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跟程熙通了会儿电话，白天的不快似乎真的烟消云散了，苏藤很快闭眼睡了过去。

半夜里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把苏藤吵醒了，是程皎的哭声！苏藤听见声音慌忙下地，朝程皎的婴儿房跑去。

一路上灯都没来得及开，火急火燎赶到婴儿房。房门开着，苏茂站在小床边上，看到苏藤进来有些慌张地退了一步：“哥。”眼神躲闪。

苏茂往边上一退，苏藤就看见程皎摔在床边的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三两步奔过去，苏藤把程皎抱起来，心疼地上下检查。程皎额上起了个包，一看就是摔疼了，哭声止不住。

听见这么大动静，程伟权俩口子也起来了，进了婴儿房就看见程皎在苏藤怀里哭得快背过气去，苏茂站在一旁。

“怎么回事！”夏如诗被哭声吵得脑仁儿疼，对着三个孩子吼了句。程皎被她一吼，哭声都停住了。

程伟权忙上前把孩子从苏藤手里接过来抱着。这两年他生意忙，平时也不得空陪女儿，对家里的小千金一直愧疚得很。这会儿看了程皎额上青色的包，心疼得不得了，也就没阻止夏如诗发火，眼神凌冽地看向俩孩子。当然，在他心里这事儿多半是苏茂做的，这个夏如诗带来的小儿子简直是名副其实的拖油瓶，连他哥一星半点的乖巧都学不到。

“哥哥，是哥哥！”苏茂猛地叫嚷了起来，“刚刚苏藤起来上厕所，过来看程皎就把程皎弄醒啦！他故意没抱稳的！程皎就摔地上啦！”

苏茂正激动得唾沫横飞地描述着，客厅那头程熙开门走了进来。

本来打算是第二天早上再回来，无奈接了苏藤那个电话后，程熙实在想他想得一刻都等不住了，干脆喊了助理小李连夜开车送他回来。

两点钟正好到家，让小李把车开走，程熙轻手轻脚地进门，生怕把家里人吵醒了，推开门却发现楼梯处灯亮着。这么晚了，他估计是谁起夜，想悄悄绕到苏藤卧室去。

几个孩子卧室都在二楼，刚走到楼梯处，他就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从程皎那间房传来。程皎的房门开着，程熙走过去就看清楚了屋里的情况，正好听见苏茂在瞎掰扯想把过错都推给苏藤。

程熙气坏了，合着趁他不在家谁都能欺负苏藤呢！他疾步往里走，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看见苏藤向前跨了几步，走到程伟权面前拉住程皎的小手说：“小月牙，告诉哥哥，你额头怎么摔的？哥哥帮你出气好不好？”

看见苏藤破天荒出声了，没再像以前那样，一副包子样的逆来顺受，默默承受那些不公的待遇，程熙忙止住脚步停在门口，他想看看他哥准备怎么做。

程皎两岁，说话虽然不是十分利索，但简单的交流一点问题也没有，完全能明白别人是什么意思，听见她喜欢的苏藤哥哥问话，满脸委屈地捏着小拳头朝苏茂挥：“不是摔……他，他打我……”

苏茂傻眼了，他刚刚和程皎说了半天话程皎都没理他，他还以为这么小孩子还不会说话呢：“我，我没打！我就是不小心把她摔着啦！谁打你啦！”他也一脸愤怒地冲程皎喊话。

因为这个妹妹，妈妈都不关心苏茂了，打从妹妹还在娘胎时他就特别讨厌她。晚上起夜时听见程皎在小声哼哼，苏茂走到她房里，发现她醒着自己在玩手指，鬼使神差地就把她抱起来坐着。苏茂跟她讲：“我妈一点都不喜欢你！”程皎没搭理他，他急了就把小孩往床外面拖，结果一不小心就把人从床上拖下来了。

苏茂可委屈，谁打她了啊！也顾不得别的了，大声为自己辩解。

“得了！你把妹妹弄伤了你还有理了！”夏如诗看程伟权一脸风雨欲来的样子，赶上前去捏苏茂耳朵。苏茂耳朵红了一片，不甘地挥手踢腿反抗着：“没有！我没有！”

场面一面混乱，程伟权也走到苏茂面前，就剩苏藤一人站在角落。突然有人拉苏藤衣袖，苏藤回头去，看见程熙背着光朝他微笑。

因为光线的原因，程熙的表情看不太清，但苏藤却领悟到程熙笑容里的安慰，来不及惊讶他怎么这会儿出现，就先被他带着走了出去。

“里头太乱了，你快回房去休息，剩下没你什么事儿了。”程熙推着苏藤往卧室走。

“小月牙额头好大一个包呢，心疼死了。我怕他们吵起来忘了送她上医院。”苏藤忧心忡忡的。

“我去给你看，你妈这会儿正生气了，你别过去了。”程熙好容易把人哄回卧室，为了安他的心，只浅浅在他额上烙下一吻，就转身回程皎卧室去看情况。

程伟权看夏如诗跟苏茂两人吵起来了，沉着脸说了句：“吵什么！我先送月牙去医院，你们都消停点儿。”

夏如诗嘱咐了苏茂不准乱跑，也急匆匆跟上了。

程熙见着屋里没人，知道他们是去医院了，才放心地回去跟苏藤说。苏藤早躺进被子里了，程熙进屋交代清楚程皎去医院的事儿后，先去简单洗了个澡，去除刚从饭局上下来身上沾着的酒味儿，这才挨着苏藤躺下。

今天晚上苏藤其实是在程熙卧室睡的，因为想念得紧，在他卧室睡就有种更靠近他的错觉。程熙先前就发现自己卧室柜子上还放着苏藤脱下来的衣服，这会儿闲下来了才有心思取笑他：“怎么我不在这屋子也有人住呢。”

苏藤是个老实孩子，没听出他弟弟话里的揶揄，解释道：“是我……”这么直接将心底的想法说出来他又觉得不好意思，忙止住话头，片刻后小声道，“你要是不高兴，下回我还是回自己屋睡。”

程熙暗叹他哥也太实心眼了，胳膊伸出去枕在苏藤脑袋下面，说：“高兴还来不及，看见柜子上有你的衣服，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特别庆幸我今天想你得非要连夜赶过来，要不我哪能知道我哥在我没在家的时候也这么偷偷想着我？”

苏藤被他说得羞红脸，想翻个身背对他。程熙拦着他不让他动，又问：“今天怎么这么有出息，苏茂冤枉你你还肯自辩清白，嗯？”

苏藤支支吾吾的，不愿意说，最后在程熙深邃的目光下，才轻声说出口：“我，我只是觉得，要是我把心都送给其他人糟蹋了，你想珍惜的时候我拿什么给你？”

这么句话把程熙这个实际年龄三十好几的糙爷们说得眼眶都有些泛红，他紧紧搂住苏藤，把头埋到苏藤肩上，声音低沉地开口：“养了这么久，可算让我养出点样子了。”

说完沉默了半天，恢复好情绪才抬起头来：“越来越喜欢你了，哥，你说怎么办？给我亲一个口？”也不是真想等苏藤回答，说完这话直接覆上苏藤的唇。

程熙喜欢极了苏藤被他亲过后羞红着脸依偎着他的模样，忍不住把人抱在怀里亲了又亲，直到苏藤受不了：“弟弟，都，都这么晚了，你不累么？”

程熙一点也不累，但是怕苏藤累着，也只得作罢。

程熙回西峦后没两天就到了出分数的日子，十二点后就能打电话过去查。苏藤从他回来那天起就开始紧张，越临近出分数的日子情绪就越明显，程熙耐下性子哄他，到最后这天更是从早到晚不离他左右，陪他聊天打发时间，缓解他的情绪。

挨到十二点，程熙给了苏藤一个鼓励安慰的眼神，才拨电话过去，摁了免提，先输了苏藤的准考证号。那头温柔的女声报数：“六百零三分。”苏藤瞪大眼，眼里满是惊喜。这还是他第一次考上六百呢。

“这回放心了吧，我怎么劝都没有，还是得真真切切听到分数。”程熙笑道。

“赶紧查查你的。”苏藤催他。

“我还用你担心？哥，要是这回我考好了你拿什么奖励我？”

看程熙这会儿还这么不正经，苏藤急得很：“快查，你想要什么都给。”

“成，你说的啊！”程熙不慌不忙重拨了号码，果然，连电话里的声音似乎都比刚刚更温柔了：“程熙同学，你的分数是六百八十二分。”

“哇！”苏藤忍不住惊呼，崇拜地看向他弟弟。

程熙对苏藤这样的眼神表情受用得很，挂了电话一把把人抱起来，腾空转了两圈：“怎么样？”

“弟弟好棒！”苏藤由衷地赞叹。

程熙想到正事，把他哥放下来：“你准备报哪儿？对了，这会儿累不累？要是累了咱就明天起来再商量。”

“不累，我想和你报一样的学校。”

程熙没想到苏藤这么斩钉截铁不带一点儿犹豫就说了出来。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刚刚才有的念头，更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他有些不敢相信，连问话里都带了丝慎重：“哥，你老实告诉我，想跟我一个学校，是不是老早以前就有的想法？”

苏藤轻轻点头。

程熙几乎被喷涌而出的炙热情感给熔化了，无法忍耐地大力拥住他哥：“傻瓜！你让我说什么才好！你是因为这个才那么拼命的？”想到这个可能，程熙呼吸都不稳了。

被程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苏藤闹不准诚实地回答他弟弟的话后，他弟弟会不会激动之下把他勒晕过去，但他又不擅长说谎，只得避重就轻地道：“东大挺好的……”

程熙太了解苏藤了，听他这话知道他是默认了自己的说法，恨不得把这个懂事贴心的小家伙就这么拆吃入腹才好。抱着苏藤去床上躺着也不安分地动手动脚，差点就擦枪走火了。

“弟弟，弟弟……明天还要去学校填志愿呢。”苏藤挣脱不开程熙那双四处点火的手，又羞又急，只得加了句，“我，我累了……”

听到这话程熙总算是住了手，在苏藤耳朵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唉，睡吧。”心里别提有多失望了。

第39章

苏藤的成绩算不上顶好，两人商量过后，苏藤选了国际贸易这个专业。程熙记得国际贸易在这两年还不算太热门，五百八的样子就能进。苏藤本来英语方面就有优势，学这个专业还是比较轻松。至于程熙，他选的企业管理，还和上辈子一样。

并不是说他一点不思进取，就想捡上辈子的便宜吃老本，而是他大学四年早就规划好了，不能把重心放在学业上，才选了这个不需要多大精力就能学好的熟路专业。

填好志愿，程熙就能开始一步一步实行自己老早定下的计划了。程伟权一回家就跟他商量：“我想先带着苏藤去东滨，想先去适应环境，而且暑假这么长时间，去逛逛也挺好。我在内陆长大，还没见过海呢。”

程伟权理所当然理解成孩子想出去旅游放松，程熙一直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他倒不太担心，只是想了想：“苏藤和你去啊，你能保证他的安全？要不你跟你夏阿姨问问情况，别自己拿主意。”

程熙闻言点头：“行。”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夏如诗那关过不了。

程伟权打量着眼前的儿子，才十七岁的年纪，就能给人坚毅果敢之感，程伟权扪心自问，他在二十七岁时也达不到这样的状态。不由得心生安慰，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的就是这样吧。他一时感慨，又想到了和母亲离开的小儿子。程旭慢慢长大，回家的次数不多，程伟权每次见他都觉得这孩子沉默了不少。

“程熙，你有空也多带带你弟弟。不是我说，你对苏藤比对小旭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也不是责怪你，但对自己弟弟，总不能这么不闻不问的。明明小时候你们哥俩感情好得很。”难得父子俩聊回天，程伟权也就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程熙上辈子是个挺冷血的人，该狠的时候一点不留情，他自认为对他弟已经难得的包容关照了。可就是这么个狼崽子最后出其不意地捅了他一刀，为的居然还是他一点没放在心上的父亲那破公司。重来一次，他觉着自己没趁程旭人小先把人做了以绝后患都是对得起他了，还能真跟上辈子那样兄友弟恭？

他想了想道：“现在和小旭也不怎么来往，以后有机会我多跟他交流交流。”

晚饭后程熙和苏藤照样在小区里散步，程熙把自己的想法说给苏藤听：“哥，我想过两天就带你去东滨，咱去了直接弄套房子，离学校近点的，暑假就不回来了。”

“这么急？”

“这不算急了，寒假你满十八岁，快高考了也不愿出去玩，当时我就跟你说好了，等高考完再补给你，陪你好好玩玩儿。”

苏藤本来也不是真心想反对，听程熙这么一解释就点点头：“行的，等会儿去收拾东西吧。”

不知怎么程熙又想起白天他爸说的话，走了两步路朝他哥看去：“我爸觉得我对程旭不太上心。”他突然想知道苏藤的角度是怎么看这个问题的。

“嗯，你要是想听我的意见，我倒是也觉得，程旭他其实挺希望你多跟他交流的。”苏藤道，“哥哥对弟弟始终有一份责任，像苏茂那么不听话，我就总觉得跟我对他的疏忽有些关系。”

程熙自认永远到不了苏藤的思想境界，做不到上辈子苏茂朝他开一枪后这辈子还劝自己那是亲弟弟，不应该疏远应该对他负责。但是苏藤在其中还是起了不少作用。如果这辈子重来，他的身边没有苏藤，可能他一腔怨气都要撒在程旭身上，杀身之仇不是那么好磨灭的，哪怕是亲弟弟也不行。但是微妙的地方就在于苏藤，得到苏藤使程熙甚至有些感激重来的这次机会，对程旭的恨意也就没那么强烈，至少能做到视若无睹。

而如今他听了苏藤这话，甚至愿意再给程旭一次机会。以后机会恰当，他也愿意尽尽当哥哥的责任，至少提前告诉程旭程伟权的公司归他，希望他不至于因为这个而再次走向不归路。

当然，这都是在程熙能自保的前提下。这辈子苏藤就指着他过了，再不留个心眼儿，以后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以后苏藤谁照顾？他可不想拿命去赌还能不能有第三次机会。

当晚程熙就订好机票，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苏藤听说直接呆在东滨直到开学，在屋子里东看西看什么东西都想装起来带走。

他们俩的东西都在程熙卧室，程熙收拾的时候，转头就能看见苏藤在柜子里翻翻找找地往外搬东西。程熙想起客厅还有东西没拿，出去拿了回来，地上专门给苏藤放东西的大行李箱早装不下了，苏藤正吃力地从角落拖出一只纸壳箱，程熙记得这箱子专门装的苏藤珍藏的漫画书。

“放着我来。”程熙忙过去，箱子不算小，又扎扎实实放满了书，苏藤搬得动才奇怪呢。程熙把箱子拖出来，问他：“哥，你这都要带走？”

苏藤看了他一眼：“不方便的话……不带也行。”

程熙瞅着他哥一脸掩饰不住的不舍，揉揉他脑袋：“行了，想带就带，我扛得动。不过你这堆衣服就别带了吧，咱去了东滨再买新的。”

“哎？”苏藤看程熙一股脑把他装好的衣服都拿了出来，就挑了两套这会儿穿的夏装放回去，忙道，“这么多衣服呢，要是新买，得花多少钱啊。”

“你不知道吧，东滨地方比咱这儿发达，在这儿买的衣服去那边穿出去会被笑话的。”程熙就知道苏藤会这么说，早想好了应对之策。苏藤对衣服牌子什么的一点不了解，向来是程熙买什么就穿什么，程熙也不怕穿帮。其实苏藤的衣服程熙都是紧着好的买，不说是穿到东滨，就是穿到外太空去都不会丢脸。

“我看这些衣服就挺好的。”苏藤嘟囔着。

“哥，你知道你弟现在有多少钱吗？”程熙伸出俩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