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最好！等下就行，嗯，穿好了。小贤，我也可以去吗？”尚贤要走了，龙兰怕会寂寞。

“以你现在的姿态，还是呆在家里好。就算使用隐身术，我还是怕你的妖气会被别的术士发现。而且，那里的结界会让你难受的。”尚贤摸摸龙兰嫩滑的俏脸，认真的说。

“明白了，要早点回来。”龙兰知道继续纠缠下去，尚贤会伤心的，他认为自己变成妖怪是他害的。真是傻瓜，自己现在可是龙妖，已有千年以上的道行了。只要是龙就好，未必自己跳过龙门就一定会选择天界啊。

“我跟你去无妨。”腾蛇一直跟在尚贤身后。

“嗯。”尚贤头也不回的同意道。

“让将军大人久候了，在下将带影卫前去，您请！”尚贤边做手势，边说。

萧寒见尚贤一直使用敬语，明白尚贤是想疏离自己，便不再用贤弟来称呼他了，于是改口道：“御用阴阳师大人先请。”

到达王宫后，尚贤吩咐腾蛇去谧和殿与其他术师呆在一起，自己则和萧寒一起上殿面圣。至于腾蛇是否会老实的呆在那里，就不是尚贤关心的事了。

王上身边立着一位银发冰眸的倾国青年，当代钦天监九耀，传闻他是辉月王朝最美的男子。一年之中，唯有今日他会当众露面。

朝堂之中，大部分人都对九耀显出迷恋之色。本朝“南风”极盛，若非被皇帝器重，想必他早已是某人榻上禁脔。更有传言，皇上临幸过他……

哎，再美也是男人啊。尚贤真不了解这些家伙的想法。无意中瞟到了萧寒，他竟然没被迷住，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明。原来他还真是个君子。

礼仪官说完一些啰里啰嗦的废话后，听的尚贤快要睡着了。此时，王上突然问尚贤：“沙爱卿，最近京都可有异事？”

尚贤一怔，马上回神，将萧寒家母遭遇泣女的事情简要的禀告王上。尚贤疑惑的看向萧寒，莫不是他说给王上听过？

看见萧寒的神色平常，尚贤思索着该怎么回答王上最好。

“那妖怪今晚会来取委托者性命？爱卿可有把握阻止？”王上语气较为温和。

“禀王上，微臣并不知委托者是谁，无从阻止。”尚贤在泣女脚上撒的是消弱其妖力的降妖粉，从灼堇那里要来的。之所以不想用追踪香，就是怕陷入不必要的权力纠纷中。反正委托者只是受重伤罢了，就当买个教训吧。

“朕听闻术师会使用追踪香来追查妖怪的行踪，可有此事？”王上的口气变了。

“确有此事，只是泣女会抱着刚杀的人头狂奔于阴阳路上，只有尽快追上她抢回头，死人才会复活。当时并没有多余的时间释放追踪香，救人才是第一位。”王上果然很清楚阴阳之道，尚贤暗笑，自己也不是傻瓜啊。王上明确说是今晚，那么他知道是谁指使的，而且那个人都目前为止还很安全。要是爷爷在，他会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呢？

“宋高阳，你可还有话说？”王上严厉的说道。

“罪臣只求沙大人发善心救救小人！”被叫到名字的是个五品武官，这从他的朝服绣纹即可看出。因他行五体投地之礼，尚贤看不清楚他的样貌，只是那声音似曾相识。

“沙爱卿，你意下如何？”王上柔和的问道。

“禀王上，请允许微臣带宋大人去谧和殿，以免伤及诸位贵人。”尚贤只想乘泣女没来前，快点把他带到可安心降妖的地方。如今在大殿之上，还要担心他人安危。

“准，萧爱卿协办。”王上的命令有些让尚贤迷糊，派萧寒来有何用？可惜，自己不能有异议。

萧寒押着宋高阳走在前面，尚贤跟在后面。

“沙大人，小人有眼无珠，不知前日在清风楼的是您，望您大人大量，定要海涵。”走出不远，那人突然向尚贤下跪道，声泪俱下，凄凄惨惨的。

“你要是想活命，最好走快点。”尚贤已知这家伙是谁了，看了不看他，冷了的说了一句，就继续往谧和殿的方向走去。

“大人，大人，您等等。”那家伙很快追了上来。

萧寒在干嘛，这也算是押犯人？那家伙可是雇佣妖术师杀他母亲的凶手啊！尚贤真是不了解萧寒的想法。

走向谧和殿的一路，本是偏僻又避风的抄手长廊，现在却有阵阵阴风扫过。

“来了。”尚贤咧嘴笑道。

气温逐渐变得冰冷刺骨，空气仿佛凝滞，尚贤的前方突现一位面颊苍白满脸泪痕的女子，黑发凌乱的飞舞，丝丝缕缕，仿若一条条阴冷的毒蛇爬上了她的五官，阴气如无数只妄念的手，贪图着活人的温暖，一点一滴，无孔不入的企图逼进尚贤的身体。

“都躲在我身后！”尚贤可没闲工夫管他们是否害怕了。

“归命！坚固坚固！金刚金刚！定坚固！结缚！结缚！恐怖！催破！”尚贤口诵金刚橛，手打不动尊念诵中的结界法之地结印。

泣女被符咒束缚，正企图挣开。她笑的鬼魅，大大的白色瞳孔带着冷绝的神色，一张口，便朝尚贤口吐冥火，墨绿色的妖火直逼尚贤。

“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常当视之，无所不辟。”尚贤急忙灵敏的避开妖火，口念降妖咒。

泣女不愧为大妖怪，基本的降妖咒对她无效。很快的，她挣脱束缚，飘过尚贤头顶，直奔他身后蜷缩成一团的宋高阳而来。

尚贤连忙回头，大喊道：“万物力量之源泉，燃烧着的光辉之焰啊，请赐予我消灭眼前之物的力量吧，祝融神炎！”

火神祝融之焰，威力非同小可，只是以尚贤目前的能力，坚持不了多久。就不信烧不死！尚贤的心里还是有把握的。而且，神火是不伤凡人的。

宋高阳早就哭爹喊娘，屁滚尿流的逃跑了。萧寒则和泣女保持着相当一段距离，较为安全。尚贤赶紧跑过去挡在萧寒面前。

火红色的烈焰炙烤着泣女，她的尖啸声在如此空旷的地方听来尤为凄厉。黑色的头发，苍白的皮肤，空洞的白瞳……一点一点的烧毁，尚贤不忍卒睹，别过脸去。泣女并没有再移动，只是静静的呆在那里。

尚贤正觉得奇怪，却听见萧寒拔刀与何物相搏的声响，立即回头确保萧寒的安全。

那怪物状如赤豹，体型略大，尾部有一白色利角，其角削铁如泥，敲打声如击石。“不好，是狰！萧寒小心啊！”尚贤大叫道。

狰性凶残，因厌恶人类常主动袭击，尾角常用于攻击。常在杀人后，将尾角的血迹舔舐干净，宛若爱惜刀剑的武士。好在其妖力不强，喜靠速度和力量取胜。

正当尚贤分心之时，泣女猛然扑过来，虽然还是在受炙烤的酷刑，可力量比之前还要强！难道说，有妖术师在附近输送妖力？尚贤在心里大叫不好，看来妖术师的目标改为自己了，而自己的力量也快到极限了，神火也快要熄灭了。

尚贤按住泣女不放，面对她骇人的惨状，尚贤心里很难受。原谅我，或许你只是受人控制，但是我必须消灭你。尚贤默念，眼角有一滴清泪滑下。

“燃烧于地狱的业火啊，黑色的火焰沸腾起来的阳炎啊！请变成天蛇从天飞舞而降吧！腾蛇临降！”尚贤竭力大喊。

腾蛇以人类的姿态呆在人界，使得繁琐的召唤结印也可以免了。

很快，空中闪现一条带角巨蛇，那比深夜还要黑暗的体色，显得它格外可怕。

尚贤立刻跳起来，转身抱起萧寒飞身远离开来，命令道：“腾蛇消灭泣女，设法截获她的灵魂。”

尚贤刚放下沉重的萧寒，狰马上追过来，以极快的速度攻击萧寒。

萧寒举刀拦下狰的尾角，随着金石碰撞之音的是闪闪的火花。尚贤认为以萧寒的实力极有可能挫败狰，除非狰使用妖力，尚贤并不打算插手。

尚贤将注意力转移到腾蛇那边，见他已解决泣女并成功夺取灵魂，便示意他回阴阳寮。随后他跳到屋檐上，坐在屋顶脊梁上欣赏萧寒的剑技。

竟然和狰十几个来回不分胜负，萧寒还真是厉害！尚贤默赞。

“分解，重塑！”声响过后，狰脚下土地急速升高，成利刃装直刺上去，不久后，狰因失血过多而亡，其魂被来人收走。

“哥哥！”尚贤有些嗔怪道。正精彩呢，哥哥真是的。

“现在是玩的时候？都有妖术师潜进王宫内了，你还在这悠闲自得？”灼堇大声训斥。

尚贤撇撇嘴，乖乖跳到哥哥面前。

“萧大人受惊了，还请见谅，请速回大殿。我等还有要事。”灼堇难得正经一回。

“哪里，在下告辞。”萧寒识趣离开。

望着萧寒渐渐消失的背影，灼堇开口问道：“你可觉得泣女一事有些蹊跷？”

尚贤想了想，答曰：“首先，宋啥啥只是替死羔羊，幕后还有高官，只凭他五品官职，杀死萧母没有直接的收益；其次，泣女一事不是萧寒说与王上的，他向来低调行事，不做无凭据之猜测；最后，告知王上此事的必是主谋，且与妖术师勾结。”被低级女鬼缠上的白痴，能有何能耐？

“不笨嘛，既然如此，此事休要再提。争权夺利之事随他去吧。”灼堇摸了摸尚贤的脑袋，讽笑道。

“当然了，我只管灭祸国殃民之妖，保护王公贵族不受鬼怪的侵扰，仅此而已。”尚贤扬起嘴角同笑道。

“走吧，我们还没有送寒衣给逝去的至亲呢！”灼堇轻唤尚贤，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温柔。

“是啊。”尚贤叹道，一把抱住灼堇说：“不如我们先在十字路口焚烧一些五色纸，救济那些无人祭祖的绝户孤魂如何？”

“好。”灼堇温柔的笑着答应。

11、寒衣节 下

十字路口常常是幽灵聚集的场所。

长安街的十字路口是王都中道路最长最宽敞的，可以直通四大寮。

“孤魂不是一般的多啊！”尚贤感叹。

本来街上只有稀少的几个行人，可是在有灵视力的人看来，十字路口的周围飘满了鬼魂。

“真热闹，这些人身前说不定做尽坏事才落得没有后嗣。”灼堇还是一副嘲弄的口吻，“譬如说那个衣冠华贵的胖子，哼哼，还是不要烧五色纸给某些家伙。”灼堇用手中的莲花紫檀香木扇指了指。

“算了，我有带很多哦。”尚贤从包袱中取出五色纸，站在十字路口的正中开始焚烧。

冥节时，阴间的道路是打开的，燃尽的五色纸会在阴阳路上变成衣帛，许许多多的孤魂野鬼前来领取。尚贤一边烧一边不忘念咒来保持秩序。

一盏茶的功夫，尚贤烧完了所有的五色纸。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小声说道“回家吧。”

灼堇注意到他脸上那抹转瞬即逝的哀伤，叹了口气：“一切又不是你的错。”

尚贤苦笑道：“这话父亲大人是不会信的。”有一个可以随时怪罪的羔羊，所有的不幸都能怪罪到他头上，岂会放过？

“每年这个时候必须得会祖宅，想必是你最痛苦的时候。”灼堇幽幽的说道。

的确，清明节去祖坟祭祖，只需尚贤这个钦定的继承者独自前往；中元鬼节送荷灯，家人可以分散行事；唯有寒衣节，必须回祖宅，在门前烧冥衣。看到至亲厌恶的面孔，曾是尚贤最无法忍受的。

“不过，那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的我不同。”起码，现在自己可以坦然接受那样的目光了。尚贤笑着对哥哥说。

“哼，小孩子不要逞强，到时候就躲到哥哥怀里痛哭吧，来！”灼堇展开双臂，逗弄尚贤。

“切，少来。”尚贤皱起眉头，掉头往东边走去，心想我才不是小孩子呢！

“喂，你说今天是否太平静了些？”灼堇追在后面问道。

“出现了泣女和狰，你还嫌不够？”尚贤反问。难道非要百鬼夜袭王宫才够？

“感觉像是一出闹剧。”灼堇拿紫檀扇敲了一下尚贤的头。

“王宫的争权夺利本就是一场闹剧啊，是你说不要再提的！”尚贤摸着被敲疼的头，抗议道。

“是萧寒自己跟着你去的吗？”

“不是，是王上的命令他跟去的。”经灼堇这么一提，尚贤也意识到有些地方不对劲，萧寒不跟去的话要安全多了。“难道说……啊，好疼！”

尚贤又挨了灼堇一敲，“恐怕是有人预见到狰会来。你的灵力使用方式属于符咒召唤型，很花时间，动作迅速攻击性强大的妖怪是你最不擅长应付的，遇到狰之类极易受伤。”

尚贤准备说，难道王上要铲除萧寒？结果哥哥的论断跟自己的相差十万八千里远。“那只有九耀能办到了。”尚贤喃喃道，看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又欠了一份人情。哎……

“呃啊……”尚贤突然间觉得心脏绞疼，痛苦的呻吟。

“怎么了？”灼堇见尚贤脸色惨白痛不欲生，急切的询问。

“耶，没事了。大概是一天没吃饭吧。”那疼痛感又极快的消失了。

“嗯，真拿你没办法。”灼堇话虽这么说，可是他眯起眼的表情却很严肃。“不如用瞬移术直接回家吧。”

“呃，好。”尚贤取出符箓念咒，很快他们就来到位于东北鬼门线上的祖宅。

此宅之所以建在鬼门方位，据说是为了镇妖辟邪。

“莹姬，你来了。”尚贤向对面一位玄衣少女招呼道。

莹姬是爷爷给她取的，本名为星莹，尚贤一直这么叫她。待那少女走近后，你会发觉她瞳孔的颜色只能用黑暗来形容，虹彩却是一圈金色，那双眼睛看起来仿若日环食。

星莹是人类与恶魔所生，一直试图在人界和魔界的夹缝中求生。当年她母亲将及笄的她交给爷爷不久就死去了，爷爷过世后，她就随前任的御用咒术师学习，听说才能优异，其师死后，就继承她师父的位置。也有传闻说她是被诅咒之子，和她亲近的人都不得好死。由于爷爷曾经收留她，名义上爷爷是她的监护人，每逢此时她都会来烧纸衣。

尚贤记得很小的时候曾和她一起玩过，那时的她有着温暖的笑容，之后由于各自修行去了，就没怎么见面了。这些年过去了，她的样貌身高还是没有一点变化，一如初见般。

“过来。”星莹面无表情，口气冷漠得向尚贤招手道。

尚贤很听话的走了过去。

“若是来自东方之咒，请天八十万魂尊，结御子之力量返咒，驱散不祥之物；若是来自南方之咒，请天合尊，结御子之力量返咒；若是来自西方之咒，请天八百日尊，结御子之力量返咒，若是来自北方之咒，请……”星莹念起催破咒，此咒可解大部分诅咒。

尚贤的身体周围出现了一圈黑雾，很快消散。

“我又被诅咒了？”尚贤惊叫道。

“嘘！”星莹一手捂住尚贤的嘴，一手示意灼堇过来。

待到大家都在一块，星莹设了结界将大家圈住。

结界相当于异空间。这是专用于密谈的结界，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人，自然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只是这种结界的防御力很弱，不堪一击。

尚贤首先将路上自己突然心绞痛的事说了一遍。

“是锥心咒没有成功。”星莹开口，“按道理，知道你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诅咒就不会失败。”星莹的眼神变得锐利了，“要不是你的灵魂没有错，我会以为你是假冒的然后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