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宁静致远 下——一默斋
一默斋  发于:2015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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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宁蠕了蠕嘴唇,那天在大皇子府上他就准备劝谏林清羽注意和两个皇子的关系的,谁知出了那样的事,现在再说这些话,就更不好开口了。可是,他如今就要走了,此时不说日后恐怕更没机会了。

林清羽却假装没看到唐宁欲言又止的样子,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继续说道:“不过你还年轻,总是少了几分见识,有些门道一时摸不清恐要吃亏。我这里有个幕僚,名叫顾远山,字延年,年纪大了想要回雍州老家。正好我把他派给你用三年。

咳……他跟着我多年,是个聪明人,他要为子孙打算,定会全力辅佐你,然你可以用他却不能倚重他,到底不是你的人,少了忠心……你也该找些自己的幕僚了,不要缩手缩脚的考虑太多,天底下就没有天生十全的幕僚,你看着合适就收拢过来。他们许是要跟着你一辈子的,时间久了,经了事,方可得到真正得用之人。”

唐宁忍了忍,终是低头一拜,“是,让您费心了。”

林清羽看着唐宁清澈的眼眸,心中一万个不放心,当初他出门历练时还有父亲在身边关照,父亲出生名门,在官场有祖辈打下的基础,即使这样,他们在外放的时候也吃了不少苦头。

如今唐宁什么都没有,虽在京中有人护着,可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又是被贬出京的,前路是可以预见的坎坷。

原本他就对这个唯一的外甥很是爱护,待那日事出之后,唐宁毫不犹豫的牺牲,更是让林清羽深刻的感受到了什么是血亲。

他们是最亲的亲人,林清羽很是不舍得看着唐宁,心里有许多话交代,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经历的经验教训一下子灌进唐宁脑子里。

可惜他身子不济,刚刚喝了药,这会有些昏昏欲睡,只得挥挥手道:“去吧,路途遥远,你早些准备,我让林忠跟你回去帮忙收拾行李,你可找他打听延年的事。延年这次是举家回乡,你要赶着上任不必等他,他收拾好了自会跟上。”

唐宁心情沉重的回了府,一夜无话。

第二天,唐宁便接到了吏部的调任文书,还好用词只是平调,不是贬谪,面子上过得去。

那些追着这件事的人见皇上发了话,纵有不满也只是暗地里嘀咕几句,便把注意力转向已经掐起来的朝堂,随后唐宁这个引起两派争斗的罪魁祸首便被人遗忘了。

因此,唐宁离京的时候十分冷清,除了家人和挚友,没有一个同僚送行。

唐宁一一看过程先生、林清羽、吕大夫、吕太医、赵谦等人。微微皱着眉问:“钰儿呢?”

程先生道:“我出门的时候,他正在屋里哭,恐怕还在怪你不带他呢,哎,你这一走,他身边就只剩我们几个老头子了,他一个小孩难免寂寞。”

唐宁失望地点点头道:“先生多带他出去走走,多结识些同龄之人,他真是贪鲜的年纪,很快便好了。”

众人又和舒鸿宇说了几句话,又送了一程方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唐宁带了两辆唐木特制的马车,他和舒鸿宇坐进其中一辆,另一辆留给在前面驿站等着的谢白筠和墨一,还有几个仆从分别坐进装着行李的普通马车里。

唐木和唐宁两人为了设计这种马车没少费心思,最大程度的利用了空间,同时也保证了舒适度,比一般的马车平稳多了。

马车顶为了排雨做成了尖顶,尖顶下面的圆锥形的空间比较大,放着大件的东西,例如被褥,枕头。

而马车壁用的是坚硬又轻便的木材,做了两层,隔热又保暖。唐宁品级不高,马车大小不能逾制。但是最外面一层马车壁可以平放下来,掰开车壁两角内扣的两个木棍,就是一个桌子,若是在野外用餐,这个桌子可以放不少东西,干净又省事。

车里面更是被掏了各种抽屉,暗柜,车地板中间有一块方形木板是活动的,可以拉上来形成一个小几子。

马车里的两人没有说话,还都沉浸在刚刚的离别气氛里。不知走了多久,外面的景色越来越空旷,房子越来越少。

舒鸿宇见唐宁依然有些郁郁寡欢的模样,想到当初马车做好后,唐宁笑说,要是能在马车里煮上花茶,边喝茶边看着窗外风景,该是何等惬意。

舒鸿宇立刻伸手拉出车底板中间的活板固定好,转头在车壁上面找到一对拉环,伸手拉开,像是在车壁上打开了两个门,里面上下两层小柜子上是卡槽固定好的一套茶具。

这个卡槽颇有讲究,需要人双手齐用才能解开,这是为了让车里的东西不被颠坏,唐木想的主意。想要享受就不能怕麻烦。

就在此时,马车突然猛地一个颠簸,伴随一声轻叫,舒鸿宇猛觉不对,这声音怎么听怎么像是唐钰,双手还抓着卡槽,头就转过去,就见一个小身影从车顶开的门滚下,而唐宁在舒鸿宇反应过来之前,猛扑过去,一把抱住唐钰。

只是马车仍然在跑,唐宁根本站不稳,被唐钰猛地一冲,背就狠狠撞在拉起的几角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唐宁疼得眼冒金星,舒鸿宇顾不得价值千金的玉壶,一掌把小几拍回地板上,一手接住唐宁,让唐宁靠在自己怀里。而唐钰连滚带爬地从唐宁怀里爬出来,看唐宁疼得脸都白了,吓坏了,知道自己犯错了,连忙含泪问:“爹,你怎么样,伤着了哪里?”

唐宁疼得不能动弹,靠在舒鸿宇怀里直抽气,好歹缓过一阵后,才恨恨瞪着唐钰道:“你怎么在这里?”

舒鸿宇见他缓过最疼的时候了,这才伸手扒开唐宁衣服。

唐宁这下顾不得唐钰了,连忙拽着自己的衣服道:“你,你要干嘛?”

舒鸿宇轻声道:“别动,我看看你伤势。”说着把唐宁轻轻翻了个身,手里却坚定地解开唐宁的衣服。

唐宁刚刚只是一时慌乱,此刻回过神,脸色微红,任由舒鸿宇脱了衣服。

唐宁趴在舒鸿宇怀里,背正对着唐钰。唐钰看到唐宁雪白的背上一大片青紫,青紫中间却是一块醒目的红色,冒着血丝,正是被蹭掉了一块皮。

唐钰睁大了眼,倒抽了口凉气,眼里立刻水汪汪的,哭道:“爹爹,钰儿错了,钰儿再也不敢了。爹爹,你疼不疼,钰儿给你吹吹。”

说着,小脑袋伸过去,却被舒鸿宇拍着额头推开。

唐钰眼泪汪汪地看着舒鸿宇,只见舒鸿宇沉着脸道:“吹也没用,现在知道后悔了,早上哪去了,不听话的孩子该打!”

唐宁怕舒鸿宇吓着孩子,连忙伸手拽拽舒鸿宇的袖子道:“扶我起来,我左手像是扭了。”

舒鸿宇顾不得唐钰,让车夫停车,自己轻轻抱起唐宁坐下来,见唐钰还站在那好不委屈,没好气道:“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去后头找到我的小厮,把我的药箱拿过来。”

唐钰接了话,二话不说,抹了眼泪就下了车。

很快,唐钰回来了。

舒鸿宇给唐宁的手腕正了骨,又给他背后的伤敷了药,因着天气太热,用布包了反而容易发炎,舒鸿宇只用绢布轻轻盖住伤口。接着有给唐宁吃了两粒药丸,一粒消炎一粒安神。

路上从简,舒鸿宇带的药也有限,唐宁的伤最多也只能如此了。

一切妥当后,两人才开始盘问唐钰事情经过。

唐钰经过这一番折腾,早没了底气,蔫头耷脑地把怎么骗过程先生,怎么躲过丫头小厮,怎么躲进车顶一一交代了。

“那你又是怎么从车顶掉下来的?”舒鸿宇替唐宁揉着手腕,眼皮都不抬地问。

“我,车顶里面很黑,周围都是棉被,我热得很,只有那个活板缝里有光又透风,我就趴在上面。车走了很久,我无聊就抠那个活扣,后来不知怎的,车颠了一下,我不小心把活扣掰开了,人就掉下来了。”

车顶的活板门,唐木做的是从里面扣上的活扣,用起来简单,只要人在下面把门轻轻推上去,活扣自动打开,门板就掉下来,若想关上也一样。

唐宁原本还有些气恼唐钰不知轻重,这会听了唐钰所说,又心疼起来,这孩子遭了大罪了。

唐宁突然想到前世看到一篇新闻,说孩子淘气钻到客车底下的放行李的地方,酷热的天气,孩子在里面呆了两个多小时,又热又闷,等司机发现时,孩子早已昏迷多时了。

唐宁不由十分后怕,如果不是唐钰自己掉下来,如果唐钰躲进另一辆空的马车,唐宁不敢想象后果。

这么一想,再看唐钰,唐宁突然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唐宁虽然心软了,但脸色更为严厉,务必要让唐钰记住此次教训,他闯的祸实在太多了,不给个教训,以后就不知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于是唐宁让舒鸿宇扶正自己,身上披上一件衣服,尽管背后很疼,却仍然绷直了背,板着脸道:“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

唐钰怯怯道:“不该瞒着家里人偷跑出来。”

“哼!”

唐钰看了唐宁一眼,似乎还不够,只得又道,“不该抠那个活扣。”

唐宁依然沉着脸。

唐钰沉默了,绞尽脑汁地想。

唐宁等了会,才道:“你这样偷偷跑出来,有没有想到家里老太爷会多担心?有没有想到我接到了家里的信,会有多担心?有没有想到我接到信肯定要回去找你,延误了上任时限,会受到朝廷处罚?有没有想到你一个不小心会在车顶闷死?”

唐宁每说一句,唐钰头便低一分,眼泪更是啪嗒啪嗒地掉。

唐宁皱着眉道:“现在离京城还不远,我派人送你回去。回去以后写百遍孝经。”

唐钰慌忙抬起头,哀求地看向唐宁:“爹爹,我知错了,爹爹不要让我回去,求你了,我要跟着爹爹和鸿宇哥哥!我不要一个人!”

唐宁看着唐钰眼里突然迸发的浓浓的依恋,突然心头一震,险些落下泪来,是他太委屈孩子了。

这一年来,唐钰周围的人都走光了。

徐莲是疼爱唐钰唯一的女性,唐钰一直把她当作母亲,结果徐莲走了。

还有跟唐钰的小跟屁虫唐安钺,大姐姐唐安然,没了他们,唐钰少了玩伴,连玩个游戏都没精神,也没人陪他说孩子话。想当初他们还在的时候,唐钰有多狡猾精灵。

接着一直陪着他的小金也死了。

而现在,他从小最依赖最崇拜的舒鸿宇也要和自己这个父亲离开,家里只剩两个年纪大的老人。

唐钰怎么会不孤单,又怎么会不惶恐?

况且,唐宁自己也是十分舍不得唐钰的,刚刚送行时,他没看到唐钰,虽然早知道要分别,可临到头,才知道那滋味有多难受。

他自己都如此难过,何况唐钰?

唐宁长叹口气道:“罢了,你既要跟着我们,就不许调皮,不许闹腾。一百遍孝经我先记着,等到了雍州再补。但现在也不能不罚,就罚你当我和鸿宇的跑腿小厮好了。”

唐钰立刻破涕为笑,也不管唐宁的惩罚,笑着扑向唐宁,“爹爹!”

半路却又被舒鸿宇拦住,道:“拜你所赐,你爹现在受了伤,做什么事都要先过过脑子,你这么横冲直撞,要是再撞坏了三哥怎么办?”

鸿宇警告的眼神颇有些阴测测的,唐钰虽然最崇拜鸿宇,也最亲近他。但他从小调皮的时候就在鸿宇手里吃过不少排头,是以全家只有鸿宇镇得住他。因此,他看到鸿宇这个眼神后,便不自觉绷紧了皮,立刻乖了不少。

既然唐宁发了话,鸿宇便老实不客气地吩咐唐钰道:“你先去后头找个小厮,让他回去跟老太爷说一声,就说你在我们这里,让他们不必担心,回来再吩咐车夫继续启程。”

唐钰立刻乖巧地下了车,虽然他带了话,但小厮哪会听他一个孩子的一面之词,还是到了前头马车里取了话,这才离开。

唐宁教训完唐钰,松了精神,刚刚吃下去的安神丸又起了效,他抵不过困,终于靠着舒鸿宇睡着了。

舒鸿宇轻轻抱着他平躺下来,上身趴在自己腿上,挥开身上披着的衣衫,见伤口又渗出不少血,又皱着眉撒了药。

现在天气热,舒鸿宇只在唐宁背上搭了件绸衫,又替他松了松发髻,手指蹭到唐宁光滑的皮肤,心中不由一阵心猿意马。

日头刚刚西斜的时候,车队终于到了驿站。

谢白筠等了大半天,早就不耐烦了,想到以后只有他和唐宁二人游山玩水,情意绵绵,晚上还能宿在一起,想想就让人激动不已——墨一是暗卫,随便找个犄角旮旯蹲着去,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上路了。

这会看到车队,谢白筠脸上立刻阴雨转晴,满脸谄媚地迎上去。

却见马车帘子一掀,唐钰从车上蹦了下来,手里拿着唐宁换下来的衣衫。

谢白筠看到唐钰,先是一愣,再看他手上的衣物,认得那是唐宁常穿的衣服。

只是那上面血迹斑斑,谢白筠眸光一沉,几步跨上前,一把掀起车帘。

车里,唐宁红果着肩膀,露出一片雪白莹润的皮肤,趴在舒鸿宇身上睡得正熟。

而舒鸿宇正满脸温柔地替他拉上衣衫,盖住肩膀。

突然他抿起微微翘起的嘴角,冷冷看向车帘外,与谢白筠簇着火苗的视线撞在一起。

两人之间,一阵噼里啪啦……

第九十五章:怎么睡?

赶路的感觉并不如想像中的那么恣意,虽然一路风景变换,但唐宁看着越来越多的流民,心头不由掩上一层阴霾。

刚刚出了京城十来天,唐宁一行就开始碰到零零散散的流民。谢白筠和舒鸿宇都是出来见识过的,自然不会心软;唐宁年龄在这,虽然怜悯但也能克制;只是唐钰看到那些瘦的皮包骨的小孩赤着脚,跟在亲人后面跌跌撞撞走路的时候,第一次认识到原来不是所有的小孩子都和他一样,他十分同情,总是会拿些吃的分给那些人。

唐宁看了也不阻止,只让墨一在旁护卫。

初时那些人只是感激地道了谢,见与他们方向相反,倒也没纠缠,磕了几个头便分开了。

只是随着行程越来越长,开始有人追着马车要东西,渐渐的,每次唐钰拿出东西后,那些难民都要经历一番争抢,要不是有墨一看着,那些难民恨不得直接从唐钰手上抢了。

已经是八月底,行程过半。

越往南走,天气越来越燥热,河里的水越来越少,几近干涸。

众人深切的意识到,这是江南百年难遇的大旱。

终于,事态发展到墨一也控制不住场面了,一群又一群的流民前仆后继的堵住了马车。唐钰身上的衣服都被扯得七零八落,墨一更是狼狈。

自从人越来越多后,唐钰也意识到自己的食物不可能分给所有人,所以他后来选择悄悄给落单的小孩。

但他显然低估了饥饿激发出来的力量,当看到蚂蚁一般的人群迅速向这里涌来时,唐钰迅速被墨一搂在怀里,快速往马车奔去,唐钰从墨一衣服的缝隙里看到一张张被饥饿折磨得扭曲的脸孔,还有那上面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

唐钰颤栗着,这一刻他只能期盼墨一跑得够快,千万不要被追上。然而墨一毕竟只有两条腿,而难民无处不在,他们迅速从四面八方围堵而来,很快堵住了墨一的去路。

墨一眼中的忠厚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酷的杀意。他终于拔出了刀,死死按住唐钰的脑袋。

唐钰看不到外面,只能看到墨一上下起伏的两条腿,以及偶尔闪过的带血的刀光。

好在唐钰他们并没有走远,很快便上了马车,三辆马车迅速启程,就算前面有人挡道也毫不犹豫的碾压过去。

舒鸿宇、谢白筠、墨一,一人护着一辆马车,看到谁扒住,便毫不犹豫地踢飞,驾车的车夫们什么都不用管,只管使劲浑身力气挥舞着鞭子。

而车厢里,唐宁搂着唐钰沉默地坐着,外面的哭喊咒骂显得分外凄厉。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渐消失不见,马车也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唐宁终于抬起僵硬的手,缓缓抚摸着唐钰柔软的头发。他本不想唐钰以这样惨烈的方式长大,然而这一路的所见所闻,不仅震慑了唐钰,也震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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