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嚯！我要你今天好好尝尝我的马氏发球，”骏伟摩拳擦掌的跟我说，因为急于表现，口水淌了出来。

我一脸鄙夷的说：“都特么多大了，还流口水。”

他倒也不在乎，“哼哼，怎么着？不服？一会大战三百回合。”他调皮的跟我挑衅道。没错，骏伟在运动上很有天赋，或者是我运动细胞太不发达了，总是被他打个落花流水。

“曲晓东，看球！”

“接到了，也不怎么样吗？什么马氏发球。一般般啦！”

“哈哈。”

下午四点钟的阳光，透过还不太茂密的树叶，照在骏伟的脸上，那张面孔立刻就生动了起来。头发也变得金黄起来。整个人就像镀了一层金一样。

“嗨，曲晓东干嘛呢？愣什么呢？被我的球打傻了吧？哈哈早就知道你不行了。”

“切，才不是呢！赶紧打球，看你那球打得也不怎样。”我有点脸红了。我突然很想摸摸他的脸，很想就那么直直的盯着他看。

也许我有的是机会，但是每当我想像别的同学一样，摸摸他的脸的时候，他总是迅速的把我的手打开。这点我永远比不上他，他反应太快了。正面“攻击”不行，只好“偷袭”了，可是偷袭带来的只是短暂的快感，然后是一阵“拳打脚踢”，呵呵这个家伙对待我就好像对待仇人一样，从来都是不肯轻手轻脚，每次都打到我很疼。当然，我知道他不是恶意的，我们都是开玩笑的。

可是，真的好想认认真真的摸摸他的脸，哪怕就一次也好。

嗨，曲晓东，你没事吧？你是一个男孩子，你竟然要摸一个男孩子的脸，你还要不要好脸啊？呵呵，你是怎么了？我又在心里跟自己别扭着。

“呵呵，摸一下又能怎么样呢？”我对骏伟嬉皮笑脸。

“不行，为什么要你摸啊。”骏伟一下子弹开我的手。

“别人都可以，为什么我却不可以？”

“因为别人是别人，就你不可以。哈哈！”

“我就摸。”我开始耍无赖，准备上下其手。

“小心点哈，别怪我没警告你。”骏伟没有看我，反倒做出了防御反击的姿势。

“啊，你干吗，那么疼，不知道下手轻易点啊？”我又挨了他一拳头，“就跟别人是你朋友，我不是你朋友似的。我是不是你朋友啊。”

“嘿，你还真说对了，就不是，嘿嘿。”

的确，这么长时间了，他从没跟我说过我们是好朋友之类的话，一直都没有。也没跟我说过在乎我之类的话。我，到底是不是他的好朋友呢？他究竟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他甚至都不在乎我，不久以后我就证实到了这点。

春夏之交的小城是个多雷雨的季节。那天晚自习最后一节课的时候，雷声忽然就在半空中炸了开来。电闪雷鸣。

“倒霉，又没带雨衣，这下子又惨咯。”我苦笑着对同桌抱怨着。

开始陆陆续续有家长在教室门外给孩子们送雨衣的了，也有人等在门外，等到下课吧孩子们接走的了。骏伟从来就不担心这个，每当雨雪的时候，他爸爸都会开着SUV来接他。每当那个时候，我只有一个人走，我尽量骑到最快，这样就不会在雨中呆太久，也就不会被雨淋感冒了。不过，通常，我还是会带雨衣的，以防万一。因为我的父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骑着自行车从城南的农村到城北的学校给我送雨衣的，所以，我只有靠自己。

雨越来越大，一点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我也越来越担心，担心这雨不停可怎么办。

终于放学了，雨还是没有停。骏伟爸爸“不负众望”地拿着一把雨伞在门外等他。

“咦，夏光，你也没带雨衣啊，这样好了，我把你也送回家。”骏伟爸爸看见了一样焦急的夏光，不知道怎么，他爸爸今天没有来给他送雨衣。

“谢谢叔叔。”

“曲晓东，晚上你自己走吧。”骏伟回头对我说，然后和夏光一起钻进他爸爸给的雨伞里。

“嗯。”我点了点头，没说别的，只是觉得好难受，眼泪就在打转，马上就要掉了下来——他甚至都没问我：你带雨具了没有。

走出校园，我看见骏伟和夏光正把他们两个人的自行车塞进他爸爸的SUV里。我只好快速骑过去，不想让他们看到这个时候已经被淋得像落汤鸡一样的我。

雨大，雷也大。说不清楚是泪水还是雨水的什么东西在眼睛里肆虐，连眼镜都抵挡不住。胸口那熟悉的疼痛，再次呼啸而来。我竭尽全力想要骑得比以往更快，我不想被闪电击中，更不想被骏伟看见我这个落魄的样子。于是，我避开他们可能会走的路。可是在十字路口的时候，我还是看见了他爸爸的车在等红绿灯。我昂起头径直往前骑，假装没有看见他们。他们也的确没有看见我，却不是假装的。可是，即使看见了又能怎么样呢？他爸爸会让一个浑身湿透的人坐在他的高级轿车里吗？不会的，因为他们就快到家了，而我，也快到了。我再也不能抑制我的眼泪，在我从他们车前经过的时候，在他们的车开走的时候。

他甚至都没问我带雨具了没有，骏伟，这个我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的人，甚至都没有哪怕关心一句，问我带雨具了没有。

“没带又能怎么样？他会想起让他爸爸捎你一程吗？曲晓东你别做梦了。你只是个农村人，你希望他爸爸把你送到哪？送到家吗？送到那个农村，让他知道你其实不是住在什么千禧小区吗？曲晓东你醒醒吧。他不在乎你的，他有最好的朋友，不是你，是夏光，难道你忘记了吗？他们认识几年了我想你不用算了吧？你能跟夏光比吗？他们认识的时间零头都比你长吧？拜托，曲晓东你醒醒吧，你只是一个人而已。充其量，你只是一个跟他顺路的人，他觉得寂寞，所以才会让你陪他走的，他不在乎你的。”

窗外的雨，依旧在下。只是，好冷。我紧紧的裹着被子。

梦里，我梦见骏伟了，梦里我可以很认真很认真的摸着他的脸。骏伟的眼神忽然变得迷离起来，他开始吻我的耳垂，眼睛，鼻子，然后，他湿湿的嘴唇贴了过来……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不是洗脸刷牙，而是换掉湿湿的内裤。

9、祝你生日快乐

我没有因为这件事情消沉太久，初中的事情让我自我愈合的能力变得很强，更何况高中时间本就短暂，我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而耽误跟他在一起的时光，只要能他陪在我身边就足够了，其他的奢求太多也便没有了意思。何况他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他只是没问我带雨具没有，他只是顺路吧夏光带回家了而已。我，顶多也就是淋了场雨，谢天谢地，我还不至于那么娇气，没有因为淋雨就感冒，谁叫我是农村人呢？呵呵。

还有，我很快就要过生日了。我很是期待第一次跟骏伟过生日，还不知道该怎么过呢。骏伟甚至都不知道呢吧？他们是怎么过生日的呢？我又该怎么过生日呢？

生日前一天，我几近央求的跟妈妈要了50块钱，我想给自己买个生日蛋糕，因为长这么大，我都还没给自己买过什么生日蛋糕。我向妈妈保证，我这次期末考试一定会好好考，一定不会让数学拖后腿。

妈妈终于给了我50块钱。到了蛋糕店我傻眼了，我却不知道一个大一点的，足够10个人吃的蛋糕居然要80那么贵。

“那我买小一点的那个，是48吧？”我只好咬了咬牙。“只好每个人分一小块了。”我在心里暗暗想。

“曲晓东，谁过生日？是你吗？”与我同来的骏伟问，这家伙果然不知道，其实也不怪他，我也从来没有提过。

“嗯，是我，明天就是我17岁生日了。”

“哦，老板，我们要那个大的那个，88元那个。”骏伟跟老板说。

“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我只有56块钱，骏伟。”我小声跟骏伟嘀咕着。

他跟我笑了笑说：“没关系，剩下那部分，算我借你的，以后有钱再还。”

我感激的跟骏伟笑了笑，心里无限感慨，这大概是对我最好的安慰了吧。

回到教室，我发现麦陶的桌洞里多了一束花，那是夏光送他的生日礼物。那时候不知道怎么换的，麦陶成了我的同桌。原来麦陶仅仅比我早出生一天而已。此时我对麦陶说不出什么感觉，我不妒嫉，也不喜欢，虽然他现在跟我同桌。但我不因为他跟我几乎同年同月同日生，而感觉亲切。我和他之间，很少有交流。

但今天，例外。

“生日快乐，麦陶。”我想，我该祝他生日快乐才是。

“谢谢。”

“这花很好看，叫什么名字？”

“勿忘我。”

“夏光送你的吧？”

“嗯，他问我要什么，我说，我只想要这束花。”

我想，我有点妒嫉麦陶了。我想要什么呢？

我想不出，但我不会要花，只有女孩子才会这样向男朋友要花。那么我要的东西，骏伟会给我吗？我想要他的感情，不，确切的说，是爱情，因为我渐渐明白一件事情，我爱他，这个跟我同一性别的人，没错，我是同性恋，我从早就知道。但是，骏伟不是。所以我要的爱情，他不会给。

那么，我要什么好呢？我只要他把我哪怕当作朋友就好，哪怕只有小小那么一点在乎就好。

“生日快乐，曲晓东。”

“谢谢。”我心里甜丝丝的。

初夏的天气竟然也会变得很炎热，大家的情绪也像夏季的天气一样炎热起来。浮躁，整个教室充满了浮躁的气氛。快期中考试了。表面上看起来大家都在认真的看书，可谁要真的说上一句：放假了，我敢保证大家都会毫不犹豫的吧书撕成两半，要知道，这些历史政治地理，实在是令人讨厌，数学物理化学更是令人心烦，至于数学语文英语，哦，上天最好保证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发明了数学，否则我会骂他全家祖宗十八代。只有一个人似乎很沉稳的样子，其实，他一直都这么沉稳，要不然也不会从入学的40名到前几名——只有夏光能做到。他的同桌骏伟在他的影响之下也认真的看书。看得出来，他学的并不怎么好，但是他很认真的在学，夏光也很认真的在给他讲题。因为他们是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课间了，我和骏伟上完厕所后，不知道骏伟从哪里弄来一截吸管。

“嗨，骏伟，你不会从厕所里淘的吧？哈哈！”

“恶心不恶心啊？来，曲晓东，咱俩来比比谁的肺活量大来，”骏伟笑着跟我说。

“怎么比？”

“看谁吹得过谁。”

“你不行的骏伟，你太瘦了，吹不过我的。哈哈。”

骏伟和我都憋得脸通红，谁也没吹过谁。骏伟在我面前做了个鬼脸，他斗鸡眼给我看，我忍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骏伟把气息，全部都吹到我嘴里了。不得不承认，那是一种让人很舒服的气息，我喜欢，我盼望，甚至是期待。感觉……感觉就好像跟他在接吻。

我还想再玩一次，这次，我还会输，不为别的，只为好闻的舒服的气息。骏伟却无论如何也不再跟我玩了，他说：“你不行，我早就说了你不行的，呵呵我不跟你玩。再说了，哪头是我刚才用过的那头啊，你都弄混了，我才不要用你用过的那头呢。”

“哎呀，好骏伟，再来一次吧，这次我一定不会让你赢得，真的。”我似乎也在撒娇。

“我不，夏光，咱俩试试。”骏伟看见夏光，拉着他做他刚刚发现的好玩的游戏。

我知趣的走开，我不想看到这个会令我妒火中烧的画面，我尽量不去想。

奇怪，我怎么一点都看不进去书。奇怪，为什么我满脑子都是骏伟和夏光做那个游戏的画面，我明明走开了，我明明没有看。

10、第一次拉手

统一企业真的是会制造商机，那个夏天最火的就是他们出了一款干脆面，名字叫小浣熊，每袋面里都有一张水浒108好汉的卡。所以，很多人都在收集这套卡片，骏伟也不例外。我对卡片没有兴趣，但是为了能帮骏伟早点凑齐108张卡片，我宁愿每天以干脆面为晚饭，因为那个时候，骏伟也吃干脆面。背着骏伟，我偷偷买了一箱干脆面，然后一个礼拜吃完。当我把卡摊到骏伟面前的时候，骏伟似乎很惊讶：“哟，你哪里来这么多卡？”

“呵呵，我有个小外甥他也收集这套卡片，我威逼利诱了一点。”我没有打算告诉他，其实，我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吃了30包面，吃得我都快吐了，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吃过方便面。告诉他这些都没用。如果我真的爱他，是不会让他知道这些的。

“曲晓东，上厕所去。”

“你不是上节课刚去过吗，怎么又去？烂驴烂马屎尿多，真是的。”我说这话的时候，刚被他打醒，实在是太困了，所以课间的时候我趴了一小会。但是，我又怎么能放弃这个跟骏伟在一起的机会呢？再困，只要骏伟愿意，只要骏伟喜欢，我都会去做的。所以嘴上是一万个不乐意，心里却像踹了个小鹿一样跳个不停。

回来的路上，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显得格外白皙，蓝白色的那种白，好看极了。我跟骏伟走得很近，近得我能听见他的心跳。也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它跳的太快了，像只小兔子一样，扑通扑通。我的脸也是烫的，为什么？因为我的手碰到了他的手，一瞬间，感觉浑身上下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样，但那是令人眩晕的快感。

我用手轻轻的勾了他的手一下，他没有反对。我大胆的拉着他的手在操场上走着，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生怕骏伟把手拿开。他也难得没有拒绝。我想，这种景色下，他大概也不舍得做煞风景的事情吧。蓝白色的月光温柔得照下来，仿佛我的面前有一条蓝白色的路，一直通向远方，远处的尽头，是他跟我说，我喜欢你。

那一刻，我觉得我是很幸福，因为，我可以拉着我心爱的人的手一起走，而且我希望，我们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

然而进了教学楼了，他就死活不肯让我再拉他的手了，因为他不想被人笑话，两个大男生手牵着手，像什么样子？好像，在他们眼里，只有变态才会这样做吧。骏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别人这样说他的。在别人眼里，他要始终保持一种很安静，很乖巧的样子——就像我当初刚认识他的时候一样。

……

“哎，曲晓东，你听说了吗？”骏伟神秘的问我。

“听说什么？”

“我听说咱学校今年要组织高一新生去北京旅游，一个礼拜呢。”骏伟兴奋的手舞足蹈，口水又开始流了出来。

“是吗？这么好的事？免费的吗？那我也去。”我嘻哈着。

“想什么呢？哪有这么好的事？做梦吧你！听说一个人要800，”骏伟高兴的说，“我要去，我爸爸肯定能让我去的，哎，你去不？要不咱俩一起去？”

“我？”听到这个价格，我就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事情。我太了解我的家庭，也太了解我的妈妈了，“不了，我……我……不去了。”

“去吧，去吧，跟我一起去吧。”骏伟又像在撒娇，“问问你妈。”

“我妈？想都不用想，肯定会就俩字。”

“哪俩字？”骏伟好奇的问，“可以？好吧？还是行啊？”

“不行！”我苦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