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穿越 六)——来自远方
来自远方  发于:2015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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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瞒这位官人,自朝廷派兴宁伯镇守大宁,草民等的日子确是越来越好。”老者笑呵呵说道,“然草民等都清楚,这是仰赖天子恩德,若无圣德天子,怎会有镇守这样的好官,草民等又如何过上今天的日子?”

胡广完全没料到,一个乡野老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按照老者的意思,兴宁伯是朝廷委派的官员,感激他,不就是感念朝廷,感恩天子?

是误打误撞,还是刻意?

无论原因为何,孟清和都能成功脱身。

胡广心下不甘,还想说什么,却被夏元吉截住话头,错过机会,再难开口。

“臣观乡民献上谷穗颇佳,可筛选为粮种……”

经过刚刚一番应对,在场众人都看出老者不凡。

胡广十分懊恼,还是过于急躁了。

以为只是个庶人,不曾想,历经元末战乱,在北疆之地生活数代,五世同堂,衣食丰足,如何会是寻常之人?

但事已至此,后悔已经来不及。

这时他才明白,天子不是被他的话挑起怀疑,而是对他产生了不满。思及天子刚才的目光,胡广脸色不由得发白。

朱高煦收起嘴角的冷笑,转向孟清和,“胡学士不过是出头椽子,躲在他后边的人,轻易不会被抓住把柄,兴宁伯还需当心。”

“谢殿下提醒。”

朱瞻壑拍拍朱高煦的胳膊,“父王,放儿下来。”

“不累?”

“儿不累。”朱瞻壑认真道,“儿年纪渐长,不应累到父王。”

满身大红的年画娃娃,端正神情,一板一眼,怎么看都喜感。

朱高煦很感动,儿子知道关心爹了啊!

不料想,这份感动只维持两秒,就被三头身一拳打破。

“少保。”朱瞻壑走到孟清和身前,仰头道,“我尚幼,待壮时,必效仿皇祖父,惩治女干人。“

翻译过来,我现在年纪还小,有人欺负少保,我还没有办法。等我长大了,再有人不开眼,一定为少保出气。敢起刺,通通拍死!

感动的换成了孟清和。

朱高煦磨碎后槽牙,到底谁是这混小子亲爹?!

沈瑄一直没出声,视线略过三头身,直接“杀”向三头身亲爹。

“殿下武艺高超,步马娴熟,他日校场一战,如何?”

朱高煦瞬间石化,找他单挑?这是为何?

“赵王殿下言,殿下久无对手很是寂寞。”沈瑄笑道,“殿下同赵王殿下果真兄弟情深。”

朱高煦:“……”

兄弟?哪门子的兄弟?!背后插—刀兄弟!如果朱高燧当面,朱高煦不敢肯定,是否会控制不住,拔刀和兄弟对砍。

孟清和只当没听到沈瑄所言,蹲下身,笑眯眯向朱瞻壑道谢,继续感动中。

朱瞻壑则是闪着星星眼,父王要同定国公切磋?儿早就期待这一天呐!

朱高煦仰望蓝天,终于泪流满面。

亲儿子,亲儿子啊……

圣驾中途不能停留太久,召见老者,不过盏茶时间。

老者被儿孙搀扶退至路旁,朱棣跃身上马,朱高煦沈瑄回到各自岗位,朱瞻壑没再要求骑马,而是乖乖听话,乘马辇。

“少保同我一起。”

“世子先上辇,下官随后。”孟清和将朱瞻壑交给宦官,道,“劳烦黄少监。”

等朱瞻壑上了马辇,孟清和立刻转身,叫来一名眼熟的宦官,低声吩咐两句,随手递过一枚银锭,“劳烦了。”

宦官手一翻,银锭瞬间落进袖子里,笑道:“伯爷尽管放心,咱家一定办得妥帖。”

孟清和点点头,转身登上马辇。

车亭内,坐褥花毯均为锦缎制成,槛座略高,软座铺红毯。矮桌楔入车板,茶壶茶杯皆为竹制,为永乐五年,西南番邦贡品。

孟清和算不得雅人,看不出这套茶具好在哪里,只是觉得,在马车上,用竹子总比用瓷器琉璃安全些。

路况不好,车行颠簸,瓷器易碎,哪怕铺了坐褥皮毯,被热茶溅到也不是小事。

车亭内空间不小,靠车壁立有两只矮柜,红漆,底座雕有祥纹,每槅饰以铜花叶片,牢牢楔入车壁之内,同车亭仿似一体。不是见宦官从柜中取物,压根不会发现眼前有两只柜子。

朱瞻壑端正坐着,矮几上是几盘精致的糕点。

“少保一起用点心?”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将孟清和的记忆带回数年之前。

在前往南京的路上,一样在世子车亭里,还是燕王世子的朱高炽,温和的笑着,让宦官将一盘点心送到他面前。

“孟百户,同孤一起用些?”

孟清和捏了捏额角,收回飘远的思绪,道:“世子用点心时,下官为世子讲两个草原上的故事,可好?”

“好!”

朱瞻壑大眼发亮,他最喜欢听少保讲故事。虽然夏尚书的学问很好,但他还是觉得,听少保授课更得其趣。

“世子应知,残元退入草原后,部落分裂,成为今日鞑靼,瓦剌,兀良哈。”

朱瞻壑点头,“我知。”

“兀良哈为我朝所用。鞑靼瓦剌在草原游牧,其下又分数个部落,彼此之间互有往来,也有仇隙。”孟清和顿了顿,才接着道,“今日讲给世子听的故事,便出自鞑靼阿苏特部……”

马辇前行,太常旗在风中烈烈作响。

秋高之际,碧空万里。

鹰隼金雕划过长空,尖锐长鸣破开烈风。

听到啼声,朱棣突然来了兴致,取来长弓,搭弓射箭,又是一声尖锐的鸣叫,护卫齐声高呼,“陛下英武!”

孟清和刚讲完一个故事,正端起茶杯,听到呼声,马上靠向车壁,推开一侧槅门,“怎么回事?”

随车宦官答道:“回伯爷,陛下三箭得金雕一对。”

挽弓射雕?

孟清和咂舌,原来不只铁木真有这爱好。

“皇祖父射下两只金雕?”朱瞻壑突然起身,吓孟清和一跳。

“世子小心。”

“无碍,我站得住。”

话虽这么说,车轮压过石头,还是没稳住,幸好被孟清和接到怀里。

车门旁的宦官更吓得手脚僵硬,冒出一身冷汗。

朱瞻壑又站起身,这次更小心,走到槅门旁,探头向外望。果然见到护卫纵马驰回,手上高举两只金雕。金雕翅膀和腹下箭矢仍未取出,观箭尾,便知是天子所用。

孟清和曾在草原上猎狼,却从未猎过猛禽,只因箭术实在不过关。不过,找遍整个开平卫,能三箭射下两只猛禽,在边军中也是少有。

由此可见,永乐帝的武力值当真不一般。难怪能把邻居挨个按到地上揍,鼻青脸肿算运气好,缺胳膊断腿只能自认倒霉。

途中休息时,白彦回来到朱瞻壑的车辇前,手里提着两个皮囊,恭声道:“奴婢见过世子。陛下射下两只金雕,令奴婢送来给世子。”

说完,将皮囊交给身后两名小宦官,道,“此二人可养猛禽,陛下给世子听用。”

“谢皇祖父赏赐。”朱瞻壑先谢恩,随后道,“皇祖父可在车前?”

“回世子,正是。”

“孤去见皇祖父。”朱瞻壑起身下辇,“请白公公带路。”

白彦回应诺,神态愈发恭敬。

孟清和赶在朱瞻壑之前下辇 ,护着他落地,却没同他一起去见永乐帝。

目送三头身离开,孟伯爷靠在车辇旁,挠挠下巴,射猛禽给孙子玩,永乐大帝果真武功盖世,霸气侧漏,非一般人可比。

朱瞻壑谢恩回来,车驾继续上路。

为节省时间,除遇耆老人瑞参见,途中过州县不停。

孟清和搜肠刮肚,给朱瞻壑讲了一路故事。以三头身接收知识的速度,夏元吉找孟清和单挑的可能性,再次无限攀升。

两只金雕被照料得极好,但听照料它们的宦官说,翅膀伤了,其中一只恐怕再飞不起来。

不能飞的猛禽,是否能活下去?

永乐帝将两只受伤的金雕赐给三头身,是否另有深意?

孟清和想不明白,也没打算彻底想明白。归根结地,永乐帝教导孙子,和他并无太大关系。想得太明白未必是件好事。

永乐七年十月底,圣驾过大宁。

十一月初,圣驾返回北京。

同月,圣旨自北京出,封鞑靼太保马儿哈咱为顺安王,枢密知院脱火赤为忠义王,领两万鞑靼骑兵归草原。

“朕所讨论者唯首恶。尔既归顺称臣,亦吾赤子,无再拘押之理。”

放人的同时,朱棣又下令,赐给两人金银布帛,部落牧民给口粮羊马。许两部每年春夏秋时节到互市交易。

“朕已下令,尔等守法,无扰边之事,边塞官军亦无侵害。”

简言之,老实放牧,朕就不派人揍你。否则,后果自负。

不管马儿哈咱和脱火赤心中怎么想,此时都是感激涕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跪地砰砰磕头。

“天可汗,您的荣光将广布草原!”

三个字出口,同时被召见的兀良哈壮汉们不爽了。

怎么着,女真还没解决,这两个老小子又要打蛇随棍上?可再不爽,当着永乐帝的面却必须老实。至于以后,走着瞧!

打发了马儿哈咱和脱火赤,集结的十余万边军奉命返回各卫所。

官军启程之前,封赏名单终于拟定。

魏国公列第一,定国公第二。其后为武城侯王聪,同安侯火真,武安侯郑亨,安平侯李远。孟清和没挤入第一梯队,只列在第二梯队第四位。不过,发下的赏赐却十分丰厚。

“赐黄金五十两,白银三百两,宝钞八百锭,绢纱布帛各二十匹。”

“臣谢陛下隆恩。”

送赏的不是白彦回,孟清和递出红封,没有多问。送人离开后,独自对着十几箱赏赐发呆。钱给得不少,甚至能同侯爵平齐。官位和爵位却一动没动。皱起眉头,心中突然没底。

沈瑄归来时,孟清和仍沉浸在思绪中。直到掌灯,才恍然回神。看向长身玉立的国公爷,犹豫着,还是道出心中担忧。

陛下是不是在敲打他?

沈瑄挑起一边的眉毛,略微有些差异,“十二郎为何这么想?”

不是明摆着吗?

孟清和将圣旨交给沈瑄,封赏武将,最低也该给个荣誉称号,不管事也无碍。只给钱不升官,不是敲打还是什么?

沈瑄垂眸,捏了一下孟清和的耳垂, “十二郎想多了。”

孟清和仍是怀疑。

“十二郎不信吾?”

“不是不信,而是……”他心里没底。

“十二郎可愿同吾一赌?”沈瑄俯身,双手抵在圈椅的扶手上,温热的气息拂过孟清和耳际,“瑄曾言,欲与十二郎秉烛夜谈。若此事非十二郎所想,可……”

声音渐低,最后几不可闻。

孟伯爷表情渐变,倏尔脸色通红,头顶冒烟。

“十二郎意下如何?不言,瑄只当十二郎应下。”

国公爷笑得过于迷人,察觉到不对,孟清和刚要张口,带着冷香的气息便迎面罩下,声音全被堵了回去。

他不赌!孟伯爷瞪眼,坚决不赌!

沈瑄轻笑,含住红润的唇角,舌尖扫过唇缘。

不赌?可不是十二郎说得算。

孟清和一个机灵,脑袋很快成了一团浆糊,再说不出一个字。

当日,孟伯爷被定国公从前堂抱回三厢。

三日后,封孟清义为三等伯的敕书发下。得知消息,孟清和直接晕倒了事。

太激动?

非也。

想起同国公爷的那个赌,孟伯爷只想找块豆腐撞一撞。他完全肯定,依赌约,自己的旷工天数将再创记录。

最后,是南京传来的消息救了他。

第二次下西洋的郑和船队,已于月前返回福建海港。据悉,此行收获极丰。

朱棣立刻坐不住了,下令动身回京。孟清和和沈瑄奉命一同南归。考虑到启程日期,秉烛夜谈的日子暂被延后。

孟伯爷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可惜。

抬头望天,忽然觉得,面对定国公,他是愈发的“坦诚”。

叹息一声,美色误人,当真是至理名言。

第二百二十三章:传说的神兽

永乐七年十二月初,圣驾南归。

孟清和奉命随行,临行之前,特地赶往孟清义安置在城中的宅院,拜别母亲兄长。

升任北京五城兵马司指挥之后,孟清义便在大兴县购进一所三进宅院,举家搬迁。

因前任房主曾为燕军千户,建房时严格遵照品级规制,不许对房屋布局做太大变动,简单修缮即可迁入。

正堂为三厅七架,户牖均未涂漆,黑门上悬铁环,梁上饰以粉青。

院墙临街,正门前无石陛,门上未悬匾,光秃秃的一横条木。

影壁至前堂间留一段条石路,前堂至二堂留五十步校场。后宅也以简朴为主,亭池花木一概没有,廊庑槅窗都无雕花,分外朴实无华。

房主姓武,已转调锦衣卫北镇抚司,仍为千户,在指挥使杨铎手下办事。因父母俱已不在,身边只有发妻幼子,慎重考量,打算将北京的房屋做价卖出,到南京再行购买家宅安置。

因是五品官宅,又有些老旧,修缮改建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官位高的看不上,官位低的用不上,寻常百姓不愿意多花钱,中人一直寻不到合适的买家。

不过,旁人看不中的宅院,孟清义却是一眼相中,只是在价格上有些犹豫。

手中钱钞有限,买下宅院,修缮房屋的费用就会捉襟见肘。

家中有存银,不下千两,孟清义却不打算动用。

离家十年,老母妻女都是兄弟供养,已是不配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

后从草原回来,得以重上户籍,晋升官身,一切都靠兄弟。

如今想买栋宅院奉养母亲,安置家人,置办家业,还要动用兄弟的银子,请兄弟援手,如何说得过去?

便是十二郎不计较,他也会脸上发烧。

得知房价无法再降,孟清义没有马上做下决定。而是出城回家后,同孟张氏商量。

“夫君稍待。”

孟张氏在屋中翻箱倒柜,很快找出几只匣子,里面是她十年间积攒的铜钱宝钞和几枚银锭。

将匣子放到孟清义跟前,孟张氏道:“银锭和铜钱是母亲给的,宝钞是夫君的俸禄。不够的话,还有粮仓中攒下的禄米。寻粮铺卖了,应该能凑足数目。”

“秀娘,”孟清义看着匣子,犹豫了一下,“此事别让娘知晓,我不想让十二郎劳心,觉得我同他生分。”

“夫君,妾不是不知道理之人。”孟张氏道,“兄长不在了,夫君即为家中长子,论理,奉养母亲,置办家业,都当自食其力,怎可事事烦劳兄弟。”

孟清义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就是这话。咱们一家能有今日,都是托赖十二郎。我没多大本事,帮不上十二郎,却也不能带累了他。凡事腆脸都靠兄弟,我成什么人了?”

“夫君放心,便是娘知道夫君所想,定也能体谅。”

“今年置办宅院,家用少些。待到明年,我亲自带人下田,种高粱荞麦,寻到好羊羔养上十几头,秋收之后,家中定有富余。”顿了顿,孟清义端正了神色,“再有件事,逢年过节,五姐回来,多嘱咐几句,女婿为人厚道老实,我清楚,架不住有人在一旁煽风点火。若是敢借十二郎的名头生事,真惹出祸来,我第一个不放过!”

孟张氏点头。

夫妻俩定下买宅子一事,孟清义跑了几次城中粮铺,将积攒的禄米分批卖出。价钱压得低些,也是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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