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怪罪到四十九院的头上，把所有的问题都推给他，然后你被迫承受。所以你变得很惨，全都是你自己的责任！的确，有些东西无法争取，比如说，你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变成真正的四十八愿，可是你责怪四十九院把你变成了这个样子，责怪他逼你喜欢他，责怪他还不肯忘记真正的四十八愿，然后你就理所当然地在这里伤春悲秋，什么都不做！」宇佐美说得毫不留情。

「我没有责怪他！」当时的四十八愿忍不住辩驳。

「你现在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敢说你没有责怪他？你现在自己看不开，不仅是在折磨自己，也是在折腾他！」宇佐美平静了一下说道，「世界没有你想像的那么残酷，那么充满恶意，老天爷没有空闲到专门找你麻烦跟你过不去的地步。话说回来，世界上比你悲惨的人多的是，你有什么好不满？要知道某些人本来和四十九院可以是一对很好的情侣，现在因为某些变故，搞到只能黯然离去，你还不赶快珍惜你手里已经两情相悦的感情？」

四十八愿知道她拐着弯在说真正的四十八愿，想想他，再看看自己，明明什么都不敢牺牲，还觉得自己悲惨，真是无比脆弱。

四十九院摸了摸沉浸在回忆中的四十八愿的头：「绫人，你知道吗？从生理角度而言，人的皮肤一个月就会换一次，骨头细胞则是三个月。所以三个月以后，就完全变成了别人。所以……你就是你，明白了吗？」

四十八愿垂头不语。

四十九院叹了一口气道：「绫人，你还记得本家的人偶吗？」

四十八愿疑惑地抬头。

四十九院揉了揉四十八愿的头道：「你明明知道人偶的我什么都比我好，可以说是完美无缺的我，可是，在我和他之间，你依然选择了我。如果现在，以前的绫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肯定会动摇，但是我也肯定会选择你。我想……绫人他，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四十八愿回想起了那团光影的态度，没有说话。

「我想我还是喜欢他的。」四十九院说着搂紧了四十八愿，「但是，我没有那么爱他了。已经，回不去了。」

四十八愿一脸没听明白，四十九院哈哈大笑道：「绫人，你想别的事情的时候那么聪明，碰到这种事就很笨呢。没事的，你只要知道，我只有你一个人就好。」

四十八愿抬手抓紧了四十九院的衣服，虽然他不是很明白四十九院的意思，不过他觉得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无暇计算两个人互相的付出平不平等，无暇思考迎接自己的未来会是痛苦还是快乐。

只要现在拥有着彼此，不就是最幸福的事吗？

四十八愿抱着库洛在杜若馆门口晒太阳。

前两天下了场大雪，但是旁边灌木丛上的厚厚的积雪都已经没有了，那些漂亮的积雪都被调皮的学生们打雪仗打没了，剩下的都是脏脏的泥水。

好不容易有个阳光不错的日子，四十八愿一手拿着书，一手摸着库洛的背，度过悠闲的中午。

库洛突然动了一下，四十八愿问：「要去图书馆吗？」

库洛跳上了四十八愿的大腿，让四十八愿把它抱起来。四十八愿将书放回房间，然后就向图书馆走过去。

但是让库洛意外的是，四十八愿并没有向图书馆外的窗户走，而是直接抱着它走进了图书馆。

「图书馆禁止宠物入内！」岩濑老师一看到四十八愿便如此嚷道，「不过今天破例。」

四十八愿问：「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是给这个小东西面子。」岩濑老师指了指四十八愿怀里的库洛。

「岩濑老师喜欢猫吗？」四十八愿问道。

岩濑老师摘下眼镜：「是啊，从我学生时代起就知道日院有一只黑猫。猫的寿命很短，我以前遇到的黑猫肯定已经不在了，可是在学校里看到黑猫的时候还是觉得很亲切。」

「要抱抱看吗？」四十八愿将库洛抱到岩濑老师面前，「它很乖，不随便咬人也不会随便抓人。」

岩濑老师摇摇头：「我对动物毛发过敏。」

四十八愿将库洛搂回怀里：「真可惜。」

「是啊。」岩濑老师重新带回眼镜。

「不过还是可以做朋友。」四十八愿突然说道，「岩濑老师，它的名字叫库洛。」

「对，还能做朋友！你好库洛！我叫岩濑幸生，今年59岁了，孤身一人，你能和我做朋友吗？」岩濑老师凑上前来。

库洛从四十八愿的怀里跳到地板上，绕着岩濑老师的脚走了一圈，最后亲昵地蜷缩在他的脚边。

四十八愿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看来库洛很喜欢你，那我晚点再来接它。」

午后的阳光从高高的窗户中照射进来，空旷的图书馆中，有一个人在看书，脚边趴了一只黑色的猫。

一人一猫的身影，如画般和谐。

四十八愿走出图书馆，呼吸了一下雪后清新无比的空气。

春天，就要来了。

[终年祭]

101.第23祭指标再临一

又是春天来到，樱花在春风的吹拂下纷纷飘落到林荫间的人行道上，像是为日院带来新鲜与生气。

四十八愿斜靠在门口，等待着学生过来入住。

有许多师生经过眼前的林荫道，但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在杜若馆门口就拐了弯，去了隔壁的宿舍楼。

「绫人！我来啦。」远远的就听到某个二货的喊声。

四十八愿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娃娃脸的男人大跨步地向这边走过来，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男人后面跟了个抱着书包小跑步的男生，看那个稍微有些畏缩的样子，想必是外校考进来的新生。四十八愿眯了眯眼，站直了身体，觉得这个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拿起手中的学生名单看了看，四十八愿说道：「松冈正贵同学对吧。我叫四十八愿绫人，是杜若馆的舍监。你的宿舍在……顶楼702房间。」

四十九院还没察觉到什么问题，只是有点疑惑四十八愿为什么停了下来。四十八愿看了眼前一脸茫然与惶恐的少年一眼，假咳了一声后说：「宿舍的规定就贴在房间的门背后，请仔细阅读并遵守。」

目送松冈少年提了行李进入电梯后，四十八愿在名单上702房的前面打了个勾。

「还剩几个学生没来？」四十九院凑过头来。

「还有三个，赤岭同学和金元同学住得比较远，要晚上才会到，还有一位是五十岚……同学，一年级新生，说是比较忙，所以要过两天才会过来。」四十八愿说完便收起了名单。

「五十岚？」四十九院愣了一下，「不会是那个五十岚吧……」

比起四十八愿和四十九院的罕见，五十岚算是个非常普通的姓氏。

「他的名字叫音原（Otohara，同如尼文字O，意味延续），照理说也是如尼文字的继承者，可是五十岚家又不属于七大家族。」四十八愿一边向房间走去一边说道，「不过日院算是贵族学校，阴阳师世家的人过来也很正常。」

的确，如尼文字继承者代代都是从七大家族选出，不过如尼文字继承者之间向来没什么聚会，四十九院也已经有好久没有接触本家和世家之间的纷争，所以没准是自己没及时了解如尼文字继承者之中出现了什么变化。于是四十九院也不再纠结，快步跟上前去。

「话说，绫人你在烦恼什么？」

四十八愿将名单放到桌上，抬头看向窗外的林荫道：「你说，指标是不是还没有结束？」

「把佩尔德罗封起来已经一年多了，指标早就……」四十九院越说越小声。

他也知道，现在说出这种话来一点都没有说服力，他的内心某处也觉得指标并没有结束。

之前把佩尔德罗解决了以后，大家都以为没事了，接下来的学年看起来也十分顺遂，除了一件事。去年冬天去参加毕业旅行的一辆校车坠崖，全车人包括司机都丧生崖下，死亡的日院师生人数总计30名。

对其他师生来说，不过是一如既往的指标事件而已，唏嘘一阵就可以忘在脑后。可是对四十八愿和四十九院来说，这意义可就完全不同。接到校车出事的报告，平野主任紧张地杀到杜若馆质问四十九院怎么回事，明明说指标事件已经解决了，可是还是死了30个。四十九院和四十八愿也很奇怪，用意外的借口搪塞了过去，之后却也没发生什么事了。

四十八愿和四十九院也搞不清楚这30条人命算不算指标。毕竟，原本是死在日院校园内的才算指标，这30个人是死在校园外的，按理来说应该真的只是个意外。可是心中总是有些什么事似乎没理顺，像是一股浊气堵在胸口，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们也和宇佐美商量过这件事，不过宇佐美说已经看不到所谓的缠绕在「指标」身上的死亡气息了。根据宇佐美的描述，她能看到的本来应该是人命运的轨迹，而不是死亡的可能性。之前那样用死亡气息决定谁会死得比较快，本来就是比较奇怪的事。而且之前她自己也曾经一度被死亡气息缠绕，也许是指标改变了这种命运。

人的一生的命运都是决定好的，也许有人得了重病，每天都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会死了，可是如果这个人命中注定三年后再死，那么宇佐美就不会在他身上看到浓厚的死亡气息。现在的宇佐美已经不管是哪种都看不到了，这是她之前介入凡人俗事的惩罚。于是四十八愿和四十九院去找宇佐美的时候，理所当然被宇佐美的两个帅哥护卫用目光杀了几百遍。

原本想找机会就这么离开已经解决问题的日院，但现在看起来这个问题到底解决了没还有待商榷。而且日院的工资仍然很高，两个人还真的有点不舍得走了。毕竟作为学院方，不可能把指标的事情告诉大众，只能等事情慢慢平息下来以后才能调整工资。

在杜若馆吃了中饭，四十八愿把过来偷懒的四十九院赶回了工作岗位。

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学，但是各种准备事项很多，所有教师和教工在开学前至少一个礼拜就已经开始做准备工作了。

今年，四十八愿和四十九院仍然一起被分配到杜若馆，这并不是巧合。之前四十九院说是替学院搞定了指标事件，就向平野主任施压要他卖人情给自己和四十八愿一起住，虽然指标的事到底搞定没还是个问题，但四十九院又说杜若馆处于学院的生门，是镇守这片土地最好的位置，被忽悠得头晕脑胀的平野主任只好同意了。

四十八愿知道四十九院是使了些手段，但也不去戳穿。他也挺想和那个二货待在一起的。

真正的四十八愿已经不在了，虽然他不知道四十九院心里是不是还仍然对那个早已离开的人念念不忘，但已经没关系了。因为，现在的自己仍然没有真正的自己，所以永远不可能摆脱替身的身份。

四十八愿不再深想，只是做好手里的工作。晚上，赤岭同学和金元同学先后到校，安顿好他们以后，四十八愿进行了本学年第一次点名，一切顺利，似乎也没有什么会让人不安的因素。

四十八愿下楼的时候从窗外看出去，日院的一切都被夜色所笼罩，一时有些恍惚，但却和几年前的心境不太一样了。

轻笑了一声，四十八愿便准备回房了。和四十九院还是睡同一间，不过又搭了一个床，四十九院终于不用睡地铺了。虽然挤了两张床，但因为房间里其他的东西都搬到了外间101号房，所以也不会显得特别狭窄。

四十八愿一推门看到的便是搂着妖狐绯色在床上打滚的四十九院。

「床上都是毛，我可不给你洗。」四十八愿说道。

四十九院僵笑一下，让绯色从怀里挣脱：「今年的学生怎么样？」

「没怎么样，都是好孩子。」四十八愿放下手里的东西，脱下外衣。

「明天开始就要早起了，真不想开学。」四十九院将头埋进枕头里，闷闷不乐地撒着娇。

四十八愿嗤笑了一声：「有功夫抱怨还不如早点睡觉。」然后便拿着换洗衣服出去洗澡了。

等四十八愿回来的时候四十九院已经睡着了，于是他便关了灯，轻轻对着空气说了一句「晚安」，也跟着睡了。

因为四十八愿一向早起，所以这天也毫无例外地很早就醒了。四十九院理所当然蒙着头还在睡，四十八愿关掉还没到时间响起的闹铃，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洗漱完毕以后就进厨房做早餐，然后在时间到了的时候拉响催促全楼学生下楼吃早餐的「早餐铃」。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四十八愿打开厨房的窗子，让带着鸟语花香的晨风吹进来，然后一个清晨就被冲刷得很美好。

学生陆陆续续下楼来，一边拘谨地向昨天才刚认识，还不是很熟悉的舍友们打招呼，一边到窗口领了属于自己的一份早餐到位置上吃。

四十八愿扫了一眼食堂，还有五个人没下来，默默记下名字，想着之后得提醒他们一下。不一会儿，四十九院也打着哈欠进到厨房，发现四十八愿似乎是没有准备自己的早餐，于是只能欲哭无泪地将两片面包塞进面包机，然后从冰箱里摸出牛奶还有四十八愿用剩的小黄瓜啃。

早餐时间是二十分钟，四十八愿靠在一边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钟，二十分钟已经过去一半了，还有一个人没有下来。

虽然已经好好把学生名单记起来了，但是在找谁不在的时候反应还是有点慢。正在辨认着是谁没下楼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哐」的一声巨响。四十八愿与四十九院对视一眼，然后四十九院率先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而四十八愿对食堂里的人大吼了一声「你们继续吃饭！」之后，也跟了上去。

四十八愿从食堂跑出的时候，看到了四十九院站在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口。

「啊，绫人。」四十九院回过头来，脸色发白地笑着。

四十八愿快步上前，电梯内的惨状与两年前如出一辙。

「又是开学第一天。」四十九院僵笑。

四十八愿点了点头：「指标看来，真的没有结束。」

102.第23祭指标再临二

死在电梯中的人是住在702的松冈正贵，两年前的开学日，小林孝平以半复活状态又死一遍的时候，入住的也是杜若馆的702室。也不知道这只是可怕的巧合，还是注定的必然。

「现在该怎么办？我们是要从头查起吗？」四十九院问道。

本来以为佩尔德罗就是一切的幕后黑手，封印了佩尔德罗就以为万事大吉了，没想到反而让眼前的迷雾更加浓厚了。

「怎么查，从第一年的指标事件开始查吗？」四十八愿反问。

四十九院张了张嘴，觉得自己果然说了蠢话，于是便噤了声。

「一切的起因是学园长为了百分之百的升学率与这片土地的主人签订了指标的契约。」四十八愿分析道。

「对啊。」四十九院点头，「所以不就是佩尔德罗吗？」

「不，等等。」四十八愿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没有任何证据能指明，学园长签订指标契约是主动行为还是被迫的。如果是他主动签订契约，那问题就很大了。而且，这片土地的主人是不是佩尔德罗也是个问题。」

四十九院不明所以。

四十八愿看向他：「你回忆一下当时我们和佩尔德罗的对话。我们问他是不是罪魁祸首的时候，他回以反问。而你又问他敢不敢说自己没拿学生的性命当祭品的时候，他说的是不拿白不拿。」

四十九院点点头：「对啊，他不都默认了吗？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他一个字都没有亲口承认过，他就是罪魁祸首。」四十八愿说，「在那种情况下，说出那样让人容易混淆的话，谁都没有怀疑这一点，但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承认过。」

「是那样的吗？」四十九院的表情也不禁开始变得严肃。

四十八愿不再答话。

松冈正贵莫名死在电梯，搞得杜若馆气氛挺诡异的。

本年度杜若馆的18位学生全部都是外校考进来的新高一，虽然听说过日院传闻，但是传闻是一回事，发生在自己面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事情发生过后，日院理所当然联系了警方。但是警方已经默认日院的事情都很诡异，基本上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就做了一些基本的调查询问就回去了，一切又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