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门的那天早上，他很早就起床了，站在门口递给我了一条围巾，他说那是圣诞礼物，不过看来貌似不能一起过圣诞了就提前给我。

我随手塞进包里，敷衍的跟他拥抱离别。

飞机离开澳洲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我想我现在很能够理解两年前小锦说的他要去美国的那天站在机场大厅多希望我能赶过去留下他的心情。因为此时此刻，我的心情也是这样的，哪怕他跑过来跟我说，周木，美国你陪我去，我想我肯定会义无反顾的答应，可是，他没有来，一如当日我没有去。

~2~

你叫什么？我坐在办公室里，美美通知我新来的人进来了，我低着头问。

倪汶。

你问？

我是说，你的名字叫什么？

倪汶。

你他妈......

我是说我的名字叫倪汶。

他端坐在我的面前，双手放在膝盖上，左手的中指上戴着卡地亚的男款情侣对戒，指甲很干净，颜色也很漂亮，那双手修长的可以去做手摸了，再抬头向上看，灰色的毛衣里面一件简单的粉红色衬衣，头发简短干净，眼睛虽然不大但是很有神采，整个人看起来很温暖很干净的样子。我能够想象美美为什么要告诉我公司新来了一个帅哥问我有没有兴趣回来看看了，因为这个人怎么看都是和我还有小锦是同类人。

周总，难道说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没有。

我随手翻阅着他的信息资料，哦，原来是我的学弟啊，同一个学校，但是对方的年龄和小锦差不多，所以就算是这样，我对他也不可能有印象这种东西的。

三年前，学校150年校庆，你作为2000那届的学生代表上台演唱过一首《明年今日》，我上台给你献过花。

他突然将头低下，尽管如此，我还是看到了他那红及脖根的羞涩。

哦，那样啊，原来是你啊。

说出那句话，我都为我自己的虚伪感到恶心。

你想起来了？

他抬头，眼中是我看不懂的兴奋，还有一点期望？

~3~

还有两天就是圣诞节了，不知道小锦那个笨蛋在美国要怎么过，或许会去找苏继轩？

想到这里内心突然有一种隐隐的愤怒。

十七夜打电话过来询问我小锦的现状的时候我很没有理智的说了一句，也许现在在跟他的女干夫一起逍遥快活。

虽然说完后我就后悔了，但是还是得到了十七夜长长的沉默。

你就那么的不相信小锦吗？

她问我。

我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我怎么会忘记这家伙现在是畅销作家，她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一定会把我的那句话分解成数以万计的场景，然后对我们的生活加以自己的理解，我的天，我是在干什么？

一天之后，也就是圣诞节的前一天平安夜，十七夜抛家弃夫的杀到了我家，然后一进门就问我，小锦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拜托，我不是深宫怨妇好吗？再说，就算有，我也不需要她来帮我主持正义吧！

如果是的话，你也不要伤害他，把他还给我就是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表情那么凝重的十七夜。

可是还没有等我跟她搭上一句话，她就默默的转身离开了，我听说作家都很容易困进自己构造的世界里，严重的会从此再也出不来，再严重的会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不知道十七夜是不是已经开始建造自己的世界了。

~4~

倪汶问我平安夜要不要和公司一起去庆祝，说什么聚完餐后还有放天灯的活动。

我给小锦打了一个电话，本来是想祝他圣诞快乐的，但是他没有接电话。

放天灯的时候倪汶站在我身边，他看起来似乎比小锦还要瘦小，脖子上的那条围巾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学长，我能许一个和你有关的愿望吗？

啊。

我点着的烟在夜空中闪烁，小心翼翼的，生怕会惊扰了谁。

我希望，我是说希望，如果有可能的话，和学长重新认识一次，这一次，让他选择我。

他连愿望都要说的那么胆战心惊吗？

呵呵，学长我放了哦。

然后他站在我的面前双手合十，好像是在许愿。

良久之后，连我都觉得周围的空气冷的让人发抖的时候，他说。

第一次看到学长的博客，还以为学长说的那个送花给你的人就是让你心动的人是我呢，很自恋对吧？

那说的是三年前的小锦，我在MC献唱之后冷勋推着他让他上台给我送花，我还记得那时候他阴沉着脸，把花递给我的时候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可是那样骄傲倔强的他就是那样让我心动了。

第二次看学长的博客，看到你左手的中指上的那款戒指很漂亮，于是就去买了和你一样的，很傻吧？

那是我和小锦在一起一年之后，他生日我送给他的礼物，可是戴在他的手上太大了，于是就套在了我的手上，后来他说可以当成项链戴脖子上就又要回去了。

第三次看到学长的博客，你说发了一张图片，你说，那条围巾，让你难过，我很想知道让你难过的围巾到底是戴在脖子上有什么样的感觉，于是跑了半个城市买了一条，但是，其实很温暖的啊，学长为什么要难过呢？

那是苏继轩送给小锦的围巾，我当然会很难过。

第四次看到学长的博客，你说，小锦啊，你要是能够走进我的内心，你一定会看到一颗爱你爱到发疯的心脏，那里除了有跳动，还有怎么说都说不完的关于我和你未来的设想，可是小锦，我该怎样做你才能够进来呢？我从那一刻开始就在积攒力量，我觉得总有一天我要钻进去看看，即便那里没有我。

我转过头去，倪汶那孩子满脸都是泪水，这条路，他走的一定很辛苦吧。

~5~

小锦回来的时候，倪汶确确实实是躺在我的怀抱里，我们躺在我家里的床上，但是我发誓，我们什么都没有干过。

可即便如此，我想我都不能原谅自己，因为昨天我确实向倪汶打开了我内心的门，让他进来了。

圣诞节快乐。

小锦淡淡的说。

你听我解释。

可是解释什么呢？说那个人爱我爱的疯狂，然后我很同情他就搂着他睡了一觉，仅此而已？

我在三眼定了位置，你收拾一下，我去那里等你。

小锦关上了大门，我蹲坐在地上，内心的失落和空虚将我掩埋，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在意我，一定是这样的。

~6~

学长，如果太累的话，你可以转身，你的身后有许多......

你不要站在你的世界里看我，你看不懂的。

这是那天我给倪汶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没有看到那一刻他的表情，甚至连他站在客厅站了多久我都没有花时间去思考。

~7~

周木，我们到此为止吧。

小锦说，我们到此为止。

他脱下那枚戒指放在琉璃的桌面上，阳光暖暖的照在它的身上，亚黄色的光芒将我的眼睛刺得睁不开。

~8~

当初我们不是说好的，好聚好散吗？

他做到了，我却做不到。

~9~

圣诞节的晚上，倪汶给我打电话我没有接，亚麻色的地毯实是小锦最喜欢的，曾经多少个阳光的午后，他懒懒的坐在地毯上，他说，周木，过来让我靠靠。

然后我就会丢掉手中的一切跑过去让他靠着，哪怕是一直那么坐着什么话都不说一直坐到天上能看到那轮清辉的月亮，然后他转身投入我的怀抱，淡淡的果木香味蹭着我的嗅觉，然后我吻着他，他回应着，他软软的十指插进我的头发里，那种感觉让我一度觉得他也是爱我爱的疯狂。

~10~

周木，你他妈要死的话就痛快点，别像个娘们一样.....

倪汶是打破了我的玻璃进来的，但是当他看到我坐在整齐的房间里，穿戴依旧很讲究的样子那种惊讶是我不能理解的。

我又不是娘们，我只是不想给你开门而已。

~11~

我喜欢你，是不是让你很困惑？

不存在。

我们钻进了他推荐的那家路边摊吃烧烤，喝柿子酒，微甜的味道不那么浓烈，但也有酒的烈性。

你就那么喜欢罗小锦？

不是。

真的？

是爱。

那，学长你看啊，现在外面就下着雪对不对，在一个下雪的冬天，你站在雪地里，雪地上有一轮篝火和一块水晶，如果只能选择一个你会选哪个？

我看着倪汶认真的表情有点想笑，但是我知道不能笑。

是人都会选择篝火对不对？水晶再漂亮也是冰冷的，我和罗小锦就分别是篝火和水晶，到现在了你还不明白自己应该怎么选择吗？

我明白啊。

他望着我，眼神里的期待是我不能浇灭的火种，但是，如果燎原的话，那也将是我不能控制的。

我选择水晶，小锦是什么我就选择什么。

~12~

我给十七夜打电话问她小锦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说，周木，也许不要那么执着彼此才会更好过吧。

十七夜你他妈少跟我扯淡，我就问你罗小锦现在在什么地方？

美国。

高阳的成功史简直就是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个强大女人做后盾这句话的真实写照。我们杂志给他做宣传专栏的那篇文章也是十七夜写的，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十七夜更懂得什么是爱，也没有人敢比十七夜勇敢，她的人和她的爱一样历久弥深。

小锦也许就是年轻，年轻的时候谁不会犯错。

我坐在十七夜和高阳的家里，那个公寓布置的温馨简单，高阳用着全部的身心在经营自己的事业和爱情。

周木，我还记得，俩年前你把小锦送去美国回来的路上你跟我说，你也知道那个人只是一个孩子而已，那个时候你的自信那里去了？

十七夜啊，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那个时候那个人只是一个孩子，可是两年之后呢，那个人已经死华尔街里一匹茁壮成长的狼了。

那个时候周木对罗小锦只是抱着好聚好散的心情，可是两年之后周木已经对叫罗小锦的毒深深的上瘾了，不能离开了。

十七夜啊，你们为什么总是站在自己的世界里去看我，而我呢，小锦，是不是我也一直站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你，所以就算是把你看得那么透彻了还是依旧不懂你。

~13~

三十一岁生日的那天，我将车开到了海边，阳光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一个人朝我跑来的样子，一身暖暖的容光，大大咧咧的笑着，我好像是张开了双手去准备迎接和拥抱。

第6章

~1~

高阳说他要给我一个全世界最最特别的结婚典礼。

我说，那就是，只要新郎是你那就是最最特别的。

然后我记得那天高阳的拥抱温暖的能够融化掉寒冬腊月的冰雪。

周木问我，为什么你可以把一个人爱到这种极致的境界。

我说，那就是从你爱上他的那一刻开始，你就用尽全力的去爱，认认真真的爱着他的样子就可以了。

~2~

高阳25岁的时候就拥有了自己的公司，商业天赋完完全全的继承了他的父亲。周旋在他身边的人丝毫不少于没有成功之前的。

那天我去梁子的火锅店吃火锅，他惊讶的问我为什么高阳没有陪我，我说只是我自己突然想来吃了而已。

他说你可要看好他，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

我问，有什么区别吗？

他说，现在的高阳在男装界里已经是很有名气的设计师了，再加上公司运营的也.....

可是，他还是每天都会在9点钟之前回家，然后陪着我看海贼王或者韩剧或者美剧，或者安静的坐在地板上看我写的小说，或者他坐在桌子的对面安静的画画稿，我坐在桌子的这边安静的写小说，对我来说他没有什么不一样啊。

那怎么会一样，你想想，现在他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想倒贴的那么多。

但是他之前不也是这样吗？

我把我们的对话跟高阳说了，他转过身板起我的下巴，一个绵长真诚的拥吻，然后从那天开始他都会再抽出一些时间陪我去吃火锅或者去商场

~3~

小锦在圣诞节那天突然回来，眼圈黑黑的，大概是很久没有休息好了吧。

圣诞节快乐。

他淡淡的说。

这俩年和周木在一起他的性格似乎还是那样冷冷的，唯一不变的是他会在每次外出回来之后第一时间来看我。

圣诞节快乐啊小锦，怎么长的这么好看了，过两年毕业之后来哥的公司给我当模特？

高阳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软软的倒在我的肩膀上跟小锦说。

嗯，可以考虑一下。

小锦啊，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要在美国和导师？

我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问。

不是你说的，周木觉得我跟女干夫在外面逍遥快活吗？

他冷静的样子到底是跟谁学的！

所以说，你是专门回来跟他过圣诞的？

嗯。

他放下水杯就转身出门。

四个小时之后他回来只是跟我们说，他说，以后就不需要为了谁坐一夜飞机从地球的对面飞过来了，就不需要想着一个人孤单的样子就心疼的连觉都睡不好，就不会因为谁的一句误解的话就愧疚的想抽自己耳光了。

小锦走后的第二周周木找到家里，他和高阳坐在客厅，两个骄傲的男人之间是不会有共同话题的，我端了水果走过去，我跟周木说，两年前你送小锦去美国的时候你不是说，那个人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吗？他说可是十七夜啊，两年之后那个人已经是华尔街的一匹茁壮成长的狼了。

那天晚上我问高阳，我说，为什么他们明明，你爱着我，而我也爱着你，却不好好的走在一起呢？

因为，也许，他们爱着的并不是对方本人。

~4~

美美小姐和尚冬的认识简直就是狗血剧里的狗血桥段。

美美小姐去出版社商量杂志出版的相关事宜，尚冬开着车美美小姐从马路对面冲过来，美美小姐惊吓的将稿子洒落一地，尚冬停车本来想骂她不长眼，但是看到美美小姐长的眉清目秀的也就不忍心了，然后还主动将别人送到出版社。

为了表达歉意就每周请美美小姐吃饭，后来一次说巧不巧的相遇让美美小姐知道了我和尚冬的关系，于是一来二去两个人居然在圣诞节之后在一起了。

那天我和高阳刚从火锅店出来就看到平时爱时尚爱打扮的美美小姐居然抱着一堆火锅底料从尚冬的货车里出来，大声的嚷嚷说，借过借过。

看着我惊讶的不能闭合的嘴巴高阳说，只怕这个世界上又有一个十七夜要诞生了。

我去交稿子的时候美美小姐画着精致的妆容坐在前台处理公司日常杂事。

我走过去和她聊了几句，言语中全部都是美美小姐对尚冬的赞美，她说尚冬真的很努力，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全凭着努力打拼才有了今天，她说尚冬是什么样的自己就是什么样的，尚冬能给她什么样的生活她就接受什么样的生活。

我问她，要是周木不是GAY，和尚冬，两个让她选择的话她会选哪一个。

她说，周木那种人，你看不到那个是真正的他，那样的人她是不会选择的，爱一个人就是要爱他原本的样子，可是一个人如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本的样子是什么，那是可怕的。

后来我想，这也许就是高阳说的，小锦和周木爱的都不是彼此真正的自己。

~5~

高阳的夏季新品发布会选在纽约，我知道他只不过是想随便找个理由让我远离那台存档着许许多多虚构世界里的故事的电脑。

你也应该去美国看看小锦。

去看看小锦吗？

对哦，他和周木分手半年了，我们和周木失去联系，和小锦也总是联系不上，但是他说他在纽约和导师一起，要完成最后的调研工作就能毕业了。

但是我也是不想去的，我害怕看到我并不是很想看到的那一幕。

你应该相信小锦对不对？

小锦是在我哥伦比亚大学里找到的。他蹲在图书馆的角落里戴着一副厚厚的眼睛一边翻阅一边做笔记。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用流利的英文写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白色的衬衣穿在身上宽松的有些太不相称，似乎那并不是他的衣服，他好像瘦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