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皇宫

燕琴的婚礼定在三月十六，是请高人推算出来的好日子，这几日天气都很好，三月十五这晚，皎洁月光洒在大地上，照耀着巍峨的皇宫如披了一层霜雪，北方的天空中启明星一闪一闪，时而有夜鸟飞过。

羽卫值夜，一队五人，首尾两人腰上配刀手提灯笼，中间三人手持长矛，他们两队之间相隔一柱香左右，在皇宫墙根底下巡逻，还有屯卫沿着皇宫各条小路巡查，而在身份高贵之人的住所，还有近卫军把守，真可谓是天罗地网。

十多年前，传出赤龙国有一柄绝世之冰光剑藏在皇宫，燕宗阳为了不辜负自己“飞天神鼠”的名号，在那时光顾过皇宫。而如今房子翻修扩建，很多地方已经与之前不太相同。身穿夜行衣的两人躲过巡逻羽卫，蹿上一座杂草丛生的废院墙头，如影子一闪而过。

而这时，正有一队人从东向西而来，沿起这位废院墙外的路向皇宫最黑的地方而去。

废院石墙下，燕宗阳趴在墙上侧耳倾听巡逻卫兵远去，皱眉道：“看来赤龙皇宫一定有事发生，要不然守卫不会这般严谨，你我好两要多加小心。”

闽扬点头，轻轻一跃扒住墙头，把头探出查看左右是否还有他人。

他们寻着草药味，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太医院，太医院中灯火通明，正堂内端坐着几位眉头紧锁的太医，围着一份医案不知在商量什么，而药侍们都在侧厢中看顾药炉，各个也是脸色凝重。

闽扬与燕宗阳一起悄悄跟踪药童摸进藏药阁，等待无人之后，迅速翻找所需之物，却是左右无果。

燕宗阳拉了拉闽扬，让他压低身体一起蹲在窗影下，“这里没有，估计秘药应该在皇帝内库重宝之地，十多年前我到是去过一趟，不过那次我行踪败露，差点被他们抓到，不知他们有没有把藏宝的地方改掉。”

闽扬把窗打开一条小缝，一边听老人家述说，一边观察外面情况。从他们潜进药阁，院子里来来往往不下三波人，一波跑进来端药的，一波架着太医跑，另一波是和侍卫前来抓太医和药侍，哭喊声戛然而止，跪倒一片人。

“看来皇宫中有位很重要的人生病了。”

“嗯，怪不得巡逻卫兵这么多，不会是皇帝遇刺了吧？”燕宗阳猜测。

阵阵药香从侧房飘出，闽扬眼睛一亮，抿着的唇角微微扬起，也没和燕宗阳打招呼，趁院中众人面向院门而跪，他踮起脚尖猫腰一蹿一滚来到熬药的侧房中。

燕宗阳大惊，强行压下呵斥声，把他脸憋得涨红，也不知道闽扬在那间房里做什么，药香味愈发的浓。

闽扬做完手脚，避开他人，对燕宗阳打了个招呼，躺到院子偏僻的阴暗处，燕宗阳等了一会儿，趁没人注意也跟了过去。

燕宗阳：“你做什么了？”

闽扬：“把几个药炉里的药混合了一下。”

“啊？这和找皇帝内库有关系么？”

闽扬出身标骑，这么多年又和孙合学了几手，他也不能保证用此法就能找到皇帝内库，但总比他们瞎转的好。“等等看，我刚刚发现有只药碗很特别，嵌有金边牡丹花纹，能用这等瓷器的总应该是贵妃以上级别吧。看太医院这边情景，这皇帝应该挺重视此人，如果这人喝了混合药病情更严重，皇帝势必会拿出重宝来救人。”

虽然此时看不清闽扬的表情，但从他平静无情的语调中，燕宗阳暗惊他的狠毒，为了褚君浩他真是什么都敢做。不说混合药被端去，侍药会不会验出毒素，就算没验出有毒，被人喝下就真会出现危机病情？他这是在赌，而且他们不得不赌。

终于那碗药被端了出来，闽扬与燕宗阳远远跟在后面。

“这好像是赤龙皇后寝宫。”燕宗阳的周围观察一周后判定道。“皇帝极度宠爱皇后，如果皇后有个三长两短会很麻烦。”到时皇帝一追查，他“飞天神鼠”会不会成为通缉犯。

皇后怀孕，皇帝很重视这个孩子，也算是闽扬幸运，那碗药没被验出有毒，呈给皇后饮下后，她不停干呕，皇帝看着心痛，便派人去内库敢来秘药。

两人跟上，很快找到皇帝内库。

“等等，这里内有玄机。”经验老道的燕宗阳拉住急切的闽扬，“你看那边的墙边。”

只见墙角暗处好似站着一个人，被一樽手托石盘的仕女石像挡住，看得并不真切。那人双手环胸抱刀，随意靠在石像旁。

“您老比我手快，我把他引开，您进去看看？”

眼看天就快亮了，也没别的办法，燕守阳点头：“你小心。”

“谁，站住！”那人见黑影从内库门前闪过，跟着追了出去。他一喊，惊动皇宫内禁军，侍卫从四面八方涌来。

燕宗阳身轻如燕，一颗石子打晕门前侍卫，趁侍卫们还没赶来蹿进内库大门。

惨白月亮下，闽扬无处可避，他与那人一前一后在宫殿顶上跳跃，惊得脚下院中内侍们惊叫，大喊有刺客。“何等宵小，胆敢闯宫，还不束手就擒。”身后之人轻功极佳，不一会就堵住闽扬去路。

闽扬看已经远离内库，回身迎战，他本身武夫招式不多，都是在战场上练出的杀人之技，动作快速大开大合之间力量凶猛狠准，一时间人来也无法近他的身。

“遭，调虎离山。”来人反应过来，对包围他们的侍卫喊道：“快去守库。”

闽扬哪能让他们回去，跳下屋顶，与侍卫们混战，一刀一个犹如切菜砍瓜般。

“呔，大胆恶徒！”屋顶之人也跃了下来，示意侍卫们让他，他与闽扬来战。

侍卫越聚越多，燕宗阳那边也可能被包围住，闽扬借力拔高一跃，力量凝于手腕，一刀劈向来人头顶。这一刀势如惊雷，反射惨白月光，那人不敢硬抗，向旁边一滚躲过。闽扬就是借用他这一滚，包围圈出现缺口，他随便砍了两人，就冲了出去。

那人站起，愤怒大喝：“追。”

果不其然燕宗阳被包围，身上略带轻伤，闽扬冲进上来接应，“您先走。”

皇宫禁军过万，这凶恶之人尽然还会冒险回来救自己，也算重情重义之人，燕宗阳在心中点点头，终于对闽扬有所改观。“药没找到，你先走，我抗着，君浩需要你。”

闽扬并没听老人听言，他是将军深懂破阵，当追他那人喝开包围圈冲进来之时，他抬起胳膊把燕宗阳这小老头夹在腋下，脚掌蹬地急驰，拿刀的手腕飞速翻转，把包围圈破开一条大口子。

“哪里逃。”从侧面上来个强者，一戟戳入闽扬侧腹，闽扬咬牙忍痛，刀在手上翻花，刀头向后逼迫那人松手，弃刀拔出体内钩戟，侧腹处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放我下来。”燕宗阳急了，这小子要是栽在这里，他回去怎么向君浩交代。挣开闽扬手臂，一个前翻砍向面前侍卫膝盖，掩护着闽扬撤离。

身后有追兵，他们翻过好多院子，出了皇宫，一路向西，这时月亮已经西沉，东边即将露出鱼肚白，天色是最黑的时候，闽扬左手捂着右侧腹，痛得腿打晃，燕宗阳扶着他，靠记忆东拐西绕，最后翻进一大户人家的院子，终于躲过追兵。

05.国师

东边刚刚露出鱼肚白，国师座突然被禁军包围，管家听吓得不清的门侍通报，迅速出大门口查看，来人是禁军中郎将，向他一报拳：“霍管家，昨晚皇宫进了刺客，我们防卫不利，让刺客跑了出来，正好是国师府这边，可否请您向国师大人通禀一下，让府里的侍卫下家丁协助我们拿人？”

管家大惊，都城已经安定很多年，如今竟然又有人想刺杀皇帝。“这位大人请随我来，我这就去请国师大人。”

霍砥是武将出身，身受重伤而从前线退了下来，后来接受先皇托孤，成为赤龙国师。就算从沙场退下来十几年，但他还是操持着早晨练武的好习惯，只是年龄大了不会起太早，这时也刚刚转醒，听卧室外管理禀报之事，也在暗中迟疑。

当听闻禁军中郎将详细说明过程，得知那两人只是想闯进皇帝内库时，心中已有了计较。“没问题，刘管家你召集侍卫与衡将军一同搜查。”

两人一共向霍砥报拳称是。

“这边有血迹！”不多时，后院仆从的院子被一大群人包围。

霍砥也跟来，“府上可有人受伤？”众人给他让开一条路，他走到最前面，问管家。

管家摇头：“迄今为止，还没人受伤。”

“国师大人，可否让下官查看一下。”衡大人指了指仆人的院子。

霍砥微微点头，心下倒是不希望他们能找到人。说起来，他当年与“飞天神鼠”还有一些渊源，当年自己还是名把守都城将军，“飞天神鼠”光顾皇宫盗取冰光剑被自己抓到，交由禁军都尉处理，可没想到刚被关进大牢的人，当晚就跑了出来，还拿着冰光剑在他面前炫耀，两人大战三百回合后，“飞天神鼠”棋差一招。当他亲自把他送回大牢时，皇宫进了刺客，情况紧张，两人前半晚还是敌人，后半晚已经并肩作战，最后命了自己一次，“飞天神鼠”脸皮厚，说以冰光剑做报酬，没等众人反应地过来，就逃掉了。

而那柄冰光剑……，霍砥无意识摸了摸胸口，那里的寒冷已经痊愈，却也因为伤到了肺，冬日里受一点点小寒就会咳嗽不止。

果然，禁军们什么也没搜到，霍砥待他们离开们，独自一人来到小院，很笃定道：“老友，出来吧。”

闽扬失血过多，已经出现幻觉，燕宗阳无奈之下也不躲避，架着伤员从屋内出来，也不知道刚刚他们躲在哪，而且还能隔绝血腥气。

霍砥本以为和他一起的是当年手持冰光剑的少年，却没想到会看到一名身材高大，眼神凶恶的人，而且看这人身上气势，必经过金戈铁马食霜饮露的生活。“何人？你带来我府中。”

“别废话了，你救不救吧？”燕宗阳坚定的眼神最终胜利。

侧腹部被挤压的疼痛让闽扬找回些许神智，这才发现为自己绑绷带的是位面容肃杀、花白胡须的老者，燕宗阳正在一旁为他抵棉布剪刀，还一边诉说褚君浩所中之毒。

闽扬以为师父找到高人能救君浩，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为他包扎的老人。

“你就是银项的闽扬。”老人看他眼神清明很多，对他调侃，“挺重情义的嘛。”

闽扬勉强扯扯嘴角，向他感激一笑，“请问前辈，可有救治在下内……外子的方法？”等老人家收起疗伤工具，他迫不及待问道。

“呵呵，你可知我是谁？”放开药箱，在桌子上的铜盆中洗了洗手，转身一边用布巾擦手一边笑问。

闽扬诚实摇头。

“我乃赤龙国师霍砥，听闻你是银项现在最勇猛的战将。”

闽扬眼神略顿，点了点头承认。

“你还真敢承认啊！你就不怕从此再也走不出我赤龙国。”

闽扬死死盯着他的眼神，像一只盯着猎物的狼，“只要你能救外子，留下又何妨！”

“哈哈哈哈哈，这小子，他是想要和我输死一战？”霍砥转头对翻他药箱的燕宗阳笑道，他知道闽扬的意思是用命抵命，他会用傲慢语气说话，只是不想失去他自己的尊严。

燕宗阳嗤笑，“别逗他，救我徒儿要紧，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无魂之毒？”

霍砥点点头，坐在后背倚着桌边，“先皇深爱慈仁皇后，当年皇后去世，先皇忧思过重……唉。”

“你的意思是无魂已经让老皇帝给吃了？”燕宗阳一脸不相信。

“我没必要骗你，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长，药效已经减弱，当时先皇就算服用解药，也没有熬过七七四十九天。”

“什么！”闽扬面目狰狞地从床上站起来，狠狠咬着后牙，双目闷得通红，“君浩就没救了么？”

“可以寻找下毒之人。”

闽扬摇头，又努力回想他们这一路：“来赤龙的一路，我与君浩一同吃住，并无异常之处。”

霍砥：“你们不知道无魂之毒除了下在饭菜里，还可通过血液中毒么？”

“什么？运城……啊~！”闽扬怒吼，他大意了。脑海中瞬间出现，那日君浩站在街边，低头看着手指血珠的一幕。“让我抓到，我将把他们碎尸万段。”

“这可不好办，东华云城是来往各国贸易港，这下毒主使者可不好找。”霍砥被闽扬爱重急怒喷血的样子感动了，好心建议道：“有这毒的就那几国，赤龙银项可排除，剩下就那几个，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救到解药，你们银项和之前的银角都没有解药么？”

闽扬摇头，银项和银角建国都没有百年，前朝皇宫就那么点，惹真有秘宝早就被人抢走了，要如何去找。

“那也只能去趟启灵山寻一寻仙师或求些仙草。”

“哪不是传说……”闽扬闭上嘴，仙师就算是传说，现在也是他的希望。“多谢，前辈。”是不迟疑，他捂着隐隐做痛的腰侧大步向外走。

“喂喂，臭小子，你给我站住，外面还在抓咱俩呢。”燕宗阳虽然很讨厌苏柳安，却还是不想给女儿他们招来祸事，“等明天再回去。”

“不行，我等不了。”由于他挣脱甩手幅度很大，腰侧绷带被血水染了大片。

霍砥见他已经失去理智，站起身，快速接近他，手刀向他颈侧而去。但闽扬天生敏锐，退了一步矮身射过，说时迟那时快，右拳已出。霍砥跳退，掌成抓握，拦住他袭击他的手，“你先冷静点。”

“呜……”闽扬只故得防备霍砥，没有防备燕宗阳，被他一手刀砸晕过去。

“老伙计，咱们配合还是和从前一样好啊。”霍砥笑看闽扬倒地，坏心地不想去扶。

第二日，霍砥掩护他们两人回到苏门，然后安排人员带着他们通过关口。并附赠的一幅启灵仙地图，传说是当年铸剑大师遗留下来的，不知是真是假。只是在他离开前，霍砥表示如果有机会，希望他们还能见面，而且他非常想认识冰光剑之主。

闽扬带着褚君浩与周先生离开赤龙，中途安排手下抓捕那对害君浩的夫妻，下了死命令，杀无赦。

06.仙山

闽扬在云城换船时传信给秦勇，让他带领几个好手与他在启灵仙山下的小镇汇合。

自从褚君浩中毒，已经过去了十几日，看着王爷日渐消瘦下去的脸，闽扬心情越来越重，顾不上自己腰侧的伤口，和苏门派来的几日一起搬运褚君浩时，伤口多次被撕裂，至今还没长好。让后追上来的燕宗阳很是感动，不自觉间对闽扬越看越顺眼。

展开铸剑大师已经泛黄的地图，很多字迹只能靠猜。他们很庆幸这位大师画功不错，道路上参照物绘制的惟妙惟肖，至于他重点记录的矿藏，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看不清也无所谓。

启灵仙山下的小镇，各方人士来来往往，很多药商拉着车马，还有大部分身着道袍手拿拂尘的道人，各家店铺中贩卖着草药与矿石，还有几家贩卖野物。

与秦勇接上头，把褚君浩与周先生安顿好，闽扬和秦勇说要找位当地人来当向导。秦勇表示，这事他们早就安排好，而且他已经从当地人口中得知，一般采药的人都从仙山的东坡上，然后从南城下。

闽扬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周先生给他写的无魂解药配方，“再找两人，让他们去问问这镇子上有没有这些药，咱们做两手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