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开始(穿越)上——简平仪
简平仪  发于:2015年0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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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维明颔首:“我也觉得那个叫做孙初阳的钢琴师挺会配合,但是成英的舞台经验丰富一些。”

他们说的这两个人也是Allen认可的人选。邵薇薇自然觉得他们的推荐也没错,但又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抱怨道:“那个程鹤白,我本来以为他会表现不错的。之前听过几次他的演奏,说美妙未免流俗,让人惊艳都不为过。从选曲、表现手法到情感融入,我之前是觉得非常完美。连谭岳都听了还想听。可今天的表现实在让人失望……”

邵立荣仰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的旋转大吊灯,不知是在开玩笑还是别有深意道:“那只能说明他是个好演员罢了。”邵维明扁扁嘴,眯着眼睛睃了一眼他小叔。

“好演员?乐队上台有什么好演的。”邵薇薇瞪了他们俩,反对他们的故弄玄虚。邵立荣指指Allen等人,示意叫他们说。

“……第六个上来的,四首曲子下来都没出错。Band我们几个平时自己排曲子,不熟练的大小差错总会有,何况一个初来乍到连上手熟悉的时间都没有的键盘手。第六个的配合,跟小学生答卷考试一样。就好像……有做附加题的水平,却怕卷面有一个叉。”

“太稳了,纯粹为了和音而和。”贝斯手Quin说道:“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有激情的键盘手。技巧总可以练,要是不能让舞台疯狂,压根就没存在的意义。”

周围一圈人都说过自己看法之后,邵维明才徐徐开口道:“我不如你懂音乐,薇薇。你要我说谁弹得好,我说不出来。但是我看得出来谁在演奏,谁在演。你说的那个程鹤白,我看来,就是在适当的时候给几个音,当做是反馈。我不清楚,一个人真的在玩音乐的时候,会是这个状态吗。”

AQUA三人一齐摇头。哪怕是弹得最走样的第三位自嗨男,他也是投入地去“奏”,虽然走样了。

邵薇薇想起程鹤白表达的《船歌》,充盈于内几乎满溢的感情,每一个音符不是孤立的,而是像珍珠一样圆润饱满。再之前,他独奏Via de Verita的时候,大段华彩斑斓雀跃,远远超过今天机械地配合。

“好吧,我知道了。”邵薇薇干巴巴地说:“他既然藏着掖着不想加入band,就由他。Allen,回头叫孙初阳和成英再跟你们配一下,拔个高的。”

“等一下,薇薇,我可没有说‘由他’。”邵维明止住了妹妹的话头,缺乏阳刚气的面庞张扬着精于算计的笑容:“我说,你也不用这么浪费,既然他那么会演,组不了乐队,就让他演吧。”

“能让演帝青眼相加的,只做一个琴师未免可惜。”

邵立荣反复摩挲着下巴上的胡髭,拔出一根吹到一边方才开口道:“眼下我们手头有一部戏求着他演,什么影帝啊,真当自己祖宗了,能这样折腾我们宏新的人,不多。”

二十二章

天色向晚的时候刮起了风,方才幕布般的夕阳晚霞忽而变得晦明不定,如船上渔灯一样摇曳。凌青原在雅居的廊榭里踱步,空气湿闷不堪,胸腔积郁,也腾升起许多繁芜难测的心事。

他第一次知道岱山雅居和宏新公司的关系这么近。而宏新,在娱乐圈内一直都是响当当的霸王公司。

有人艳羡宏新的演艺培训学校不断创造草根神话,但却不知道公司旗下的艺人得上交多少血汗钱。宏新的唱片和星光拿捏的是艺人,宏新传媒操的是制作影视作品的刀。邵立荣之前之所以会出席他的追思会,也是因为两人仅有的交集在谈判桌上——宏新传媒想买断凌青原成为它们的签约导演。

难道是因为这个缘故,自己被宏新记仇,然后谋杀吗。凌青原仔细推敲了一番。邵立荣和他谈签约是六七年前的事儿了,那时他凭借《忍冬》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提名,于是宏新趁机想和他谈合作,双方也都知道是借机炒作。事情过了这么久,等到今天才下手未免太能忍耐了。

况且,他不认为一个小导演回绝一桩合同就能惹上什么杀生大祸。这在业界也是常有的事儿,就类似谈片酬合不拢就歇菜,明星想跳槽谈不拢就散一样。

不过这件事也给凌青原提了个醒,不管宏新和岱山雅居在他死上是否动过手脚,但程鹤白此身是要千万小心不要陷阱这条鳄鱼的森然大口。

他信步沿着下坡的山路,朝地势低平的地方走去。如果他是一个单纯的游客,左右风景则可用美不胜收来形容的。刚不远处,是一片瑶池般波纹粼粼的水泊,炎热天里,看不见蒸腾的热气,但不难猜测那是一群温泉。

峦嶂修林与竹木房屋掩映,让人想到是守林人的栖息地,就地取材,浑然天成。不用怀疑,也知道这些处所是供宾客休憩的地方。凌青原走了一段木栈台阶,两边成片的阔叶林如一扇大门一样相对敞开,豁然可见岱溪水库一岸。

凌青原感觉自己心里有根拧得很紧的弦动了一下。雅居离水库这么近,岸边还停泊着快艇和秀气的游船。倘若自己脚下正是当日的不归路……被人从这条路架上了某条快艇,行至湖心抛至水中……凌青原想着想着,便觉得毛骨悚然。

风又起了些,树木晃动的声音仿佛呜咽,太阳徘徊在地平线上,山地里被群山遮挡,除了影子和余晖没有更多光亮。周遭荒无人烟,却似乎又有眼睛暗中监视着他,“再死一次”的奇妙错觉诡异地附加在他的身体上。

“……”

凌青原不相信树会说话,不相信在这浑然天成的静谧中会有人叫他。他像木桩一样一动不动,看着几十米开外水库泛起的零星波浪,汩汩潮涌。

他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他的尸体被水藻缠身,污泥遍体,话说回来,他还能衣着蔽体吗。他死后没几个小时就被发现,应该还不至于十分丑陋吧,恶臭,应该也没有……

“程鹤白……”

“程鹤白……”

有人叫他,真的有人叫他。凌青原双肩一颤缓缓转回头,看见一个男子拾级而下,隔着距离都能看到他纯亚麻的手工长袖衬衫从胸口至领口三颗敞开的扣子,匝得紧紧的裤腰以及修身的西裤。

“邵……”凌青原皱了皱眉,在想那个人的名字。

“维明。”邵维明两步一个字儿,话音落下的时候刚好走到凌青原身边。“在下姓邵,贱名维明。烦请记牢。”

凌青原的第一反应是这位风骚公子哥电视剧看多了,转念一想他就是干这一行的,于是顺着他的话回道:“邵先生。”

“鹤白是在这里看风景?”邵维明作势环视了一周,而后视线落回到对面人的身上:“好景,大伯这里果然有好景色。”

凌青原对对方不请自来的熟稔十分不感冒,他客套道:“岱山雅居自然非同寻常。”说完之后就点了个头,侧身要走。

邵维明拦下了他,一只手按着程鹤白已经背过身的肩膀,力道不重却摆明了不让他走。踱了两步画个半圆转到程鹤白的正前,显而易见地拦住了去路。

“邵先生?”凌青原不露痕迹地卸掉了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哦,没什么,我只是说你的衣领被风吹乱了。”

凌青原不明所以地翻了翻衬衫的衣领,客气地道了谢。邵维明却不满足,凑近打量了他一圈,笑道:“鹤白,你一尘不染得让我自惭形秽。”

“还有什么事吗邵先生?”凌青原冷冷反问道,他的声音不会比山间接近夜晚的风更有温度,他着重地咬字发音,强调了“邵先生”。

“我想听你的演奏,虽然现在可能还不到你的上班时间。不过没关系……我出钱。加班费也好小费也好我照出。我想听一听薇薇和谭影帝都赞不绝口的琴声。”很明显,邵维明也刻意强调了谭影帝三个字,反讽之意溢于言表。

这个宏新娱乐的邵总裁如此这般地对斐德拔山扛鼎的当家男星咬牙切齿,宏新和斐德的不对付深入骨髓也由此可见

既然只是点曲,倒是好办了。凌青原做了请的手势,率先领路,示意两人回轻酒吧。邵维明挠了挠太阳穴,这一转身,反倒感觉这个琴师更像这里的主人。不是外漏张扬的气势,而是张弛有度,自如操纵某种环境的能力。

邵维明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美的丑的,冷漠的活泼的,强势的柔弱的……一个只有二十四岁没经过多少世面的年轻人,让他一时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非要套一个不恰当的词来描述,那就是“控场”。

对,就是控场,把握周遭变动的关节点,调整自己,控制环境。

有些人,因为容貌超群而显得性情平庸;有些人,因为脾性过于外露而显得形容粗鄙。邵维明没想到,居然真的还有一种人,不仅质地不平淡,连气质也不平凡。如美玉在山,毓秀于中。

“邵先生,您想听什么曲目。”两人回到轻吧,凌青原整理衣着在琴凳上坐下。邵维明无意在卡座吧台或者沙发就坐,而是斜斜靠在钢琴旁边,从上而下审视着这位琴师。

“薇薇点的,影帝点的曲子你都弹一遍。”

凌青原征询地扫了一眼邵维明,敏感地察觉到这位大少爷断然不是来听曲子的——如果他真是一个花天酒地吃喝嫖赌的酒囊饭袋倒好了。最麻烦的是他依旧是个花天酒地的主,却不是个吃豆包的酒囊饭袋。

邵维明负责的是宏新星光,也是宏新娱乐的执行总裁。挖坑种萝卜,这人干的就是这种活计。

“鹤白,事先说好。我不懂音乐,压根不懂。不过我看得出来谁在‘演奏’谁在‘演’。不过你也不用怯场,我就是想听听大家都说好听的曲子。”

这就叫先釜底抽薪再给一口糖吃吗。凌青原心里笑了一下,点头应了一声,抬手准备开始演奏。

邵薇薇点的那三首曲子,凌青原是信手拈来的。旋律太熟悉,熟练度早就没问题了,稍微把自己的精神状态调动一下,就能给指尖施加饱满的情绪。先从严谨的巴赫开始,前奏曲给人预热,赋格让心耳汇通,接着转到天鹅湖,洋溢顿挫绰约华美,最后是流行乐,朗朗上口,动感欢快。

邵维明听得很投入,到后来竟然随手在空气中胡乱划拍子。曲终,他赞赏地望着凌青原说:“看来薇薇说得不错,果然是讨人喜欢的音乐。好演奏。”

接下来的这首曲子,《船歌》,凌青原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抬起的手迟迟没有落下。是忘了指法或旋律么,可以像上次那样即兴处理模糊的部分;是情绪不到位么,然而电影内容他熟悉得跟自己身体一部分一样。

邵维明看见那双手又落回膝盖上问道:“怎么了。”

“邵先生知不知道这首曲子的来历。”

邵维明好奇道:“喔,你跟我讲讲。”

“名叫《船歌》,这是电影《逝水》的主题曲。电影嘛,讲的是人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两次。”凌青原耍了一个心眼,他瞥见邵维明细长眉毛在中间打了个结,露出不太明显的困惑,这才稍微神清气爽,可以开始演奏了。

弹过几个小节过后,下键的感觉还是不对,这点微妙的错差到底是音色的问题还是情绪的问题,凌青原摸不准。

初次听这首曲子的人或许计较不出来这些细小的差别,可凌青原怎能和他们一样呢,他太清楚地意识到这不同于上次。他努力调整自己,在脑海里放映电影的画面,回想水波的感觉,带入兄弟亲情以及战火纷飞的年代,尝试把自己放在思念亲人寻找亲人的视角上。

还是没有成功。像是在一马平川空空如也的大地上唱歌,没有回声,没有共鸣。

他最终还是平稳地完成了这首曲目。当然熟练度和完成度上自然是毋庸置疑,然而那种随处泛滥的、漫溢的、恍如倾诉的乐音,像好不容易找到出口的江水一般……这种感觉却没有了。

邵维明砸吧了一下嘴,磨了磨舌头:“弹得很好。不过看来影帝也就只有这个欣赏水平了。”

凌青原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对着邵维明,直视着他的双眼说:“这首曲子想要表达的主题是:今天晚上您听到的,与那天晚上弹的,纵然是同一首曲子,已然是完全不同的了。”

两人在沉默中互相对视,即是称不上对峙也能算得上僵持。

邵维明抿起了薄薄的嘴唇,进而旋出一个仙人掌一般的微笑:“……这么深层次的涵义,倒是我没品位出来。你看,不是我谦虚,我说我不懂音乐嘛。谭岳先生才是有格调懂艺术的人呀。”

凌青原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子傲气,他看不惯这个男人轻佻的表情,他的嘴脸和说话的腔调。两个人站直了互相看着,程鹤白不比邵维明要矮,程鹤白与邵维明在岁月上的差距,被凌青原洞悉和敏锐的处事给盖过。

他决定以退为进:“邵先生,演奏的不同哪怕再细微,说来也是我的不对。是我没按照您的要求完全重现这首曲子,以至让您有美中不足的感受体验。”

“哪里的话呀。你刚才说,人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两次。既然这首曲子就叫《船歌》,你的这种表现上的浮动不就像水波一样么。你是完美诠释了主旨。”

凌青原接连谦虚。

“美中不足的是我的音乐细胞。”邵维明叹口气,往前挪了小半步身体前倾,脸几乎贴在程鹤白的耳侧:“……不过我想知道,你的临机应变是不是也算这首曲子的一部分呢。”

“如果您认为是,那就是。”凌青原站着没动,任由他的视线在耳际打转:“作为演奏者,本身就该是作品的元素,您说是不是。”

“你知道么……程鹤白,你很对我的胃口。”

“邵先生,您的描述不恰当。如果我不完美的演奏还能让您产生美的体验,那我由衷感激您的错爱,并且建议您去调整您的精神状态。”凌青原说完这句话后转头九十度,冷冷看着他肩膀旁边另一个脑袋。

二十三章

“哥,你真想要签程鹤白?要他做什么,影视?他会演戏吗?”

“结果不还是被他婉拒了。拒得比你上次选键盘手来得直接。”邵维明自嘲,不咸不淡地拍了拍手,掸去上面的瓜子壳,就像随手甩掉一桩笑话似的。

“他拒了?”邵薇薇本来就犀利的音调又升高了一个八度,明显她的关注点又变了。在键盘手选拔那次,她就看出来这小子蔫蔫地不配合,她当时以为这年轻人顶多也就不想做流行乐,现在她怀疑这程鹤白是压根是想跟他们顶牛。

“他没说为什么吗。”邵立荣和侄子侄女坐在一起,在雅居一个清净的茶屋里,说是叙亲情,谁都知道撇不开的是工作。“现在还有哪个年轻人不想进娱乐圈,况且他……”

邵立荣呵呵笑了两声,端起雅致的陶杯抿了一口。之所以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没往下说,是因为他在宏新集团的管得就是传媒制作,各路明星都是他锅碗瓢盆里的边角料,没必要开金口抬举一个小年轻。

邵维明第七次去口袋里掏烟,被邵薇薇按着手制止了。山间木屋里禁烟火,他们两个小辈哪怕再仗势,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大伯的地头上无法无天。邵薇薇看了一眼邵维明寡淡而求不满的表情,尖刻地问道:“你当真?”

“哥,他既然明摆着不待见我们宏新演艺,干嘛还豁着他求他合作。”邵薇薇端出高傲的态度,一幅从哪儿来上哪儿去的表情,誓不吃回头草,连自己曾经看中过他这点事儿也给扔到了西伯利亚:“他既然这么有主见,就让他看看在雅居,到底是谁做主。想让他饭碗没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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