茼蒿 上——猫大夫
猫大夫  发于:2015年08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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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不禁惊奇,“真的假的?都没人问过我。”

“你认识的别班的人,都是学霸啊学神之类的,曹江雪跟你们一国的,哪里需要打听?”齐骧讽刺他,想了想,又意味不明地点醒他,“所以说,你家曹江雪呢,人气还是很高的。你也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啦~”

芮忱哭笑不得,“怎么又成我家的了?根本没有好不好?”

齐骧并不相信,“全班人都知道她喜欢你啊。除了你,她不跟任何男生说话。”

“哦,不过我拒绝她了。”芮忱满不在乎地说。

闻言他怔了怔,“她向你表白过了?”

被这么一问,芮忱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他心底暗叫了一声糟糕,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又不好收回来,只好点头承认,“是啊。不过我说我不想谈恋爱,就没答应跟她交往。你别跟别人说啊,我没和任何人说过,让其他人知道了也不好。你也知道,曹江雪这个人……很麻烦的。”

齐骧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半晌以后试探着问,“很麻烦?”

“对啊。”既然已经承认了,谈论起来也不无不可,芮忱老老实实地点头,表示自己很头疼。

“怎么麻烦了?”齐骧好像很好奇,坐到床上来,殷切地问。

芮忱瞄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的心情。他考虑了很久,才说,“就像你让我算一算三重积分,我能够算出来,但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吃力。可是你如果让我玩泰勒公式或者麦克劳林展开,我就不想玩了。就是那种感觉。”

齐骧被他这样的形容弄得哑然,低着头笑了一阵子,又望着他问,“那你觉得我麻烦吗?”

想起曹江雪,芮忱正是无可奈何,忽然又被这么一问,整个就愣了一愣。他怔怔看着齐骧调笑的目光,不知要将他的问题理解为玩笑还是认真,便笑着转开了脸,继续看电视。“现在还不麻烦。”他说着,把电视音量调高了。

齐骧眨眨眼,跪过来笑问,“现在不麻烦,那什么时候会麻烦?”

他就这么凑过来,靠得太近,气息拂过了芮忱的耳畔。他含笑侧开了身子,目不斜视看着电视,淡淡笑道,“不知道。不过你最好也别让我觉得麻烦。”

“为什么?”齐骧歪着脑袋问。

连续几个问题,让芮忱轻轻蹙起了眉头。但这个动作时间太短,完全不留痕迹。他勾起嘴角,手里遥控器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却看都没看他,“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会不想玩。”

齐骧眼眸里掠过一道暗淡的光,但依旧带笑看着他,仿佛他们一来一往,所说的全部都是玩笑话。

他端视着芮忱英俊却尚且稚嫩的侧脸,半晌噗嗤笑出来,推了一下他的头,老神在在道,“放心啦,我不喜欢直男。”

这话落在了芮忱心上,似乎是有重量的,就连心也跟着沉下去。芮忱发现了这个意外,转头去看齐骧时,他正笑得开心。

芮忱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便充满好奇地问,“说起来,你跟你前男友是怎么认识的?他看起来比我们大一些诶。”

“他是我学长啊。”事情过了挺久的,齐骧好像也不放在心上了,轻描淡写地说。

果然还是学校里的恋爱。

但芮忱完全想象不出来,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在他的世界里,单是普通的情侣能够在学校里走在一起,就已经非常不可思议,更不要提同性。

“你们谁追的谁啊?”芮忱想了想,佩服道,“你才高一就谈恋爱,也是厉害了。”

齐骧鄙夷地打量了他一番,嗤笑道,“是你太弱罢了,书呆子。”

“才没有。”他撇撇嘴,说得好像事不关己,“高中生懂什么啦,嘴上说说情爱,其实都是玩玩而已。”

“哈?”齐骧愕然,受不了地白了他一眼,“你连恋爱都没谈过,还这么大言不惭。我没猜错的话,你连暗恋或者单恋都没有吧?不过也不奇怪,你都是被追的那个。”

对此芮忱不置可否,耸了耸肩,又继续追问,“你还没说呢。你们谁追谁?他追你的?”

说到这个,齐骧得意地点头,“当然是他追我的啊!”

“怎么追的?”芮忱完全想象不出来,一个男生怎么追另一个男生。

“就各种啊,来班上找我。去球场和图书馆堵我,送我上下学,买游戏装备、买花,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齐骧说着说着,神色变得淡漠起来,但转而又兴奋地说,“你猜他怎么跟我告白的?”

芮忱摇头,也是被吊了胃口,“怎么?”

齐骧抿嘴一笑,得意洋洋道,“他在学校广播站跟我告白的,全校老师和同学都听到了。老师还找他去谈话了。”

“啊?”芮忱瞪直了眼睛,不敢相信都这样了他们还能在一起,忙忍不住问,“后来呢?他没有被罚什么的吗?你们就这样在一起了?”

“哪儿能?”他撇撇嘴,很快就又神采飞扬道,“他当时是备考生了,准备去参加自主招生考试,老师要是罚了也影响升学或者考试心情,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后来听他说,老师也就是让他好好考试而已。后来他自招考试回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齐骧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轻快,好像美好的记忆就发生在昨天一般。芮忱看他这个样子,也跟着笑,却没有说起他们早就分手的事宜,何况,从自招考试结束到他们分手,前后算算不过就是几个月时间。

他想了想,又很捧场地问,“后来呢?他成绩怎么样,有影响到吗?”

“当然没有。”齐骧十分肯定,有说不出的骄傲,“他报了天大和同济,都顺利通过了。不过他妈妈在上海,所以他就去了同济。”

芮忱忽然想起,先前齐骧问起过,同济是不是很难考。当时以为他只是在说他表哥,没有想到还有这层关系。说不定,齐骧是因为前男友才想到要考那间学校的。

思及此,芮忱没提这件事,说,“他是单亲?”

齐骧缓缓点了点头。

芮忱默默点头,想着要怎么继续话题或者转换话题。这时电视节目已经结束了,在一番广告轰炸以后,即将重播点播的节目,芮忱点到了直播,开始选频道看节目。

“等你觉得谈恋爱不麻烦的时候,会跟曹江雪在一起吗?”齐骧忽然问,见到芮忱回头,又进而说,“她其实挺符合你的标准的。”

芮忱没办法预料自己没有遇到过的情况,苦恼地摇头,“不知道,再说吧。”他叹了一声,略带恳求道,“别提她了好不好?”

齐骧一怔,点头。

实在找不到好看的节目,芮忱再注意到时间,发现已经一点多了。尽管正在放假,但天亮以后还有出去玩的计划,不能太熬夜。

他们刷牙以后就回到床上,一人睡一只枕头,在床的两边躺下了。

芮忱起先对着墙睡,但侧睡压到了心脏一侧,感觉不太自在,又翻过身来。

“明天我们去碑林,完了去城墙上骑自行车?”齐骧在黑暗里确认着接下来的计划。

“嗯。”芮忱闭着眼睛,困意袭来,含糊不清地回答,“多穿些衣服,那些地方都很冷。”

他轻轻应答,“嗯。”

时间太晚,加上白天的疲惫,很快芮忱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朦朦胧胧之间,他似乎听到了齐骧叫自己的名字,可又似乎没有。他不知道他的声音究竟是在梦中还是从梦外传来,应答的声音压在喉咙底,只用神智答应着,却没有一丁点声响。

齐骧究竟叫是没叫,没有答案。

芮忱到底答是没答,也没有证据。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芮忱觉得已经睡得太久,久得窗帘底下泄露了天的光。

他仿佛看到齐骧已经起身,但他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可是,芮忱始终没有看清齐骧的脸。

奇怪的是,比起视觉,更清楚的,是触觉。

很轻很轻的,落在脸颊上的触觉,柔软中带着淡淡的体香和温度。

第 26 章

在芮忱懂事的记忆里,自己从未被人亲吻过。也许在他还没有学会拒绝的时候,曾经被长辈亲吻表示喜爱,但大抵那些都是不熟悉的长者,待到他记事以后,就不会再有了。

至于本来就跟他亲近的家人,比如父母、祖父母和外祖父母,他们则是从来不会亲他的,就连肌肤的触碰都少之又少。

芮忱不确定落在脸颊上的究竟是不是一个吻,他没有睁开眼睛,直到唇上感受到同样的温度,而鼻翼上也落下了轻微的呼吸。

他放在枕边的手指扣了扣,没有握起。

难道睡觉以前他说过的话,齐骧会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吗?芮忱抱臂端看着面前的《曹全碑》,一个个刻字结字匀称工整,但又都秀逸出彩。

他在这块碑前看了很长一段时间,即将往旁边走时,从碑外笼罩的玻璃箱里,看到了背后齐骧的身影。

“你喜欢汉隶啊?”齐骧走了一圈回来,见到芮忱还站在原地,问道。

“嗯。”芮忱对在玻璃里看着自己的齐骧微微一笑,说,“外公是中医出身,他小时候就跟着他父亲抓药写方子,用的都是毛笔,所以家里留有笔墨纸砚。我拿来玩过的,临帖什么的,很打发时间。”

“这样……”齐骧恍然点头,赧颜笑笑,“我看不懂这些,除了汉隶还有什么都不知道。倒是分得出楷书和草书。”

楷书和草书……芮忱不禁笑,解释说,“隶书主要还是分汉隶和唐隶了,唐隶看起来刻板一些。我觉得隶书很妙的地方在于,写得好的时候看起来虽然是稳妥的,但细看还是会有飘逸感。”

“在瓶底书刻隶仿前朝的飘逸……”齐骧轻声唱了半句,转头看到芮忱错愕,笑着拧了一下他的鼻子,走开了。

他的手落下时,芮忱怔怔在原处——原来他们已经要一样高了。

他们来得早,可芮忱看得慢,没过多久就有几位导游带领着几批游客进来参观。他们簇拥在陈列着历代书法家的碑石室里,很快那几座尤为出名的石碑边就站满了人,听完讲解,又是轮番拍照。

碑林博物馆名声在外,但如果没有讲解,外行人恐怕也只是冲着书法家的名气来看看热闹罢了。芮忱原本还在向齐骧讲解《大唐三藏圣教序》,没多久几个外地来的游客便挤到了一侧的碑文旁合影留念,就连碑下的赑屃也被摸得光亮。

褚遂良名声略是比不上四大家,自然看得人也不会那么多,芮忱和齐骧二人被挤分开,看着冲着相机镜头笑的游客,面面相觑,对彼此无奈笑了一笑。

“我是觉得那些现在还在写字画画、修身养性的人真是好自在,那种就是真的风雅了。”齐骧弯腰凑过去看字,气息落在玻璃上,淡淡发白,“你认识那种人吗?”

芮忱耸肩,“学校里就有啊。感觉会有这种习性的人,多半家里也是有传统的,耳濡目染就会那样了。”

“这样?”齐骧意外极了,“谁啊?看起来是怎样?士大夫那样吗?一看就是书生?”

他笑道,“你不认识的。十九班就有一个,他们班班长,学校诗社的副社长。好像她老爸是什么书画协会的领导吧……我上选修课的时候认识的。人嘛,写字和刻章的时候挺安静的,但平时也是疯疯癫癫。”

“跟阿长似的?”齐骧嫌弃道,“怎么当班长的感觉都精分啊?”

芮忱睁大了眼睛,“她还是女生好不好?”看到齐骧吃惊得张开嘴巴,更是笑道,“长得珠圆玉润的,上个月好像是躲在衣柜里面写作业?把衣柜给坐塌了。”

齐骧眼睛瞪得圆圆的,“就是她啊?”

“对啊。”芮忱扁了扁嘴巴。

他啧啧摇头,“简直了。”

时间越晚,来参观的人越多,齐骧对碑文和书法不甚了解,看得出来之所以会来也是为了随意看看,芮忱见到他兴趣缺缺,便建议就此离开。

他们在博物馆附近找了一家小店,坐下来吃午餐。

热气腾腾的泡馍驱散了骤降气温的秋日,正午的阳光是白色的,落在木桌子上则是金色的,就连瓷碗边缘的光也刺眼。

西北的冷是干燥而冻结的,就连指腹感受到热量也有一种炽烈的感觉。

芮忱埋着头吃泡馍,快吃饱的时候,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

并不能直视,很快视线便变成白花花的一片,齐骧把手掌伸过来挡住了芮忱的视线,芮忱看到他修长的手指间泄露的光芒,还有粉红色透白的指尖,微微出神。

再转头看齐骧时,他把手收下来,对他笑了一笑。

许是对着光看太久了,齐骧的笑在芮忱眼中一片模糊,却柔软得似乎也浸透了光芒似的。

这样晴空万里的天气,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秋高气爽,登上城墙之后扑面而来干燥的秋风,远处传来汽车的声响,仿佛秋叶萧索的簌簌声是真的一般。

芮忱出门时什么都没擦,不但脸上,就连手上也干裂得刺痛。

他们在城楼上的商店里找到了明信片,挑选了几张,坐在沙发上书写。是齐骧要寄明信片,芮忱在一旁看着,拿起印章往印泥上使劲揉了揉,帮他在写好的明信片上盖好纪念戳。

此间除了他们,没人光顾商店,没多久一个穿着工作马褂的青年便走进来约坐在服务台后边的女生晚上出去玩。芮忱留意着他们说话的口音,总觉得陕西口音特别好玩。

“你擦下,手背都发白了。”齐骧写完明信片,从背包里掏出一管护手霜放在茶几上。

芮忱看看自己的手,肌理之间的确已经透出粉笔灰一般的白色。但他除非到了深冬,否则从来不会用这些东西,芮忱摇摇头,“不用了,没事。”

“你嘴唇都裂了,多喝点水。”齐骧言语间伸手捏住了芮忱的下巴,凑近来看,眼睛差点就碰到了他的嘴唇,“流血了。”

原本这样亲密的举动在芮忱眼中稀疏平常,可这次他却忍不住往后退了一些。

齐骧没有发现,他很快就松了手,重复道,“你喝水啊。”

芮忱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看他又俯首去贴邮票,心中无奈叹了口气。他把包里的水拿出来喝,想起可以用水贴邮票,便道,“你用水来贴吧,我倒一些给你。这个浆糊干得慢,而且黏黏的。”

齐骧新贴的邮票在明信片上贴不稳,随意一碰便不端正了。

他手指上都是浆糊,往纸巾上面擦了擦,瞥见芮忱已经把水倒进瓶盖放在一旁,接下来的邮票就都用水来贴了。

“你擦一下啊,不干得难受吗?”齐骧看芮忱还是没有行动,忍不住数落道。

芮忱微微一怔,心里还是觉得麻烦。可他慢吞吞地把护手霜拧开,往手背上挤了一段。

门外传来了自行车的铃声,一声声集合在一起,仿佛旧时中学放学后学生们鱼贯而出的校门口一样。现在会在自行车上装铃的很少了,就连骑车的人也少。

芮忱听到这热闹又清脆的声音,半开玩笑道,“待会儿我们去骑车,不会堵在城墙上吧?”

“什么啊……”齐骧被他逗笑了,把明信片一张张看好,起身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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