有一个光会教训别人自己却小气兮兮的人。

琴晚让守门的进去通报,不一会儿柳玉郎果然出来了,惊奇道:“不说今日要去找临清吗,怎到这里来了。”

琴晚道:“你怕我坏了你同刘小姐的约会么?”

柳玉郎苦笑道:“又说玩笑话,正巧在和周大哥开小灶,一起来吧。”

二人跟着柳玉郎从侧门进了后院,周勉正在柳玉郎处同他喝酒,见到临清来了,眼前顿时一亮,站起来道:“快过来一起吃。”

临清笑笑,“周大哥。”

柳玉郎搬了两把凳子过来,几人围着院中间临时搬来的木桌坐了,桌上摆着外头买来的卤味、凉菜和馄饨,本是两人在私聚,现在多了两人,周勉便又跑出去提了一些吃食回来。

柳玉郎见琴晚一副馋猫模样,不禁笑道:“你定是有千里眼,知道我这加菜了,便来凑热闹。”

“你吃肉喝酒,扔我在家里青菜咽饭,还敢这样理直气壮。”琴晚白他。

柳玉郎冲周勉笑道:“管教不严,见笑了。”

琴晚嘟哝:“谁管谁啊。”

周勉对二人的关系已习以为常,笑道:“弟妹伶俐得很,贤弟招架得住否?”

柳玉郎苦笑道:“招架不住也只能硬着头皮接招啊。”

琴晚抢走他碗里的卤猪耳,哼道:“那你便去找个招架得住的过好了。”

周勉大笑,柳玉郎一贯潇洒的神色也染上几分尴尬。

临清看他们这样自然地说笑,眼里浮起一抹羡慕之意。

周勉忽然道:“许久不见临清,怎么瘦了?”

临清摸摸自己的脸,“没有吧……”

琴晚悠悠道:“最是相思害人苦哟。”

临清在桌下拼命踩他,小声道:“你别乱说。”

周勉夹了一块白斩鸡放到临清碗里,温声道:“多吃些。”

“谢谢。”临清也不知道他听到琴晚的话没有,不敢抬头看。

琴晚眼珠一转,忽然道:“周大哥,你这样好的人,怎么还独身一人呢?”

柳玉郎道:“琴晚。”

“无妨。”周勉摆手,笑道:“没有遇上属意的,便自己一个人了。”

“那周大哥属意怎样的人呢?”

周勉似有若无地看了临清一眼,淡淡道:“合得来的。”

“只要合得来,不论年纪家世么?”

“两心相悦就可,其他都是身外物。”

“周大哥若找到那个两心相悦的人,会如何待他呢?”

周勉正色道:“爱他保他,不叫他受委屈,他要的都给他,终我一生,不离不弃。”

“哦——”琴晚拖着长长的尾音,忽然抱住临清,“周大哥真是好男人呢。”

临清满脸通红,尴尬不已,僵僵点头,“嗯……”

“不知谁有这样的好运,得周大哥垂爱。”琴晚叹息道。

周勉但笑不语。

柳玉郎哪里看不出琴晚是在戏弄临清,夹了一筷子堵住琴晚的嘴,“自己三天两头疑心我都疑心不过来,还有空管到别人头上去了。”

琴晚愤愤不平,举拳怒道:“你抵得上周大哥一半,我才不费这心来疑心你。”

柳玉郎讨饶道:“是了是了,都是我不争气,委屈你下嫁了。”

临清含笑看二人插科打诨,不经意转头,却看到周勉定睛望着自己。

没由来一阵心慌,赶紧低下头拼命往嘴里扒馄饨。

讨了一顿白食,琴晚一落筷子就往柳玉郎屋里钻,说要看他是不是藏了女人的帕子。

柳玉郎只得任他胡闹,无奈跟进去。

外头剩了临清与周勉,临清竟有些局促。

周勉道:“你进来过得不好么,瘦了一圈,若有困难,当向我开口。”

临清连忙摇头,“吃穿都不曾有短。”

“那便是沈絮待你不好?”

临清一惊,怔怔望了周勉。

周勉淡淡笑了笑,“我猜你属意他,原来没有猜错。”

临清的脸红到发烫,羞愧地移开视线。他不知道周勉是怎样猜到的,也不敢问。

“他待你不好,为何还要跟着他?”周勉心疼地问。

临清低下头,抿着嘴唇沉默。

半晌,周勉叹了一口气,“原是你自己的事,我多问了。”

临清慌忙道:“不,没有……我……对不起,周大哥……”

周勉看着他,眼里满是疼惜,苦笑道:“你道歉做什么?”

临清只会摇头,他觉得自己瞒了周勉,心里很愧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周勉伸手摸摸他的头,叹道:“罢了。”

“柳大哥。”女子的声音忽然响起,人随着声音一道进了院里。

“咦,表哥,柳大哥呢?”刘婉婉四下张望。

周勉咳嗽一声,飞快对临清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临清一愣,被周勉调皮的一面逗笑了。

周勉道:“你怎又乱跑出来,舅舅知道看怎么罚你。”

刘婉婉撇撇嘴,“他出门了我才跑出来的,都怪表哥你乱告状,不然爹怎么会禁我的足。”

上回琴晚撞见刘婉婉赠柳玉郎帕子,周勉事后同县老爷说柳玉郎已有家室,婉婉这样示意,叫人为难又有损女子名誉,县老爷听了,便不再许刘婉婉往柳玉郎院里去。不过刘婉婉不知琴晚就是柳玉郎妻子,暗自以为柳玉郎的夫人必是某个粗鄙村妇,势要让柳玉郎入刘家门,才不算折辱了才俊。

这些曲折临清从琴晚那里多少听过,此时对着这个琴晚口中的“不知羞的悍妇”,颇是有些坐立不安。

好在刘婉婉的眼睛根本没有看到他这里来,一心想要寻柳玉郎。

周勉起身想把她劝回去,“还不回房去,我告了一次状,便能告第二次状。”

刘婉婉怒道:“表哥你怎么总向着外人,不替我着想便罢了,还要过来阻拦。”

“我便是为你着想才拦你,你硬要拆人姻缘做什么?”

“我就是喜欢柳公子,你们管不到我!”

临清连忙移开视线,心道琴晚说得没错,这个女子真的很凶悍啊!

“胡闹!”周勉吼道,“女子家怎这样不知羞耻!”

临清拼命点头,没错没错。

刘婉婉伤心道:“凭什么男子喜欢人就可以大胆追求,女子便要藏着掖着?”

临清又心软了,觉得她说的也对。

周勉道:“你喜欢他,也要看他喜不喜欢你。他与结发好生过日子,你偏要插一脚进去,你高兴了,人家高兴么?”

临清立刻点头,嗯嗯说得对。

刘婉婉道:“那也是我与柳公子之间的事,他不喜欢我,也该他来同我说,表哥你横加阻拦难道不可恶?”

好像说得也对啊……临清彻底晕乎了,双眼冒圈圈。

周勉硬声道:“总之你必须回房,不许再来柳玉郎院里。”

刘婉婉愤声道:“我偏要来!”

两厢争执,就听到柳玉郎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临清,我这有一把琴,你试试手?”

临清心里一个咯噔。

刘婉婉挣脱周勉的钳制,欢快地奔过去:“柳大哥!”

周勉与临清面面相觑,同时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

第四十六章

柳玉郎僵在门口,“刘小姐……”

琴晚脸色黑得像炭一样,带着敌意瞪着这位面含羞涩的刘小姐。

刘婉婉委屈道:“柳大哥,我被爹关了十几日的禁闭,都快无趣死了。”

柳玉郎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县令大人知道小姐偷跑出来,定会生气,小姐还是快回去吧。”

刘婉婉往前走一步,“久不见柳大哥,柳大哥对我就只有这一句话说么?”

柳玉郎心中叫苦不迭,又退一步,“小姐请回吧。”

刘婉婉瞪着委屈的眼睛,又往前一步,“我不要回去。”

柳玉郎再退。

琴晚闲闲道:“再退就要进卧房了。”

刘婉婉吊着眉梢看他,“你是谁?”

时隔那样久,她已经不记得临清与琴晚了,只觉得打扮这样朴素的一个下人居然敢嘲讽她,分外可恶。

琴晚斜着眼睛瞟柳玉郎,“喂,我是谁?”

柳玉郎骑虎难下,一张俊脸都要扭曲了。

临清见状,连忙过来打圆场,“柳大哥,你拿琴来是要给我弹吗?”

“正是正是,”柳玉郎擦汗,从琴晚和刘婉婉中间飞速穿过,奔到院里来。

刘婉婉恨恨道:“你又是谁?”

临清刚要回答,周勉沉声道:“临清与琴晚皆是我的朋友,婉婉,不得无礼。”

刘婉婉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哪里经得住周勉这样严厉的语气,委屈得就要哭,“连你也欺负我!”

她指着柳玉郎哭诉道:“你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要这样躲我?爹爹不许我找你,连你也讨厌我么?”

柳玉郎头大不已,为难道:“刘小姐垂爱,玉郎受之有愧,自以为配不上小姐,还望小姐体谅。”

刘婉婉怎么也不肯听,捂着耳朵叫:“你说的不是真心话,我不要听!”

“刘小姐……”

“哇,我不听!”

周勉见表妹这样胡闹,不由喝道:“婉婉,不要胡闹!”

刘婉婉被他这一吼,哭得更厉害了。

临清尴尬得要命,怎么遇上个这样难缠的主。

无人敢劝之时,琴晚忽然走过去狠狠推了刘婉婉一把。

柳玉郎失声道:“琴晚——”

“哭什么哭!”琴晚狠狠瞪着坐在地上发愣的刘婉婉,“求不得便要哭,你这样不讲道理的女子,活该没人喜欢!我问你,你说喜欢他,你要如何证明?你愿意放弃小姐身份,陪他住破屋子吗?你愿意牺牲纤纤玉指,替他劈柴烧饭缝衣纺纱吗?天不亮便要起来烧水,夜里还要浆衣洗碗,水要自己挑,饭要自己做,逢年过节买不得一件新衣服,不分昼夜纺纱只为卖钱。这些,你做得到么?”

虽是吓唬刘婉婉,说的却都是自己的遭遇,琴晚吼着吼着,眼眶忍不住发红。

柳玉郎愣了愣,心里漾起一丝苦涩,看着琴晚小小的身躯,很想上去拥他入怀。

刘婉婉怔愣在地上,居然忘了哭泣,呆呆看着这个凶巴巴的小公子。

琴晚冷冷道:“仗着自己是县令千金,便可以任性妄为,你根本不是喜欢他,你只是看着什么要什么。”

刘婉婉瘪瘪嘴,居然被他吓唬住了,半天都不敢做声。

琴晚哼了一声,走去一旁,柳玉郎想说什么,琴晚却不看他,径直走到临清旁边,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十分疲惫的样子。

柳玉郎怔了怔,叹了一口气。

周勉过去扶起刘婉婉,“旁人都看得比你明白,这回总服气了?”

刘婉婉一脸委屈,想瞪琴晚,又害怕地缩在周勉身后。

临清怕琴晚再同刘婉婉吵起来,连忙转移话题,“这琴真好看,柳大哥是你的吗?”

柳玉郎道:“不是我的,一直放在这房里,也不知是谁留下的。”

刘婉婉怯怯探出脑袋:“是原先教琴师傅的……”

周勉解释道:“舅舅要她学琴,她不愿意,气跑了好多个师傅,最后一个师傅走的时候留下这琴没带走,也没回来再取过。”

临清摸着琴身,眼里流露出渴盼的神情,“好琴。”

柳玉郎道:“不若弹一曲吧,我也好久没听过七弦了。”

刘婉婉听到柳玉郎想听曲子,立刻道:“我来弹给你听。”

琴晚立刻将脑袋从临清肩上抬起来,凶狠地瞪她。

刘婉婉虽怕他,但还是勇敢地瞪回去。

临清怕他们吵起来,只得打圆场道:“刘小姐弹吧。”又小声对琴晚道:“这也算是她的东西,你别对一个女孩子那样凶啊。”

琴晚啊呜啊呜的,不甘心地咬临清的衣领。

临清拍拍他的头,心里好笑,先头还一副大人模样教训自己,现在却跟小孩一样了。

刘婉婉坐到凳子上,骄傲地扬起下巴,“柳大哥,我弹一首给你听。”

说罢,十指拨弦,乐音慢生。

一曲毕,刘婉婉期盼地望着柳玉郎,“柳大哥,我弹得如何?”

柳玉郎还没说话,琴晚嗤了一声,不屑道:“难怪教琴师傅不肯教你,弹得难听死了。”

刘婉婉瞪起眼睛,“你又不会弹,怎么知道我弹的难听。”

琴晚走过去,“哼,我弹一个,怕你听了羞愧得要哭。”

刘婉婉起身让开,不服输地道:“哼,我不信你弹得比我好。”

琴晚坐下,理都懒得理她,径直弹起来。

勾栏院里,弹琴作诗是必会的技巧,琴晚随手拨弦,便叫众人都听呆了。

刘婉婉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似不相信一个男子弹琴竟会比自己好。

琴晚道:“临清比我弹得还要好。”冲临清抬抬下巴,“临清,你来一曲。”

临清实在不想参与他们之间犹如小儿的争闹,摆手想要推辞。

柳玉郎道:“没关系,弹一首吧,沈兄说你最爱抚琴,难得有机会,便当试试手。”

临清被他说得有些心动,犹豫了一下,还是却不过心里对弹琴的渴望,点了点头,坐到琴前面。

深吸一口气,临清将手放到琴上。

拨弄第一个音,然后便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众人都醉在这一曲《流觞》里,直至尾音渐远,久久不得回过神来。

琴晚啧啧称道:“临清你弹得这样好,我都要惭愧了。”

临清腼腆地笑笑,站起身来,又不舍地摸了摸弦。

周勉道:“第一次听你弹琴,着实让我惊艳。”

柳玉郎也道:“沈兄夸你的话,没有半分假。”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