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符清
符清  发于:2015年0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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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了小半碗,小孩子想妈妈了,一个劲地往母亲那边靠。我把孩子抱还给母亲,临走时忍不住又亲了一口。

大家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妈妈的身上,许盛阳趁机小声问我:“你喜欢小孩?”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立马打住了他,“别想什么领养的事,偶尔玩玩可以,要我自己带还是算了吧。”

“嗯。”

吃过饭,接我们回去的大巴准时到达。

上车的时候没看见蒋毅,我随便拉了一个财务部的同事询问。

“蒋毅?哦,他今天下午从温泉池子里出来时滑了一跤,脸磕着碰着哪儿了,好像挺严重的,直接送去了医院,可能星期一都来不了公司。”

“哦,好的。”

蒋毅可真能编,明显是被人打了两拳,也可以说是摔了一跤。不过明天他最好来不了公司,要不然我还得自责那两拳打轻了。

“怎么都这么关心蒋毅啊。”同事一脸莫名其妙。

“嗯?还有谁问了吗?”

“就刚才吃饭的时候,许总也问了。”

许盛阳下午果然察觉到了不对劲,我暗自想到。不过他不提,我也不会主动去说。毕竟挺丢脸的一事,能不提就不提,我还想早点忘记。

第28章

星期一上班,蒋毅还是来了。他看起来非常狼狈,脸上红红绿绿的,眼眶乌紫。仔细想来,好像自从我们重逢后他身上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但即使这样,他也依旧坚持不懈地走在这条自虐的康庄大道上,也不知道终点到底是有美人还是黄金,值得他如此执着。

目前手头上的工作是编写财务部今年的年终总结报告,有一些材料需要蒋毅这个助理来准备。我列好一份清单,让他过来拿时,蒋毅一直低着头。这倒是有趣,惯常是我避着他的,怎么如今居然角色对调过来。不过因为是上班时间,也没想太多。稍微好奇了一下,便很快抛在脑后。

明川今年实际效益比年初定下的目标计划超出许多,正在运营的项目前景都一片光明。若能按照目前的情况一直发展,未来相当可观。国内某些财经专栏曾经断言明川未来十年不会有太大的发展,许盛阳不吭一声,直接用实践扇了那些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临近年末,行业间的酒会越来越多,因为明川最近的表现,许盛阳成为每场酒会上被重点围堵灌酒的人。每次喝完都是一身酒气的回来,喝醉了的许冰山脸颊红红的,我趁他意识不清偷偷捏了好几次。

圣诞节那天,赵显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大捆红绸,把整个明川大楼上下绕了个遍,看起来喜庆极了。我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进去,因为这样的装潢实在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古代某种盈利场所。

一楼大堂立着一棵挺直的圣诞树,听说是赵显专门找人从东北老树林里砍了运来的,上面挂着员工匿名写的纸条。我凑热闹,跟风写了张“希望来年顺顺利利”挂了上去。无意间看到了其他纸条上的内容。

“涨工资涨工资涨工资”,“希望明川能越来越好,和公司一荣俱荣”,“赵总监别再来找我们老刘了,年末绩效考核期间真的怕他”,居然还有画了心的“许刘幸福”。

我一头黑线地将最后那张纸条摘了下来,趁周围没人捏成团扔进裤兜。

没想到这一低头,我看见了另一张纸条,那字我认识,是赵显的。

他难得情深,在上面写着“岁岁如今朝。”

“平安喜乐,愿岁岁如今朝。”

这是赵燃生前最后一次参加赵显生日聚会时送上的祝福。

“怎么不上去?”许盛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在想事情。”我回道。

“想什么?”

“小事而已,走吧。”

晚上下班的时候,我在停车场意外地看见了赵显。

本想过去和他打招呼,但是紧接着从他身后走出一个长发美女。

赵显颇为亲密地帮她打开车门,美女长腿一迈坐了进去,修长的玉臂伸出来勾住赵显的脖子,将赵显整个上半身拽入车厢。

我原地围观美女主动献吻。

他们大概吻了五分钟,赵显出来时衣服皱巴巴的,脸上的大红印隔着这么远都能看见。他钻入驾驶室,从停车场的另一个门离开,也不知道到底看见我没有。

许盛阳开车停到我身边。他提早预订了餐厅和酒店,准备好了一个浪漫的圣诞夜。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许盛阳踩下油门,向今晚第一站开去。

圣诞节出门的人太多,没过多久,就被堵在路上。我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一家店面一家店面地看,以此打发时间。

超市的门口贴着不少打折广告,我默默记下几个合心意的,打算明天来买。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超市门口。

冉昭走出超市,手上拎着满满两大塑料袋。有菜叶从塑料袋里露出,应该是来买菜的。我看他慢慢往超市边的那栋公寓楼挪去,和街上成双成对地情侣们比较起来,真是一个受压迫的孤单苦情形象。

“不对。”我皱眉看着从超市里小跑出来追上冉昭的另一个人影,小声说道。

“怎么?”许盛阳朝这边看过来。

我不敢确定,但是直觉又告诉没有看错。指给许盛阳方向,“你看那边,提着菜的那个是冉昭,他旁边那人看起来好眼熟,我觉得很像……”

“李和斌。”许盛阳淡定地确认道。

我听闻后,一下子就像被点着的炮仗一样炸掉。“真的是李和斌?他不是去美国了吗?龟孙子,居然还有脸回来!”

许盛阳目视前方,毫不惊讶道:“他上个星期就回国了。”

我目送那两个狗男男走进公寓楼,愤愤道:“赵显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

“那他怎么不……”我吼出来。

“他不介意”,许盛阳截下话头,“你别忘了他的初衷。”

我想不明白,“那冉昭又是怎么和李和斌搭上线的?难道说冉昭一开始就是李和斌他们找来特意接近赵显的?”

“不是,他们只是邻居。李和斌还不知道冉昭和赵显的关系,搭伙吃饭而已。”

“只是邻居?”我不敢置信,“你确定没有什么别的?我可记得李家有涉及娱乐圈的产业。而且,你肯定李和斌不知道冉昭和赵显的事?”

“李家收回了给李和斌的一切权利,任他自生自灭。这次他回国,李家到现在都不知道。”

我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这公寓是赵显给冉昭租的?”

许盛阳点头。

“那赵显是知道李和斌要住这,所以故意让冉昭也住这里?不经意地监视?”我揣测道。

许盛阳点头。

我暗暗吃惊他们的布局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们什么时候知道李和斌要回国的?”

“从他在网上预定这套公寓的房间。”

“你们派人去美国监视他?”

许盛阳付之一笑,“我们只是稍微关心了一下你那个助理。”

“这套房子是蒋毅在国内帮李和斌租的?他直接用的是李和斌的资料,你们就发现这件事。冉昭寒假不回家学校宿舍又关门,他正好没地方去,赵显便顺其自然地把冉昭安排去了他的对门。”我慢慢理清思路,“照这样判断,蒋毅还会和李和斌联系。”

“最少已经见了三次面。”

我抱怨道:“冉昭看到的?不是吧,赵显把他扯进这事儿干嘛?”

许盛阳道:“你再想想。”

我静下心来,仔细琢磨着。

“啊,我懂了”,我恍然大悟道,“能来这里看冉昭的只有赵显,所以每次楼道里有人来,冉昭必定会去看是不是赵显。要是经常有人去拜访李和斌,冉昭扑空子扑多了,自然会和赵显抱怨。”

“也会大概记个次数。”许盛阳补充道。

我提出疑问,“可是你们这个方案能成功的关键在于冉昭必须足够在乎赵显,如果他不关心来人,也是白搭。”

“好在他这点做得很好。”

我心里想着:怪不得赵显一直不告诉冉昭真正包养他的理由,这小替身的身份捅出去,还有谁乐意帮忙。

“上次泡温泉蒋毅见过冉昭,如果他们三个一起在走廊里遇上,那李和斌不就会知道了吗?”

“就是要他知道”,许盛阳缓缓解释道,“李和斌如果搭上了冉昭,那么他问冉昭的事或者人就是我们的突破点。”

“对”,我想起我们现在这个尴尬的状况,“我们在明,敌人在暗。如果李和斌通过冉昭露出了马甲,我们起码也有迹可循,把那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暗桩统统揪出来。”

“希望顺利。”许盛阳做总结陈词。

许大少订的餐厅是本市最贵的法餐料理店,我虽说一直不能理解这种又贵又少又不好吃的东西为什么能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今晚一战,我得知答案:

是因为浪漫!

嘴巴吃得油光滑亮的和拿着刀叉小口小口地文雅吃相,想想便知是哪种更有情调气氛。

玫瑰花,小提琴,熏香,精致的摆盘。

气氛相当好,我和许盛阳甚至对饮红酒,微笑着互相祝福“Merry Christmas”。

吃完饭,驱车去第二站,也是最后一站——酒店。

住宿的地方是本市最高酒店的顶层的总统套间。据说坐在房间里的落地窗边,便可以体会一把在市中心也能看见星星的奇妙感觉。

不知道是酒店自己的服务还是许大少的可以要求。房内备了冰镇的香槟,床上铺满了玫瑰花瓣。我一边默默想着这又不是情人节干嘛布置得这么花哨,一边默默把花瓣全部从床上拍下来。

脱衣服去洗澡的时候,之前丢在口袋里的纸团好死不死地掉了出来,咕噜噜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最后停在许盛阳脚边。

许大少挑眉,捡起打开。

“许刘幸福”,他小声读着,“一楼树上的纸条?”

“嗯。”我尴尬地看向别处。

“去洗澡吧。”他把纸团随手扔进了纸筒。

我长松一口气,拿了东西就往浴室跑。

谁知刚要关门,许盛阳就赤裸着跻身进来,“一起洗”,顿了顿,又补充道,“满足员工的愿望,幸福一点。”

这一晚,许盛阳干劲十足。我像是一条咸鱼在床上翻来翻去,直到最后觉得自己已经要被翻炒烂掉时,他才停了下来。

第29章

圣诞节过后没几天,就到了元旦,同时也意味着明川一年一度的年会的来临。

今年行政部的人准备的很用心,请了好几个知名乐队来驻场演唱。辛苦了一整年的同事们都聚在一起,听完许总一贯简短明了的开场发言后,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衣香鬓影,珠光宝气,女香和男香混杂在一起,精致的吊灯投下明亮光影,满目奢华。

其实,我对明川年会的影响不是很好。倒不是因为那些假情假意的相互问候,想当年,就是在这个社交场合,我被赵显等人灌醉,然后莫名其妙地和许盛阳睡了一夜,之后种种皆由此而起。直到今年,和蒋毅重逢后,阴差阳错地又和许盛阳有了交集。

说来讽刺,蒋毅就像是一剂催化剂,令我和许盛阳的感情一路突飞猛进。就连许盛阳会注意到我,都是因为他当年滥情出轨和许家大伯的女儿谈情说爱。世间种种,皆有因果循环。蒋毅种下了因,便生出许盛阳这个果。

因爱生恨,因爱生痴。

情缘当真曼妙,让人彼此伤害,又让人彼此依赖。

许总裁在我不远处,不断有人凑上前与他交谈。大冰山虽然瘫着一张脸,但是并不意味着他拒绝社交,否则董事会也不会让他当总裁了。他应付自如,不知不觉中,又被灌下数杯。

赵显作为人资总监,这种场合决计不会比许盛阳清闲。他端着酒到处应酬,各种关切询问那些不在本部上班的员工,长袖善舞于各色人群中。我与他遥遥举杯,点头示意。

相比之下,本人算是比较得空。和分公司的几个财务经理打过招呼,剩下来说话的也不过都是平常关系不错的几个同事。

蔻薇今天一身红裙,相当亮眼。我和她碰杯时无意间看见许盛阳正用余光打量着我们,我把这个信息用眼神透露给她,秘书小姐领会后立马告别。

蒋毅周围围了一圈莺莺燕燕。他恢复得不错,眼角处尚未痊愈的伤口让他看上去颇为引人动容,至少我就听见好几位女士询问他脸上的伤怎么回事了。蒋毅从善如流地应答着,还是那一套“温泉池边地滑,摔了一跤”。

又送走了一位分公司的财务经理后,我去吧台重新拿了一杯酒。醉意有些朦胧,大脑思维渐渐迟钝起来。和许盛阳打过招呼后,一个人到大厅外的露台上吹风。

大家都在室内交际,此刻露台唯我一人。我在休闲椅上坐下,把酒随手放到一旁的小圆桌上。寒风刺骨,吹得脸生疼。酒力慢慢缓解,开始盘算起等下回到场子里时要接着再去和哪些人打招呼叙旧。

记得刚参加工作不久,公司和同行间总是有社交聚会。那时我和赵显都只是普通员工,没有今日如此高位,因此也没人会主动找过来。

我那时不善言辞,参加活动时我总是躲在角落里喝闷酒。赵显从小在大家庭里长大,对人际关系的掌控早已相当熟练。是他将我推出去,一个人一个人地和我分析,哪些人是必须要过去露面打招呼的,哪些人是需要留神动静,方便抓住机会凑上前聊几句的。

我照着他说的做,慢慢锻炼,脑海中渐渐有了概念,交际能力逐步成长起来。社交圈不断扩大,人脉越发广阔。

前阵子一个行业的年末聚会,遇上了好久不见的故交。他这些年被他老板派去国外分公司,不了解同行们这些年的变化。看着我如今能够侃侃而谈,表示相当欣慰。

他抓着我回首往事,说当年的我只会喝闷酒、拿东西吃,性格孤僻人看上去也冷情。明明皮相不错业绩优秀,但就是没人赏钱搭讪。

我付之一笑,自嘲时光飞逝,当年的嫩黄瓜如今已经变成了老油条。

故交听着十分感慨,当年都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现在却一个个面带沧桑。

行内上有资历深厚的老人,下有潜力无限的新人,我们这辈正好被夹在他们中间。

“都不年轻了。”他叹道。

的确,不再年轻,但是也没什么不好。

在这一年龄段,我已拥有了这一年龄段的人应该有的大部分东西。高薪工作,有车有房,社会地位不低,物质生活不差。感情方面,也有幸得人一直相伴。朋友不多,却都是知交。

没什么不满足的,很多同龄人都没我过得好,这点我可以随便拿身边的人举例。

赵显,物质方面的确比我高出很多,但是于情感方面,左拥右抱地过了多少年,心里一直空荡荡的。忘不了,又得不到。身边人一个一个地换,却始终没能定下来。

再说蒋毅,在明川忍气吞声地受苦受难,不说他背后到底站着谁,能被推出来当间谍的就不会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分开多少年,却回来和我纠缠不休。但凡这几年他在外面遇上了能真心相待的人,都不会是今天这样又可笑又可悲的立场。

风刮得猛了,我被冻得清醒过来。

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拿了酒杯重新回到大厅。在暖风口边站了会儿,去掉身上的寒气,重新投入交际场中。

下一个目标正在和别人交谈,我站在一旁等着他那边结束。赵显似乎终于忙完了一轮,他走过来,和我并肩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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