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京城,“娘你来之前他就等我了?”
孟娘点点头。
孟京城默了默,“所以你进来其实是因为陶花来找我?”
孟娘又点点头。
孟京城再次默了默。
然后孟娘眼前一闪,就见她的宝贝儿子化作一道虚影,飞快的冲了出去。
孟娘若有所思的看着大敞的房门,她突然想起很多年以前,他相公从府里冲出来见自己的样子。
孟娘嘀咕,“难道这是孟家人特有的好客方式……”
孟京城心急火燎的冲到前厅,就看见陶花手里掐着一朵花,眼神落在上面,那花被掐得滴溜溜转,而陶花本人神思不知飘到了哪里。
孟京城看到陶花的一刹那,就放缓了脚步,装作不紧不慢的走了进去。
陶花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将手里的花随意扔在了桌子上。
孟京城立马捡起桌子上的花,往袖子里一塞,说,“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碰我妈的宝贝花。”
陶花并不在意孟京城的话,漫不经心地说,“我也说了多少次了,我讨厌看到桃花以外的花。”
孟京城无奈的拉起陶花,“走吧,别在我家待了,陪我喝酒去。”
陶花从来不会拒绝喝酒,所以他从善如流的跟着孟京城出了孟府。
孟京城选了经常去的那家春闱楼,春闱楼也是他们这里最有名的酒楼,和醉忘生隔街相望,彼此相处的还挺和谐。
孟京城依然是选在窗边而坐,点了几样小菜,就开始不吭声的闷酒。
很多时候,只要孟京城不说话,陶花就不会起头,所以此时陶花便是安然的自顾自喝着小酒,并没理看似忧郁的孟京城。
孟京城喝得舌头有点不灵光了,才停下来,他那同样不灵光的脑子想,不能再喝了,再喝会醉,醉了就没法送陶花回家了。
孟京城看着面色如常的陶花,陶花虽然经常醉,但并没有典型的醉态,孟京城一向厌恶醉汉,但是对陶花倒有些想看他失态的样子。
孟京城想了会儿这些漫无边际的东西,才收回脑子,理了理思绪,开口对陶花说,“小桃花……”
陶花应了一声。
孟京城手里攥着酒壶,说,“明年我还要去参加乡试。”
陶花似乎并不意外,只点头,说,“我还会送你桃花的。”
两年前,以及两年前的三年前,以及两年前的三年前的三年前,孟京城前往桃源城参加乡试。
他第一次参加的时候是意气风发充满希望的,毕竟有多少人能像他一样小小年纪一考便中了秀才?那时他风光无限,自负学富五车,没什么能阻挡他迈向成功的路。但是现实却狠狠的打击了他,他没能考中举人。
后来他自己调整心态,他想肯定是自己太过冒进,他还需要锤炼。
于是经过三年的努力,他再次充满信心,背着行囊孤身参加乡试。
那一年他十三岁,因为陶花文采平平,不需要参加考试,所以孟京城并没好意思让陶花陪同他一起出去受罪。
出发那天早上,向来晚起的陶花竟然来到城门口送他。当时孟京城心里是很惊喜的,他甚至以为陶花会和他一块去。
不过现实当然没有像孟京城想的那样,陶花的确只是来送他的,而且还送了他一个礼物,就是一支桃花。
孟京城将那支桃花小心的插在包袱上,戏言肯定会照顾好它,就像对兄弟一样。
孟京城到达桃源城后,找了一个地方落脚,还特意把那支桃花插在了一个瓷瓶里。
那桃花似乎承受力很强,孟京城背着它走了一路,自己都累得汗流浃背,那花却鲜嫩娇艳,仿佛一碰就能滴下水来一样。
孟京城一个人偷偷的傻笑,心想果然陶花送的就是不一样。
那天晚上,孟京城孤零零的入眠,他做了一个美梦,他梦见自己中了举人,所有认识的人都欢天喜地。
他自己也满脸喜色。
不过梦中祝贺他的人并没有陶花,但是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惊奇,也不觉得失落。
再然后就是不知怎么的,好事成双一样,梦里的他身穿大红,前一刻还敲锣打鼓的衣锦返乡,后一刻就变成了他是在娶亲。
和新娘子拜完天地,喝喜酒,然后他脚步蹒跚的走进洞房。
房间里新娘子静静的坐在床前,孟京城的心紧张而激动,他路过桌子边的时候,桌子上有一个瓷瓶,里面开着一支桃花。
孟京城将桃花从枝上摘下来,走到新娘子面前。
他站在床侧,掀起新娘的盖头,然后将那朵桃花别在了新娘的头上。
他把手从新娘头上移开,坐在床边视线与新娘齐平,顿时他就看到了新娘的脸。
是陶花。
意识到是谁的时候,孟京城的心狂跳起来,他不可自制的感到胸口发烫,然后热度转移,一直传到了下面。
他情不自禁的抱住陶花,不停的在陶花身上挨挨蹭蹭,可是结果却是更加的撩人。
他的手忍不住去扯陶花的衣服,钻进衣襟内摸索,碰到陶花皮肤的时候,他浑身一抖,嘴里发出沉重的喘息。
这时陶花突然推开孟京城,面上冷冷清清的说,“京城,你忘了我是你的结拜兄弟吗?你怎么能对我做这种事?”
孟京城的心一疼,一瞬间他就醒了。
黑暗中,孟京城浑身湿淋淋的,他伸手在裤子上摸了一把,那里黏腻不堪。
孟京城的心慢慢,慢慢的坠下去,他想到梦里的悸动,那种要命的感觉,他恐慌起来。
孟京城麻木的起身,将床上打理干净,再次躺下,这一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一直睁眼到天亮。
第二天早晨,他起身,路过桌子的时候,看到那支桃花。
孟京城冲动的想立马扔掉它,可是手碰到花的时候却停住了,他舍不得。
孟京城就这么一团糟的参加考试了,还好他对学识还算热爱,在考场他立刻忘记一切,
全身心投入了进去。
九
他返乡的时候人都有一点憔悴,孟娘只以为他在外面不适应,所以才面色苍白,只有他知道,他是心神不宁。
陶花来看他的时候,他的心一抖,脸色不自然起来,不过陶花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是管他要回那支送出的桃花。
孟京城打起精神,戏谑的对桃花说,“这真是一朵了不得的花,现在还没谢,不知道能不能保佑我中举?”
陶花蓦地一笑,说,“确有保佑作用。”
孟京城被那个笑晃花了眼。
再后来,孟京城没有中举,他沉闷的在春闱楼喝了三天三夜,期间一句话也没说。
还是孟娘担心他,亲自来揪人,才让他回家沉沉的睡去。
孟京城受得打击不小,他本来不相信自己会不中,他还是很自信自己的实力的。但是第一次没中,第二次也没中,他渐渐不那么确定了,甚至对自己产生质疑。
由于这件事,反而使他对陶花的旖念不再那么惶恐而在意了。
十三岁到十六岁,是他最别扭的三年。
这三年里,他对陶花忽远忽近。离得远了他难受,离得近了也难受。
有时他觉得自己心思龌龊,生怕被陶花发现,但偶尔也会生出这样的念头,“万一……陶花对自己也有意呢?”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当然很好。
孟京城这样想之后,便千方百计的寻找陶花对自己有不一样心思的蛛丝马迹。
可是他越在意陶花就越发现陶花对他的不在意,原本孟京城想他和陶花之间不管怎么说也是一块长大的,快十年的感情肯定也够深厚了。可是陶花的表现却让他失望。
孟京城喜欢出去玩,每天天一亮就离开家跑没了影,他敲开陶花的门,等候陶花慢条斯理的洗漱,然后两人一起出去。
以前毫无所觉的孟京城一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当他对陶花有异样心思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心酸,因为陶花很少找他,很少在意他,和孟京城在一起也都是因为孟京城的主动。
那段时间孟京城整个人都沉浸在酸酸涩涩的感情里,情窦初开,不知所措。
有很多次,他都差点直接对陶花表白了,可是看着陶花淡然平静的脸,他的满腔热情终于慢慢缩了回去。
三年的时间,让他的感情从炽热变得沉淀,有时他甚至想,如果他考取功名,离开家乡,远走高飞,也许也不错。
陶花会成为他记忆里不能割舍的人,他不用看着陶花娶妻生子。
孟京城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十六岁的乡试。
那天他带着陶花送的第二支桃花离开,但是走到半道的时候,他就把那花扔了。
他只是有种预感,也许应该远离陶花送的东西会比较好。
孟京城来到住处,住的还是三年前的那个地方,只不过换了一个房间。
那天夜里,他突然惊醒了。
他的心很慌,浑身难受,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爬起来,坐在桌边,看着桌子上一个空荡荡的瓷瓶。
孟京城猛地站起身,连夜往回赶。
他走了很久很久,但就是有一个信念,催促着他往前走。
他果然找到了那支躺在地上的桃花。孟京城捡起那支桃花,直接晕在了那里。
恍惚中,仿佛听见有人在问,“你为什么离开我?”
他第二天醒来才知道,他是被早晨路过的人捡回来的,把他安放在医馆就离开了。
孟京城交了点银钱,回到所住的客栈,疲惫的合衣而睡。
那次考完试回来,几天后知道自己依然没中的孟京城竟然没有多少意外。
他如常的吃喝玩乐,如常的与陶花称兄道弟。
孟京城这样浑浑噩噩的想着往事,不自觉地对陶花说,“别……别再送我桃花了……”
陶花抬眼看孟京城,“为什么?”
孟京城觉得自己肯定醉了,他拉着长调,缓慢地说,“我要中举……”
陶花应了一声,问,“中举之后呢?”
“之后?之后……背井离乡……”
陶花沉默了一下,缓声而坚定地说,“你做不到的。”
“我……不信。”
“不信?”陶花的语调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靠近孟京城,伸手按在孟京城的嘴角上,然后缓缓移动,边抚摸孟京城的唇边说,“那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的虎牙消失?”
孟京城一愣,完全没跟上陶花的思路,他傻傻的呆滞的看着陶花,“呃?”
陶花的手指伸进去,在孟京城的虎牙上蹭了一下,便收了回来,“听话,桃花不能不带,否则就让你疼。”
孟京城木木的坐在原地,脸后知后觉的红了红……
他舔舔唇,偷偷的看了看陶花的脸色,然后慢声细语的说,“小桃花……”
“嗯?”
“我醉了……”
“……”
“送我回家……”
“……”
“背背……”
“……”
“以前我都背你的……”
孟京城满眼期待的伸长手臂,眼巴巴看着陶花。
陶花终于软了眉眼,走过来顺势将孟京城背起来。
孟京城整个人伏在陶花背上,明明很温暖,却有一股忧伤不可抑制的席卷过来。孟京城趴在陶花身后,偷偷的往陶花的脖子里落了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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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陶花:你为啥“后知后觉的脸红”?
孟京城:因为你摸我……
陶花:……
陶花:你哭我知道了,落在我脖子上的泪很凉。
孟京城:……我没哭。
陶花:很凉。
孟京城:……
孟京城:那是鼻涕。
陶花:……
孟京城:……00(你逼我的/抠鼻)
十
孟京城是用充满离别的愁绪来度过这一年的,他想,比起功名利禄,儿女情长算什么,何况还是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这实在是不够爷们。
爷们孟自从想开了,越发快活起来,整天拉着陶花跑东跑西。
孟京城最近喜欢上了一项活动,那就是拽着陶花去醉忘生。
当然,以前他们也不是没来过,但那不一样,以前他们比较纯洁,都是毛头小孩子,来醉忘生也就喝喝小酒唠唠嗑。
现在的孟京城决定腐败起来,他要找女人。
醉忘生里有二绝,第一绝是他们比较熟悉的好女,好女是醉忘生的头牌,不仅容貌出色,脾性另类,还擅歌舞。
孟京城和陶花近两年来醉忘生的次数少了很多,而很多时候,他们来好女都在陪别人,就算难得聚一块儿,干坐着聊天也显得怪怪的。因为孟京城和陶花不过夜,只白天傍晚说说话,银子花的少还占用好女时间,醉忘生的妈妈便有些不满,于是能让好女避开孟京城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孟京城的约推开。
孟京城如今找到的新乐趣就是买夜。
不仅叫上好女,还连带着醉忘生的第二绝。
第二绝是有名字的,她叫当歌。
当歌是一年前突然之间冒出来的,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她才华无双,歌舞方面和好女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如果好女的舞是好,那当歌的舞就是仙人舞。
不过可惜,这都是传闻,孟京城无缘得见当歌的风采,当他知道当歌红起来的时候,当歌已经坐镇醉忘生一个特殊的地位——妈妈桑都不好得罪的地位。
外人自然不知其内部情况如何,但知道的是,大家都看不到当歌跳舞了。只偶尔有幸听听她的诗歌。
更夸张的是,有些书生都会上门求教。
尽管那些书生被取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书生们都很有傲骨的表示不屑解释。
孟京城可是砸了很多很多的银子才让这二女一起陪座的,不要觉得孟京城败家,反正他有钱。
此时,好女坐在孟京城的旁边,陶花坐对面,陶花旁边多出的那个就是当歌。
当歌之所以不是醉忘生的头牌,还是因为看脸。当歌的容貌平平无奇,并不像好女的脸第一眼就给人冲击力。
不过当歌属于耐看的人,越看越有魅力,人们都戏称她“宜其世家”。
当歌一点也不像陪客人的姑娘,她显得很腼腆羞涩。孟京城当然知道这种逢场作戏不能当真,但是这种状态的当歌配上一脸便色的陶花就显得很好看了。
陶花曾明白的表示过他不喜欢当歌,只叫好女就行。但孟京城是不会听的,他难得碰到陶花这样的拒绝一件事,就越发怀着变态的心理想欺负他。
也是陶花很少拒绝孟京城,即使不喜欢,但孟京城一叫他他依然陪同,就是这样的
陶花一度让孟京城想入非非,做梦的想这算不算是另类的宠溺?
但这种想法也就在脑子里转转便烟消云散,他此时可是要忙着四人共饮。
也不知话题怎么就拐到了谈论妖怪上,似乎是好女起的头,好女讲了一件近来发生的怪事,是关于她的一个客人。
不知道是不是怪事发生的次数太多,好女的表情看起来有点麻木。
据她讲,一个月以前,醉忘生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客人衣服穿了很多层,整个人都被包了起来,连脸也蒙了大半。
但客人出手很阔绰,而且目的明确,点名要好女陪他。
两人独处之后,好女发现那个客人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用水灵灵来形容一个男人的眼睛其实是有一点奇怪的,但……那个男人的眼睛的确水淋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