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怜 下——坑锵坑锵
坑锵坑锵  发于:2015年0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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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可是太累了,您的病尚未痊愈,妾身扶您回屋歇息。”甄嫣见他不言不语,自是不知他心中思量,只当是累了,赶紧于一旁扶着。

“多谢王妃关心。”此女还有大用,景阳温和而笑,当着众人之面,低头亲吻甄嫣额头,亲昵之貌,无比温馨甜蜜,“本王无碍,尚有些事物处理,还是请王妃扶本王去书房吧,另外许久未尝王妃手艺,甚是惦念,不知……”

“好好好,甄嫣扶了王爷,便去张罗,今晚晚膳,都由甄嫣亲力而为!”甄嫣喜笑颜开,满脸绯红之色,甜美之情,死心塌地模样,却触动不了铁石一般的心。

“累了王妃费心。”景阳前行,甄嫣扶着,一路一景,萧索处处,心中一阵阵愤恨,眸子里一分分冷厉,只是言语间掩饰极好,不露半分痕迹。

甄嫣又说了些什么,只是敷衍应和,待到了书房,甄嫣离去,肖奕自暗处而出。

“恭喜王爷归来!”遮面之人,垂首之态,看不见眼,自是看不清心。

“嗯,让你一直盯着的人,如何了?”景阳面色一变,哪有半点柔和,取了桌上温热茶水轻抿,心思甚重。

“先是去了塞外,后又去了冥城,一路有人护着,下手不能。”肖奕如实相告,自景阳被抓之后,人力财力处处受限,抓人杀人自是比不得过往嚣张,如此加之塞外友人与冥城之士护卫,更是能探得消息已是不易。

“冥城……”景阳沉吟,思量冥城种种江湖传言,“可有突破之处?”

“……有。”肖奕略微停顿,还是未有隐瞒,“探子回来说,冥城先前遭人埋伏,死伤无数,如今内里或有一突破之处,冥城火堂。可是,困难重重,眼下王爷又……”

“你说得对,眼下本王失势,冥城又不是一般地方。”景阳眸子里闪着黯沉光芒,手握茶盏,用力之大,几乎捏碎,“可是,本王绝不会善罢甘休!”

“属下这里有一计,王爷不妨听听。”肖奕耐心等待,等的不过便是此刻。

有弱点,便会被利用,尊贵王者啊,可知身侧之人,已然成狼?

******

“冷大哥,我是顺路过来看看的,这两日,一直在水堂帮忙,事儿太多,所以没有来看你们……”自爆炸之后,薛语昕对冷青翼改了称呼,两日忙碌,少年面露疲倦,端着茶盏,热气熏熏,觉着就要睡去。

“水堂堂主天天过来,你不用担心。”冷青翼暗自压了压胃腹里的翻腾,勉力带着笑,“我这边也有事忙,你得空就休息下,看看,眼睛都睁不开了。”

“受伤的人太多了,水堂所有人都没日没夜忙着,见着那些人痛苦样子,我也睡不着。”薛语昕仰头灌了一大口茶,起身要走,“不和你说了,你照顾莫大哥辛苦,也要好好休息,脸色不大好。”

“知道了。”冷青翼并未站起,目送薛语昕离去。

午后的院落里,阳光微斜,树发绿芽,石桌石凳,茶壶茶盏,只剩冷青翼一人,却不是在眯着眼,享受这一刻午后宁静。

“呕……”忍了许久的胃腹,还是造起反来,冷青翼狼狈地扶着院落里一棵树,弯着腰,吐得昏天黑地。

“又白吃了……”时过三刻,翻腾之感消去,只余钝钝灼痛,冷青翼按着腹间,望着地上污秽,不觉叹息,这两日挪不出时辰休息,胃腹虚弱,便是吃什么吐什么,好不狼狈。

微微佝偻身子,去一旁伙房里取了盆热水,缓缓踱回屋子,莫无尚在发热,未醒。

冷帕子重新换上,又是用软布沾了热水擦拭身子,忙碌一番,终于消停,倦乏满身,瘫坐于床侧,看人沉静睡颜,笑得有些发傻。

发傻一会儿,小厮按时端药进来,一切照旧,嘴对嘴,喂得半点不洒。只是药味苦涩难闻,又引来腹中不适,一阵阵拧绞,疼白了脸,满头的汗,想要走开掩饰,奈何双腿发软,根本站不起身,只得趴在床边死命咬着唇,不肯吭声,不知不觉间,竟是昏昏睡去。

再到醒来,便看到一双关切担心的眼,沉黑透亮,焦灼不放,看红了他的脸。

“你醒了?何时醒的?”睡过一会儿,精神稍好,掩去不适,带上了笑容。

“不久……”两日将养,莫无已能说些简短字句,只是身子依旧动弹不得,每每醒来也坚持不了多久,便又睡去。

“我有点累,所以睡着了。”冷青翼也算说了实话,身子依旧发软,不敢乱动,只怕眼前一黑,在此人前倒于地面,天知此人会做出何等事来,“你呢?感觉如何?”

“好多了……”轻描淡写一句,莫无双眼始终凝着他,看着那一脸强撑的苍白虚弱,笑容又骗得了谁?

“你若担心我,就快点好起来。”冷青翼被看得有些发窘,指了指身后一堆书卷,“那些明日要交差,你闭眼闭嘴好好睡,别总是想着醒过来,碍我事。”

“……”莫无动了动身子,抬起了手,这般简单动作让他本就没有血色的脸瞬间又白了几分,豆大的汗珠簌簌冒出,如此了,却还是未能阻止颤抖的手覆上冷青翼的半边面颊,“笨……蛋……”

“你才是!”冷青翼并未阻止,而是赶紧抬起双手抓住莫无的手贴在脸上,笑得更加绚烂,“我也在努力保护你啊,笨蛋!”

“……”莫无一震,眼中似有迷离,虽是万般不舍,还是渐渐阖上了眸子。疼痛太甚,侵蚀着虚弱的意识,唇角带出些许血沫,懊恼无比,怎会这般不堪残破。

抬起的大掌垂落,被冷青翼牢牢抓着,仔细放回软衾之中,又缓了一会儿胃腹不适,替人擦去唇角嫣红,转而起身又到桌边,提笔凝眉,反复琢磨。

看似柔弱,却似那山间野花,迎风而立,摇曳不倒,高昂着头颅,带着笑。

次日晚间,火堂后院之中,曹峰默默看着手中册子,冷青翼坐于对面石凳,逆着月光,看不清神色。

“这是……什么?!”看了大约一刻钟,曹峰惊愕抬头,捧着册子的手不禁发抖。

“三日太短……我已竭力……有些地方还得改……改……”说着话,人已偏侧下倒,倒在冰冷地面,挣扎着痉挛几下,便没了动静。

“喂?喂!你怎么了?!”曹峰心中一抖赶紧俯身去看,只见那人双手深按腹间,脸色白得透明,柳眉轻蹙,双眸紧闭,眼下黯沉发着青黑,唇角还隐隐带着暗红。“醒醒!醒醒啊!别急别急!我这就带你去找水堂之人!”

曹峰力气并非很大,只是冷青翼单薄身子,着实太轻,二人离开,独留一本册子摊于石桌之上,被风吹过,一页页翻着。

按条按款,有理有据,章节细致,有轻有重,前后毫无矛盾,字句无一疏漏,既合冥城固有传统,又不乏现实情状……

且不说三日,即便是三十日,他曹峰也写不出此册一半!

第一百五十一回:泾渭不分

[重涟堂主,他如何了?这三日似乎恢复得很慢……]

[新伤太重,旧伤一直不曾好好处理,全凭武功底子扛到今日,未死已算大幸,又怎会转瞬即好?]

[……是,是么……]

[不过,伤重则医,好好调理,假以时日,亦可恢复如初。]

[多谢堂主……另外,还有一事,关于小昕……]

[……]

[堂主?]

[那孩子,血凝气短,脏器皆衰,发色先枯,继而全身,我已尽力,却无能为力。]

[……怎么会?昨日我见他,还好得很,只是有些累,说话还很有精……]

[小昕不许我告诉别人!不过城主说,若你问起,便直说……算了,天道轮转,有些事可以挽回,有些事则不能。]

[……]

[你替他守着秘密,城主既信得过你,我当无话可说。那孩子最后想要留下笑容……我们能做的已不多。]

[……堂主,在下明白。]

[你也要注意身子,脸色差得很。]

[嗯,知道了。]

******

“太过分了!难道不知道他什么情况吗?!看起来没有外伤,但其实大病初愈,尚未透彻!之前火药,虽被护了周全,但冲击撞击亦不可能避免,内虚如此厉害了,你竟还刁难于他!三天两夜不合眼,还要费心照顾莫大哥!你,你,你何以如此恶毒?!”薛语昕拍桌子瞪眼,恨不得将眼前之人暴打一顿。

“……”曹峰低头不语,心中想着那本册子,敬佩之感已然而生,侧目看向一旁床上昏睡之人,分明孱弱,却又莫名霸气,那一刻震得他瞠目结舌。

“冷大哥也真是,就由着你折腾!什么也不说!说了我自会帮他们的!什么银钱,我这里有许多都用不到呢!”薛语昕也转头看向冷青翼,皱眉抱怨,只觉太不爱惜自己,又折腾到吐血这样危险地步,若不是曹峰将他及时送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冥城有规矩……”曹峰弱弱提醒,抬头看薛语昕横眉冷目,便把后面的话吞进了肚子。

“规矩也有例外!这二人有伤有病,怎地自食其力?!冥城何时这般冷血不讲道理?!”薛语昕只觉火气又噌噌冒起,冷青翼身子弱,本就应当休养调理,最忌讳什么,他就给做什么,怎能不气。

“规矩就是规矩……”曹峰略显小声地顶了一句,作为火堂之人,自是职责在身,“事实上,他们确实也自食其力了……”

“你……”薛语昕还想发作,却觉当真无话可说,曹峰所言不假,这三日冷青翼靠着自己辛苦努力过活,不靠别人……只是太伤身子,就是胡来。

“唔……”争执间,冷青翼幽幽醒来,眼前模模糊糊不清,身子很重,腹内还在抽绞,喉间也还是梗着什么浓稠,难受地动了动,按着腹间便要起来。

“你干什么?!”

薛语昕和曹峰几乎异口同声,同时奔到床边,想要扶住那个摇摇欲坠之人,对望一眼,曹峰不觉尴尬,赶紧放下抬起的手,向后退了几步,立于一边。

“还折腾呢?!现在都什么样子了?!内里损耗过巨,胃肠痉挛过激,反复呕吐已损腑壁,都吐血了你知不知道?!”薛语昕呵斥着,声音大的,几乎就要掀翻了屋顶。

“……”冷青翼看着激动的薛语昕微微顿了顿,随即笑问道:“你们……可安排了人……顾着莫无?”

“……”二人皆是一呆,左右忙着照看冷青翼,完全把莫无给忘了。

“所以,真的忘了?”冷青翼还是努力支撑起了身子,坐于床上喘息,看着两人茫然神情,自是知晓答案,“不过,安排了也无用……喂药这种事……”

生生吞下“只能我来”四个字,低咳掩去窘迫,脑中反复双唇交叠迤逦画面,心道怎好这般轻挑,一不小心,说出此等话来。

“喂药如何?”谁料曹峰一脸呆样,却是耿直性子,打破沙锅问到底是常事,不弄明因果不罢休是习惯。

“咳咳……咳咳咳……嗯……”冷青翼继续遮掩,甚至弯腰窝起了身子,脸颊已红,当真狼狈。

“怎么了?又疼了?快躺回去!莫大哥那边,我找水堂的人过去。”薛语昕不知那么许多,只当冷青翼勉强又惹伤痛,一步上前挡住曹峰目光,扶着冷青翼,要他躺下。

“小昕……”少年的身子也是瘦削,扶着自己的双臂,带着温柔暖意,冷青翼心头滑过一丝悲伤,转而微微阖眼轻笑,推开躺下意愿,“他见不到我,万一做出惊人之举,可如何好?”

“……”薛语昕一愣,想着莫无性子,真保不准拼了命下床来寻人,“可是你这样,也不行啊,再不好好休息,还会像今日这般昏倒的。”

“我回去就睡,小昕放心。”冷青翼看着薛语昕一双透亮的眼,抬手揉了揉那一头灰白短发,“曹峰交代之事我已做完,看着是件大事,所挣银钱,应是够我与莫无歇一阵子了。”

“冷大哥……”薛语昕瞥了一眼身后的曹峰,微微向着冷青翼又靠近了些,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心火堂之人,都不是善茬。”

“……”冷青翼看着倏然凑近、满脸关怀之人,默然而笑,忽地展开双臂将薛语昕抱住,在其耳边说道:“臭小孩,你还是先顾好水堂这摊子事吧,瞎操什么大人的心……”

“……”温暖的怀抱,让薛语昕不禁又忆起至亲之人,不觉面露温柔,唇带笑意,人生不长,倒也知足常乐。

一旁被忽视之人,正侧头望着屋外心不在焉,始终记挂着那书册,当时情急,只放在了石桌上,可千万别……

很多时候,越担心之事,往往越会发生。

水堂人手不足,薛语昕已是耽搁一阵,自是无暇送冷青翼回去,谁人带来,谁人送走。曹峰扶着冷青翼,三步一歇地向火堂走去。自冷青翼昏倒到此时,一番前后折腾,已是过去一夜,如今曙光刚现,天际微微发白,人们大约已醒,那本册子……

曹峰凝眉咬唇,不觉加快了脚步,冷青翼微微有些跟不上,脚跟袢着脚尖,几次差点摔倒,幸亏曹峰撑着,虽未摔下,却是压着腹间,疼出一身冷汗。

“对不起,我走得太快了,实因我担心那本书册,你不知火堂有些武夫,粗鄙鲁莽,弄不好毁了那书册,岂不暴殄天物,累你白白辛苦……”曹峰一直叨叨解释,那着急担心模样,仿若那书册是其自己许多心血而成。

“唔……”冷青翼想说册中内容,他皆已入脑入心,便是毁了,也能很快复写出来,奈何刚一张口,便是低吟,余下话语统统淹没在疼痛里。

如此火急火燎竭力赶回火堂,远远便见几人堵在堂口,高壮身影,孔武有力模样。

“哟,曹峰,这么快就弃暗投明了?亏得堂主生前对你赞赏有加,你那良心可是被野狗食之?!”最先开口说话者乃为首之人,健硕肌肉,高大身材,有刀疤自眉角落到眼下,可见刀尖舔血,活着不易。

“孙放……你们,想做什么?!”曹峰停下脚步,不觉微颤,甚至后退一步,显出了恐惧。

如今火堂势力,一分为二。一者对前堂主颇有微词,其反叛行径,多为不耻,积极筹划再立堂主之事;而另一者则相反,拥护前堂主,说其反叛行径暗藏冤情,若不沉冤得雪,绝不重立堂主。如此,曹峰属于前者,而孙放及其身后之人,则属于后者。

二者见面,加之冷青翼微妙身份,哪里还有好事。

“看看,这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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