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怜 下——坑锵坑锵
坑锵坑锵  发于:2015年0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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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不难,我拨出暗卫全力保你们十日,待他好转,你说服于他。”萧墨尘脸上波澜不惊,实则心中欢喜,其人心思通透,极智一身,利弊权衡有张有弛,此等精兵良将,竟是来了冥城。

“除此之外,你尚需应我一事,也算对得起我们一声不吭替你做了众矢之的。”冷青翼此番而来,不过就为一个承诺,如今心中宽舒,便行睚眦必报之事。

“……”萧墨尘微愣,随即笑起,看来不知何事触动,眼前之人,静极思动,“呵呵,说来听听。”

“一年之内每一日,我要京城内景阳王爷动向,去了何处,接触何人,安排何事……一举一动,皆要。”冷青翼微微眯起眼睛,扬起一道柳眉,“于冥城而言,这点事并不难,不过那惊天要价,我是分文不会支予,权当城主占了便宜,也得吃些苦头。”

“呵呵,冷公子所言,对极。”萧墨尘沉眸流转,心中又喜,此人心性有变,却是变得越来越有意思。

若为百胜者,先发制人。

******

“我回来了,多谢小昕替我守着,如何?可有醒来……”

本是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却忽然遭物触动,一圈一圈,荡开涟漪。

身子很重,半点动弹不得,宛若内腑俱裂,骨头皆断,勉强运气行武,自然反噬甚深,本元之气于各处冲撞,像是张牙舞爪,狞笑肆虐的魑魅魍魉,自内而外,就要冲将而出。

眼前光亮,星星点点,努力许久,终是微微睁开了眸子。

危机已除,屋子里十分安静,如此安静,倒显得一些压抑的细碎呻吟无比清晰。

在他偏侧头的方向,还有一张床,两床相隔十步有余,床上有软衾包裹成团,衾内有着什么,不停辗转颤抖。

“呃嗯……唔……”

闷在软衾里的呻吟,低微破碎,粗重的喘息,一下又一下,撞在心上,不禁觉得,身子里那些,哪里算得上痛……

张了张口,什么声音都没发出,干涩喉咙里,涌将上来的,全是腥气。赶紧闭了嘴,下意识吞咽,却是已来不及,湿热顺着唇角滑过耳侧,落入枕中,不愿那人看到,却是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无。

“唔……呃……”

窒闷低吟,断断续续不知持续多久,他一直撑着,心高悬于头顶,哪能昏去。

这般默默听着,跟着那人起起落落,清清楚楚每个发音,只有隐忍不住溢出口角的呻吟,并无一声,喊疼。

直到,那个声音终于散去,软衾掀开,那人缓缓挪动身子,虽是看不真切,却也知定如落水之人,浑身汗湿,脸色如何,已不用想。

“莫无……吵到你了,呵呵……不过还好未醒……”

阖上了眸子,假装昏睡未醒,那人这般庆幸,究竟庆幸什么。

“你不必担心,我好得很……”

“你要快点好起来,还要靠你养我,好让我养尊处优……”

“我照顾你,每一日都记了账的,你好了要还的……”

“嘿嘿,等你好了,我定要睡个三日三夜,任谁也叫不起来……”

软布,轻轻擦拭唇边涌出的血污,那人做着这样动作,然后笑着,说着这些话语。

忍着胸腔里翻滚的酸涩,依旧没有睁眼,那人想要掩饰狼狈,他不揭穿。

昏昏沉沉间,复又睡去,睁眼闭眼间,那人不曾离去。

或者在床侧趴伏睡去。

或者在桌边提笔而书。

或者在门口与人说着什么。

或者躲在软衾里独自隐忍……

什么也未说,看在眼里,记于心间,如此很快过了十日。

“你别动,我来擦就好。”

温湿的软布擦拭在身上,消去那些汗渍黏意,高热炙烤之中,带来几许清凉。那人向前探着身子,乌发垂于肩膀,露出优美颈项,精致侧脸苍白,长卷睫毛轻颤,手下极其轻柔,小心翼翼,宛如眼前便是那稀世珍宝,半点不舍,只怕碰碎。

淡淡清香浮于鼻间,掩住了所有令人厌烦的腥气,伴随着若有似无的温柔碰触,袒露在软布下的腹部匀称肌理渐渐收紧,下腹更是无意识地紧绷如磐石,身子里,内腑百般不满如此反应,欢脱抽绞使劲痉挛,疼痛滔天,却是当真活该。

“唔……青……”

“嗯?怎么了?!你说什么……唔……”

短促的吸气,低弱的声音,张着口却低若蚊吟,那人果然中计,俯身而来细听,越来越近,近到咫尺之间。好不容易抽得一丝力气,微抬起头,吻上那人柔软唇瓣,那人虽惊,却也遂了他的憋闷情怀,不曾放开,继而沉迷,甜蜜之间,终是没了苦涩药味。

疼痛又算得什么,比起这一刻两两唇齿相依。

“莫无,等你好了,便做火堂堂主可好……”依依不舍地分开拥吻,冷青翼见莫无精神稍好,觉得时机不错,便略显不安地问道。

越是懂得莫无,便就越是不舍得。

无拘无束,孑然一身,逍遥自在,恣意情仇,这般冷冽淡泊,遗世独立之人。

怎么看,皆与那名号权势格格不入,毫不相干。

冷青翼微微垂首,心中不觉有些自嘲。十日里,做了许许多多事,排除万难,费心筹备,只待此人点头,便可轻而易举登上堂主之位,毫无后顾之忧。可到了节骨眼儿上,却不禁退缩,心中到底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又怎能说服于人。

“莫无,我……”

“好。”

莫无说得自然而然,铿锵有力,半点没有为难,丝毫不见犹豫,堵住了冷青翼千千万万话语,梗在喉间,上不上下不下,只能傻子般抬了头,睁了眸子,看人一张俊颜,带着宠溺。

“你不可再瘦下去。”杀手轻轻笑起,身子虽还不能动弹,手已可以微抬,摸着瘦弱男子突兀腕骨,细细摩挲,“何人看得下去……”

话音未落,门自外砰然而开,闯入之人气息喘喘,面露苍白。

“不好了!冷公子,大事不好了!”

第一百五十四回:螳螂捕蝉

闯入者,乃一火堂小厮,面露恐惧,满头大汗。

气氛陡然凝结,二人不自觉瞬时绷紧了身子,面上虽是维持镇定,心口已然上悬。事发突然,毫无准备,且看随机而变,斟酌而行。

“乱了!都乱了!城主失踪了!火堂几个恶人说要当城主!其他堂主不应,他们就放了关在地牢里的所有犯人!天呐,虽有暗卫,可孙监头不知着了什么邪,像疯子一样!许多人都去木堂避难了,你们……啊——”

哆哆嗦嗦话未说完,只见身后光影一暗,那小厮身子便飞了起来,直撞到屋角墙壁,摔落地面,再不动弹。

异变一而再,再而三。

二人看向门口之人,背光而立,高大健壮,衣衫褴褛,脚步僵伐,浑身染血,目光呆滞,若说是几日前大放厥词的孙放,当真不像,仿佛失了魂、落了魄,不过一副皮囊。

果真,像疯子一样。

冷青翼下意识按上腹间,那里淤青未散,当日一脚虽是不重,但也不轻,十几日淤青依旧盘踞不去;莫无下意识眯起了眼,眸中冷冽如刀,杀气腾然而起,奈何重伤在身,无法行动自如。

眼见失了理智之人,直冲进来,双目赤红,口角流涎,张牙舞爪之姿,狰狞惊悚。

如此危急关头,冷青翼倏忽回首相望,望莫无,浅浅一笑,似是道尽万千心意。

莫无黑眸一沉,伸手欲握其臂,却未能握住。

“孙放!怎地这般难看!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呼喝间,冷青翼起身站立,毅然决然,身前不过一张木桌为护,孙放无神双目一瞠,似是对激烈话语略有反应,紧盯挑衅之人,直扑而来!

万般不得已,便取最有利之法,二人如今不敌,便……舍生取义。

不自量力,以卵击石。冷青翼借着几分冷静观察,仗着孙放脚步不稳毫无章法,围桌而绕,虚虚实实间倒也讨得一点便宜。桌椅早已东倒西歪,桌上茶具纷纷摔落地面,孙放几次未能如愿以偿,忽然仰天一声大吼,桌子应声而碎,碎木四射,擦伤了冷青翼的手臂,却是借着如此发狂,侥幸捉了空挡,闯到了门外。

“孙放!来啊!有本事就来抓我!”门外日光明亮,屋内阴冷暗沉,冷青翼立于两者交接之处,额际碎发已然汗湿,白衣染灰,左臂染红,也显狼狈,却依旧叫嚣挑衅,心思百转千回间,不知思量了什么。

“杀了你们……杀了……杀……”孙放目无焦距,循声而去,并非选择,而似出于本能。

一者逃,一者追,一者半点武功不懂,一者万千力量于身,看着惊心动魄,令人担心不已。奔逃间,冷青翼身子阵阵发软,头晕目眩,胃腹里又似刀割剑绞,脚下一个不稳,继而摔倒,只能眼睁睁看着孙放雷霆万钧的一拳直朝面目挥来!

相较而言,屋子里极其安静,分明一人仰躺于床,一人趴伏于墙角,却宛若无人。

时过三刻,无人进门,亦无人出声,墙角趴伏之人满心疑惑,再等一刻,再等不了。几下便起了身,哪有半点受伤痕迹,脚下轻点,又哪似小厮无能。绕过地上碎片,行至床侧,只见莫无脸色煞白,锋眉紧皱,双目闭起,唇角有血,想来大约先前冷青翼奋不顾身,自个儿却无能为力,心急之下岔了气,吐了血,这才昏迷不醒。

摸出怀中早已备好短刀,二话不说,举刀便要直没床上之人心口,却在锋利刀尖触及衣物的当口,发生了不可思议之事。

莫无瞬时暴睁双眼,似是蛰伏已久,虚掩杀气铺天盖地直压人心,不过转眼之间,出手如电!

那小厮惊得睁眼张嘴,却是再也动弹不得分毫,穴位受制,僵于杀人姿态,丑恶无比。

“咳咳……”莫无轻咳几声,唇角又泛血沫,重伤不假,却也不可小觑。

屋外适时涌进几人,皆是暗卫模样,轻易制住那小厮,五花大绑,便要捉去。审问自不是莫无之事,种种阴谋,也不关心,若说惦念,唯有一事。

“冷青翼如何?!”撑坐起身,并非奇迹,方才四刻等待,已趁机吞下药物。

药物为何?

自重涟处讨得,药名“昙花一现”,药如其名,倒也不是首次服用,想来那日在红釉小筑,亦是这般,偷了红姑姑之药,只为见得那人平安。

“应是无碍,城主派了许多暗卫护……”暗卫话未答完,床上之人已然穿了外衣,夺门而出,那般身姿卓绝,全然不顾后果模样。

那小厮动不得,说不得,便连下颚也被暗卫卸去,死也成奢望。

计中之计,还是反遭人算计,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终究低估冥城,不懂得莫无冷青翼。

事成有因。

原来,莫无养伤期间,冷青翼絮絮叨叨,无一事相瞒,冥城种种,火堂种种,阴谋种种,计策种种……

与萧墨尘相约,为求日后久安,如今甘心为饵,以不变应万变。二人若为火堂之主,暗中有心之人欲以火堂为源毁冥城之策,必然不通,故而早晚有所行动。

虽说不变应变,但也不可坐以待毙。

冷青翼缠着莫无讨要了一些步伐技巧,日日晨起早练,虽是辛苦,却颇有成效,转而又缠着薛语昕钻研机巧,异想天开之下,琢磨着护身防身之物,渐渐也有了些小成。

莫无什么也没说,只将冷青翼种种而为刻印于心。那人眼底遮掩不住的疲倦,那人避重就轻未说的逞强,那人不知不觉就睡去的孱弱,那人谈笑间隐隐散不去的忧心……

莫无选择沉默,不闻也不问,只是趁着间隙,瞒着冷青翼,讨了药物。

[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用,此药伤身。]

赠药当时,重涟言辞灼灼,目露担忧,此事不好说利与弊,只得说此场冥城之乱,若要平定,自要有些人赋予代价。

万不得已?

于莫无而言,没有什么万不得已,只有百密一疏之间赌不起的万一。

药效之下,伤痛暂时不觉,行将不远,便见众人拼斗。孙放浑身是伤,鲜血随着动作洒落一地,所站之处,已汇集成泊,却依旧不知疼痛疲惫,如鬼如魔,胡乱挥舞双臂,毫无章法,口中喃喃不知何物。事后方知,此番诡异行径,与多年前城主一家遭遇相似——尸毒。

莫无管不得许多,众人之中,竟是没有冷青翼!

“冷青翼何在?!”一步跃入战局,却不帮手,拉了一人相问,目露凶狠。

“不知何处突袭一人,捉了冷公子,已有人去追!”那人如实而答,顺手指了方向。

莫无早已心急如焚,奋力直追,一路追逐痕迹未消,顺着脚步脚印,起起落落间,竟是出了冥城!

越追越急,那速度已是出神入化,哪里还有顾忌,不知多久,追逐痕迹渐入不远处树林,地上偶有尸体,看着穿着打扮,应是冥城暗卫!再往里追,渐闻人声,悉悉索索不清楚,但人数不少。脚尖轻点,几个鹞子翻身,攀树而上,极目而望,见不远地方,不少于三十人,各个普通装束,与五六个暗卫纠缠,虽是武功大约不及,却胜在人多,暗卫渐渐不敌。

终是见得冷青翼,一袭纯白,被人扛在肩上,虽看不清状况,但应是未死。

那人见甩了暗卫,便继续向林子深处前行,身形颇快,并非一般江湖宵小。

莫无哪里还能忍得了,肝胆俱裂,几步踏飞,就算一步千里,亦然不够!

莫无速度,天下本就无人能及,加之心中所向,几乎脚不触地,不过须臾转眼,已是紧追那人之后,距离仍在不断缩短,并不畏惧被人发现,只怕来不及!

那人见又有人追,先是以为冥城暗卫,渐渐便觉不对,杀气笼罩,速度惊人,自己远远不及,眼见便要被追上,心中倒是灵活,既是跑不过,索性以静制动!倏然转身,肩臂同时用些巧劲,肩上之人便转了姿势,被钳制于身前,挟持之姿已成,便渐渐站定不动了。

冷青翼先前被人掌劈后颈,昏厥过去,不过这人一路奔走,几番厮杀,扛人姿态,东摇西晃,上下颠簸,皆是肩膀顶着胃腹腰间,常人都吃不消,更何况冷青翼本就胃腹最为孱弱,如此一来二回,早已疼醒,翻搅恶心间,也吐了些秽物在这人身上。

如今忽然转了姿势,头晕目眩不说,身体里翻江倒海,面色发白,腿脚发软,若不是被钳制着,早已倒于地上。

“……”莫无也随之停了下来,相隔不及百步,眯眼盯着一抹冷光横在冷青翼颈间。

“你是莫无?”那人停下看清,一眼便也认出,自有几分道行,面上虽是镇定,心里却有些打鼓。

既知是莫无,又怎不知种种传闻。

“……”冷青翼一愣,打起精神去看,当真……是莫无。

卓然而立,挺拔坚毅,面露肃杀,蓄势待发,不见半分颓势,哪有重伤之态?

不过一个疑惑,心中便已得解,如此唯一法,自己也曾于皇城之中用过。

“放开他。”冷漠之中,暗含滔天怒气,莫无继续向前,不看冷青翼,只看那挟持之人双眼。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他!”下意识随着莫无前进而后退,手中匕首又紧了紧,贴着冷青翼颈间,已出血丝。

第一百五十五回: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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