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乱下定论。”杨晓歌斜了杨国新一眼，心说你这个垃圾有什么值得人去谋杀的？“黎姐，车主呢？情况到底怎样，你把她喊来见个面，咱们按法规办就是了。”

杨晓歌觉得杨国新又没被撞死，腿断上了夹板，过半个月就没事了，车祸情况不严重，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杨晓歌不想为父亲多争取赔偿。

“杨总，您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跟您说。”黎姐显然有难言之隐。

“你们商量吧，如果谈妥私了，到交警大队去签字解决。”交警显然还有事，见肇事方和受害者是熟人，乐得两方自己解决。

送走交警，黎姐将杨晓歌带到了医院天台。

“杨总，无论赔偿多少我们都接受，只希望对肇事车主身份保密。”黎姐提出请求。

“是魏馨，还是……”必然是身份敏感才会请求保密，能让黎姐在乎保密的只有两人，杨晓歌脑海亮起一个名字。

“不是魏馨，是李晴。”

第43章

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角落，杨晓歌见到了被一副大墨镜盖住半边脸的李倩。李倩面前的一杯咖啡已经没了温度，她的脸没有表情，视线愣愣地盯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

“嘿嘿，晓歌，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找你的情景吗？”李倩突然笑了起来。

杨晓歌瞥了李倩一眼，没有出声。

“我那时真二。”李倩自言自语。“我妈不是有意插足你妈妈的婚姻，那时你爸爸对我和我妈妈非常好，我和我妈妈都相信你和你妈妈天天折磨你爸爸，他在家里的日子生不如死，一天也不能忍受。”

杨晓歌重生第一次见到杨国新，杨国新被杨晓歌讽刺暴走，回到李雅琴那就倒苦水。李倩听到后忿忿不平，立刻到司马巷找杨晓歌。

那时的李倩以为自己立场很足，一切的错都在周红梅母子。如今每次回忆，李倩总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杨晓歌鼻子冷哼一声，相信一面之辞的下场就是失钱失命失感情。

“我是个私生女。”李倩用纸巾擦了擦鼻子。

杨晓歌意外，李倩真的是私生女？难怪当初他以私生女责问时，李倩会跳脚。

“我妈妈未婚先孕，还没来得及跟我爸爸结婚，我爸爸就因为斗殴失手将人打死，被逮捕判了死缓。”李倩陷入回忆。“我很感激我妈妈能把我生下，我妈妈很爱我。我一直想有个好爸爸，有个疼我爱我妈妈的爸爸。”

李雅琴的父母甚至跪着求女儿去医院堕胎，李倩的爷爷奶奶也放话不要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李雅琴探监回来，咬牙把李倩生下了。只不过李倩的生父十年后在狱中减刑出狱不见踪影。

杨晓歌砸了咂舌，李倩跟他同龄，都是1981年出生，那时李雅琴未婚生女，以当时社会的保守，压力非常之大。为了少受风言风语影响，李雅琴带着女儿调换工作去了外地，之后又搬到了泸海。

杨国新的俊美外表和花言巧语，是李倩心中十全十美的好继父。可惜杨国新是披着画皮的十全十美，十全十美变成恶鬼，李倩受到的冲击比前世的杨晓歌都大，也比前世的杨晓歌更恨杨国新。

“晓歌，你瞧，我和我妈妈一样，都是愚蠢女人，活该受骗。”李倩对自己冷笑。“两件蠢事终于教会我怎么看男人。”

杨晓歌想起李倩四年前的流产，估计李倩那时感情脆弱，有人关心马上靠了过去，结果又上了一次当。杨晓歌摇摇头，连续被骗，可见李倩情商不高。李倩现在不择手段经营，是破罐子破摔，还是将世事看穿？

“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记住教训，跌倒能爬起，而不是在泥潭里打滚。”因为不赞同李倩现在的价值观，杨晓歌劝诫。

李倩用戴着墨镜的眼睛看住杨晓歌，看不清眼神，不过脸部线条和说话声音都放柔。“晓歌，不论打不打滚，我已洗不干净。我知道我现在在走怎样一条路，我不后悔。”

“包括撞死那人，可这值得吗？”杨晓歌不由叹了口气。李雅琴已经去世，李倩现在星途正旺，要报复杨国新也不需要用这样激励手段，简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幸亏有他这个巴不得老子倒霉的儿子，不然李倩非得吃不了兜着走。

将车开上人行道去撞杨国新，就是查不出故意行为，按照交警的定责，李倩也是要承担事故主要或全部责任，这便构成交通肇事罪，会承担刑事责任。以李倩现在的身份，这件事绝对会让她身败名裂。如果被有心人查出李倩和杨国新的关系，摸清两人之间的恩怨，那后果就更严重了，李倩故意撞人报复嫌疑难以摆脱，结局就不光是身败名裂，还得有牢狱后果。

从发现杨国新到开车撞过去那一霎的具体经过，李倩脑海只有一片空白。等她有了理智，杨国新已经被车撞飞到花坛上，而李倩所开的丰田也顶着花坛熄火。情绪过分激动导致李倩浑身脱力，趴在驾驶盘上不停颤抖。

“晓歌，如果你有过我这样的遭遇，你看到他会不会直接撞过去？”

“我？”杨晓歌一愣。

杨晓歌和生父之间并不是没有父子之情。在杨晓歌六七岁以前，杨国新和周红梅婚姻裂痕不太明显时，杨晓歌和父亲的感情跟普通父子之间差不多。随着杨国新不停的出轨和提出离婚，杨晓歌渐渐偏向了母亲，父子感情在家庭矛盾中逐渐变淡变恶劣。即便如此，杨国新在少年的杨晓歌心中还是第二重要的人。

一直到家中财产被杨国新败光，周红梅生病住院，杨晓歌心底还期盼父亲能突然出现，能对妻儿忏悔负起一位丈夫的责任。可是没有，前世直到妻子病死，杨国新都没露面。那时的杨晓歌才对生父完全绝望，除了恨再无其他感情。

李倩的反问让杨晓歌扪心自问。如果是前世的杨晓歌，直接撞上去的机率貌似极高。但在重生后，杨晓歌绝对不会去撞死杨国新，他对生活有着美好规划，一门心思将生父撇清，连恨都不屑浪费，恨可是会消耗精力的。

这一世，李雅琴母女复制着周红梅母子前世遭遇，可是这怪谁？自己的选择只能自己去承受！杨晓歌觉得李雅琴是自找，但对李倩就多了点同情，这才有之后对李倩的一系列帮助。

杨晓歌其实对李倩的性格不太了解，变成明星后李倩，让杨晓歌感觉重利现实，给他的印象还不如少女时期的中二形象。可今天的李倩，让杨晓歌发觉，她还有不顾一切的血性一面。

“如果是我，不思考的话，也会撞上去的。”杨晓歌低头捣动了一下咖啡，磨了磨牙，实在希望杨国新能像像前世那样永远不在他面前出现。

杨晓歌的假设，让李倩感觉自己跟他思想有共鸣，忍不住嘴角上扬。

“晓歌，你对他还有感情吗？”

“感情？不，没有，我跟他比陌生人还陌生人。”杨晓歌摇头。

李倩轻声说道：“我知道了，晓歌，我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

“这事就交给交警办吧，交警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杨晓歌对李倩的话没有细想。以为李倩是在跟他协商怎么处理杨国新的车祸。

跟李倩告别，杨晓歌回医院的路上一直头疼，头疼怎么对付杨国新。作为一间比较有名气的公司大股东，跟生父断绝一切关系，即便理由充分，都会有人出来诘责。竞争对手稍加包装利用，很可能让杨晓歌名誉扫地。

不赡养父母的儿孙经媒体报道都会被谴责，看到老人孤苦伶仃的画面，给人们的第一印象就是老人可怜，子孙不孝，谁会去细究其中有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就是有原因，只要老人罪不至死，公众舆论都认为，子孙应该放弃前嫌对老人尽孝。这世的杨国新对周红梅母子只是普通渣，杨晓歌和杨国新之间的父子关系还切不干净。

这世间有两种法庭，一种是法制法庭，一种是道德法庭。有些法制法庭上被判死刑的人，会因为各种原因被人们同情。而道德法庭上够判无数次死刑的人，却在法制法庭上轻罪或无罪。杨国新就是那位在道德法庭上罪孽深重，法制法庭上最多轻罪的人。

被杨国新以父子名义纠缠，杨晓歌实在厌烦。

带着心事的杨晓歌刚进入病房，杨国新就大声嚷嚷。

“晓歌，那女人一定要拘留坐牢，赔偿也必须双倍。晓歌，你不会连这点都帮爸爸做不到吧？”

杨晓歌冷冷说道：“对不起，爸爸，车祸赔偿自有条款规定，不是胡闹蛮缠就能达到目的。”

“晓歌，那女人是故意撞爸爸的！”杨国新强调。

“肇事车主是新手，一紧张就将车开上了人行道，不是有意要撞你。”

黎姐早就走关系让交警大队对李倩的身份保密，用化名登记了肇事者名字。

“哦，那女人是紧张才开上了人行道？”苗三坐在杨国新病床前的一张椅子上，正翘着兰花指在喝茶。

杨晓歌的心一拧，苗三精明，不像杨国新好糊弄。

“是的，交警记录是这么说的。”

“哦，交警记录是这么说的啊！”苗三话音拖长，盯着杨晓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苗叔，你对处理方案有什么意见？”杨晓歌被苗三盯得有点不安。

苗三浅浅一笑，露出两个深酒窝：“我没什么意见，我觉得那女人撞得蛮好，你爸爸就需要多撞撞才不会乱闯乱溜。”

“苗三，你……你……”杨国新愤怒，不过他对苗三惧意很深，‘你’了半天，没敢在儿子面前揭露苗三对自己的囚禁。

苗三不理杨国新，转向杨晓歌温言说道：“你又要读书又要办公司，你爸爸就由我来照顾吧。等你爸爸伤好出院，还是跟我一起去打工。晓歌，你爸爸以后不会来打扰你，你觉得好不好？”

在苗三说出杨国新被李倩撞得活该时，杨晓歌就愣住了，这时，他才觉得苗三跟杨国新之间关系诡异。

“好啊，就麻烦苗叔费心了。”杨晓歌乐得跟渣父没有交接。

能让渣父消失，杨晓歌求之不得。苗三以往对周红梅母子不错，在街坊口碑还行。杨晓歌感觉不到苗三对自己有恶意。苗三的话还透露了一层意思，他对杨晓歌目前情况了解，如果不了解，根本说不出杨晓歌半工半读的现状。

不理杨国新不情愿的目光，杨晓歌告辞离去。

苗三将病房门关上，回身看着杨国新冷笑：“国新哥，我劝你还是熄了让晓歌养老送终的心吧。”

“为什么？”杨国新咕噜。

“因为你有我啊。”苗三头一歪。“国新哥，信不信离开我，你马上会祸事不断？”

杨国新脸色刷变白，以为苗三对自己发出了最后警告。胆敢再次跑离，祥哥手下的人就会做掉自己。

“苗三，我没想离开酒吧，只不过想晓歌想得紧了，才去找他。”衡量了一下，杨国新觉得儿子不是黑社会的对手，连忙跟苗三解释表白。

苗三扬了扬眉，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床上人真愚蠢，到现在还不知道儿子将他当成路边狗屎，继女开车撞他为母报仇。

苗三叹息，但愿眼前人不要再自己作自己，能安安稳稳跟在自己身边过上一辈子。

第44章

马志奇的跟踪水平很高，奈何一路上红绿灯太多，加上有些私家车驾驶员见缝插针阻挡，马志奇使尽浑身解数，还是在医院附近，跟丢了杨晓歌的宝马车。

恼恨地拍了方向盘，马志奇只得绕着医院周围马路转圈，希望能重新找到白色宝马车。转了半个多小时，马志奇惊奇发现杨晓歌的身影，杨晓歌从医院走出，步向马路对面的一间咖啡厅。

作为一位资深狗仔记者，马志奇早将眼光练得很毒，明星们越是乔装想不被人认出，越是会被马志奇发现。戴着墨镜坐在对面咖啡厅的李倩立刻吸引马志奇的注意。等到杨晓歌坐到李倩对面，马志奇浑身血液都沸腾了。有八卦！有真相！有女干情！

哈哈！原来谢真靖真的被李晴戴了绿帽子，这位刚出茅庐的女明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明着跟谢氏餐饮巨头继承人成双成对出入，暗地里跟IT新贵款曲。脚踏两只船的高手啊！

马志奇摸着下巴嘿嘿得意，想像谢真靖看到眼前画面的反应，报纸刊登爆料后的热销。

选好最佳角度，马志奇一口气连拍了二十几张照片。一直到杨晓歌和李倩分手，马志奇才心满意足地抱着相机上车离开。附近只有医院有大型停车场，马志奇以为杨晓歌进出医院是停车取车，便没有进一步跟进。马大记者的自以为是，倒让李晴逃过一劫。

开心地看着电脑中的偷拍照片，马志奇琢磨着哪一天发表。马志奇懂得怎么引起公众最大兴趣，也知道在什么时机发表可以增加劲爆度。现在关于李晴和杨晓歌的新闻已陷入低潮，谢真靖又不在申市，马志奇决定暂不发表。

杨晓歌回到白楼，天色已黑，袁明毅早了一步回来，正在客厅看那些米酒。听到汽车声，连忙走了出来。

“晓歌，你早回来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明白心境，再见合作伙伴，袁明毅的目光与以往不同，多了炙热。

“下午四点左右到的。”杨晓歌从车上下来朝袁明毅苦笑。“回来后又去了趟医院。”

“哪里不舒服？”袁明毅一惊，跨前一步拉住杨晓歌手臂，另一只手就去摸他的额头。

“没，我没不舒服。”杨晓歌偏了偏头，却没能避开袁明毅的手掌。

杨晓歌有点囧，会这样对他的只有周红梅和周老太太，他一直认为做这种关心举动的应该是长辈对小辈。

“没不舒服怎么去医院了？是去探望病人？”袁明毅的手从杨晓歌额头拿开，他已测试出合作伙伴体温正常，也感触到手下肌肤的光滑。

不过袁明毅的另一只手没拿开，反而搭住杨晓歌肩膀，呈半拥姿势。杨晓歌不以为意，以前读小学和初中，经常跟司马巷的小伙伴勾肩搭背上下学。一个有意，一个无意，两人并排走进白楼大门。

进了客厅，杨晓歌往沙发上一歪，袁明毅放在他肩膀的手落空。

“我爸被车撞了，通过交警找到了公司总台，总台找到我秘书那。”

父子之间不能直接联络的情况很少见。

“要紧吗？”袁明毅挤到杨晓歌身边坐下。

“没死成，只断了一条腿。”杨晓歌以前在袁明毅面前否定跟李倩认识，这次只好同样避开提及李倩。

杨晓歌深深认识到，人不能撒谎，一次撒谎，往往要上百次地圆谎。

“我记得半年前你曾和你父亲相遇，他没要你的地址手机号码？”杨晓歌遗憾生父没死的口气，被不明之人听见，必然将这种儿子当成忤逆。

袁明毅听了反而一笑，觉得杨晓歌直率得可爱。如果是他六叔袁惟慎出事，袁明毅会跟杨晓歌一样心情。

“我糊弄他没固定住处，也没买手机。”杨晓歌当初为了避开杨国新，宣称自己在申市寻找工作，不但没钱，也没固定住址。

事业大了有副作用，会成为公众人物，杨国新还是从报纸上得到儿子的消息。

“他自己也没留地址和联络方式？”

“没有。”杨晓歌皱眉。“我爸爸跟苗三叔之间有点古怪。”

按照杨国新的尿性，知道杨晓歌现在的状况，即便儿子不留手机和住址，也会将自己地址和手机号码留下。可是在医院，杨国新一直没提这些，说话也很顾忌苗三。杨晓歌回忆了一下，发觉杨国新身上貌似没有手机。

2002年年底，手机已经普及，早在手机还是奢侈品时期就使用上的人，怎么会到了普及年代，反而不去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