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他手中的短刀，这可真是件杀人利器了，不过这种小巧玲珑的东西正是他心头所好。

东陵一边心里痒痒的想要找机会试试这枚暗器，一边希望一辈子用不上。

拿到自己想了几天的武器，东陵瞧着外面的雨还是不大不小的样子，就顺路去布莱恩家打了个招呼，想知道莉莉与格纳最近的进展。

迎接他的是满眼的藤条，莉莉正在一堆藤条里编筐子，看到东陵也只是抬头笑笑就继续她的工作。

“……过两天其他部落的人就要赶到了，他们可没见过藤筐，我现在多编几个，说不定能在集市上换点好东西……”

粗神经惯了的姑娘终于觉得这话不太对，顿时截了话头，小心的观察东陵的表情，再开口时就多了几分讨好的意味：“东陵，我拿你教的东西去集市不打紧吧？”

东陵被她问得愣了下，想了想也就回过味来，藤筐这玩意儿毕竟不是什么消耗品，莉莉大概是担心自己也有同样的打算，结果被她堵了财路。

“不碍事。”他向来对金钱没概念，穿越一回也变不成守财奴，“编藤筐大家都会，你不卖肯定也有其他人，倒是我教你几个花式，包管你的生意比别家都好。”

说是花样，也不过就是把圆滚滚的筐子改成形状各异的挎包和双肩背包，容量自然没法比，但拿来做装饰再好不过，至少身为雌性的莉莉就更喜欢小巧玲珑的单肩包。

“我再用毛皮做几个类似的，一定有很多雌性和亚雌性喜欢！”

东陵托着下巴，笑眯眯的听着她念叨，也开始琢磨秋集的事。

这片大陆上生活着许多部落，兽人部落间被广袤的森林阻隔，但部落间并不是毫无来往，不同地域的兽人们通过集市互通有无。当日月树上生出第一片红叶，就是秋集开集的时候。

按往年的规矩，秋集每年一小集，三年一大集，为期十天。小集是部落内部活动，偶尔会有外族人前来凑热闹；大集则是由数个大部落轮流做东，届时各个部落总动员，带上自己部落的特色商品前往集市上换取其他部族的土产。

此外，秋集大集也是结识伴侣的好机会，部落的商队常有雌性与亚雌性随行，开集期间若是遇见两情相悦的雄性，两人一同前往雌性或亚雌性家中禀告其阿爹阿姆后，就可以跟随雄性回到他的部落。艾琳就是豹族的雌性，在擂台赛中对阿尔特一见钟情，成就一双佳侣。

擂台赛是由野兽互相战斗争夺雌性的行为发展而来，兽人并不是野兽，擂台上的比斗还是炫耀的成分居多。发展到现在，擂台更是展示部落实力的舞台，几乎成了某种类似奥运会的东西，但获得冠军的雄性确实能获得更多异性的青眼。

虎族的族长阿尔特与东陵家的雄性都曾在擂台赛上夺冠，若不是博格木头疙瘩似的不解风情，又不懂得温柔体贴，现在和东陵抢男人的人数绝对要再加一个零。

莉莉仔细提点东陵要注意其他族里追求博格未果的几个兽人，后者心不在焉的应了，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分。

他正在为秋集前的一个月做计划。

首先要把手里的那块姻缘石打磨出来，毕竟秋集后就又要迎来新一轮的冬粮储备，到时候忙忙碌碌的什么都顾不上。结伴仪式倒是暂时不急，不过两人的关系还是要赶在那之前定下来。

其次要找时间把卧室里的石头床换成土炕，上一个冬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这个小身板真心不禁冻。

再次……好吧自己不能因为天气不好就光吃饭不干活，也找时间做点商品拿到集市上换东西好了。

第74章

博格发觉自家亚雌性最近似乎有些不对劲。

前几日天天撑着伞出门倒也罢了，毕竟去了哪儿都有数；可这两天东陵就跟中邪似的，一门心思的往河边凑，最后直接在河岸上用树枝与叶片搭起一座能挡雨的窝棚，在里面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有几次偷偷跟去看，发现对方就是在钓鱼，可东陵也不是个喜欢吃鱼的，平白的钓那么多鱼干什么？

“做了吃食去集市上换东西啊。”

亚雌性理直气壮地回答。

等博格半信半疑的离开，东陵把钓竿放下，从袋子里拿出一块拇指大小的黑色石头慢慢打磨，不规则的晶石已经被磨平了棱角，呈微扁的正圆形，他想把这块黑曜石磨成玉佩的厚度，不过现在看来还有得耗。

钓鱼这种谎话也就能骗骗心思单纯的兽人，接连几日的大雨把河水搅成一团糟，他就是拿着钓竿在河岸上坐一天也不会有鱼上钩。东陵决定在河边驻扎的当晚就用粗麻绳结了张渔网，之后每天抓住的鱼，都是回家前的半小时里用渔网捞上来的。

在东陵看来，姻缘石等同于自己那个时代的婚戒，无论出于男性自尊或是独占欲，男人一点儿也不希望自己的姻缘石只是圆溜溜、毫无特点的一个坠子，还是掉在人群里就找不着的那种。他要把这块原石雕琢得足够特殊，特殊到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戴着坠子的两人是一对儿。

东陵借着垂钓的掩护磨了一个月的石头，期间带回家的鱼也没有浪费，刮鳞去骨剁成鱼泥，与面粉和在一起揉成面团，按做手擀面的步骤擀平，切成一厘米宽的面条，放在笼屉里蒸至半熟，再架在灶边烘干——

做鱼面的最后一步本该是晾晒，但条件所限，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部落边缘的河流里水产种类不多，但数量不少，趁着河水未上冻的时节把鱼肉做成鱼面，便能保存很久，只要不碰上极恶劣的天气，都不会变坏变质。

当然制作过程还是麻烦，东陵之所以愿意做这么费事的东西，除了想为即将到来的漫长冬季储备一些新鲜食材，更重要的是做鱼泥时白鱼最合用。这种鱼刺少，鱼鳞边缘却十分锋利，一不小心就会划伤手指，东陵便借此掩盖手上的水泡与细小伤口。

雄性对血腥味敏感，但还不至于敏感到能分辨这血是从什么伤口里流出来，东陵早早的用布条包扎好手指，只要他别缺心眼到让博格撞见他换药，对方也无从得知他究竟是怎么弄得满手伤。

去年备下的红薯粉早在夏天前就用完了，家中的面粉也所剩无几。东陵制作鱼面时使用的面粉，是森林中味道古怪的芋属植物烘干后磨成的芋粉。这种植物的块茎含水量极少，烧熟后吃在嘴里活像生吞面粉，是以东陵虽然在森林里对它嫌弃的厉害，却仍旧带了许多回来作为主食的替代品。

东陵选择芋粉的本意是节约材料，没想到它与鱼泥意外的很搭，不仅比粗略加工的面粉更加细腻，做出的鱼面中还有隐约的清香。

阿诺每晚在厨房里帮忙打下手，出锅的鱼面第一个就是给他尝试味道。鱼面没有河鱼的土腥味，小孩挺喜欢这种零食，剁一会儿鱼泥就顺手吃一条，出了厨房肚子总是撑得溜圆，临睡觉前还不忘用叶子包好一些带去给他的朋友们分享。东陵对他浪费商品的行为到没说什么，反正他做得多，少一点也无所谓，而且有他的口信光明正大的拿，总比某人偷吃来得强。

把阿诺赶去窗边刷牙，东陵数了数前几日晾在地上的鱼面，默默望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雨季昼夜温差大，夜晚降温时做这些需要生火的活计刚刚好，但白天哪怕下着暴雨，室外温度也有三十多，屋子里没空调没风扇，还潮乎乎的发闷，午饭就成了令人发愁的大问题。面对如此恶劣的环境，一次两次还能忍，可天天待在灶头烤火着实虐身又虐心。

作为天生怕热的雄性，博格已经放弃了烤肉，改为吃生食，东陵在一边看得羡慕嫉妒恨，从没有哪个时候如此希望自己也能有一个无敌铁胃。

事实证明，最启发人创造力的不是兴趣爱好，而是恶劣的环境。面对无法改变的自然环境，泡菜坛子很快成了东陵的新宠，从原来的一个增加到三个。下雨天不方便上山，他就把碧瓜内层的瓜皮与半生不熟的嫩瓜都切好了放进坛子里，头天晚上做完鱼面后，用剩下的柴草蒸一笼包子，加一盘泡菜算是应付了一顿午饭；或者做完早饭后把中午要吃的肉抹好调料包上树叶稀泥埋进炭火堆，一上午就能闷得软烂。

至于饭团凉面之类的倒不能常做——这年头米面比肉金贵，自然能省则省。

雨季来临时，大部分成熟的果子都因为长期暴雨烂在地上，不过也有少数几种应季的水果，碧瓜就是其中最受欢迎的一类。这种水果无论是个头还是水分都十分充足，模样与味道都酷似地球上的西瓜，只是较普通西瓜大上一倍，瓜皮上也少了黑色的条纹，碧绿的一团很是喜人。奇怪的是碧瓜成熟的季节正逢连日大雨，却不会被雨水冲淡甜味，清清爽爽的正适合闷热的天气。

东陵比不得雄性能淋雨，自从雨下大之后一直留在部落里，博格就又落了单。正好刚加入虎族的格纳也没有搭档，在部落里也找不到熟悉的人，这几日便结成临时的对子去森林里打猎。

前天两人为了追一群岩羊跑的远了些，绕到一片平时不常去的小山坡，山坡向阳面爬满了绿油油的藤蔓，大大小小的碧瓜被大雨镀上一圈朦胧的绿光。

格纳挑了几个成熟的瓜带给莉莉，博格也挑了几个个头大的带回家——没错，就是个头大，独身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光棍完全不懂怎么挑瓜，只知道拣着体积大的拿，带回来的四个碧瓜里倒有两个生的。

其中一个全生的被东陵切成条丢进了泡菜坛子，另一个半生不熟的则扔给板牙当饭后水果，疾风鹿对泛白的瓜瓤嫌弃的很，委委屈屈的叫了两声才开始啃。东陵真心觉得哪怕就是这头鹿，都比博格更能分清楚瓜的生熟。

眼看天上的积雨云越来越薄，雨季的尾巴就要过去，秋集开集的日子即将来临。东陵已经刻好了姻缘石的挂坠，余下的几天用竹片与木头做了几架机关弩，迫不及待的等着三年一次的大集。

不仅是他，就连部落里参加过许多次大集的兽人们，也显得格外兴奋，雨季结束的最后几日，阿尔特已经指挥着部落里的雄性们冒着淅沥沥的小雨，在广场上搭起集市的棚子。

日月树上的红叶如同一枚令牌，红叶一出，便是云销雨霁、艳阳万里，其他部落的兽人们也陆续到达，平时只有幼崽们玩闹的广场上顿时热闹非凡。

开集的第一天和最后一天是最适合逛街的日子，第一天好东西最多，末一天货物最实惠。可是在家里做了两个月手工，满心打算大干一场的莉莉，却因为一点突发状况不得不缺席了第一日的集市。

东陵听到安德鲁带来的口信后急急忙忙赶到布莱恩家，推门进屋时安吉拉已经在客厅里收拾药箱。见他这副匆忙的样子，担心他着急，迎上前三言两语迅速说明了莉莉的情况。

原来前一天刚停了雨，太阳晒得厉害，莉莉又因为第二日是大集而兴奋的坐不住。偏偏她还有些雌性的小毛病，一紧张就停不住嘴，一个人吃了两个碧瓜，今天就有点拉肚子。

听完安吉拉的解释，东陵整个人都不好了——卧了个大槽的，十多斤的瓜，还吃两个？你是怎么下的去口，真以为自己和雄性一样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四维空间吗？！

姑娘喂，你真是条汉子。

布莱恩在自家妹子的房间里直跳脚：“你今年几岁了？怎么吃个东西都没数！”

莉莉半点没有病号的自觉，中气十足的还嘴，浓浓的火药味在客厅里都闻得见。格里在屋子里劝了这个劝那个，细小柔和的声线完全被布莱恩家的两个大嗓门压制在下风，最后被舍不得伴侣辛苦的安德鲁打包带去了集市。

东陵与安吉拉在客厅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明知没人听，还傻缺的进去劝架。就在他们犹豫的这么会儿功夫，卧室里已经吵得越来越离谱。

“……我就知道那个外族人没安好心，送来这么多碧瓜，就是想让你吃坏肚子！”

刚得到消息赶来探病的、没安好心的外族人：……

客厅里旁观者清的两人：……

——兄贵大人，哪怕您再怎么妹控，迁怒也是不对的。

第75章

不得不说，热恋中的女人就是易上火，而格纳对莉莉的作用几乎与消防栓等同，小姑娘原本因为错过集市第一天的怨念与火气，被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给带过去了。

但是消防栓先生也不是那么好当，至少东陵宁可让莉莉把火发个够，也不愿意在开集第一天帮人看一整天的摊。

兽人们没有统一的货币，集市上多数摊位都是以物易物为主，斑鹿、岩羊、狐狸等野兽的毛皮因为分布和应用都较为广泛，偶尔也作为一般等价物流通。不过即使如此，买东西时也没人带着大包小包的兽皮四处走，往往是客人看中了什么，与摊主说个价，两人都同意后摊主就会把被挑中的东西单独留下，等对方晚些时候回家拿来兽皮或约好的交换物。

这种连定金都不需要提前交付的购买方式让身为现代人的东陵着实好好感慨了一番，果然大道之事，只有在生产力发展的两个极端方可行。

莉莉肠胃不适留在家中休养，安吉拉和别的部落的医生们约好了交换草药，就连最好说话的格里都被安德鲁抓去过夫夫的二人世界，离开布莱恩家的东陵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成了孤家寡人？

按理说这种时候应该由博格跳出来救场，但博格他出、门、打、猎、了！

没错，今天是三年一次大集的开集日，部落里能走路的别管有事没事，都挤到集市上凑热闹，甚至一些尚不会走路的幼崽都被阿爹阿姆抱了出来，可偏偏有头白老虎在所有人都忙着摆摊或逛街时跑去打猎了！

看着街道上成双成对培养感情的伴侣与准伴侣，还有抓住时机讨好心仪对象的雄性们，连布莱恩这二货都跑去帮一个亚雌性拿东西。东陵觉得博格不解风情的程度绝对能与“阿尔特随时都能被找到”这一事实一并列入虎族的十大未解之谜。

深觉无法找到其他人陪自己逛街的东陵索性一个人往广场的方向走，现在回家也是没人，这两个月蛋羹好不容易长大了点，脱离了易碎品的行列，阿诺一大早就把它带去找小伙伴们显摆，不过小孩都爱凑热闹，估计待会儿就能在集市上遇见。

集市上摊位多、方言多、特产多，最突出则是人多。别管卖东西的买东西的还是凑热闹的，大家都挤在广场上。这块地方给族里举行仪式时空间还挺宽裕，可加上摊子和外族人就有那么点摩肩接踵的意思。东陵瞅准了缝子在人群间钻来钻去，专门找这边见不到的食材，对于最常见的肉干或毛皮反而兴趣不大；那些毛皮无非就是罕见些，他不怎么挑衣服，也不是真正的亚雌性需要打扮，而且它们在集市后几天也能看见，没必要现在浪费时间。

很快，一个少人问津的摊子吸引了他的注意，摊主是个皮肤微黑的亚雌性，面前大多是晒干的海货。干货带着浓厚的腥气，这种味道对生活在内陆的兽人们来说简直无法忍受，一些嗅觉灵敏的雄性隔着老远就开始绕道。

但对东陵来说，它们简直就是比赤山水晶洞更令人激动的发现，这些干货若是保存得当，可比肉干放的久，冬天时放在粥里或者拿来煲汤都再好不过。

摆摊的亚雌性有些内向，或许是见到自己的货物不受欢迎，乍听到来人要全部的干货，连出价都不太敢，反而先让东陵报价钱。

这可把东陵难住了。

他不了解大陆上的物价，这堆干货里甚至还有海参和鲍鱼，放在现代社会需要用礼盒包装的东西，如今就和旁边的小鱼干一样成堆摆在兽皮上。给高价呢不值当，可压低了又觉得自己欺负人。

最后他实在无法，和那个亚雌性好说歹说，对方终于犹犹豫豫的要求换十张狐狸皮与四块小石重量的干肉。

石是大陆上通用的重量单位，分大中小三个等级。石头都是打磨圆滑的大理石，大石直径近一米、重约一吨；中石直径半米稍多，大约两百公斤；小石直径约二十公分，也就是二十斤。这三块石头和部落里那杆巨秤就放在集市中央，拿不准交换品重量的可以当场测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