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去哪里？”见莱伊甩头便走亚鲁迪斯叫了一声。

“与你无关！”莱伊头也不回道，被亚鲁迪斯刚才那么很凶的一闹自然没人敢来找他组队了，连那几个本来心生仰慕的女生也被某座寒意逼人的冰山吓得退到了一边去。

该死的，自从认识他之后总是发生些莫名其妙的倒霉事。莱伊忿忿不平地想。

对这公然的挑衅身后的亚鲁迪斯似乎怔了一下，最终还是不太情愿地跟了上来，让莱伊颇为意外，他原本以为这个拽到要死的家伙根本不屑于追上来呢。

“你死了的话我会有一点麻烦，就这样。”完全没什么耐性的解释。

莱伊听着就冒火了，什么死不死的，这不是诅咒他是什么啊！

气冲冲地加快脚步把通往地下的门一推，你没听见教授刚才说了里面的魔兽都是驯化过的而且是幼体没什么威胁性——

额……

迎面张开的血盆大口让莱伊僵在了原地，所幸先反应过来的亚鲁迪斯上前一步将他扑倒在地，两人一起滚落到了洞穴的深处，而洞口的门竟然在这个时候砰的关上了。

惊魂未定的莱伊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跟身旁的某座冰山生气了。

幼兽？这哪里是什么幼兽，分明是一头成年的且极具攻击性的西格玛虎！

“门？”

莱伊扭头看向试图去推门的亚鲁迪斯，而对方摇了摇头，“被从外面关上了。”

可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莱伊奇怪，但眼下面临的更大危险却容不得他继续思考。洞穴的空间并不宽敞，如今被困在里面的他们好比落入西格玛虎口中的猎物一般插翅难飞。那么警报装置呢？他记得梅林女士提到过安装在洞内的报警系统的。

“我试过了，没有用。”耳边响起亚鲁迪斯低沉的声音，顿了顿他沉声道，“像是从外部被干扰了，大概，有人存心想让我们死在里面。”

“不要动不动就死来死去的啊！”莱伊抓狂了，这家伙提起死来怎么能如此淡定啊。

而亚鲁迪斯只是冷笑，借着模糊不清的光线，危险的猛兽就潜伏在他们左右，伺机而动。黑暗掩盖了那双眼里浮起的凛凛杀意，冷得像冰。无论那个想要陷害他的人是谁，都太低估了他索法拉亚鲁迪斯的实力，以及，他手中所持的剑。

“退到后面去。”冷冰冰的命令，亚鲁迪斯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等等！”莱伊想要阻止，但已经晚了。冲出去的人影纵身跃起，一把不知何时出现在右手的剑对准西格玛虎的头颅笔直地刺了下去。金色的流光闪过，莱伊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睛，那挥洒时候散发出的夺目光耀，竟要让太阳的光芒也为之失色。

——双剑之一的，“绝阳”。

冷冷地扫了一眼毙命于剑下的虎尸，亚鲁迪斯正要收剑背后却猛地传来一声发狂般的怒吼。从阴影中袭来的庞然大物如同一阵呼啸的风暴将他扑倒按在了身下，锋利的獠牙便要咬断他的喉咙。剑被撞到了一旁，手臂被扬起的虎爪撕裂了一道口子，鲜血的气味弥漫开来。

该死，两头。亚鲁迪斯暗道不妙，而刚才被他斩杀的那一头，是雌虎。

失去伴侣的愤怒让雄虎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也不顾腹部挨到的重创誓死要将身下的猎物碎尸万段。而面对个头和攻击性都远大于雌虎的魔兽亚鲁迪斯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吃痛的手臂逐渐支撑不住雄虎压在身上的庞大重量——

便在这个时候，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雄虎哀嚎一声，压住他的力道稍稍松了一些。

机不可失，亚鲁迪斯弓起膝盖一举将其踢到了一旁，手起剑落，举起的绝阳洞穿了雄虎的心脏。喘息着直起身来，这才意识到全身的气力都仿佛耗尽了一般，连手中的剑都有些拿不稳的疲惫。而这时候回头的亚鲁迪斯，看到了刚才危难之际拯救自己的东西。

是血，雌虎的血。

成年的西格玛虎往往都是成双出现，对于伴侣的气息尤其是血的味道极其敏感。在刚才他与雄虎厮斗之际莱伊将撕扯下来的衣料沾满了地上雌虎的血扔到了旁边，强烈的刺激让雄虎一时间因为专注于血的气味而失去了目标，才会被他侥幸杀死。

这个家伙，在一开始阻止自己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么。

亚鲁迪斯握紧了拳头，虽然是不想道谢的，但既然欠了他这个人情……

走上前去，看着那脸上和身上都沾满了血污的人，莱伊在发抖，情不自禁地抖的厉害。

“莱伊？”

亚鲁迪斯道，这才意识到瑟瑟发抖的少年神情的异样，像是陷入了某种巨大的恐惧。

“血……血……”

一直重复着这个单调的词汇，莱伊抱住了头痛苦地呻吟起来。又是这些画面，眼睛所看到的情景，贯穿胸膛的剑，泼溅的鲜血，充斥在血色中的世界，可怕，好可怕……

“莱伊？”

再一次叫道依然没有得到少年的回应，亚鲁迪斯正想上前一股猛烈的冲击将他震退开去直撞到了后方的墙壁。是那个时候将他从混乱中惊醒的力量，而这一次，清醒的亚鲁迪斯感受到了它难以置信的庞大，与……无法理解的混乱。

光，那分明是纯正如斯的光元素。但是，暗，光明之下那涌动的暗元素又是什么……

卡尔莱伊的体内，怎么会同时具有光与暗两种属性？

在亚鲁迪斯愣神的同时，警铃大作，很快那扇封上的门被赶到救援的梅林女士从外部打开，重新见到光明的感觉虽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但也比在洞穴里阴森森的感觉好太多了。

“没事吧？莱伊君，亚鲁迪斯君？”

梅林女士询问的声音透着十足的关切，看到浑身是血的莱伊把她吓得不轻，在意识到是沾上的虎血之后总算松了一口气。又检查了一下亚鲁迪斯，除了衣衫破损的严重之外受的都是轻伤，不由地谢天谢地。

匆忙地安抚着闻讯赶过来的学生们，她像是不敢相信般地喃喃低语，“不可能的，罕见的成年西格玛虎而且是雌雄两头，怎么会，怎么可能呢……”

这样说着莱伊的脸色却愈发的苍白，一头倒在亚鲁迪斯身上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16章：银之卷·15

病房柔和的灯光之下，床上的少年静静地沉睡着，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而坐在床边的人，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那枝从不离身的细长烟斗，淡淡的烟草味弥漫在空气中，萦绕着那一身华服之人的身影若隐若现。但克洛德好像对于护士小姐屋内禁止吸烟的屡次提醒置若罔闻一般，脸色看上去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终于，是坐在旁边的另一人先按捺不住了，“他……”

“恐血症。”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

克洛德抬头，望向看上去似乎有些惊讶的亚鲁迪斯，“算是一种先天性的疾病吧，尤其在见到大量血的时候会陷入莫名的恐惧甚至出现昏迷的情况。”这样说着他转向病床上的莱伊，眼神柔和了几分，“所以这孩子，通常都会很小心地避免受伤，更不会去主动接近血的。”

亚鲁迪斯没有说话，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了那天莱伊看到他被查理斯划伤的伤口时露出的紧张神情，是因为这个原因么。但在为什么，在他被雄虎扑倒生命面临危险的时候，他却是强忍着对血的恐惧用那种方式救了他，明明很害怕的不是么……

可笑的是，自己竟然直到现在还一点都没有察觉。

“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克洛德按下了烟斗，看向亚鲁迪斯的眼神泛起几分意味深长，而对面的人脸色稍稍变了一下，随即好像打定了主意般对此保持了缄默，“没什么。”

这样打量了他一会儿，克洛德收回了视线，“嘛，这次事件算是学院教学的失误，我作为校长也有无可推卸的责任，但我还是希望，亚鲁迪斯君能够一直坚持刚才的回答。”

难得的敬称，从那双碧色眼眸中折射出的光芒，带着不容置否的威压感。

“……我明白了。”沉默了片刻，亚鲁迪斯点了点头。

而这时候克洛德笑了，压下了声音里那份少有的严肃，那漂亮的笑容，多少透出些许疲惫之色，“总而言之，我很高兴。你们两个都没有出事，真的太好了呢。”

并不清楚这句话里到底包含了多少真实的感情，对于这个男人亚鲁迪斯始终保持着内心的戒备，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去质疑这句话的真假。因为至少，他想认为现在坐在这里的不是圣玛丽亚的校长大人，而只是莱伊口中那位他最敬爱的克洛德先生而已。

“对了，还有一件事。”克洛德忽然想起了什么将一张公文状的纸页递给亚鲁迪斯，“你和莱伊申请的出访银之国的离校批准已经办下来了。本来校方的办事效率没有那么快，不过，亲王殿下似乎利用他的职权为你们打通了不少的关系。所以——”

狡猾的妖孽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微笑，“恭喜我吧，马上要送走一个大麻烦了哟~”

嘴角抽动了一下，不过大抵已经领教过这位大人的说话方式亚鲁迪斯忍了下去。看着手中那张寥寥数行的文书，它提醒了他前日塞德里克亲王提到的庆典邀请，以及……

即将在银国的加冕典礼上向外界展出的密宝“赫拉斯之心”。

“很多事情，一个人埋在心里久了容易憋出病来，偶尔找个机会说出来也未尝不可。”克洛德又开始吸那枝长长的烟斗，根本看不出来已经是被进门的护士小姐提醒第三次了。

亚鲁迪斯的神色一变，看过来的眼神似乎在追问，“你知道什么？”

但克洛德只是轻松地笑了笑，用那种他惯有的让人辨不清是真是假的语调调侃道，“这可是，作为一个过来人对于年轻人的忠告哦。还有，我可是把我最最心爱的莱伊小宝贝交给你照顾了，到时候他从银国回来要是少了一根头发，哼哼哼……”

意味不明的笑容，不过亚鲁迪斯真心不想知道那之后的内容是什么。

而那永远让人摸不清内心在想什么的妖孽心情却似乎突然变的愉悦起来，悠闲的语调像是在讨论喜欢的女孩子那般自然的毫无违和感，“说起来，亚鲁知道在龙族密语里‘赫拉斯之心’的意思吗？相传那是纯血统的龙用心脏部位的纯蓝之血为他所爱的人类制作的守护之物，嘛，听起来很浪漫是不是？”

“唔……”含糊不清的回答，亚鲁迪斯说不好自己该不该点头。

而克洛德抬手将一缕垂下的金发别到而后，碧色的眼眸望着天花板似在喃喃自语。

“如果龙再一次得到‘赫拉斯之心’，会把它送给什么人呢？”

“不过是传说罢了。”良久，亚鲁迪斯接上了克洛德的话。

话是这样说的，视线却不知为何落到了安然熟睡的少年身上，没有再说话。

这一觉似乎睡了很长时间，当莱伊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向窗外已经接近傍晚时分了。空气中除了消毒水的味道外，还弥漫着一股熟悉的烟草气息。不由地勾起了唇角，应该是克洛德先生亲自来看望自己了吧。

苦笑着摇摇头，真是没用，又一次给他添麻烦了。

“感觉好些了吗？”

听不出起伏的声音，稍微带了几分不易被人觉察的柔和。

这时候才意识到坐在床边的人把莱伊吓了一跳，“亚，亚鲁迪斯？”

虽然可以理解是想要为之前的事情表示道谢，但莱伊没想到他能够有耐心在这里一直等到自己醒过来。那张俊逸的脸上收敛了冰冷与锋利，平静之下泛起些许难以掩饰的疲惫。其实当时亚鲁迪斯也受了伤，从上午待到现在应该很累了吧。

“你的手臂……”

莱伊坐起来想看他手臂上的伤口，被亚鲁迪斯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再一次被拒绝让莱伊不出意外地收回了手，表情微微有些沮丧，而这时候耳边响起了亚鲁迪斯有些不太自然的声音，“怕血的家伙就不要逞强了。”

听不出关切的语气，但最起码，与那份惯常的冷漠与嘲讽不一样。

一时之间房间里的气氛陷入了沉默，没有人说话。好像觉得这样子僵持下去实在有点尴尬，莱伊摸摸头干笑了两声，“那个，你的肚子饿不饿？要不要让护士小姐来送点吃的……”

“谢谢。”

很轻的两个字，没等莱伊做出反应亚鲁迪斯已经站起了身。

房门被轻轻地关上了，重新归于沉默的房间，很安静。

床边的被单上好像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温度，显然，他从上午开始就坐在那里了。莱伊揉着额头从床上坐起来，困惑地皱起眉头望着亚鲁迪斯消失的背影。

等了这么久，只是为了说这一句话吗？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第17章：银之卷·16

地处格兰蒂亚大陆北边的银之国，是一个常年与冰雪相伴的国度。

在光明国还洋溢着夏末秋初尚未褪尽的暖意之时，银国已经迎来了冬季到来的前兆。花朵早已凋零，连树梢上的叶片也开始泛黄，唯有那些耐寒的针叶林还是一成不变的郁郁葱葱。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淡淡的冰霜，大概，不久之后这里便会迎来大陆最早的第一场雪。

在这常年为冰雪覆盖的国度，酒，便成为了一种别具特色的品味与文化。无论是取暖御寒，还是消磨时光的享受，总而言之，在银国最常见到的便是开在街边三三两两的小酒吧。而这一间门口挂着“CAT EYE”的标牌布置相对典雅与高档的猫眼酒吧，便成为了某些品味挑剔的客人经常会光临的地点。

正是晚上八九点的黄金时间，酒吧内的顾客相当多。擦拭的一尘不染的桌台，中央摆放着装饰用的郁金香，背景播放的是带有爵士风格的轻音乐。灯红酒绿之下，有人在高谈阔论，有人在翩翩起舞。在这些交错的身影当中，坐在角落里的一男一女便显得有些引人注目。

男人是侧对着大厅而坐的，一袭纯白色的立领风衣是粗犷而不失优雅的款式。光影掩盖了那张隐没在黑暗之中的面容，露出的半边侧脸带着男性独有的成熟与英俊的轮廓。折射在霓虹灯下的眼睛，是深沉的红，一眼望去好像一杯最醇正的红酒，又像是，最新鲜的人血。银色的长发散发着明亮耀眼的光泽，却带着如同银国冰雪一般的高傲与凄冷。

让人不由地浮现出，屹立于月下雪原之上，一匹孤傲狂野的狼。

而坐在男人身旁的女人，酒红色的头发打着妩媚的波浪垂及腰间，一侧别着一朵黑色的鸢尾花。成熟美丽的面孔，沾着红酒汁液的唇涂抹着暗色的唇彩，幽暗的底色好比夜中游弋的鬼魅，泛着魅惑人心的蛊惑，而那一袭低胸紧身的深色服饰更将其性感的身材凸显无遗。

路过的男人多少会怀着不轨的心思往这位姿色撩人的美女身上偷瞄一眼，而女人却也丝毫不排挤异性的目光，倒像是欣赏享受的模样，嘴角始终勾勒着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

拿起侍者端到面前的高脚杯，男人轻轻嗅了嗅杯中的深红色液体，接着皱着眉头略显厌恶地将它推到了一旁。

“十年的西里斯红。”他这样说着，转向身旁的红发美人，“你的品味变差了吗？海伦。这样的货色，下一次叫他们连拿都不要拿上来。”