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南，你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吗？”陈言歪着头笑了，神色上带着回忆和悲伤。

“好。”杨南知道陈言又很多话要说，坐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陈言望着两人交握的手，没有抽回，只是轻启唇瓣，“我生活在……”

生活在帝都的陈言，有着无比优越的家世，但是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被卖到牙行，又被人救出来，虽然何旭将卖身契还给了自己，又去官府撤销了奴隶身份，但是本着要报恩的心态，陈言带着弟弟陈辞留着何旭身旁，开始了漂泊的生活……

陈言将他的爱，他的无奈，他的坚持，他的放弃，还有他的狠心。

“我以为有了孩子，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却没有想到……”何旭喜欢上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弟弟，他那么努力的活着，那么拼命的活着，不像一个哥儿一样的活着，就是为了让自己还有弟弟活得很好，所以，他放弃了，放弃去跟何旭说孩子的事。然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将手中的一笔钱为陈辞置办了嫁妆，然后借口有事，离开京都。

“就这样，我不想留下什么纪念，孩子没了。”陈言淡淡地说出这句话，脸色看不出情绪。

“别伤心。”杨南沉默良久，终于抬手将陈言抱在怀里，“我在这里，杨南在这里。”

“你、没有听明白吗？我，未婚先孕，然后又打掉孩子，而且，可能、可能会没有孩子，这样的我，你也要吗？”陈言激动大喊，哭倒杨南的怀里。

“我知道啊，”杨南平静道，亲上陈言的眼睑，“我，杨南想和陈言永远在一起，你愿意吗？”

陈言闭上了眼睛，“不会有孩子。”

“我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呢？”

“我不值得啊。”陈言从杨南怀里抬起头，看着杨南道。

“值得。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呢？”

陈言眼里又涌出泪水，“愿意，我，陈言愿永远和杨南在一起。”

杨南咧着嘴笑出声，吻去陈言脸上的泪水，“好，那我们过了年后就成婚，怎么样？”

“恩。”陈言望着这个没有多大权利，没有多少钱，也不会讲好听话的汉子，心中满是满足。

“我父爹都去世了，而且五服内的长辈都不在。所以我们就请村里人来见证我们的婚礼吧。”

“好。”陈言依偎在杨南的怀里，他想，无论是真是假，时间可以在这一刻永远停留。他希望，这一刻的幸福可以持续下去。

陈言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比别的哥儿特别的地方，唯一特别的可能就是性格不像哥儿吧，何旭说过自己很坚强，不比爷儿差。

其实陈言要的不是别人的夸奖，不要别人赞同的眼神，只要有人对他好就行了。毕竟他也是哥儿啊。有很多次，在何旭说他坚强又和陈辞在一起时，他想过，如果他柔弱点，温柔点，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但是那都不是他啊。

幸好，他总算是找到了他的幸福。

第9章

陈言往外头瞧了瞧，依旧艳阳高照，想了想，换了件薄衫，提着装着饭菜的篮子，往地里走去，现在的气候很热，但是地里的活又离不开人，而杨南舍不得陈言下地干活，所以连续几天都在地里。

“村长夫郎，要给杨小子送吃的呀。”

“村长夫郎，我家那小子学得还不错吧，等忙完了再让他去学学。”

……

面对众人的问候，陈言只是温和的笑笑，偶尔回答几句。他知道，村里人只是问问而已，并不要回答。2年前成亲时，村民们帮了很多忙，而且在丁文安的帮助下，陈言和村里人相处得还不错，而且还办了学堂，教村里的孩子们认字。只不过村里的人还是不敢在陈言面前放肆。

“小言，要去地里啊？”在路上遇到了丁文安，他的孩子也已经出生了，是个小子，小名叫小端端，好动得很，不让人抱着，偏要下地走。

“是啊，来，小端端，叔夫郎抱抱。”陈言也笑了，看着孩子笑得留下口水，也不嫌弃，拿出手帕轻轻擦去。“你也要去地里啊。”

丁文安接过陈言手中的篮子，“是啊，我们毕竟是刚刚下种，有点忙，幸好村长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在陈言他们成亲后不久，就有一家人搬到了外地，要把地卖掉，于是于督文就把地买下了，现在于督文也不用外出打工了。

“小言＊＊＊＊＊＊”陈言远远望去，看见杨南站在田地里，裤脚挽到膝盖，脚下是一片秧苗。

“好了，小言，快过去吧。”丁文安笑着抱过孩子，把篮子递给陈言，朝他促狭地笑笑。

陈言无奈的笑笑，自从成亲后他跟着杨南身后准备下田后，杨南对他大吼道，娶他是让他享福的，不让他下地干活后，村里人已经知道他们村长是个疼夫郎的人了，见面时总有打趣两句，过了两年也不见烦。

“天儿这么热，你怎么来了？”杨南接过篮子，将陈言拉倒树下乘凉。

“你也知道天热呢，也不知道多喝水，早上给你备的水都没带。”提着袖口帮杨南拭去额角的汗，神情温柔，“你中午还没吃呢，我担心你饿着。快吃吧，我都吃好了。”

杨南听到陈言这样说，还是喂陈言吃了几口，才自己吃起来。

他们已经成亲两年了，但是杨南一直不愿意陈言干活，总是自己多做点。而陈言之前去镇上看过医者，因之之前的后遗症，只能养着，医者也没有说能不能受孕，只说要好好休养，陈言也是想给杨南生个孩子的，所以，就听杨南的话，多休息。

望着杨南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陈言有些心疼。

“小言……”杨南迅速吃完饭，看着陈言心疼的样子，手不由自主的伸向陈言。

陈言回过神，红了脸，侧过脸避着。

“小言，你真好看。”杨南感叹道，从告白后，杨南会说的好听话就只有这一句，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但是陈言觉得是最动人的话了。

“说什么呢？”陈言嗔怒道，眉眼却含着温柔。

“小言，我去地里了。”杨南见太阳还是很大，就催陈言回去了。擦擦陈言额角的汗，担忧道，“下次别来了，我会记得回家吃饭的。”

“恩，我晓得的。你也是，多喝水。”陈言不想让杨南担心，便点头答应。

在回家的路上又遇到了被于督文赶回家的丁文安父子两，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回家了。

陈言回了家，把院子里的鸡都赶回了笼子里，才拿起赶制到一半的衣服，过几天就是杨南的25岁生辰了，在其他人眼里已经算是晚婚了，之前因为杨南的父爹相继去世，所以才耽误了成婚，陈言比杨南要小3岁，但是因为之前处理不当，两年都不见喜事，要孩子就成了一件奢侈的事，何况本来哥儿生孩子就比较困难了。

陈言想，他再好好休养几年，也许就能有个孩子了。陈言抚着肚子，有些黯然。

＊＊＊＊＊＊

小剧场

话说杨南和何旭第一次见面……

何旭（满心嫌弃）心道：陈言未免也太没有眼光了吧，怎么找了个这样的汉子。

杨南（这是小言曾经喜欢过的人？怎么盯着我一直看？）

何旭（上下扫视了杨南）：在下何旭，乃京都何家商铺的东家（何家商铺这么有名，他应该知道吧？），不知兄台哪里高就？（拱手问道）

杨南（愣了愣，难道那个叫赵行的人没有说吗）：我就是一个小村的村长罢了，不算在哪里高就。（看得出说完后何旭不满意的样子。不是，他有什么资格不满意？）

何旭：陈言曾经是我何家商铺的三把手，为人处事无不令人赞叹（愤慨万千），你能给陈言想要的生活吗？（陈言最喜欢到处走了，还喜欢赚钱。）

杨南（他这是什么意思？小言喜欢什么我当然知道啊，不过小言说不用理他。恩，就不理他）。

何旭：兄台这是无话可说了吗？身为陈言的夫君，既不知道给夫郎安逸的生活，又不知道夫郎的喜好……

杨南（好吵啊，怎么这么唧唧歪歪的，像上了年纪的夫郎一般）：小言是我的夫郎，他喜欢什么我当然知道，像他最讨厌的就是啰嗦得跟个老夫郎一样的汉子。（说完，看了何旭一眼。）

何旭（他为什么看我，难道他说的想个老夫郎般啰嗦的汉子是指我？！简直无法沟通……）

两人相顾无言，一直到何府，何旭才气冲冲地甩袖下车。杨南站在他后面想，莫不是听不得实话，真是小气，果然很像老夫郎！

第10章

陈言估着天色，想着杨南要回来了，就去了厨房。最近天气太热，杨南都吃不了多少东西，陈言想做些开胃的菜，免得一整天都在田里，身子受不了。

陈言做了个苦瓜炒蛋，凉拌粉丝，一个汤，还有前两天做的熏肉。

“小言，我回来了。”陈言正盛着饭，听到声音，忙走出来，“回来了，先洗把脸，水在那里。”

“恩。”杨南乖乖的点头，洗脸。

“小言……”杨南抱住陈言低头蹭蹭陈言的脸，又转移到嘴唇，低着头吻了一会，才又放开陈言。看着陈言脸色红润，眼神迷茫的样子，杨南的眼神变深了。

“先……先吃饭吧。”陈言推推杨南，感觉到身下的变化，红了脸。

杨南狠狠地抱了陈言一下才放开。

两人坐在对面，开始吃饭。

其实陈言觉得生活就是柴米油盐，会为一些小事争吵，为一些小事开心，但总归的一家人，就是没有隔夜仇的。他对杨南，或许没有曾经对何旭那样热烈的爱，但他们的牵绊，可以说比任何人都还要深。

“阿南，最近的集市要到了，我想要买些针线还有些纸，还有之前在书店接的抄书活已经好了，到时候一起去。”陈言躺着杨南的怀里，有些疲累的闭着眼睛道。

“我都说了，你就放心在家里呆着，不用担心银钱的事，我知道你不喜欢出门的。”杨南帮陈言揉了揉腰，吻着陈言的发梢。

“我知道，”陈言抬起头和杨南交换了一个吻，“我的确不喜欢出门，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而且我们是一家人啊，有什么事都要互相承担的啊。”陈言喃喃道，最后一个字出口时已经睡着了。

杨南很开心，拨开挡住陈言脸颊的发丝，深情的凝望着，帮陈言把被子盖住小腹，看着两人相互交缠的双腿，很是满足。

陈言跟着杨南身边，最近学堂也开学了。要买些纸笔备着，杨南也在跟着陈言学习。村里人是不兴束修的，陈言也不收，只是会收到一些家长的菜和肉。其实他这次来集市，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帮杨南买生辰礼物，毕竟几年都是衣服，有些俗了。

杨南也没有什么爱好，所以让陈言很是为难。

“阿南，你先去买东西吧，我有些累了，在这儿等你。”陈言看见一家店，心头浮出一个念头。

“累了吗？我就说我自己来就好了，你看，被晒到了吧。要不我们先不买了，先回家吧。下次再说。”杨南扶着佯装累了的陈言，坐在一旁的茶棚。

“没事的，你先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你快去快回。”陈言推了推杨南道。

“你真的没事啊，小言？”杨南犹豫着走了两步，又问道。

“恩，没事。你去吧。”

看着杨南走远，陈言才转身进了家五金店，买了一套刻刀出来。陈言摸摸发髻上的木簪，这是杨南第一次送给他的，虽然还有其他的簪子，但是陈言还是最喜欢这支，所以，他想，亲手雕刻一支给杨南。虽然需要杨南教他，不再是惊喜，但是他想，杨南会欢喜的。

杨南自是欢喜的，不过教了陈言几天，看陈言手上被刻刀划了几痕，便后悔了。只说心意到了就行，不然陈言再碰了。陈言才不理会他呢，要不让，就偷偷刻，反正，他大概也知道怎么做了。

第11章

学堂已经开学了，其实陈言自个知道，他已经教不出其他的知识了，要有大的知识，该找个正经的夫子才是。他会的不过是一些浅显的东西，只是村里还是有些小孩好学，如有好好学，将来定能有好的未来。

村里要说学得好的还是遗腹子王归，可能因为没有了父亲，爹爹又是个软弱的，所以一直想出人头地，即使没空到学堂也还是在家学习，只是陈言担心他的品性问题，不是个性不好，而是心胸不大，容易把事情困在心里，这样久了以后，可能会憋出病来。

而陈言也说不了什么，他的父亲不是村里人。只是分家后搬到杏花村，爹爹家中有没人在了，所以在他父亲去世后，在杏花村买的田地都被父家人抢去了，折换成银钱。仅剩几亩薄田，勉强维持生计。别看王归现在在十岁，但是很有主见，但是性子倔，听不得别人说他，陈言作为夫子倒是有说几句还能听上，只不过有没有上心，陈言就不知道了。

“小言，我回来了。”陈言正在检查布置给孩子们的作业，听到杨南的声音，连忙出了门。

“回来啦，累不累？”杨南前两天收集了村里的粮食去别的镇卖，才刚刚回家。陈言估计着大概是今明两天会回来，都在锅里热着饭等着。因为按照陈言的想法，杏花村已经种了水稻，还养了鱼，这两年收成不错，粮食有多余的，杨南出门跑了好几个地方，牵了一条线，长期合作，将镇上卖不出的粮食和菜卖到别的地方去了，杨南在这时候总是跟着跑。

“还好，今年的粮食还是同往年一样，不好不坏的。”杨南大口大口地喝水，用手抹去头上的汗，喘了口气道。

“这年头，能好到哪去，跟村里人说了没？”陈言拉着杨南到厨房，摸了一下锅，还热乎着，拿了碗，盛了满满一碗饭，又夹了菜和肉，舀了一碗汤，“先吃吧，这么忙着赶回来做什么，看你肯定是没有好好休息。”

“没事，我已经教于督文去把钱交给有参与卖粮食的村民了。”杨南咽下一大口饭，才回答道。

陈言也不打扰杨南吃饭，去抱了柴生火，烧些热水，打算杨南吃完可以洗一下，解下一身乏。

待杨南去洗澡，又收拾碗筷，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估计也没有人会来了，陈言关了门进屋，杨南已经睡着了。

“阿南，先翻下身。”陈言拍拍杨南的肩，见杨南没反应，又细声催促了几句，“我帮你捏捏肩膀，快些。”

杨南隐约听到了，转过身，“不要累着了。”

“我省得。你安心睡吧。”陈言帮杨南捏捏肩膀，见他肌肉紧绷，用力捶打了几下，等到感觉杨南放松了才自个歇下了，累得气喘吁吁。

第二天醒来，杨南给陈言讲了路上的一些见闻，陈言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杨南讲的他大抵知道一些，也不说，认真听杨南讲。

“我在路上看着有些地方闹灾荒，死了不少人。听说地都枯了，没有多少收成。”杨南感叹道。

“地里的活就是靠天吃饭，老天爷不给活路，老百姓又能怎样呢？”陈言也是见过这种事的，但是当时并没有多少感觉。

再惨的事他都见过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罢了。

“你可知道是哪个地方闹荒灾？”陈言想了想，要是离得近有难民进来，有些地方官府可能会强制百姓买做下人，这样既可减少难民又解决了那些难民的生计问题。

“恩，离镇上不过千里，听说他们都是一路乞讨来的，先前镇上有发配米汤，但是现在人太多，只能封锁城门，不让人进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