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记得卫炽的提醒，‘离姜海涛远点。’其实不用他离着姜海涛远点，在叶晨看来姜海涛的世界里只有张蕊，其他的人连进入他视线的资格都没有。

这天午休时，卫炽不知道飘到哪里玩去了，叶晨吃完刘宝玲为自己准备的便当，正打算去刷饭盒，在通往一楼水房的楼梯处，他看到了姜海涛。

今天姜海涛没有跟在张蕊身边像个跟屁虫，他垂头丧气的坐在台阶上，叶晨走过时，他抬头看到叶晨，努力的扯了一个笑容。

叶晨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又看到四周有来往的同学，便若有似无的点了个头就往水房去了。

刷着饭盒的工夫，姜海涛竟然走到了叶晨的身边，叶晨在墙上镜子上正好看到站在他身后的姜海涛，姜海涛冷着一张脸，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好像在做着什么重大的决定，“叶晨，你能和我说会儿话吗？”

叶晨拧上水龙头，身边还有同学，他只能微微的点点头，拿着饭盒往外走，姜海涛跟在他的身后，叶晨转到学校后面的小型停车场，这里停着教职工的汽车，叶晨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站定，“想和我说什么？”

“张蕊交男朋友了。”姜海涛沮丧的说道。

“这不是你期望的吗？有个人来照顾她？”

“但是这个人~~”姜海涛顿了一下，他双手捂住脸，上下磨蹭着，好像正在经历懊恼和悔恨，“可是这个人是杀我的凶手！”

“啊？！”姜海涛的话让叶晨愣了，怎么可能这么巧合呢？

“我怀疑他没安好心，他是故意接近张蕊的，为了我藏起来的那笔钱才接近她的！”姜海涛说着自己的猜测，他皱着眉头，“你说我该怎么做？我是幽魂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张蕊被他骗！”

叶晨无言语对，他很想说，‘要不我去告诉张老师？’但是又想到卫炽的警告，所以他不敢随便应承什么。

“我听说幽魂可以变成怨灵，变成怨灵就能做好多事情，叶晨，你知道怎么做吗？我很想把郑磊从张蕊身边赶走！”

“我不知道。”叶晨回答着，他觉得继续和姜海涛交谈自己真的会去告诉张蕊，“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有这种心思，做怨灵都没有好结果，我相信张老师能分辨是非黑白，她没有这么容易骗。”

“可是~~”

“姜海涛，我没告诉卫炽我和你出来了，我怕他着急找我，我先回教室了，你也别太担心了。”叶晨说了这话之后，就匆匆的离开了，虽然他说不想管这些事情，但是这件事已经印进了他的脑海，不容易去除。

回到教室时发现卫炽已经在自己的书桌上坐着了，叶晨把饭盒放在桌子上，卫炽付下身子看他，“我刚才看见你和姜海涛在一块说话。”

叶晨挑眉，教室里大部分学生都趴在桌子上休息了，只有个别的学生在写作业，叶晨拿出数学的草稿本子，在上面写道，‘你想问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

‘他说张老师现在的男朋友是杀他的人，说那人没安好心。’

“哇！这么复杂！”卫炽从桌子上跳下来，“你呢？怎么想？”

‘没怎么想，你说让我离他远点的，你呢？干嘛去了？’

“今天你生日，自然是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去了！”

‘空气的生日礼物，很期待。’

“又空气？”卫炽说着脸又凑到叶晨面前，叶晨自然猜到卫炽要亲他，叶晨先一步趴到了桌子上，他听到卫炽在他跟前叫嚷，“叶晨，你害怕了！你害怕我亲你了！难道你爱上我了？叶晨~~你不是说我是空气吗？难道你爱上空气了？”

叶晨想起来反驳卫炽，但是经过这么多天的了解，他知道自己越是反驳卫炽越来劲，还不如冷着他比较好。趴在桌上，刚才和姜海涛说过的话又回到脑海里，叶晨徘徊在帮不帮忙的边缘，因为王丽娜的事情，叶晨心里一直耿耿于怀，他觉得要不是他这么自私，如果他和死神周旋下，也许会有别的途径来完成王丽娜的事情，结果却造成了今天的局面，这次姜海涛的事情，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袖手旁观也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呢？

50.

中国人的生日分阳历和阴历，叶晨前几天就和姚栋梁说了，阳历生日和朋友一起过，姚栋梁觉得这样挺好，至少表明叶晨有不少朋友，可是实际上，叶晨今天的这个生日，所谓的朋友就只有卫炽一人。

下午放学铃声响起，随着学生们的一哄而散，热闹的学校变得冷清了。叶晨背着书包，卫炽走在他的身侧，“你什么计划？”叶晨问道，虽说他表面上挺冷的，但是生日他还是有所期待，希望卫炽能给他一个惊喜。

坐上公交车，在放学时间车上人不少，随着公车在公路上走走停停，越往前开，车上的人越少，离着总站还有一站的时候，卫炽示意叶晨下车，叶晨瞥见公车司机看了他一眼，眼中是好奇，叶晨下了车站在路边才明白司机为什么好奇，因为这里并没有居住小区，这里是还在建设中，建设的是一座大的物流区。

“干嘛来这？”叶晨问，脚下的地都是黄土地，远远的传来施工的声音，建筑队还没到放工的时间，从叶晨这个位置看，还能看到工人忙碌的身影。

“这里曾经是我的私人墓地。”卫炽说着往前走，叶晨只好跟上，他生日带他来墓地，虽说叶晨不迷信，但是心里也会不开心，卫炽继续往前走，停在一堆钢管和沙石堆前，“不过现在已经物是人非，很多墓穴早在多年前就被清理走了，只有深埋的我还存在，但是几个月前，连我也离开了这里。”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里。”

“是不喜欢，但还是会觉得伤感，转眼成空这句话算是在我身上很好的印证了。”卫炽的话语有着淡淡的忧伤，这和叶晨认识的卫炽不同，‘今天他怎么了？’叶晨这样问着自己。

“你要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我不打算找替身了，七年后我就会消失，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开心么？”

叶晨定睛看着卫炽，他虽然一直想卫炽消失的话就好了，可是当卫炽突然说他会消失，叶晨心中有些别样的情绪在积淀，就好像是不喜欢的玩具放在壁柜的角落，但是忽然有一天却发现它不见了，“为什么？”

“活了千年了，也足够了吧！”卫炽双手插在口袋里，他笔直的站着，眼睛目视前方，“我现在每天都在倒计时，叶晨，你是我最后的朋友了，咱们好好相处吧！”

叶晨看向卫炽看的方向，建筑工地的框架结构在夕阳下显出落败气息，随着推土机等大型机械的行驶，灰尘漫天，他默默的转身往回走，他知道卫炽没有跟来，他问自己，他们算是朋友吗？然后他回答着，好像也不算是吧！

回城的公车开了过来，叶晨坐上公车，竟然还是来时的那个司机，他默默的坐到靠窗的位置，从这里他看到卫炽还站在原地，叶晨想，或许卫炽是喜欢这里的，或许吧！

卫炽半夜才回来，躺在叶晨的身后，冰凉的气息把叶晨弄醒了，但是他却并没有让卫炽察觉他已经苏醒了，他感受着卫炽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腰身，他的鼻息，叶晨想，又或者他们是朋友吧！所以，在未来的几年中好好相处，给彼此一个好的回忆也不错吧！

第二天一早早饭时间，姚栋梁问叶晨昨天和朋友的生日会怎么样，叶晨斜了眼卫炽，轻轻的说了声，“还不错。”

姚栋梁点点头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卫炽凑到叶晨的身边，“你不高兴？我以为我送你的礼物你会开心。”

叶晨将手里的面包全部吃下，“我吃饱了，去上学了。”

卫炽跟在叶晨的后面，“你喜欢什么？大不了我再送你！”

叶晨出了院子关上院门，“你知道送人礼物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诚意懂不懂？你以后要干嘛去，是死是活又和我没关系，为什么要拿这些来作为我的生日礼物？”

“诶！我只是觉得这样你会高兴啊！”卫炽双手插在口袋里，“你不是盼着我消失了么？”

“我~~姜海涛？”叶晨看到了街对面的姜海涛，显然姜海涛站在这个地方，不会是来闲庭信步的。

姜海涛慢慢的走向他们，车子从他的身上穿过，像是会带走他的一部分魂魄一样会留下残影。叶晨静静的等着他靠近，在差不多距离时转身继续往前走，姜海涛跟上，卫炽与他并排走着，卫炽问道，“干嘛来了？”

“我想请叶晨帮忙。”姜海涛直接说明来意，“郑磊已经向张蕊求婚了，我想请叶晨去拆穿郑磊的假面具！”

叶晨在前面走着听着，他脚步略微迟疑了下，又继续向前，他听到卫炽回答道，“叶晨是死神的门徒，如果管了你的事情，对他来说是违忌的，死神也不会放过他。”

“但是，不能看着张蕊被骗吧！”

“这种情形只能看着她被骗，你已经是幽魂了，人间的事情和你没关系。”卫炽冷冷的说着，他看了看天，“我劝你，不如离开张蕊去别的地方晃晃，对她对你都好。”

“不管她的死活？”姜海涛因为卫炽的冷漠而心生不满，“叶晨，你也是这么想的吗？张蕊可是你的老师。”

叶晨停下脚步回头看看姜海涛，又看看卫炽，卫炽对他摇摇头，叶晨静静的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卫炽跟上，而姜海涛则停在原地看着他俩的背影，“叶晨！”姜海涛叫着，叶晨却没有回头。

坐在去学校的公车上，叶晨看着车窗外，早上大家都行色匆匆，只是为了什么忙碌，问一百个人也许会有一千个答案，就在自己位置的旁边，卫炽和一个年轻女人共坐在一张椅子上，卫炽的轮廓忽明忽暗的在女人的身上出现，叶晨拿眼角瞄着卫炽，不可否认的，卫炽比这个年轻的女人要好看，自古狐妖就被赋予魅惑的气质，叶晨想也许和他们的美丽有直接的关系吧！

卫炽自然发现了叶晨在偷瞄他，“干嘛？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和我说？”

听到卫炽说话，叶晨把头转向车窗，车窗上映着他的脸庞，平凡干净，叶晨托着下巴，眼里的事物渐渐的成了虚无，反倒是死神老太婆的脸孔越来越清晰了，叶晨想，如果他真的帮姜海涛传话，死神会怎么惩罚他？

到站下车，走在通往学校的路上，卫炽轻声的咳嗽了一声，叶晨侧脸看他，卫炽努努嘴，“你看，张蕊！”

离学校门口有十来米的路边停着一辆银色轿车，张蕊正从车里下来，叶晨看向驾驶座，座上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卫炽抱着双臂，笃定的说道，“我看这男的就是追张蕊的男人。”

叶晨附和似的点点头，在心里加上一句，‘也是杀姜海涛的凶手。’

张蕊在车外和郑磊道谢，谢谢他今天顺道送她来上班，在叶晨看来，这话语甚是客气，看来张蕊还没有和郑磊有什么更深的交往，郑磊笑呵呵的，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是杀人凶手的样子，他摆手和张蕊再见，张蕊嘴角泛起一抹细小的笑容，这笑容是姜海涛死后，叶晨很少得见的，他想，也许张蕊正在走过阴霾，可是，如果郑磊是有目的的，那么张蕊以后是不是要面对新的打击？

“在想什么？”卫炽看叶晨发呆，不禁问道。

叶晨抿着嘴唇，这里并不是和卫炽说话的地方，而且他也不想说他担心张蕊，他想帮姜海涛传话这样的话，他知道说了卫炽自然又数落他一顿。

进了学校，第一节课就是张蕊的课，此刻姜海涛已经回到了张蕊身边，他的脸色如死灰一般，他看着张蕊的眼神是那样急切，他看着叶晨的眼神是那样的无助，叶晨心中的天平正在一点点的往姜海涛那边倾斜。

叶晨觉得自己正受着折磨，心中很多的声音在呐喊，它们好像在骂叶晨的冷血，在骂叶晨认识了卫炽之后就变得自私，它们在骂他，让他对王丽娜的事件负责。

叶晨不知道自己的心是怎么了，他觉得他一直是冷血的，父母去世他都可以安然，为什么现在却犹豫不决？他想，也许是当初很多的事情并不是他能掌握的，他就像是一块浮木，水流到哪里，他就漂浮到哪里，就像是父母的死去，也完全是外力，他亦无能为力。

但是现在，他有了力量，那曾经被他嫌恶的眼睛竟然成了一种力量，这种力量让他觉得在某种程度上主宰了一些人，甚至可以改变一些事情，于是，他就举棋不定了。

卫炽伸着双腿坐在窗台晒着太阳，窗外有班级正在上体育课，每个人都活力四射，相比之下，叶晨就阴沉的太多了，他这个思想成熟的小孩，有时候卫炽会觉得，他并不快乐，因为幽魂之眼让他太快的明白了人世的一些事情，也就此成就了他的悲哀。

51.

以善良之心看世界，世界就是善的，以邪恶之心看世界，世界就是恶的，叶晨想这句话究竟有多少是真，有多少可以是假呢？

自从姜海涛来找他之后的这几天里，他一直在偷偷的想着张蕊的事情，晚间跳舞的时候的心不在焉被卫炽发现，叶晨也总是以沉默作为回应。

手中的铅笔已经停滞很久了，画纸上也是空白的，卫炽坐在窗台看着叶晨，他心里已经有了预感，这次的事件叶晨会被卷进去。将视线调到窗外，姜海涛竟然还站在楼下的院子里，‘从早上到现在还真是阴魂不散！’卫炽蹙起眉，他不太信姜海涛说的话，但是却也找不到破绽。

大前天夜里，卫炽偷偷的出去了，他到警察局的档案室找寻资料，找到了姜海涛的卷宗，得知了他出事的地方位于市中心的一栋大厦楼顶，而这栋大厦的13层就是他工作的公司。

卫炽找到了大厦，他站在楼顶往下看，30层的高楼楼顶风呼呼的刮过，四周静悄悄的，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有幽魂存在，也就没人给他讲解事情发生的经过。

叶晨还在呆愣，卫炽从窗台跳下来，“叶晨~~”他见叶晨没有反应，提高了音量又喊道，“叶晨~~”

“嗯？”叶晨被惊醒回过神来，“怎么？”

“姜海涛在外面。”

“他怎么在外面？来找我？”叶晨说着就跑到窗口，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姜海涛，他握着铅笔的手不自觉的收紧，“还是那件事吗？”

“除了那件事还会是什么？”卫炽抱着双臂站在叶晨身边，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这是冷峻表情，“你心在动摇。”

叶晨紧闭着唇，他不想听卫炽的忠告，自从他生日那天卫炽送他那份生日礼物之后，叶晨总觉得卫炽在以他的家长自居，他们是朋友，或者连朋友都不算，干什么弄成一副关心对方的摸样？

“别多管闲事！”卫炽提醒着，但是显然叶晨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卫炽看着叶晨，“叶晨，别插手！”

“我去见一下。”叶晨撂下这话就跑了出去，卫炽却并没有跟过去，他倚靠着窗台看着姜海涛，过了一会儿他看见了叶晨，就像他预测的那样，叶晨已经踩进了漩涡。

“你来找我做什么？”叶晨开门见山的问，其实他已经大概猜测出来了，“还是让我帮忙的那事情？”

“如果是别的人，我也不会这样，但是郑磊的目的不纯。这几天我细心观察，我可以确定他是为了钱才接近张蕊的，我不能看着张蕊被骗。”

“那钱~~也不是干净的吧！何不直接给他，这样他也会离开张老师的。”叶晨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