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凰——陌夕夕
陌夕夕  发于:2015年0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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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阁,温舒。”

女子的眼睛一下闪亮起来,如沉淀了亿万星辰,“啊……就是那个天下第一公子,温舒……吗?”她的腔调变得异常柔软而靡丽,柔软得如同上好的狐裘鹅绒。脸上带着一抹梦幻般的神色,让他觉得异常碍眼。

“我跟你说过吧,笑笙,让你不要去,你偏要去。瞧瞧,你还是败给了他呢!还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好好养伤,温舒的事我自有打算,你不要再插手。”

还是败给了他。

沈笑笙浑身一震。所有人都可以奚落他,只有她不能。他心里蓦然涌上强烈的不甘。他自认也是智谋绝伦的人,却始终不敌。在月涟漪心里,他永远及不上温舒。既生瑜何生亮,有了温舒,为什么还要有他?

沈笑笙不说不动,如同死去一般。

女子半坐在床上,手指 着他的脸颊, 漂亮的锁骨,“听见了吗?下次我来,我希望看到你好好的,否则,我可是会心疼的。笑笙,我走了,好好睡。”她弯腰在他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一个吻,如蜻蜓点水般。

绯色的人影飘然远去,无声无息,同来时一般,同梦一般。

第七章:血迹

三天来,君凰一步也没有走出御风楼,不是温舒囚禁了他,而是他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无暇踏出门外。每天有批不完的折子,看不完的文卷书信,忙得他焦头烂额。

整张书桌上摊满了各类纸张,勉强还能找着一处下手的地儿。

日暮西山,埋首于纸堆里整整五个时辰的君凰总算抬起头,将疲惫了一天的身躯靠向椅背,揉揉酸痛的胳膊,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装死。

终于看完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青沙帮的大公子下个月娶亲,江南雷家的太夫人大寿,连这种事情都需要拿来过问吗?

侍立一旁的白青一板一眼地出声道,“没错,因为信是寄给公子和阁主的,除了二位,其他人没有权利看。娶亲贺寿的事,本来只需请柬一张便好。青沙帮的帮主亲自来信,显然诚意十足,公子年前顺手救了一位姑娘,解了她身上的毒,那位姑娘恰好是大公子的未婚妻,是以帮主才特意来信相邀。至于江南雷家,前任雷家当家在朝中退下来之前是工部尚书,大约五年前,雷尚书被女干臣杨磊诬陷贪污救灾银两,多亏公子识破了杨磊的手段,才幸免于难。雷家感恩在心也是应该的。”

“原来是这样。”君凰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刚才他已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从他回来第二天开始,源源不断的文卷从绛雪轩移到御风楼,摞起来高高的一叠,降下去一点再高回来一点。后来温舒吩咐直接送到阁主这里,不需要经过他的手,说是,“这本就是阁主的事情,他不该越俎代庖。如今阁主归来,自当交给阁主处理。”

呼!越俎代庖了这么些年,才想起不该,会不会领悟得太晚。即便他心里对这些经纶事务不耐烦,也不能叫温舒看扁了,便耐着性子坐下来看,未想竟琐碎到这种程度。

“桌子上这些是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积累下来的?”

“不,就是这三天的,之前的都是公子在处理。”

君凰点点头,那应该很耗心力啊,突然之间眼前又闪过了那人苍白如雪的脸和瘦削的下巴。

三天前回来后,小泉来他的房间收拾他换洗的衣物,不经意问起,“阁主,你受伤了吗?衣服上怎么会有血迹?”

血迹吗?不会是自己的,那么就是那个人的了。他状似不随意问道,“在什么位置?”心里头却闷得难受。

小泉翻了翻衣服,“哦,是左手边手肘的位置。”

原来真的受伤了吗?伤口恰好在腹部,他当时正好撞在他伤口的位置,所以害得他疼得拉不住自己。他记得他胃一直不好,可是为什么会有伤口?心里头突然紧了紧。

“阁主,阁主……”

君凰几乎不忍心回想。温舒那样众星拱月的人,多少人鞍前马后,他这个没有实权的阁主还是不要去叨扰他了吧。

耳边响起小泉的呼声,他回过神来,对上小泉疑惑的脸,将她双目中明显担忧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君凰摆摆手,笑得心不在焉,“没事,不小心沾到的吧。”

小泉见他还有些恍惚,拍了拍脑袋,又记起一件事,“哦,阁主,差点忘了,你的手受伤了,我帮你上药吧。”

君凰皱眉,“你怎么知道?”

“耶,绛雪轩那边来人交代我的啊。”小泉抬起头纳罕地问,复又从柜子里取了金疮药过来,笑眯眯地说,“温公子真的是个好温柔好细心的人啊。如果我能嫁给这样的男子,不,嫁给他做妾,不,如果我能给他当丫鬟,天天见到他就好了。”

还露出一脸陶醉的神态。

君凰沉下脸,“喂,死丫头,你主子我还没死呢!”

“嘿嘿,小泉知道阁主不会生气的嘛!小泉伺候阁主好多年了,当然了解阁主的脾气了。若是在温公子身边,我肯定大气都不敢出。”

是啊,他似乎对其他人都和颜悦色,只有面对温舒,他才会变得冷漠残忍。

“你怕他?”这个,君凰突然很有兴趣知道。

小泉一脸崇拜的神情,两眼放光,“公子,在公子面前,谁不想留下好印象啊,难不成要让公子以为我是个很聒噪的丫头吗?”

“你难道不聒噪?哼,真是,温舒有那么好吗?”

“当然好!”毫不犹豫,百分百振奋的声音啊。

君凰扔过去一个警告加不屑的眼神。

“少爷!”小泉突然间退去了嘻嘻哈哈的神色,换上了郑重的神情。

“嗯?”少爷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自从爹突然过世,他被迫接手惊鸿阁,她一直都称呼他为阁主。

“少爷,你和温公子吵架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每次少爷和温公子吵架,温公子身子都会不舒服。”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君凰更疑惑了,玄色的外袍披在宽肩上,隐约露出 的锁骨,刚沐浴完的长发还湿着,这是君凰的习惯,喜欢让头发就这么晾着,不愿意擦干。那模样,诱惑极了。

小泉看得心跳加速,脸颊发烫,燥得低下了头,“因为上次少爷和公子闹别扭,夕印姐就一直待在厨房煎药,我说要帮她看着,让她去歇会儿,她都不肯。还有上上次,上上上一次,也是。这一次最严重,我每天都有在厨房遇到夕印姐姐,我想公子身子一定很不好。少爷其实应该对公子尊重一些的,公子真的很辛苦啊。”

“辛苦……”君凰皱眉。温舒的魅力便在于能让所有人心悦臣服。

第八章:病

“阁主……诶!”椅子上靠着的玄色人影一眨眼就跑得无影无踪。

“又有新的文卷送来了……”迟了,门扉处的衣衫一掠而过。

白青摇摇头,阁主还真是个急性子,虽然他比阁主小上一岁,可怎么都觉得阁主才是不成熟那一个;公子就不一样了,虽然公子比他小上一岁,可公子总是从容镇定彷佛可以做为所有人的靠山,令人不由自主忘记了公子的年龄、长相甚至他一直不太好的身体,只想要追随信任他。

公子很辛苦啊,尤其现在阁主和公子闹僵了。虽然他不清楚其中内情,可他相信公子不会错,就像公子之前一直没有错过。

“温舒在里面吗?”君凰火急火燎地跑去绛雪轩,几天来,他做什么都觉得不得劲,想着见了温舒,便能找到原因了。

“阁主,请多包涵。公子正在休息,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凤一、凤二守在门口,恭敬地拒绝。

“我只是去看看他。”

两把长剑冰冷地挡在他面前,“阁主,请多包涵。”

“我若一定要进去,你们还要对我拔剑不成?”君凰低吼,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连这些属下也是这般势利!

“阁主息怒。”凤一、凤二相视一眼,单膝跪地,齐齐拱手道。他们跟了温舒很多年,不算惊鸿阁的人,其实大可不必对君凰这样客气。只是温舒命令他们不得对君凰无礼,他们不敢违逆罢了。

“息怒?那还不快让开?”君凰吼道,心里头一口气压抑了许久。这一年有谁把他放在眼里过?阁中左右使和各大堂主服的也是这个公子,眼里何曾有他这个阁主?温舒把持了阁主大大小小的事物,任何事情,他说了不算,公子说了才算。他除了一身武功超凡入圣,关键时刻可以出来挡一挡,他算是什么,不过是一个放在宝座上专供人行礼跪拜的傀儡摆设。

“阁主,请进来吧。”古钱纹棂花槅的扇门从里面被推开,夕印冷淡地说,率先转身,“阁主,请跟我来。”

“温舒,他怎么了?”

“病了。”夕印抢在他再一次发问之前推开房门,“其他的,等阁主见了公子再说吧。”

素色线络的帘子代替了屏风,横在温舒床前。与室内雅致的陈设不同,帷幔竟是大红色的。待君御真的看到温舒,竟然有些不敢走近。红色的帷幔拉向两边,衬得床中间那一抹身影单薄得可以,人躺在被子下,被子竟然没有太大的起伏。

“再过一个半柱香,公子需要喝药,有劳阁主多多费心。”夕印指着角落里一直温着的药。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君凰站在那儿,精神恍神的凝视着枕头上那张煞白的脸。

在梦中失去意识的时候,温舒眉宇间原来是纠结在一起的,完全不似平日的淡泊如水,无比强

大。这样的温舒,他似乎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当然见不到,自从几年前,温舒不顾他的意思,

杀了林风眠,两人之间便有了隔阂。温舒心气高,又怎么会因为生病而示弱,主动放 段来

找他。这竟然是许久以来,他第一次看到温舒生病的模样。

不知道站了多久,床上的人突然不安分地动起来。君凰几乎是立刻扑了过去,中途还因为绊倒

一张矮凳差点摔倒。

温舒光洁的额头冷汗密布,额头烫得吓人,他胡乱地用袖子抹几下,竟是越抹越多。

为什么连发烧,这人脸上也不见丝毫红润?

汗水沿着他的耳际滑落下来,打湿了发髻,连枕头上也湿了一大半,那被子大概也湿了。果然

,他伸手进去摸了摸,果然是湿冷的一片。

君凰环顾四周,思忖着被子该是放在哪里,“来人。”

门外候着的小厮进来服侍温舒换了衾被,收拾妥帖,君凰挥手让人退下。

温舒身子突然蜷缩起来,不停地发抖,口中还迷迷糊糊地说着什么。

闭上了那双暗夜流光的眼眸,他净白的面上覆着一层汗液,如 上沾染着的晨露。脸上白得一塌糊涂,只有墨色的眉睫是唯一的异色。远山般秀丽的眉紧紧蹙着,呼吸比平时急促粗重,似在承受着莫大的痛楚。

身体如此孱弱,温舒内心却是个比任何健壮的男人都要强大的人。

凑过耳朵仔细听,似乎他口中依稀说的是,“冷……”

数九寒天,元宵佳节。

街道上处处张灯结彩,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一场梵天的大火冲破迷离夜色,人流惊恐地看着巨大的辉煌的乐音山庄湮没在火海当中。

他因为夫子临时找他,晚归了个把时辰。

他目中映出跳跃的火光,别家举家团圆,而他,独自一人,站在百米外的枫林里,看火光吞天,听惊叫唏嘘。

亲眼目睹整个家园付之一炬,却连脸都不敢露。

身上只觉得冷,无可抑制的冷。

天空下起了雪,大火却越烧越旺,火势铺陈开去,吞没了周边的几个铺子。

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冰与火的间隙,他如坠阿鼻地狱,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手臂被人剧烈地拉扯,用力地晃动,有人愿意拉他脱离深渊了吗?

模模糊糊的声音从极远极远的地方传来。

“温舒,温舒,没事了!有我在,没事了……”

“疼……”

“温舒,温舒……没事了,都过去了,有我在,没事了!”声渐低渐沉,晦涩难当,似莲心茶般苦涩。这句话连他自己也觉得可笑,却是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你是谁?”他倏地睁开眼眸,青白着脸急 着气。一时间,视线迷蒙萧瑟,他还陷在年少时的噩梦中无法醒来。

“我……我是你的,君大哥……”

“君大哥……他早就不要我了……”温舒无意识地轻喃。

君凰只觉心口被刀子剜出个血淋淋的窟窿,血一直流,无法痊愈。

他早就不是那个眼睁睁看着满门族人被屠戮殆尽却无力相救的无能卑微之人。天下间的所有,任他采撷,他的一句话,可以让人生,可以让人死,他已经足够强大了。为什么,他还要这么……不快乐……他的宏愿只报仇二字,亲手手刃仇敌,大仇得报,如果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便只剩有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人了。

为什么他的身子不能同他的思想一样坚若磐石无坚不摧?

因高烧而虚弱无力的身子半分抵抗力也没有,手不知被什么束缚住了,动弹不得,手上传来的感觉很温暖。

“温舒!”

温舒连安稳的昏迷都无法做到,蝶翼般的长睫轻 动,他看着来人露出一个虚弱飘渺的笑容,笑容温润如昔,“君大哥,真的是你啊。”

神色淡淡的,似乎并不惊讶。

君凰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指头颤栗了一下,为什么当初他会认定有着这样笑容的人就是寂寞如雪温柔无比的清澈少年,为什么后来他会认定有着这样笑容的人就是阴险狡诈残酷无情的卑鄙之人?

温舒不等他回答,仰着一张比纸张还要白的脸,又浅浅微笑,继续说道,“君大哥,不要再来看我了,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呃……” 一样 的唇几乎被他咬得破碎。

君凰皱眉,他什么时候来看过他?

“温舒,温舒……”君御伸出手指 开他唇上的褶皱,不要这样,他发现没有办法亲眼目睹温舒这幅模样……

“君大哥,连在梦里你都是温暖的,真好。”

君凰突然间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无法动弹。

温舒荏弱地躺在衾被下,缓缓启唇,徐徐微笑,“冷……君大哥,抱抱我吧。”

君凰身形僵化了一般动弹不得,他不是不愿意,他只是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腿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温舒眼神黯了黯,轻阖上眼,“君大哥,连在梦里,你都要跟我作对吗?算了,一直都是我痴心妄想了……”叹息入耳入风,寂然散落无痕。

第九章:六王爷

旭日喷薄而出,红云吐艳,东方天幕被朝霞染得绚丽缤纷,美得难以描画。

君凰醒来的时候,只见床的另一侧空空如也,不禁慌乱出声,“来人!”

“阁主。”趋门而入的竟是他的丫鬟,小泉。

“怎么是你?”

“公子派人叫我过来的,说我服侍惯了阁主,换了别人,怕阁主不自在。”小泉取过一套干净

衣衫递给君凰。

“公子呢?”揉了揉额角,头疼欲裂,君凰仅着中衣坐在床沿上,他抓过外袍随意往身上一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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