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白嘉铭与韩肃并不熟悉，“你不怕我告诉我表弟？”他下意识反驳。

“你不会的。”韩肃略抬起头，看着他眯起眼睛。

是的，白嘉铭不可能这样做，因为萧锦宣明显就是入魔已深的样子，告诉他反倒是成全他。但白嘉铭对此也并不乐见，韩肃一看就不是好打发的人，他担心表弟被人家玩弄于股掌，也担心表弟以后脱不了身，他就是个操心的命。“你就不怕我宣扬出去？”白嘉铭最后还是给了一句无力的威胁。

“你可以宣扬出去，但是无论对白家还是对萧家还是对锦宣，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吧？”韩肃笃定地说。他不想依靠自己的家世，但并不代表没有可以反击的力量，更何况谁也不知道萧锦宣会有怎样的反弹，在他的家里又会引起怎样的冲突？

白嘉铭突然发现，在与韩肃对上之后，他自己完全没有占据过上风。他一时难以反驳，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韩肃看了他一眼，像是认真地说，“你放心，我会好好对他的。”

白嘉铭的脑海中浮现过千般念头，他回想着有限的几次萧锦宣提到韩老师的片段，当时他表弟眼中的光彩却不是骗人的。萧锦宣还年轻，还输得起，再不济还有白家。白嘉铭终于下定决心说，“我希望你能兑现你的诺言，否则大家谁都不好看。”

韩肃回他以微笑，又满上一盅茶。

萧锦宣在客房里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并不需要多久。他也想过偷听，但是韩老师既然要避开他，就一定有韩老师的理由，他选择相信他。

再次打包行李放进行李箱，萧锦宣默默地坐在书桌前。他还记得韩肃推着转椅走到他身边时的样子，他们开着橘色的台灯，他在书桌上做题，韩肃那边的笔记本电脑屏发出微亮的荧光。他觉得他们甚至可以这样过一辈子了，可是他做的题没有用，韩肃的期待也没有实现，这时候马上就要告别，像是分手一样的告别。

萧锦宣一点都不高兴。

他心塞了半天，觉得差不多了才走出房门，却见韩老师与大表哥在那里相谈甚欢。韩老师都没有为他泡过功夫茶！萧锦宣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原来大表哥也是曾对韩老师图谋不轨的，而他只记得没参加完考试这一件事，全然忽略了这一点。

想到这里萧锦宣警惕地跑到白嘉铭身边，说，“大表哥我们该回去了。”

韩肃只浅笑着望过去，目光深沉。

白嘉铭二话不说，拽着萧锦宣的胳膊就向外走去。

第28章：首次约会

寒假结束后，是萧锦宣学生生涯的最后一个学期，他只是在报道时露了个面，就低调地开车闪人了。这时候他已经拿到了驾照，并且拥有了人生第一辆车，中等价位，性价比很好。他的父亲萧雄亲手把钥匙交给他，并且说，“好好干。”萧锦宣记得上辈子差不多也是类似的情形，然后他理所当然地驻进了公司。

第一天中午，他就叫李想一起陪他吃饭。

“萧总。”李想规规矩矩地按照公司的职位来称呼他。

“别这样……”为什么抢在前面拯救他脱离了大表哥的苦海，他还是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啊，萧锦宣有些头疼，原本想说的，这时候也不怎么愿意开口了。

李想见到他却很高兴，“总算盼到你来了，一直想给你汇报一下我这个阶段的进展呢。我在部门混的还不错，一开始我们部门的都知道我是通过关系进来的，对我虽然客气却不是特别信任，直到看到我做出成绩才有所改观。大家都说不愧是萧总介绍来的人呢，也算是给你长脸啦。”

“你怎么一点都不谦虚？”萧锦宣批评他。

李想依旧高高兴兴地说，“我这是实事求是嘛，萧总找我难道不是要听我的好消息？”

萧锦宣的心纠结成一团，他本来想找个人倾诉一下没能考成研的怨念，没想到这个人如此的话痨。

“还是，你有别的事情？”李想终于后知后觉地主动问了一句。

萧锦宣郁卒地说，“我第一天去考研的时候，考了一科，后来出了点事故第二科没考成。”

“没关系呀，”李想笑呵呵地安慰他说，“没考成就算了嘛，早点来公司不是挺好的？说起来，你迟早会来公司的呀，考那个也没什么意义……”

萧锦宣险些吐血，说好的青春啊，理想啊，信念啊，追求呢？

“原来我觉得自己没考上挺遗憾的，后来想想，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李想终于收了笑容，眯着眼睛感叹道，“要不是没考上有执念，怎么会随随便便找了个培训机构的工作？要不是带那个辅导班，又怎么能认识萧总你啊。”

萧锦宣被他说的汗毛倒竖，“你认识我想干什么？”人家可是名草有主了，难道这个李想也要学林悦那样再续前缘？

李想抬眼看了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是我的贵人啊，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来这里工作，这可是我事业的起步呢。看我你就知道了，考不上也没什么关系啦。”

“话是这么说……”萧锦宣想了想，开始问李想，“我说过是打算让你当我的副手的，所以我有什么问题，你有责任帮我解决的吧？”

李想一愣，紧接着连连点头，“没错没错。”

萧锦宣换了种说法征求他的意见，“假如有件事情你一定要办成，原本有三年的时间做足准备，但是突然少了三年，你会怎么办？”

“该做还得做啊，不然有什么办法呢？”李想轻松回答。

萧锦宣愤愤地站起来，果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欸，萧总你打算去哪里啊？”李想急忙抬头问。

“我吃饱了，你慢用。”经他一提醒，萧锦宣觉得还是得准备一次声势浩大的告白，水到渠成的梗用不上了，只能靠这个来打动别人了。

萧锦宣报白嘉铭的名字，预订了白氏旗下电影院的一个影厅。春节过后刚好快到二月十四号，各大院线纷纷推出情人节档期的电影，自然都是以爱情为主题。萧锦宣挨个挑，选了一部《爱你在心口难开》。他觉得这名字真不错，简直就是自己的切身经历是自己心情的真实写照，让韩老师看他一定会明白的。

然而如何不显突兀地让老师去看这场电影，却让萧锦宣想的头痛不已。

最终，他还是忐忑不安地敲响韩老师办公室的房门。

“请进。”韩肃过于冷静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萧锦宣硬着头皮走进去，看着韩肃便有点发怵。自己要是被他拒绝了，还能死皮赖脸地再来一次吗？

韩肃见是萧锦宣却微微笑了笑，“你不是去家里的公司实习了？怎么还有空来学校看我？”

萧锦宣硬着头皮编下去，“公司搞活动剩的电影票，我也没什么朋友，就来送给老师您了，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

韩肃略有些惊讶地接过电影票，看着萧锦宣说，“看电影倒是挺好的，不过情人节自己一个人去看，会显得有点可怜吧？”

“韩老师也会在意这个么？”这是萧锦宣所没有想到的。

韩肃笑着说，“这是很正常的吧，还是你以为我是怎样的？”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那么老师您会去吗？”萧锦宣再次确认，目光里带着太明显的期待。

韩肃看向他，“不如你陪我去？”

事情顺利的简直要超出期许。萧锦宣忙不迭点头，并且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情人节那天，满街都飘起了粉红色的心形泡泡。携手走过的男女情侣最多，也有少许几个女孩子约好出来玩的，却很少见两个大男人在街头碰面。

萧锦宣郑重打扮了一下自己，力求在符合他现在年纪的同时带出一点魅力来。他从步行街的一端走进去，到电影院门口时，刚好看到韩肃从另一端走来。

韩肃比较平时的穿衣风格更休闲一点，这让他显得更加平易近人也更加年轻。与萧锦宣走在一起时，也许不会有人觉得他是他的老师，这一点让萧锦宣心头窃喜。

简单打了声招呼后，两个人前后脚走进电影院，找到位置坐下来。

电影讲的是一个青春校园的爱情故事。女主刚进学校不久因为天生丽质被许多人看好，但在遇到男主一见钟情之后对其展开热烈的追求。但是当她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站在男主宿舍楼下的时候，男主因为被吓到，迟迟不肯下来。

同宿舍的室友一边暗搓搓地羡慕嫉妒恨，一边在明面上嘲笑讽刺他，“让女孩子抱着花在楼下等，你们是不是搞反了”

萧锦宣也是第一次看这个电影，到这个片段时不免觉得揪心，男主心中原本一点点的好感也在别人谈不上恶意的调笑下消失了，女主抱着花孤零零的样子真是好可怜。

于是他转头悄悄地对韩肃说，“那个女孩子真是好可怜。”

韩肃也小声回答他，“这说明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

韩老师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萧锦宣动了动嘴唇想解释一下，但看到韩肃一本正经的表情终于闭上嘴。

接下来情节进展到女主提着蛋糕想给男主角过生日，好不容易等到他，硬拉着他坐在花园的凉亭里，为他唱生日歌。然后许愿，吹蜡烛，切蛋糕，才发现等的时间太久芝士蛋糕已经融化掉了，口感似乎一点都不好，因为男主挑剔地皱起眉头。

萧锦宣再次被这么狗血的剧情虐到了，他看了看韩肃想要说点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韩肃却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凑到他的耳边说，“芝士蛋糕要放在保温袋里面，这是常识。”

萧锦宣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暴露出常识上的弱点。

在女主的坚持下，她的作息也基本跟男主同步了，同时早起晨练，并排在学校操场的跑道上跑步；选同一门的公共课，坐在相邻的座位上听课；吃饭和上自习都是同桌。萧锦宣这时候也无力吐槽了，这部电影的主题是死缠烂打吗？这是在讽刺他吗？

而韩肃那边却轻轻飘过来一句，“倒是精神可嘉。”

萧锦宣瞬间也来了希望，悄声问道，“只要努力，想要的就可以得到，这句话韩老师相信吗？”

韩肃看他一眼，“怎么可能？”

萧锦宣顿时无言以对。

男女主角终于要同时毕业了，一直以来两人似乎都默许了彼此的关系，但男主因为找工作的原因，跟同班一个家世很好的女孩在一起了。

萧锦宣看到这里简直不能忍，情人节档期的电影何必这么现实主义？只因着这部电影的名字，他最终定了这一部，这么看说不定其他的反而更好了。

还好剧情走的很快，男女主再次相遇在街角的咖啡店的时候，男主已经离婚，女主还未结婚，男主角说，“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现在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女主笑而不语，无声拒绝。

萧锦宣正要拍案而起，却见画面回溯到学生时代，女主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室友，无意发现对方暗恋男主角以后，开始了对男主的主动追求和死缠滥打。毕业后男主果然还是跟室友在一起了而且后来结了婚，女主参加了婚礼并以朋友的名义介入他们的生活，如学生时代一样时刻盯紧男主的过错并巧妙地让室友发现，最终这对夫妻分道扬镳。最后的最后女主看了看手机，短信上有跟室友约好吃饭的短信，她起身，优雅地跟男主说了再见。

萧锦宣整个人都不好了。

影片已经放映结束，灯却并没有亮起来，后台的人等着他的指示好放出表白的字幕，却迟迟不见他的动静。

萧锦宣不敢去看韩肃的反应，而韩肃却在黑暗中握住他的手。萧锦宣顿时因为紧张而屏住呼吸，然后听到韩肃低沉婉转的声音，“既然如此，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第29章：真情告白

“上次夹在作业纸里的那封情书，其实就是你自己写的吧？”韩肃在黑暗中轻声说。

萧锦宣听到他的声音，小心脏控制不住地加快了跳动，咚咚咚，几乎能听得清楚。他只顾着紧张与激动，却忘了回答，甚至忘了回握住对方的手，那是他从来都在期待却从来都不敢想象的情形。

好在韩肃并没有等他回答，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忘了一件事，即便没有写名字，还是有笔迹这回事的。”

……

的确是这样。

萧锦宣的神情有些恍惚，写情书这件事情发生在十三年前，他就算记得情书里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却不可能记得写情书时的每一个细节。如果当时他就知道韩肃心里一清二楚，当年也许会去问个结果，而重生之后却无论如何也不敢问了。如果韩肃只是因为不想给年轻的学生留下心理阴影而故作不知，萧锦宣不想这辈子人生的意义如此轻易地被否决掉。即使此时此刻他的手还握在韩肃的手心里，萧锦宣依旧不能坦然面对。

韩肃轻轻地叹了口气，“当时我没有给你答案，其实一直以来都很后悔。我曾经以为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是不懂感情的，或者说只是年轻时的一时冲动。这条路有多辛苦你其实并不能真正了解，我想，或许等你长大一点才会懂，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而在此之前，我没有权利去用任何语言和行动影响你们的判断，所以我什么都没有去做。但后来，我发现这样是不对的。”

萧锦宣惊讶于韩肃的这番剖白，他自己从来没想过这么多，也没想过这么深。他写了情书却没等到回应，只当是对方拒绝了，在后来发现没署名的时候更是觉得可以当作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却没想到韩肃仍然用认真的态度去思考过了，即便最后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老师，我给您添麻烦了吗？”问出这句话以后，萧锦宣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韩肃的手略微握紧了一点，说，“置之不理是不对的，不愿去影响你的判断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负责任，作为老师，我有义务去引导你走向正确的方向，你也无需和我如此见外。”

“我不太明白……”萧锦宣的思维有些短路了。

“你应该也经过足够长的时间来考虑清楚了，如果还是执迷不悔的话，我想，不妨试试看。”

韩肃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的呼吸平稳，他的手心温热。萧锦宣花了几十秒钟的时间才弄懂最后这句话的意思，韩老师是说，愿意与他试试看？

影厅里的灯始终不亮，其他人以为是线路坏掉了，陆陆续续有人离场。这时候电影片尾的音乐和字幕都播完了，黑暗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个。控制室里的放映员仍然没等到萧锦宣的短信，以为是太过紧张忘记了。因为还要准备下一场电影，他也没太多时间供萧锦宣调整情绪，便按下了另外那段视频的播放开关。

这是萧锦宣自己做的短片，他选了一段悠扬而有些忧伤的曲子做背景音乐，就好像是把曾经十多年沉淀下来的心情浸润在里面。他自己把那封情书念了一遍，回顾着与韩肃相识的点点滴滴。从一开始看到韩肃站在讲台上，说他是他们班这学期的专业课老师，萧锦宣就再也挪不开眼。影片里讲台与课室的影像交替闪烁，韩肃的身影并没有出现，但做片子的时候萧锦宣一闭上眼睛，韩老师就在那里。接下来是他跟着韩肃开会时拍的照片，各个角度去拍韩肃站在演讲台上的样子，还有一张他与师姐跟老师的合影。萧锦宣在里面偷偷去看韩肃，笑得很傻很腼腆。后面有实验室里的韩肃，运动会上的韩肃，春游时的韩肃，各种场合萧锦宣都记录了下来，而大部分都是和很多人在一起的合影，都是无比正常的师生相处的片段。在这些照片里萧锦宣很少出现，然而他剪辑的时候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就像是对自己说，看，即便韩老师不属于我，我也是一直看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