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马车上还没坐稳，迎面飞来潮湿布巾，“擦擦。”

对上王爷一脸厌弃，闽扬憋闷：他就不信，哪有人在战场上会不沾血。

一丝丝血腥熏得褚君浩皱眉，眼底狂暴慢慢凝聚。“来人，马。”未等侍卫把马牵近，褚君浩踮脚一蹿，稳稳坐于马上，飞奔而出，看得闽扬两眼发光。

转眼一想，那他刚刚跑出去想护住两位会武的人是多傻缺的事啊！

回到大营，王爷遇刺爱宠遇难之事爆发，李中郎将及中垒校尉与奋武校尉，从事与士卒若干全都被抓。风暴刮遍整个大营，每个人的心弦紧了紧。出 操的守军一脸缄默，比以往更卖力更用心。

有陌生人接近闽扬，向他询问当日具体情况，他紧紧闭着嘴巴，只说看见不知从哪里冲来一队人马，手握利器，吓得他马上躲进马车里，其他的他什么也不知道。而且还摆出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大公子遇害了嘛。

而王爷不知何时得知，趁没人注意时候，轻轻拍拍他的头予以褒奖。通过一系列的事件，闽扬真心觉得，王爷与大公子的关系很不简单，好奇心一点一点在心底滋生，王爷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很快就有了答案，闽扬被破格提升为大将军贴身小兵，正式入军藉。

王爷在被亲卫密不透风把守的书房叫茶，闽扬快跑到耳房茶室，端起侍人准备好的茶盘，稳稳送去，书房内除了王爷和孙庆武，还有位闽扬的老熟人，他兄长的上司军队校尉彭虎。按照地位尊卑递送上茶杯，躬身行礼准备退出。

“等等，一旁侍候吧。”王爷开口，眼睛根本没从手中的信纸上移开眼睛。

彭虎笑着看他一脸吃惊，闽扬抿唇，放轻脚步，立于窗边不起眼的位置。

“启禀王爷，这次大营一共肃清一百三十二人，其中御史台下派御史监察一名，左党二十四人，右党三十八人，其余均为无作为靠裙带上位者。”孙庆武感觉王爷有意栽培闽扬，没有犹豫直接禀报事件结果。

“呵呵，这下好，像苍蝇一样乱嗡嗡的人没了，大将军咱们什么时候大干一仗？”彭虎大喜，虎掌揉着大胡子笑问。

褚君浩抬头，眼神晶亮，轻轻一笑：“别急，先将督军引到边境去。”

“如何引？”彭虎虎目圆睁，急切问。

墙角的闽扬咽下口水，目光闪烁，身体不自觉左右晃晃。要打仗了要打仗了啊！

他的动作正被彭虎余光扫到，转头笑骂道：“瞧你那怂 样！哈哈哈哈。”

闽扬运气，直接瞪过去，“哎呦呵，还不服了。”彭虎问向褚君浩：“大将军，这兵蛋子，老虎我喜欢，给我吧。”

褚君浩也跟着大笑：“行，从我手里抢人是吧！”

“唉，大将军您公务繁忙，这么好的苗子放着也是放着，给了我，我一定把他锻造成钢。”彭虎拍着胸脯保证。

褚君浩眼神扫到闽扬，闽扬立刻挺直身体，暗中好笑，才几日就待不下去了，是应该锻炼锻炼。褚君浩点头：“行，就给你，分到他兄长那队，好好锻炼一下。”

“行嘞。”彭虎大笑，暗想：大将军就是护犊子啊，看把这娃保护得多好，要是让他分，一定给他分到秦勇那队，练不死他能成钢么！

闽扬大喜，嘴咧开像石榴，又被彭虎嘲笑了一顿。

“好了，说正事。”褚君浩发话，展开手中信纸。“飞鸽联系冯将和李将军，告之他们本将不日会带着督军大人前往视察，从东营开始最后到你的西营。”

彭虎也露出八颗大牙，挑眉：到时开战？

褚君浩垂眸，只轻轻一笑。

“好嘞，我今日就动身回西营。”说完转身招呼闽扬，“走了走了小崽子，有活 干了。”

褚君浩皱眉提醒，“明日不迟，今日午后开会。”

“哦，真麻烦。”愤恨呀，有一帮唧唧歪歪的文官监察什么的就是不好。

“小野猴子，你尽然能上前线！”居世澹散会后，直接来找闽扬，“别让银角人一刀把你劈了才好。”他怎么就没有这狗屎运。

闽扬知道他心里发酸，也不理他，继续收拾东西。

“唉，你说你一点常识都没有，君浩为什么让你去边卫军啊。”居世澹看他一脸淡定就来气，“你知道彭老虎手下有多少人么？就算只给你哥当手下，那知道一名从事手下管多少小营么？”

这还真不知道，回身用晶亮的眼睛望向他。

“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去干吗！”

“现在不知道，去了就知道了。”哼爱说不说，他就是吃不到葡萄的人。

彭虎开拔，随身一小营人，也没有迁就闽扬这个骑乘新手，一路猛抽 胯 下坐骑，狂飙一上午就到了西大营。跳下马直接嚷嚷：“闽恒呢，叫那小子来见我。”

站岗小兵马上回身跑去找人。不一会，闽恒前来，见到弟弟狐疑问道：“小扬，你怎么来了？”

闽扬咧嘴笑，彭虎上前，一虎掌下去：“妈 旦的，这是你的兵了。”

闽恒扶住被上司拍晕的弟弟，“啊？”

“啊什么啊？我昨儿和大将军要的人。”一摆手，转身向主帐而去，还一边吼：“老 子有事要说，都麻利着。”

“小扬你等我啊，一会儿咱们再说。”

“你就是从事的弟弟？”一名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兵跑过来，帮他拿包裹。看闽扬点头，他热情而笑，“先去从事的帐中休息一下吧。”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二狗。”小兵的声音很大，还笑得一脸花。

闽扬愣了愣，也跟着笑起来。军营这个地方太神奇了，大家相处融洽心无芥蒂，看他二哥变了多少，虽然通常还是很斯文，但有时也会和眼前这二狗一样露出纯真。

14.训练

记得居世澹之前的嘲笑，闽扬正好向二狗请教军中编制。虎 骑营不全是骑兵，但以骑兵为主，下分一百二十八小营，分别由五位从事管理，骑兵下又分为弓骑、弩骑、长矛骑、长刀骑，还有由他哥领导的标骑。全营一共近万人，作战部队八千余，前线与驻防营每隔一段时间相互轮岗，如今与他哥同住的那名从事正好不在，所以他今晚可以先住进去。

“唉，不用不用，我自己来。”闽扬不好意思让人帮他铺床，抢过行李，耳朵有些泛红。

“没啥的，你刚来，我应该多照顾照顾你。”二狗又抢回他的包裹。

闽扬也不好博了他的好意，道谢后与二狗一起干活。

“你是哪个营的？”忙完闽扬倒了杯水给他，又问起他的小营。

二狗接过水，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呵呵，我是辎重的。”

闽扬一阵尴尬，原来他是后勤部呀。二狗却不自卑，还一脸讨好道：“我一直想加入标骑呢，咱俩都这么熟了，你要是有机会帮我和闽从事提提呗。”

闽扬嘴角微抽，见面不过半日就很熟了！“标骑是做什么的？”

“标骑可厉害了，除斥候还有中间和骁骑什么的。他们是一只特殊部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强项。哦，对了，你和从事说，我会驯鹰，真的，只要大半年的时间我就能驯好，侦查、传信啥的都行。”二狗脸上绯红，声音极大。

“哦？你会驯鹰？”闽扬散会回来，听到最后这句也是一脸意外之喜，笑着拍二狗的肩问道。

二狗猛点头，怕他不信，一直强调是真的。

“你归谁管？”闽恒有心想让他试试，想进标骑夸大自己本事可不行。“我先和你上峰把你借调来几日，如果不行就回去。”

“行啊行啊，我一定会驯好的。”激动的二狗原地蹦起，比闽扬更像只猴子。

闽扬答应二狗明日会去找他上峰，便让他回去了。留下闽扬好好打量起来，“长高了。”伸出想摸他头，停顿一下后拍向他的肩，从今儿不会再拿他当小孩子看。

也许是哥哥眼中的寄望太深，闽扬挺起胸膛，“哥，你放心，我不会忘记父亲的遗愿。”

闽恒欣慰，“好。”

然后拉他坐下，认真郑重道：“大将军能让你进军藉，就是对你有知遇之恩，小扬你一定要牢记，是大将军给了你新的生命。”

闽扬点头，这他承认，虽然王爷私生活实在不敢叫人恭维，但只凭这一点，闽扬将会始终信服他。

“你知道，大将军把你放在我手下，一是想锻炼你，一是想让我照顾你，最关键的是，我所掌管的标骑是新成立了，是集众家所长的一支特殊的骑兵，以后机动作战，立功的机会很大。”闽恒垂着头，拳头握得紧紧的，“小扬，大将军给了我们希望，接下来就要看我们自己的了。”再将头抬起，他的眼睛一片赤红。

翌日二狗真被闽恒带回，他一路呲着虎牙见人就笑，闽恒其实受不了他，学彭虎校尉的招式，狠狠给他屁 股一脚，“妈 旦的，再乐，我把你嘴缝上。”引来路上围观者一阵哄笑。

对于哥哥爆粗口，闽扬有些接受不良，脚步微停后才又跟了上去。

闽恒把他们带到一间营帐内，掀开门帘就喊：“张顺，张顺，来两新人。”

“哎哎，头儿，来了。”张顺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个子不高，看上去年近而立，皮肤有些黑，满脸的麻坑。

“从今以后他就这是你们的小营，一切都要听他安排。”闽恒双手叉腰训诫道。

闽扬两人站直，不自觉吼出：“是。”

“很好。”回身又捶了张顺一拳，笑道：“兄弟，这俩就交给你了。”

“从事放心，交给我没问题。”张顺也同样捶了捶闽恒的肩。

闽恒道谢后离开，两个小子与张顺大眼瞪小眼，张顺扣了扣脑门上的麻坑，眼中精光：“不管你们从哪里来，我不会对你们客气的。”

两小子也不怕，同样吼道：“是。”

逗得张顺大笑，指着营帐最内侧，“你们两就睡那边。”等他们整理好，又道：“走，带你们去见见人。”

一小营六十人，整齐的营帐共六排，张顺指了指与他们营并排的六顶营帐，介绍道：“这边的也是咱们标骑的，等他们训练完就能看到了。”

跟着张顺在营帐中穿梭，突然一阵叫好声从营帐尽头传来，张顺急道：“不好。”抬腿就跑，闽扬两人紧紧跟上。

绕过最后的营帐，一汉子赤着上身，背对着他们，有两三个被他摔趴下的士兵在地上打滚哀叫，“还有谁来？”男子的声音像叩在缶上，非常清晰。

“这阎王怎么又来了。”张顺低哝，但踏进围场时声音却欢快起来：“中郎将大人，他们哪是您的对手啊！”手在身侧给前方的士兵打手势，让他们快把地上的几个扶起来。

虎 骑营中郎将秦勇慢慢回头，身体没动，只是脑袋侧向另一边，一只眼睛都能透出凶光，扫过来，淡淡道：“打不过本中郎将，怎么能组建起标骑！”

“呃……，我们的身手是没大人好，但其他的本事在咱们虎 骑营还算得上号，至于这身手……是应该好好练练。”张顺吧啦吧啦语速飞快，生怕秦勇再说出什么别的来，“大人，标骑刚刚成立，听我们从事说，他会找您详谈训练计划，而且还想请您有空就过来指点一二的。”

秦勇听闻，满意点点头，再慢慢把头转回，对着吓得像小鸡崽缩在一起的士兵道：“绕场跑十圈，不跑完不许吃饭。”

一片哀嚎，等大家行动起来。秦勇才满意点头，穿好衣服离开围场。

被扶下来的人中有个与张顺一样是个小营的，张顺走到他身边，轻踢他的脚，“是你们谁把这阎王惹来的？”

“没……啊，兄弟，嘶，谁敢惹他，今天……不知他抽什么风……跑咱们这边来巡察。”张远祥揉着肚子道。

“唔，小营，我觉得应该是他妒忌咱们从事。”在地上打滚的李铁瞬间坐起，“你们想啊，如果不是大将军钦点咱们从事，是不是就会由他统领标骑，可谁想到大将军横插一脚，他这个中郎将也得靠边站，所以他胸中不平嘛。哎哟。”说完又倒在地上继续打滚。

“嗯，有道理。”其他人附和道。

张远祥眯眼，“看来咱们得想想办法了？”

“什么办法？”张顺双眸发光，急忙蹲到他脸旁，“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我那是鬼主意嘛，我那是大才。”他肚子也不揉了，勾着手指让周围人都过来。

闽扬他们觉得好玩，也凑上前，只见张远祥说道：“叫几个斥候兄弟蹲他，然后看他到无人之处时，以手哨为号，骁骑的人劲儿大，用厚衣服兜住他的头，嘿嘿。”一幅你们懂吧的表情。

“张大营，这太缺德了吧？”李铁从地上坐起来，一脸不屑，然后倒地说道：“不过，我喜欢，呵呵，我亲自去蹲他。”

众人一阵叫好，闽扬与二狗对视一眼，闽扬：他们这是想谋杀上峰吧？二狗：好厉害，我也想参加！两人神交又不在一条线上。

“其实还有一招。”有个小个子，脸尖尖的汉子挤进人群，“我可以去联系火头军的兄弟……”他做了个手势，挑眉：大家懂哈？

“滚犊子的，你们中间的人都这般阴险。”张顺按着他的头，把他推出人群。

“嗯哼，我看你们都不想吃饭了是吧！”闽恒不知道已经在他们身后站了多久，听到多少，横眉吼道：“刚才秦中郎将让你们跑几圈？还不快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蹲在地上吃惊望着他，就被闽恒一个个踹了出去，其中包括最无辜的闽扬与二狗。就这样，八十多人在围场上累成死狗，趴在地上哈哈，其他营骑的人前来围观，指指点点，哄然大笑。

张远祥与张顺肩搭着肩，指着那群人：“你……们……给老……子，等着。”

“行啊，张大营，等您老先喘均了气。”其他营骑的兵大笑道。

闽扬与二狗还在奋斗，他们累得只能用爬的，而且身后的闽恒一步一步跟着他们，监督他们爬完。军营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啊喂！

15.抓鹰

闽扬突然发现哥哥心如此狠，命他和二狗与大家一起正常出 操后，还要跟着他专门选出的教头一起练习马术。教头是骁骑出身，马上战斗经验丰富。首先教给他的也是扎马步，但他的站法不一样，要把双臂伸平并坠上两块大石头，而且一站就半日，下午还要举刀劈木头。

“你们力气太小，要一气呵成，就这样……，很轻松一刀下去，木头就劈开了。”小教头年龄不大，臂力惊人，一丝不苟地言传身教。

二狗抹了抹脸上的汗，看着他劈了四五次仍然没劈开的木头运气。爆喝一声，轮起重新再来。

“哎呀，小哥，快来休息休息。”火头军老管事热情招呼他们去喝水，“这天热，别中暑才好。”

小教头乖乖点头道谢，“李头，这堆我们劈完了，还有活么？”

老管事笑开了眼，“明日还有一堆新柴送来，就麻烦小哥们了。”然后满眼欢喜挨个把闽扬与二狗从上到下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